夏丘凛纪:“……”

确认了,赤井秀一不是没有警惕心。

他绝对是故意的,背地里说不定把工藤家十八代都摸清了,甚至知道工藤有希子有易容的能力,才大半夜的出门碰瓷。

工藤新一最后收尾:“妈妈知道后,自告奋勇地也来帮忙易容……妈,为什么他的头发是粉色的啊?!”

事情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赤井秀一敢直接交付信任的姿态(头发都变成粉的了!),有些令人佩服。

夏丘凛纪打电话过去,本来只是想说明贝尔摩德的变声可能。听了一场小侦探的破案解释,远远超额。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一点半了,只剩一个半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和波本差不多呢。

她对自己讲了个冷笑话,电话一挂,眼皮一阖,立刻沉入睡眠。

仿佛潜入海底沉沉浮浮,浩渺,无梦……

一周的时间悄然过去。

死神斩下镰刀时,训练营的成员依次死去,像是一簇簇被割断的野草。

不少人记起来,代号成员可以申请选择带走营地成员,作为自己的小弟支配。

成本不高,基本只凭乎代号成员的心情。而愿意来训练营看新人的也就几个人,米斯特尔算是常来的。于是不少人恳求她,然后在得到否定答案后怨怼她。

宾加看过一次热闹,这瓶烈酒和朗姆酒一个酿酒原料(甘蔗),一头金色的玉米辫,满脸写着桀骜不驯和意兴阑珊,见着她被训练营成员抱怨也只哼笑。

听到琴酒的名字后,他倒是立刻骇然变色,恼火地直接拔枪,指向那个提起名字的工作人员,一枪打倒。幸好工作人员日常有穿防护服,重伤,经过抢救后勉强没死。

生死存亡的关头,人会麻木,也会崩溃。她耐心地耗在训练营,睡眠彻底优化,只在晚上守酒吧的时候稍微小憩一下。

收获相当喜人,光是这一周的厌恶值,一百个人,每个人每天都能刷一个小时多。一周就直接往上冲了10%,加上其他渠道的厌恶值,总值超过50%。

……波本的日均100点厌恶值,这时候看,完全平平无奇。

也不知道他到底每天都在产生什么样的负面情绪,都不累吗?

不知道,暂时没兴趣琢磨。

研究所单休一天,酒吧让伊森本堂负责一天,训练营那边淘汰了一批人,现在也进入修整期,暂时无事。她钻入床底就睡,昏头昏脑地睡了一整天。

再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昏昏沉沉。

她没关注时间,凭借肌肉记忆先慢吞吞地洗冷水漱,电话响起的时候,也直接稀里糊涂地接通电话。

是波本的电话,他宛转好听的声音传入耳蜗:“今天的我也在喜欢你。”

她呆了几秒才想起暗号,轻声回应:“……我也喜欢你。”

波本失笑,继续鼓起劲,用开朗的语调往下说:“我们一周没见啦,今天见一下吧?有空吗?”

“有空是有空……”

“那就来吧,我的车已经在楼下停好,”波本语气轻快又雀跃地说道,像是在炫耀他新发现的宝藏地,“今天朗姆会去见一个秘密人物,秘密行动,只会带两个保镖和一个司机,这是他身边人最少的一次——很适合开启秘密行动。说不定那位大人还会怀疑他的消失不是可悲地被抓捕,而是卑劣的叛逃,不是吗?”

信息量太大了!夏丘凛纪立刻追问:“我要做什么吗?”

“请下来给我一个拥抱,对项目进行现场验收,”波本甜蜜地开口,又理直气壮地称呼她,“我的准女朋友。”

第96章 双线并战(6)

夏丘凛纪挂断电话,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准备飞速冲下楼。打开门时,一个高大的人却已然站在门口。

她分辨出眼前的人是波本,刚要蹭过去,心下忽然一突,伸向腰间的手生生转了个方向,抬起来——

径自覆上他的脸,捏一捏,揉一揉。

确认没有**,也没有立刻收手,她笑着弯起桃花眼,灰眸闪烁着愉快的光芒。

波本的脸颊似乎一下子被冬天的气温闷热了。可惜肤色深,浅度的绯红并不能肉眼辨别出来。

他垂眸笑着靠在门框边,也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粗糙指腹擦过脸颊时带过一阵酥麻感,窜入脊椎。

他注视向她的眼眸长睫微垂,神情无端惑人。

波本先收回手,夏丘凛纪也才后知后觉地收手。手指蜷了蜷,才掩饰性地拉上他的手,偏了偏头,刚要问朗姆的情况,波本却已经笑问道:“捏我的脸是什么感受?”

“有点硬又有点软,有一种韧劲……”夏丘凛纪认真形容了一下,很快虚起眼,恼道,“不是抓朗姆要我帮忙吗?”

波本神情一愣,她立刻张开双臂,头扭到一旁去:“拥抱作为鼓励什么的……要抱就抱,不抱就算了。”

话音刚落,她的双脚一轻,整个人被轻松抱起来。

拖在臀下和肩后的力量都相当稳,她索性双手搭上他的脖颈后,双腿分开搭在他的劲瘦腰侧,重量全数挂在他身上。

感受到了堪比大猩猩的体格。

拥抱太过结实,仿佛可以直接在他怀里睡过去。

不过波本很快在她耳边吹着气抱怨了:“什么抱不抱的,好糟糕的话。”

热气拂过耳根,夏丘凛纪被激得脑袋一缩,色厉内荏地冷笑道:“你不会听着就硬了吧?”

“我不是什么男子高中生……但你也不能在身上乱动。”

楼梯间的窗户斜斜地洒入午后的阳光。她不再动弹,撑着波本的肩膀定神看他。

和她对视的眼眸深处像是沉谧湖光,唇畔被阳光照得折射莹莹光亮,看起来很好吻。

她心下一动,忽然有些好奇,波本眼中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团厌buff在苏格兰的眼中完全变成了恐怖谷的模样,在波本的眼中又是如何?

如果因为这个buff,波本的恋爱得和一个身上有些非人感的人类谈……有点可怕啊。

好奇心陡然浓烈,但现在不是适合询问的时机。她拍拍波本的宽实脊背,只问:“还要我做什么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这边没有,”波本笑了笑,低声暗示说,“记得准时去研究所上班。”

研究所?。

研究所今天确实出事了。

她平常都会蹭雪莉的保镖当司机接她去研究所,但今天联系不上。只能自行开车前往研究所。

车开到路口,远远地就看见研究所方向冒起的滚滚浓烟。

不远处的巷道里有人影一闪而过,看见她后停下身形,酷酷地略微点一点头,很快转身离开。

亚麻色短发,深目高鼻眯眯眼,还戴着眼镜,乍看是一款斯文儒雅型帅哥。但背后背着的黑色乐器包,又给他的身份带来另外一种可能。

易容后的赤井秀一。

夏丘凛纪轻啧一声,第一反应是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真的是粉色短发呢,可惜。

失望之后,她重新看路,踩下油门,心下已经满是敞亮。

波本偷偷抓朗姆,赤井秀一易容去闹研究所,公安或许还会端掉组织的一两个据点,明面上吸引组织的火力。三处同时发力。

应该是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聊天后达成的共识,共同划定的行动计划。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去研究所进行一阶段验收。

研究所建在城郊,远远称不上深山老林,爆炸轰鸣加燃烧,动静大得蓝宝石般的天空上方都蒙上一层火光明灭的阴霾。

不远处聚集了一些围观群众,碍着琴酒一身自带冷冻力场的英伦绅士装束,没人敢凑近。胆子最大的,也只是在人群中喊着问一声“这是不是化工研究所啊——”没得到回答后也没敢再问,偃旗息鼓。

等研究所内负责安保的黑衣保镖都来齐赶人,敷衍两句“国家级保密研究项目”,围观群众没人敢深问,也就渐渐散了。

夏丘凛纪在路边停车,下车后看见被金灿灿阳光照亮的白色停车线,移开视线,微妙地心虚了一秒,回过神,从后备箱里拿出备用的轮椅打开放在地上,锁好车门车箱,以老姿态坐到轮椅上,平移到研究所门口。

伏特加对同事的脾气顶好,但还是忍不住斜眼看她,眼神里写满了“你天天都什么毛病”。

她无动于衷,只问琴酒:“那位大人怎么说?”

琴酒还没说话,门卫室里走出宾加,他还是金发脏辫的发型,三两步冲到她面前就要揪她:“米斯特尔,研究所的爆炸一定是你做的!得把你抓回去审讯!”

无关人员已经被黑衣保镖清散,不会有人看着她。夏丘凛纪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直接从怀里摸出碎冰锥,挥臂朝宾加的面部狠狠一扎!

宾加对反抗早有预料,侧到一旁,就要伸手再打,但夏丘凛纪这一锥只是虚招,右手已然摸出袖珍手枪,指腹一划单手开保险拴,枪口对准宾加顷刻扣动扳机!

“砰!”

宾加的身体惯性还在躲碎冰锥,来不及变招,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枪的子弹要刺入他的心脏——

琴酒冷嗤一声,随手从兜里摸出半包烟,快准狠地打在她手腕上,盒子里的白烟散落一地。

她本就是单手开枪,抓得不稳,被这一打,更是让枪口直接偏移到远处被聚在一起控制的研究员。几十米远了,子弹没有威力,只让被打中的研究员发出一声惊叫,像受惊的走地鸡一样四处跑着找人讨化瘀油。

宾加哪里忍得了这个气?恼怒地也要掏枪,琴酒视线一扫,伏特加立刻上前拦住,口称“算了算了”,又说“人家都坐轮椅了,你就让让她”。

宾加:“……”

夏丘凛纪撇撇嘴,重新懒洋洋靠坐回轮椅上,看着散落满地的白烟,撇撇嘴,捡起烟盒记了一下型号,就随手丢回地上,灰眸只继续阴沉沉地看着宾加。

“行了,真要打死他?”琴酒不耐烦地拦在她面前挡住视线,问道,“朗姆没完没了,你也要和他一起闹?”

夏丘凛纪辩解道:“我在研究所天天坐轮椅很嚣张,但我确实什么都没做。”

“你昨天人去哪了?酒吧也不在。”

“睡了一整天,前段时间奔波来回有点累。”

“训练营的那群人救了也是死,也就你有兴趣折磨这些人。”

夏丘凛纪一笑而过,就要问研究所里头的情况,宾加的声音骤然拉高:“琴酒!她的妈妈就是FBI,你知道吗?”

她的心停跳一瞬,眼见着琴酒狼绿色的审视目光已经投来,她嘴角扯出笑:“我自己都不知道。”

伏特加见大哥没掏枪,也笑呵呵地劝:“她家里的事我也听说过一耳朵,她是常磐家的私生女,被母亲抛弃后被常磐健志捡回去养着的。她妈妈如果真的是FBI,那也是抛弃她了,和她没什么血缘外的关联。你可以先和那位大人汇报,不急着先抓她去审。不然她能再坐一年轮椅,跑你呆的国际刑警组织里闹。”

去国际刑警组织闹是什么?夏丘凛纪虚起眼,强势转移话题:“所以雪莉呢?她姐姐呢?研究所信息泄露,可能性最大的还是这两个人和莱伊生前的联络人泄露地址,让FBI来突袭吧?”

说话间,研究所的楼内又炸了一声,传出建筑物半倒塌的轰隆隆声音。基安蒂、基尔和卡尔瓦多斯都匆匆忙忙带队从楼里出来,灰头土脸的。基尔听了一整节,苦着脸回她一句:“没找到人。”

夏丘凛纪逻辑清晰,接着再问:“雪莉和宫野明美的那些保镖呢?”

卡尔瓦多斯少言寡语,只摇头没说话。还是基尔回复:“全晕了。确实像FBI的手笔。”

爆炸和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声此起彼伏,组织的第二处研究所被炸了,场面十分壮观。

夏丘凛纪在内心想了想达成眼前场景需要做出的背后准备,很快放弃思考。内心只剩下一句“莱伊真厉害”。

她很快再在内心补充,能抓住朗姆的波本也相当厉害。

伏特加终于勉强劝下宾加不再闹腾,手机响了起来。他不满地从鼻翼中哼出一口气,接通电话。

电话中响起了库拉索平实冷淡的声音。

“联系不上朗姆了,另外,位于横滨市的组织武器库被攻击,疑似被官方机构发现——”

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带着地面的震颤,一朵灰色的蘑菇云缓缓上升。

四周实在是太吵了,场景又太令人惊愕了,伏特加手一抖,开启了扬声器。

“——可以判断,这是一起组织卧底背后的势力组合汇集的一次反击,”库拉索冷静地分析,“石川哲哉,疑似CIA;伊织无我,诸伏景光,日本公安;赤井秀一,FBI——组织或许需要一次大修整。”

伏特加听完,在地面又一阵微妙的震动声响后,崩溃地对吼叫询问:“等等,你第一句是什么?联系不上朗姆了?!”

“是的,”库拉索冷酷总结,“已经和那位大人汇报,不排除是朗姆叛逃组织的可能性。”

第97章 双线并战(7)

库拉索和伏特加电话沟通完就挂断电话,只能听到放大的“嘟嘟”声。

远处的阴灰色蘑菇云浮在空中,近处研究所的细微爆炸声还淋淋漓漓,片刻之间无法断绝。

基安蒂、基尔和卡尔瓦多斯都站到琴酒身边等候命令,伏特加挂断手机,也看向大哥:“朗姆……朗姆真的叛逃了?”

夏丘凛纪好笑地听着,顺带打了个哈欠。

“……”琴酒嗤笑一声,“荒谬。”

宾加冷觑二人,把西装的衣角往下扯得笔直,再开口,半挑衅半严肃地声明:“我这次来研究所,就是奉朗姆大人的命令调查米斯特尔。从美国来到日本,已经调查出米斯特尔的母亲是FBI的信息,组织内无人知晓,显然,她和常磐家的人都共同隐瞒她母亲是FBI的事情。朗姆对她早有怀疑,我也怀疑,朗姆的消息和她也脱不开干系!”

夏丘凛纪颔首表示理解,轻松表示:“我不接受朗姆大人派来的人员的任何调查。”

伏特加和宾加关系其实不错,现在好生去劝:“你在这里说也没用,和那位大人好好汇报,那位大人如果同意,自然会派人协助你抓她。说来,你真的要抓她,怎么就一个人来?”

宾加不满道:“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确切消息,确认她母亲的身份,正要联系朗姆大人,一时又联系不上他……”

后面的话他没说,有点尴尬。

他看着米斯特尔是坐轮椅出现的,想到她之前被朗姆抓去连着审讯一天,研究所的人也都说她在研究所都坐轮椅,误以为她身体还没有恢复,仗着自己也是练过的,米斯特尔在组织里的人缘又一般,不会有人拦着他抓,索性恃武行凶,直接抓人,结果差点被直接反杀。

他回过神来想让人帮忙,偏偏带头的人是琴酒。又指挥不动研究所里的保镖。事情僵住。

基安蒂怪笑一声,提馊主意:“宾加如果想抄近道,可以联系波本试试。”

宾加的神情狰狞了一分,不言而喻,他已经在波本那里碰过软钉子。

基尔已经去和琴酒汇报研究所里的东西,包括抢救回来的设施、资料和大致的损失。琴酒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卡尔瓦多斯面无表情,很沉默,站着像一根柱子。但琴酒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似乎想起什么,神情像是立刻从黑白变成全彩,一下子活了过来。

琴酒对基尔比了个暂停手势。拿出电话。

“下午好,琴酒,”电话里是贝尔摩德的声音,从容中带着调侃,“你那边炸完了吗?”

琴酒冷嗤道:“有事说事。”

“看管雪莉的保镖们基本都还没醒,我先挑了个醒得最早的保镖问问。他说,雪莉是用一种可溶于空气中的药物迷晕保镖们的,他药物抗性稍微高一点,看到雪莉坐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朗姆常坐的车辆。

“那辆劳斯莱斯吧……刚上部落格热点,我等下把新闻图片发给你。简单来说,它在路边爆炸了,车内发现两辆尸体,警方报告称,都是女性,一个是未成年女性,一个是成年女性。”

琴酒不解,隐约直觉自己被瞒着什么,不耐烦地问:“雪莉不就是研发毒药的吗,还没什么进展,这也值得朗姆——栽赃朗姆的人上心?”

贝尔摩德妩媚地浅笑两声,简单说一句,“情报收集完后就把研究所炸得更彻底一点,有雪莉和明美的新消息再联系我。”就直接挂断电话。

琴酒收起手机,下意识要摸烟点一根,摸到空才想起来,半盒烟都被他丢了。

他无语狞笑,抬手按住黑色礼帽,走去车的后备箱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方盒,白发飞扬,被黑色风衣包裹的全身散发着凛然杀意。

组织成员多的时候,夏丘凛纪一般是不说话的,说话多只是自讨没趣。她听着基尔问拿出发射器的伏特加:“要发射的是什么?”

伏特加低声说:“一颗云丨爆弹——你们走远点。”

燃料空气弹药,威力巨大,以琴酒提起来的云丨爆弹大小,一颗就能把一栋楼夷为平地,并且燃起火焰,经久不灭。

彻彻底底的毁尸灭迹。

这里没有她的事情了。

夏丘凛纪给伏特加打了个招呼,也不管他听没听见,就默默操控电动轮椅开到自己的停车点。把轮椅叠好放回后备箱后,径自开车离开。

开车到偶遇赤井秀一的路口时,身后传来云丨爆弹爆炸的轰鸣声。轰隆隆的低鸣震颤作响。

姗姗来迟的各路警察车辆沿路前往研究所。她还偶然看见松田阵平一头没梳理好的蓬松卷毛。

松田阵平也看见了她,愣了一秒后,当做没看见,利落扭开目光,催着驾驶座上的人开快点……

组织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对抗,转移,清查,走关系……大家都忙起来了。夏丘凛纪也不能幸免,她需要提前打开安全屋,供组织成员使用,做好相应的后勤工作。

她匆匆看了一眼波本发来的OK手势信息,心底明白,这意味着朗姆被成功抓住,塞进公安秘密监狱。

欣喜与犹豫萦绕心间,但她捋不清自己在疑虑什么。

不是因为波本的男友申请。事实上,她相当没良心地期待着情侣关系,在身份和任务之外,可以互相坦诚相待,享受最后时刻的美好时光。

最后时刻……果然是因为宾加的调查吧?本来只是想抓出能把她丢进审讯室的把柄,但他再往下查下去,可能真的调查出她是叛徒本徒。

但抛开事实不谈,真的不可以是宾加才是叛徒吗?他真的投靠了国际刑警组织,卖了朗姆,和公安合作透露研究所和组织部分武器库的地点,这个假设不是很有趣吗?

夏丘凛纪一边匀速开车,一遍分心想了阵,计划列出一二三四,最后发现不如直接一梭子弹。

她被自己最后的总结逗笑了,收敛心神,踩下油门,先回家休整一下。

忙里偷闲,和波本接个视频电话。

“今天的我也在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作为暗号的情话,低声细语。

波本所处的环境显然是某处秘密关押点,朗姆就在他身后铁栅栏围住的拘留室里,眼睛闭着,显然还没醒。

波本宣布自己抓住朗姆的姿态,像是捕住肥硕老鼠的矫健暹罗猫,下巴骄傲扬起,金灿灿的头发和紫灰色的眼睛一同明亮夺目。

夏丘凛纪心中感叹,他一年前在宴会上认识陀迪,进而认识朗姆,平步青云,甚至抓住朗姆。功绩相当了不起。

抓住朗姆的过程有一两处惊险的地方,波本兴高采烈地说着,夏丘凛纪托住下巴,愉快地听,不时应和两声。

波本聊完朗姆,换个话题:“这一次我们选择炸的武器库位置,特地避开了你埋炸丨弹的位置,之后还要埋炸丨弹还可以联系公安。如果什么时候打算过来和朗姆聊聊天,也随时欢迎。”

夏丘凛纪认真想了想:“今晚是安全屋待着了,研究所炸没了,训练营暂时没心情去。这两天我找到空档时间就来看看。”

“那就是只有晚上要上班?”波本笑道,“好,明天下午四点的时候联系你。”

“嗯!”夏丘凛纪犹豫了一秒,单手抱住膝盖,下巴搭上,对着视频镜头粲然而笑,撒娇卖个萌,“明天见,我的男朋友。”

说完,她没等波本的面庞攀上绯红,说出“我的女朋友”这类让她头脑眩晕、心跳加速的话,直接狡猾地挂断电话。

视频通话结束。

——见面再说吧!

这通电话让夏丘凛纪的心情好了不少,那股隐藏的不安感似乎也全然消散,仿佛即使现场加入公安都变得可以接受。

时间有限,她稍微收拾一下,叼了一瓶葡萄糖浆,径自下楼。

去花海酒吧。上班。

她的笑僵住了,口中的葡萄糖浆差点松开。

花海酒吧的玻璃门被砸开,满地晶莹碎光,像是被砸开的湖面。

里头没有任何动静,打开手机监控查看,只有基尔坐在吧台前,满脸焦虑地等待着。

……或许不是最坏情况,但基尔会砸门吗?

心中萦绕着猜想,像毛线球一样杂乱难捋。她咬咬牙,喝完最后一口葡萄糖,小心翼翼,咯吱咯吱踩过玻璃进入酒吧内部。

酒吧内部称不上狼藉,只有吧台附近位置的桌椅倾倒,一瓶朗姆酒的酒气冲入鼻翼,涌上大脑。

没有血腥气,事情或许没有糟糕到最糟糕的情况。

基尔扭过头,看见是她,松一口气,又有些紧张。

她面容已经化为沉静,抬手摸索了下基尔的下颌线,确认没有**后,点头打招呼:“本堂小姐。”

“夏丘小姐……”基尔长吐一口气,说不出任何寒暄的话语,也不敢问为什么被摸脸,只简单陈述事实,“宾加带了两个人一起来抓森先生,我听到了计划,很担心,尾随他,联系CIA把宾加抓住……但我还是来慢了一步,有枪声,并且森先生不见了……”

夏丘凛纪看着系统通知,点点头平静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他是去安全密道躲起来了吗?”基尔猜想着松一口气,“那就好。”

夏丘凛纪没否认,轻笑一声。

世界对她相当仁慈,没有展示人物死亡时鲜血淋漓的画面。

系统直接收回了森平川的尸体,并给她发送两条通知。

【伊森本堂因意外情况再次死亡,该躯壳暂时回收进入系统空间,等待修复。】

【系统能量不足,无法采取修复方案,请于提交任务,补充能量后再试。】

CIA探员相当倒霉,连着两个人出意外。

“是小问题,”分不清是喃喃自语,还是对基尔说的话,她低声陈述道,“只要把任务提交了就好。”

第98章 双线并战(7)【加更26】

伊森本堂曾经说过,如果她因为和组织成员波本过分亲密的关系,受情感驱使,做出严重违背社会利益的事情,他会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将情报传递给CIA。

而现在,他的担忧某种程度上成真了。如果她没有和波本视频通话,本来可以更早地抵达酒吧,阻止这场事端。

……只是悲哀的巧合而已。

但不可否认,她有点想提交任务了。

进度已经百分之五十,提交任务后,可以把组织的力量腰斩。她不再需要去发愁,自己要怎么获得厌恶值。

她难道真的会认为找骂很好玩吗?

基尔无从知晓,只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把钥匙,无奈又惭愧地笑道:“因为可能是见到你的最后一面,这个算是分别礼物,感谢你这段时间和CIA的合作。”

夏丘凛纪一愣,情绪从薄雾般飘渺附身的压抑沮丧中短暂抽离,诧异问道:“你要回去了?”

基尔笑着点点头,目光游曳过吧台附近的一片狼藉,沉吟须臾,现场编撰前因后果:“水无怜奈,也就是基尔,在组织混乱之际趁乱进入安全屋,绑走休息的宾加。米斯特尔来迟一步,只能藏在角落偷听基尔和CIA探员的对话,确认基尔是卧底。”

夏丘凛纪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需要帮忙圆谎,但喉咙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她不加入公安,那她确实需要有人帮忙圆谎——至少是伊森本堂凭空消失这件事。

基尔在认下宾加失踪的所有罪责,帮助她继续在组织里生活。而她可以修改描补,[基尔抓住了宾加和森平川。她来迟一步,只从森平川口中得知基尔是CIA卧底,但很快和森平川失去联络。]把伊森本堂的失踪也粉饰。

但是,这一切要用基尔的卧底生涯来换。

“我爸爸卧底十几年,都没抓住一个代号成员,我才卧底一年,抓住的还是二把手的亲信,成果已经比我爸爸好多了,”基尔笑着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并且,帮森先生抓住宾加,我并不后悔,偶尔来喝杯茶的时候,他都温和又细致地关照我,和他对话的时候……会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不会后悔做出这件事。”

基尔甚至已经把钥匙塞进她的手心,继续分说:“你两次救邦尼先生,还救了桂警官和奥本议员。我能做的不多,这一次甚至有给你添麻烦的成分……实在不好意思。”

夏丘凛纪无言以对,只能看向基尔的湛蓝猫眼。

像是蓝色的宝石,蕴含着对同伴的关切。但微皱的眉头,眼底的悲伤,让她的神情有着难以辨明的微妙复杂。

很正常,毕竟从基尔的视角看,撤回CIA的行为,终究是在放弃父亲用命给她博得的卧底身份,逃避卧底身份带来的责任和义务。

夏丘凛纪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两个选项。

A、加入不会问森平川去向的公安,她承担宾加失踪的责任,顺带还能让公安蹭一点宾加身上有的情报。而基尔继续卧底。

B、继续在组织里压榨厌恶值。而基尔不再卧底,宣告自己的CIA身份,承担宾加和森平川的失踪责任,回到CIA。

夏丘凛纪做出选择,接过冰凉凉的金属钥匙放入包中,笑问道:“是什么房子?别墅?”

基尔笑着摇摇头:“联排独栋小六层,在群马县,地方比较偏。只是以防万一的选项。”

夏丘凛纪道了一次谢。

基尔连忙摆手,或许是因为终于做出决定,她松一口气,露出坚定的笑容:“那我就此告辞了。”

夏丘凛纪颔首:“再见。”

没有更多寒暄,基尔匆匆离开。

夏丘凛纪去二楼的秘密监控室删除今日的监控,估量着基尔走远了,编撰“基尔是卧底带走了宾加和森平川”的短信开始群发,给基尔本人也发了一份。

明亮的太阳被云吞没,天气骤然转暗,刮的风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看着窗外,怔了片刻,默默移回目光,叹一口气,额外给爱尔兰发一条“找到新安全屋地点之前暂时不用上班”的通知。

爱尔兰很快回复“好的”,并附了一张组织武器库附近的位置。

……爱尔兰其实还是一线人员,她都差点忘了。

不少人回了她一串儿问号,但基尔和宾加都联系不上,也没有多少不相信的余地。

朗姆失踪,雪莉疑似死亡,组织武器库被攻打爆炸,现在再加上她通知的基尔自爆卧底带走宾加的情报。大家都裂成八瓣,又忙又乱又要发疯。

那位大人倒是很安稳,只建议她在家好好休息,固定和贝尔摩德报平安,甚至不要求她出门工作,深怕她的脑子同样被哪个自爆的卧底带走。为此,顺利逃跑的基尔和被掳走的宾加都显得并不重要。

夏丘凛纪邮件回复表示OK。发完消息,离开花海酒吧这处是非之地,随手和皮斯克发消息抱怨“组织怎么这么多卧底害得我一年换了四处安全屋地点”,顺带要钱。

皮斯克没回,她也不在意。

刚昏睡一天,回家也没事做,她索性开车出去兜风。

兜风是因为需要散心,但她难道有需要散去的负面情绪吗?

又或者说,组织遭遇如此挫折,为什么她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情绪呢?。

其实很简单。

黑衣组织的存在历史长达半个世纪,那位大人据说活了一百四十多岁,力量资源遍布全球。

今天这次多方努力达成的成就,对那位大人而言,或许只称得上是被黑蚂蚁咬一口,会痛,但无关痛痒。

她同意让基尔离开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愿意代替基尔进行卧底工作。

方法很简单,卧底的存在归根结底是为了铲除组织。而铲除组织,只需要她提交任务。

让系统充能完毕,父女重新相见。同样也只需要她提交任务。

……这种感觉终究太奇妙了。

其他卧底拼死拼活才能拿到一点点情报,攻破组织一个两个据点,还要付出血与泪。而她因为获得奇遇,可以用黑盒的方法直接让组织倾覆。

只是被厌恶而已,相比之下相当轻松,不是吗?

不让其他人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地去奔波忙碌。这或许就是她的私人责任。

夏丘凛纪看着自己百分之五十的进度条,她想,自己甚至可以现在就结算任务——

那位大人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性直接死去。

那位大人敝帚自珍,把权力、金钱、长生不老……无数像钻石一样闪耀的存在,死死地守在怀里。他只要一死,刚好朗姆被抓,组织没有领头人,刹那就会陷入混乱。

二分之一的概率,直接结束一切任务,比手游抽卡的概率高多了。坦率承认,自己相当心动。

夜色悄然上涌,笼罩苍穹。四周一片沉寂,只有平静而浩渺的海浪拍击声。

她发觉自己开车开到了横滨的海岸公园边。

是之前晨跑的地方,晨跑完她会去吃口面。一次遇到了波本,还有试图自杀搅乱老板生意的家伙。波本那次还帮她报了警,事后假惺惺地表示怕麻烦。

嘁,公安卧底。

这处公园她好久没来了,毕竟很长一段时间没晨跑。现在看夜晚的海岸公园,都有些陌生。

海边风大,会吹得人难受,但她还是选择下车,她要吹的就是这个。

刚关好车门,好巧不巧,波本打电话进来。

“今天的我也在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回答。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忧:

这对暗号会不会太简单了,能被瞎蒙着回答出来?

迎着咸腥的海风,她慢悠悠地走到堤岸上,轻声说道:“对了,我想把暗号换一下。”

“嗯……”波本有些迟疑,“换成什么?”

“都行吧,我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喜欢你’的回答是‘也喜欢你’,这样的暗号太容易破解了。”

“这样……我理解,我想想。”

“嗯。”

她心下一松,被“我喜欢你”这样轻松又多次的告白积累的甜涩感似乎都随着这口气松出去。

更换暗号词其实挺容易,不用刻意到“但我不喜欢你”的程度,毫不相干的话题就行。例如回答一句今天天气怎么样,今天星期几。

又一阵冷风吹过,带着朦胧的雨雾感扑面而来。她眯起桃花眼仰头看向路灯,能看到细丝般飘下的雨。

“今天的我也在喜欢你。”电话里传来波本的复述。

穿过电子器材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吐字清晰的情感也因此没有被污染。

夏丘凛纪无声叹息。

“就这句,怎么样?”波本却往下说,尽管语气有着飘忽的压低,似乎也有些累了,“一般情况下的情话,很少会是情话复读吧?可以做为暗号——你在海边吗?”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表示没问题就好。

但第二个问题,她想了想,才坦诚道:“我确实在海边,并且刚才或许有一秒,我有想着直接把车开进海里。”

电话里安静到没有呼吸声。

“如果你只是波本就好了,可以把你骗上车,根本不用在这里吹风,”她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很快转移话题地笑道,“也只是想想啦——你现在又在哪里,还在公安吗?”

“算是吧,在一处秘密关押点……”波本犹豫一瞬,也坦诚道,“事实上,我去抓朗姆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中了一针麻醉剂,一直在和药效对抗。昨天又一整天没睡,和你视频的时候还能强撑,现在情况稳定,暂时没有要我做的事情了……”

波本压低声音,有些羞耻地开口:“凛纪,你愿意接我回家睡觉吗?”

夏丘凛纪有一瞬愣住,秘密关押点没有休息室吗?风见裕也不会开车送上司吗?

她下一刻就恍然了,理智还有些迟疑,但身体已经毫不犹豫地折返走回车上,启动车辆,掉头。

“报地址,我来接你。”

第99章 双线并战(8)

波本报的地址在东都市城郊。开过去得二十分钟。

夏丘凛纪试着踩油门加速,学习波本时长浓缩一半的驾驶技术,但精神一恍惚,差点撞上一辆交警车。

……老实了,正常开车。

秘密审讯点是城郊的一处普通的山脚集群别墅,一些小企业工作室的办公地点放置在这。

郊区很空旷,但正是吃完晚饭的时间,不时有一群人一起出门消食。年轻人居多,青春洋溢,即使一身班味,身上仍然残存打火石似的热情,只要轻轻一擦就能重新迸发。郊区都因此显得热闹。

夏丘凛纪一瞬间都恍惚了,自己真的没来错地方吗?

还真的没有。

循着导航慢吞吞开到目的地,夏丘凛纪下车进门,穿过栽种梅花和樱花的院子,真正进入别墅楼内的时候,发丝和衣料都已经沾染了梅花的清雅香气。

波本靠坐在客厅棕木沙发上,还在打电话,眉头轻皱,穿着的是松泛休闲的深灰色羽绒服配运动黑长裤,仿佛穿着的依旧是修身西装,姿态严肃,脊背挺得很直。

看到她后,波本的眉头恍然松下,对电话那头匆匆说一句“有朗姆的新情报后再联系”,就挂断电话。

夏丘凛纪已经拉一张塑料凳子坐到他对面。

没有对暗号的余兴,她直接凑近他,做身体检查。

探额头温度,没有发烧。

撑开眼睑检查瞳孔反应,紫灰色瞳孔的反应速度正常,没有病理性的涣散或收缩。

指尖再触向脖颈,测量心跳,心跳偏快……好吧,脸颊被亲了一下。

专注被打破,她身体后仰,半恼地瞪波本一眼:“干扰医生做检查,有你这么做病人的吗?”

波本只是望着她笑,疲倦、可爱和引诱,奇特地同时展现在他的面庞上。

她咬紧后槽牙,咽下更多会像是质疑的问题,站起身,说道:“走吧,回家。”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的示弱更多是扮演一只被雨淋湿的湿漉漉金毛警犬,诱骗她靠近。只是两个人都心有默契,并不戳破。

小别墅有三层,面积不大,一楼是四室一厅。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苏格兰听到动静冒出一个头,很快缩回去。

夏丘凛纪默默扭开头,当做没看见。

扶波本上车,她坐上驾驶座上,确认波本家的地址,启动车辆。

二十分钟后到达。她被理所当然地请求留下,她也理直气壮地留下。

但波本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她在房间转悠了两圈,忽然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尴尬感。

像是去酒店开房的情侣,没什么经验,又情到浓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简直想原地逃跑。

……但难得有空闲,并且,波本也确实是受伤需要照顾的状态。

她背对卫生间的门,开始专注地研究窗帘的花纹。耳朵高高竖起,悄悄分辨声音。

卫生间的开门声,脱衣服时的窸窣声,衣料扑上椅子的闷声,还有被子掀开,床垫一声吱呀,碎发摩擦过枕套的零碎声响。

最后,是波本忍笑的声音:“可以转过头了。”

她转过身,和熠熠灼人的眼眸对视,不由自主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背靠着他的衣服,终于还是开口问:“有血液检测过吗,麻醉针里有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

应该没有,但她还是担忧,以至于忍不住问出口。其他隐秘难言的情绪全都因此匍匐,像是被狂风吹倒的柔韧芦苇。

“就是普通的麻醉针,”波本心虚地解释,“当时扎到的时候还只以为是流弹,根本没发觉,只做简单包扎,后来发现自己在犯困,发现不对劲,去做检查才发现的。”

夏丘凛纪隔着被子按了按他的手臂。权做安抚。

看起来健康到仿佛超人的体质,本质都是在燃烧未来的寿命。她对此颇有经验,因此不愿意褒扬他什么。而工作总是会伴随熬磨,她因此也不愿意批评他什么。

于是她词穷:“你休息吧,我守在这里。”

波本移开一点身体:“你也可以躺上来的。”

她撇嘴:“你今天还有力气洗冷水澡吗?”

波本垂眸,一时有着相似的无言。但很快,他的手从被子探出,握紧她的手,指腹在她手心一下一下地划。

由被窝烘过的手心干燥暖热,随着划动源源不断地浸染她的肌肤,沿着手臂血管往上漫延,汇集到心脏。

心脏安稳地减缓跳跃。

波本没有再开口,本来也不用开口。

和CIA关系亲善的米斯特尔群发揭露基尔是CIA卧底,被带走的人有宾加和森平川。森平川是夏丘凛纪的助手,他的离开,显然是她心情低落的主要诱因。

两个人都离蠢货的称呼很遥远,一些默契在眉眼交流之间就已经完成。不必多说。

显然,夏丘凛纪没有太多亲密的心情,即使只是贴吻和拥抱。

她笑了笑:“睡吧。”

波本终于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住。

或许是因为灯亮着,而按钮就在床头。夏丘凛纪用没被牵住的手按灭。

灯灭了,眼前化作一片黑暗。

听觉变得清晰。

屋内的暖气管无声地运作着,阳台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都变得清晰,波本睡着后匀称的呼吸声更是仿佛拂在耳边。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悔意,只凭借多年磨砺出的耐心稳稳在黑暗中坐着。

思绪恍惚开始飘散,还剩百分之五十的厌恶值,该从哪里拿呢?

组织多事之秋,她还去训练营有点太显眼,这段时间去不了了。

伊森本堂不在,爱尔兰去一线,那位大人似乎对她有别的安排,安全屋也暂时不用考虑再开放。

研究所被炸,领导负责人雪莉生死未卜,群龙无首,研究所估计也会暂时关闭。

如果不追求百分百,只求尽快冲百分比的话,她或许可以准备叛逃组织了,可以直接收集所有组织成员的厌恶值。

可以稍微等一段时间,等水温稍微冷却一点……

身前忽然传来动静。

——床垫弹簧被手臂压下,被子滑落,抓着她的手抬起,试探着把她往怀里带。

猝不及防,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半趴在波本的怀中,陷入满当当的怀抱。

被波本捂热的被窝热度毫无遮掩地穿过她的冬衣,侵入她的五脏六腑。

思绪停滞了。

“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波本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低声询问,“暂时不要去想,醒来之后情绪过去,再一起聊聊,好不好?”

……好像没什么能聊的。

夏丘凛纪心中闪过念头。但解释很难,真的要和刚抓完朗姆,受伤要休息的波本分辨聊天话题吗?

本就后悔的心情更是如火如荼,漫山遍野。

有时候不用思考太多,自己能快乐就好吧?

她终究答应下来。简单洗漱收拾,穿着里衣里裤掀被钻入被窝。

波本似乎已经真的睡着了,只本能地侧身面对她,搂紧她的腰。身躯贴在一处。

有科学研究表明,肢体接触能让人心情放松。

或许确实是,又或许是因为连着很长一段时间的熬夜不是一天的昏睡就能补明白。

总之,她很快睡着了。

第100章 双线并战(9)

夏丘凛纪再次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四周似乎没什么变化。窗外还是零零碎碎的雨,耳畔还是波本的绵长呼吸声,显然还在睡。

但有变化的地方又太明显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侧过身的,脸埋在他的肩窝中。分不清是谁把谁当成抱枕,睡觉的姿势变得相当纠缠,像是两棵种在一起的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缠在一起。

她的枕头又一次被替换成波本的劲实手臂,肩背和腰都被他的手臂框住。试着动腿抽身,也没成功,因为又被他的长腿勾缠住了。

变化的不只是睡姿。还有器官。热意和体积都相当有存在感,甚至恰恰好顶住她相当敏感的地带。

试图在不吵醒波本的前提下挣扎起身。没能成功,反而被本能似的搂得更紧,无意识中又顶蹭了两下。

一阵陌生的酸麻感蹿上小腹,她差点呜咽出声。强行压抑住,她安静地做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

但波本的东西还在隔着衣料紧紧贴着,只随着呼吸有着微弱的动弹。

但存在感太明显了,四周也没有能转移注意力的事物。一点点的小动静都能刺激到紧张充血。

她已经要屏息凝神,才能压抑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

这就是在长野县旅游的时候,她强逼波本给自己当抱枕后的报复吗?

“……凛纪,怎么了?呼吸忽然变重了,”波本忽然迷迷糊糊地开口,抬手松开搂在腰侧的怀抱,试探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松一口气,“没发烧。”

夏丘凛纪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研究假死药的那次昏睡,中途发烧,又胡言乱语,大概给波本带来了不小的惊吓。她自己现在都不敢回忆当时的虎狼之词。

波本醒了,她也可以起床了。男性的晨丨勃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她只要默默避开就好。

但她刚要往床外爬,就重新被拦腰抱紧。

后脑勺被枕在她脑侧的手臂曲起抵住,脸庞被灼热的呼吸扑洒。

唇畔传来鲜明柔软的触感,稍微松开,接下来的温热接触落在唇心。

波本在吻她,在抵着她的情况下。

他对自己的危险性毫不掩饰,偏偏又轻咬她的下唇,低声问她:“不要走好不好?”

是哪种意义上的不要走?她心底迟疑,但思绪很快就被探入口中的舌尖勾勒挑断。

波本的吻技本来就很好,现在更是突飞猛进。湿热的舌尖抵着她的舌尖描画,勾引她的回吻。

酥麻的触感窜上大脑,断掉的思绪一时间再也连不起来。

或许可以暂时不去思考。

衣物在亲吻的过程中被褪得七零八落,姿态变化,长发散在枕头上,波本的手心扣在她的脑后,俯身继续重重地吻她。

波本平常爱笑会哄人,但在床上相当不讲道理,脆弱敏感的上颚被针对性地用舌尖拨动,像是拨着吉他弦,逼得她的触觉神经像是丝弦一样绷紧又放松,像音波一样一阵一阵将连绵不断的快感流淌到全身。

她已经没办法通过深呼吸来保持冷静了,喉咙试图发出声音,但声音连着溢出的津液,都被他的唇舌搅弄吞下。她甚至能听到清晰的吞咽声。

呼吸声不断加重,即使波本弓着腰背,使得被窝外稍冷的空气钻入,也无法将发烫的身体冷却。

潮湿黏腻的地方紧紧相贴着,要命的敏感地带在亲吻来回中被不断摩擦。身体已经紧绷着,被浪潮般的快意控制——

“可以吗?”波本暗示性地抵着顶了两下,压抑着他急促的呼吸,询问着。

“——!”

身体骤然被前所未有的快感贯穿,神经像过电一样颤抖,大脑的一切逻辑和理智被震碎了,脑海化为茫茫空白。

稍微醒过神的时候,耳边发出了巨大的嘈杂电流声,心跳也快得吓人。

眼前湿漉漉的一片,她眨眨眼睛,才意识到是生理眼泪。想擦掉,但手一下子抬不起来,整个人处于兴奋后的疲惫状态。

……身体本能的快乐,无法拒绝。

她混乱地喘丨息着,艰难地成功喘匀气息,抓住他已经有些汗湿的手臂,半晌没能说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