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微微一愣,随即定下神,眼睛闭上再睁开,眸光中腾出莹莹如烛光的困惑。

“我已经从埃文斯先生(CIA探员,伊森本堂的联络员)那里知道你的身份了,”她的语气依然克制,带着电视台主持人特有的循循善诱,但嘴角严肃抿直,又完全是询问证人的CIA探员,“抱歉,我不明白,你那天为什么打电话询问我是不是卧底。”

“我随便说的。”

对这对父女,夏丘凛纪也没办法有其他回答了。

基尔脸上的困惑更添了两分错愕不解,她追问着:“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调一杯帝王基尔,还随便打电话吓唬我……?”

夏丘凛纪笑着点点头:“是。”

——她才发现,自己只是第四次见到基尔,但基尔的厌恶值涨幅一直在菜鸡互啄区前列,其实这些天断断续续也提供了六百点厌恶值。

【厌恶值+1。】

好,现在是六百零一点了。

当被审讯人承认一切指控的时候,话题就可以到此结束。但基尔定了定神,还是选择坐下,点了一杯冰水。

不管如何,米斯特尔确实帮了CIA一把,基尔还是决定和她处理好关系。

夏丘凛纪去吧台后给基尔接一杯冰水,接着她发问:“在和CIA联系上之前,你是怎么想的?”

基尔想了想,诚实回答:“在终于联系上埃尔斯先生,明白你对CIA的帮助之前,我真的想过要不要以防万一,杀你灭口。”

夏丘凛纪有些可惜,她之前没关注,想杀她的情绪毫无疑问能收集厌恶值:“但我现在也有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你还是不想杀我了吗?”

“我相信你在客观上不会让我的身份暴露,”基尔谨慎地回答,“所以,确认你在主观上没有打算后,我就没有要杀你的理由。”

“不,你可以有,你再想想?”夏丘凛纪开始胡搅蛮缠。

“我不可以。”基尔坚持着。

“这样吧,你还有认识哪个同行?推荐给我,我去骚扰看看怎么样?”夏丘凛纪笑眯眯地说,“你可以试着明白,被人热烈地想着杀死,这算是无聊生活中少数的乐趣之一。”

基尔仰脖喝一口冰水平复心情。

她刚才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在正常情况下,和米斯特尔处理好关系?

很明显,米斯特尔根本就是喜欢胡言乱语,随意闲聊。她没有正常的时候。

自己在组织里举步维艰,如果有打算多留一分生机……

基尔咬咬牙,心一横,就跟着米斯特尔的风格,随口说着:“我感觉,最近来你这边工作的那位……森先生,他就像是我同行。”

送完饭,已经走到安全通道出口的伊森本堂:?

什么同行?。

基尔的到来只是给夏丘凛纪多了一桩闲谈。些许CIA带来的情谊,都似乎随着冰水的下肚而冰到五脏六腑,再被血液暖热,消隐无踪。一切似乎都归于虚无。

但夏丘凛纪还是创造了一句讲给伊森本堂听的怪话:“我发现,我和基尔的代号末尾都有个‘尔’字诶。”

伊森本堂十分利落地表示:“我没打算凭借代号名字再多领养一个女儿。”

夏丘凛纪真没想到这一层,她的便宜爹已经够多了。

她无语地把剩下半句说完:“另外,我发现你和伊织无我的名字都有个‘伊’字——我想说的是这个。”

“……实在不好意思,”伊森本堂惭愧地转移话题,“下意识用你的思维和你对话了,请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去疗养?”

夏丘凛纪故作姿态地狞笑:“什么叫做、我的思维?”。

夏丘凛纪的思维,其中一项是昼伏夜出。

疗养开始的时间在一周之后。日期不知道是谁定的,定得相当好。天气晴朗,阳光温煦,有春鸟吱吱叫着飞过泛出新绿的枝桠。早春的轻柔姿态就在这一瞬间。

夏丘凛纪坐在大巴车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默默打哈欠。

杯户中央医院这一次去疗养的人原定为三十六个人,并没有夏丘凛纪的事,她毕竟是个只在疑难杂症问题上才可能被叫过去一起探讨病症的挂名医生。

不过贝尔摩德帮她付了钱,于是这一次去的人变成了三十七个。

如果只多她一个人的话,会很显眼,格格不入。但这一次的疗养,医院允许疗养的人额外延请家属和朋友,医院方面自己也再请了几位和医院有合作的教授博士,因此,去疗养的人一共有一百个人,要坐两辆大巴车才能容纳。

环境太过热闹的时候,就没人在意角落安安静静打哈欠的人了。夏丘凛纪困倦地靠在窗户上。

困,想睡觉,现在阳光正好,明明是睡觉的时间……

疗养的大半行程都在她的睡觉时间,就像是普通人要连续一周参加凌晨的轰趴连跳八小时。贝尔摩德让她去疗养的险恶用心,在此彰显。

东都市去长野的路途是三个半小时,加上中间在服务区休息的时间,路途一共要四个小时。

夏丘凛纪困,睡不着,人也不晕车,路途太无聊。她思来想去,打开自己的随身包,犹豫着要不要吃提振精神的药。但这些药的药性会触碰大脑,本质又是三无产品,唯二实验对象,一个是小白鼠,一个是她自己。她清楚自己不能多吃。

有人见她似乎不舒服,给她递晕车片,动作间一股浅淡的薄荷味。她含笑婉拒了,再想了想,给理论上要监督她的波本打电话。

波本在哪神出鬼没着,不知道,反正她打电话过去骚扰人。

对面的电话接得很快,但说的话也很不客气。

“我亲爱的夏丘小姐,你有车坐,我只能自己开车,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也要打电话给我吗?”

她仿佛能看到波本眉尾挑起,近乎嘲讽地看向她。

她哪里能甘示弱?

“你自己开车怎么不早说?我不仅不会打你电话我还会蹭你的车——困死了。”

“你这是打算在路上骚扰我三个小时?”

“我这边要四个小时才能到。”

“骚扰禁止,”波本义正辞严地说,“要遵守交通规则,开车的时候不打电话。”

“……”夏丘凛纪真情实感道,“要不你去当交警吧?和我做同事真是屈才了。”

波本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声调的尾巴像是金毛犬的大尾巴一样毛茸茸地拂过。

“你实在困的话,电话就挂在这里,效果类似于我给你装了一枚窃听器,这样想,是不是一点都不困了?”

“……谢谢,毛骨悚然了。”

第37章 长野之行(2)【加更5】

夏丘凛纪其实相当擅长熬白天,打电话和波本东拉西扯几句后,她就撑过生物钟带来的困意,重新将注意力移回车上。

那个身上带着薄荷气息,给她递晕车片的男性已经回到座位上,低声询问同桌的老教授身体如何。

隔着过道,一个名字叫阿笠博士的人在和人介绍他天马行空的发明(他的名字真的就是“博士”!),又讲了一个冷笑话,被那位薄荷男低声劝着小声,不要吵着那名在晕车的老教授。

前排有一位短卷红发女性小声嘀咕:“晕车就不要出来玩。”

声音真的很“小”,夏丘凛纪坐在倒数第二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带队的导游是位瘦而精悍的碎短发女性,二话不说递出一瓶晕车片和一对耳塞,又拿着话筒劝了几句,利落结束这场纷争。

长途跋涉耗费精神,车上的人渐渐都安静下来。只有薄荷男作为社牛,又发了一轮零食。

出发时间是八点,中间在服务区停了一会儿,十一点半到达长野县五星温泉酒店的停车区。

初春的昼夜温差大,早上还冷得可以裹羽绒服,中午就恨不得直接短袖。太阳火辣辣地晒,露天停车场的树又稀稀拉拉。在车里的时候有空调,没有感觉,但一下车,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意。

那位短卷红发女性坐在前排,先下车,一下车就被热得东倒西歪,立刻嚷嚷着找导游要一顶帽子。导游从矿泉水箱中拎出一袋旅行社宣传帽,递给她一顶,又提醒车上的人要注意防晒,衣服不要穿太厚。

车上有不少人脱外套和收拾随身行李,夏丘凛纪一身简单的长款卫衣搭牛仔裤,背着斜挎包穿过过道下车。

排在她前面的是晕车的老教授。他手拿着帽子,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白得晃人眼,一时间分不清是阳光亮还是在抖动的白发亮。

不,他抖的不只是白发。他的头在抖,手在抖,帽子已经无声落地,手上的药瓶哗哗着响,整个身体都在抖。

啪嗒一声,药瓶掉落在地。他最后摇晃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手揪着胸前的衣料,剧烈喘息着。

夏丘凛纪瞳孔一缩,朝电话里的波本说一声“叫救护车还有报警”,就迅速下车捞起要往车底滚的药瓶,扫一眼。

保健品,维生素C。

薄荷男的动作更快,已经冲上前,从自己兜里翻出药瓶,就要给老教授喂下去。

夏丘凛纪目光一凛,猛得扣住他的手腕:“你要给他喂什么?”

薄荷男神色巨变,就要使劲挣开,但他的力气哪里能比得过习惯拿枪的组织成员?只挣了个无用功。

满车都是医生,这一僵持,其他医生已经下来,不乏有错愕看着她的,但病人还躺在地上,大家的注意力都移开,纷纷杂杂地开始现场急诊治疗。

“心绞痛”、“可能有冠心病史”、“疑似有高血压”等讨论不绝于耳,甚至有医生端出了便携吸氧器。

薄荷男都扭头加入讨论:“我刚才和他坐在一起,他说他有高血压,这可能是高血压引发的心绞痛。应该喂硝酸酯制剂。”

其他医生连忙问他:“有糖尿病史吗?”

薄荷男又说:“没有。”

其他医生便继续低声讨论。

“那直接喂硝酸酯制剂吧。”

“基本的状态还是要测一下,他的包也翻一下看看有没有病例比较好。”

“我有看见他自己拿药出来……”

老教授想说什么,但嗓子被痰卡住,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导游抬出一箱旅行社宣传用遮阳伞,几个医生撑起来现场遮阳。

“……你还抓着我有什么用?”薄荷男回头看向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或许你和这个老教授也有仇,但他还是被救了。”

终于有医生硬着头皮找她拿药,夏丘凛纪随手抛过去,听着渐近的救护车声和警笛声,冷笑道:“想杀他的不是我,是你。”

薄荷男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他笑不动了……

“薄荷男的犯罪手法并不难。

“晕车片是薄荷味的,后续再给的零食也包含薄荷味糖。薄荷对胃部有刺激效果,老教授吃了之后,因为胃酸分泌过多,感到胃不舒服。

“低血压带来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可能有心绞痛的风险,而胃部的不舒服有时候会带动心脏的不适,加上温度骤然变化,还有坐车带来的疲累,以及他个人的心理因素,诱发心绞痛。

“长途漫漫,大家的精神都不太集中,事情又紧急,只要有人抢先说老教授的心绞痛是高血压诱发的,用硝酸酯制剂喂下去,本就低血压的体质会更加雪上加霜,真的可能会让老教授当场去世。

“之后怎么解释都可以,误判,意外,记错,反正不是故意的,能少判两年。最好是自己没来得及上,导游递晕车片,其他医生做紧急救治,责任都可以分担,算盘叮当响。

“——大概就是这样,反正那位老教授已经被救护车送走了,想确认是否属实的话,之后可以去医院问问。”

夏丘凛纪说完的时候,薄荷男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长野的刑警来了两位,一男一女。其中男的那位一脸凶相,听完后看着薄荷男,鼻子哼出一声。

薄荷男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崩解,怒吼着就要辩解:“那是你们不知道,他就是个神经——”

“是你不知道,或者没有当回事,”夏丘凛纪平淡地打断他的话,“他有轻微的精神类或者心理类的疾病,现在在服药治疗。从怀里掏出的那瓶维C就是证明。”

薄荷男冷笑:“维C?你是说安慰剂治疗吗?”

夏丘凛纪怜悯地叹一口气:“一些人为了让自己服用药物的行为不太引人注意,会把药物装到维C这类瓶子里。你既然关心这位老教授晕车不晕车,还为他劝阿笠博士小声,却连他在吃什么药都没发现吗?”

薄荷男:“……”

他从头到尾都没能拥有姓名,最后连愤怒和忏悔的情绪都被打断,只能默默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警察带走。

事情基本结束,看热闹听分析的大家都重新开始整理行李,只剩下做笔录的收尾。

女刑警拿着记录本:“夏丘小姐大概方便什么时候做笔录?还有联系方式。”

导游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来:“现在是十二点,我们收拾一下歇会儿,下午三点出发去信浓川坐竹筏,再去战国时期的古战场遗址逛一下,晚上六点去当地特色餐厅吃饭。你们是打算半个小时后吃饭还是一个小时后?”

“……现在,可以吗?”夏丘凛纪扬起嘴角,看向长野县刑警,“没胃口吃饭,不想去玩,困劲也过了,现在做可以蹭你们的车,还刚好做笔录消磨时间——不过你们要睡午觉的话,可以晚点开始。”

长野县刑警连忙表示说不用睡午觉,于是她顺理成章坐上警车。

刑警还有一些现场的工作,警车里就她一个人。

警车也算是轿车的一种,座位比大巴车舒服点。她找个舒适的角度靠着,从兜里摸出手机。

手机因为长时间用扬声器功能通话已经开始发烫,她拿着,顺带当暖宝宝暖一下发凉的指尖。

“……喂。”

电话那头的波本答应似的轻笑了一声,笑意又是类似于大金毛毛茸茸尾巴的触感。

“既然困劲过了,那我就把电话挂了?”

“嗯,好。”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电话那头顿了顿,迟疑着假设,“是看见有人差点死在你眼前,心情不太好吗?”

“是,”夏丘凛纪不否认这一点,但她找理由的速度也是一等一的,“杀人手法一点都不干净,害得我还得跑警局一趟,折腾。”

波本恍然,笑着衷心评价道:“如果你不拦着,他不用急着说老教授有高血压,那也算得上干净。”

“人死了刑警就总会来,对照病例和临时服用的药物也能发现问题。”她用闲散的语气反驳,“心绞痛的触发原因可以有很多,而我下车的时候就在那老教授后面,到时候如果被盘问,就更麻烦。不然你报警也不会那么干脆。”

“也是,我们这种人——”波本语调含笑,“还是不要在警察面前有太多负面印象比较好。”

“说来,你是不是有两部手机?”夏丘凛纪把话题来一个急转弯,问着,“一般情况下,手机应该挂掉之后才能接着打报警电话吧?”

“安室也要一部手机嘛。”他轻巧地回答。

“……啧,双面人。”

“彼此彼此,酒吧老板小姐——那两位刑警要上车了,这次的闲聊到此为止吧,再见。”

“好吧,再见。”

“下次有机会再打四个小时的电话。”

电话挂断。

与波本的音调匪异的单调嘟嘟声传入耳朵。下一刻,警车打开,女刑警坐在后排的另一侧,而男刑警坐在前面开车。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上原,”女刑警礼节性微笑开口,“开车的那位姓大和,我们接下来会去警察本部做笔录,一般用时一个小时多。做完笔录直接送你回酒店,可以吗?”

夏丘凛纪好奇询问:“所有做笔录的人,都有警察送人到家的服务吗?”

上原警官的解释简单又官方:“夏丘小姐毕竟破获了一起潜在的杀人事件,又是来长野县旅游的游客,刚才表达了坐警车的意愿。长野县正在大力发展旅游业,希望能给旅客带来更多的好印象——坐警车的机会可不多,不是吗?”

夏丘凛纪被逗笑了:“好,那做完笔录,麻烦开警用观光车送我回酒店吧。”。

车程半个小时,做笔录又花了一个半小时。

上原警官怕她不认得路,带她原路离开长野警察本部的刑事部大楼。夏丘凛纪领受警官的好意,但她要换一条宽阔的楼梯下楼。

“这条路是小路,比较近,能少走几步弯路。”

“来的时候走过了,离开的时候想换条路走,顺带看看这栋楼建得怎么样。怎么,这条路上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上原警官也只能跟着她往下走。

小路不会经过的刑事部一楼大厅有一面宣传墙,这个季度获得了优秀评价、能得额外绩效奖金的警察证件照都贴在这面墙上。

宣传墙本来不稀奇,但墙上贴了百来个人,其中有三十几个人的照片不见了,只剩下名字,照片墙显得坑坑洼洼的。

夏丘凛纪惊奇地看了眼,笑道:“照片掉得这么厉害,实在不行换成电子屏幕吧。”

上原警官干笑了声,指了指在角落没扫干净的碎片:“那不满的同事就不用撕照片了,直接砸电子屏幕就行。”

夏丘凛纪愣是被这回答硬控了五秒,才衷心评价:“长野县实在是……民风彪悍。”

上原警官叹一口气,很显然,宣传墙的照片零零碎碎,作为宣传只有负面效果,这就是她不愿意带旅客从大厅走的原因……

大和敢助站在刑事部楼的窗前,点燃一根烟。

看着上原由衣开车送人离开,他皱起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拿起电话:“由衣带她走了——高明,所以你为什么要旷工一整周?我和她连午休时间都没了。”

“因为公安的保密工作,”电话中响起的声音温吞又斯文,但直击重点,“我的照片撕了吧?”

“啊,”大和敢助磨了磨牙,“一口气撕了十几张,等会儿估计还要和人打一架。”

“预祝你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你滚。”

大和敢助愤愤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诸伏高明垂眼,收敛本就浅淡的笑意,切回秘密通讯页面,敲字回复。

【在这次意外的刑事案件中,已及时清除大楼内的照片信息,确保自己的面孔不会出现在米斯特尔小姐的面前。】

【吾敢惜此身,严阵以待。】

第38章 长野之行(3)

夏丘凛纪回到她的酒店单人间,一番搜寻,确认酒店没有监控之类的小玩具。

她稍微放松下来,心内又一动。

今天看见的两个名字都很有趣。

大和敢助,和大和抚子一个姓氏,但性格上完全南辕北辙,说话凶悍,神情罕厉,很容易被当成哪个黑丨帮组织的小头目。

诸伏高明,她在有一百多个名字的宣传栏上看见的,名字大量参考诸葛亮。时间有限,她只扫了一眼,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这个姓氏她好像哪里看见过?

夏丘凛纪回忆着,从行李箱里翻出笔记本电脑和鼠标,又从随身包里拿出U盘。远程连上东京警视厅的内网,打开警视厅公安的人员名录。

之前应该有看见过一个人,名叫诸伏景光。

内网不允许复制,同样不允许网页字符搜索。夏丘凛纪耐心地一行行找。

一无所获,仿佛这个蕴含着光与影的名字,是她浏览太多大郎二郎三郎太郎还有山边水边井边寺庙边所带来的错觉。

温泉度假酒店很安静,落地窗大敞着欢迎阳光,室外单人温泉冒着热气,鸟雀吱吱叽叽地在墙头飞过。夏丘凛纪偏头笑了笑,合上笔记本电脑。

是她记错了,还是档案被移走了?

那些照片,真的全是长野县民风淳朴的表现,还是有些额外的人为成分?

伊织无我的身份暴露,是否带来了一些连带反应?

现在……先不深究了,她毕竟是来度假的。

夏丘凛纪关上笔记本电脑,拔下U盘。刚拉开随身包放入,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收好行李过去看猫眼,好家伙,波本。

夏丘凛纪没开门:“有什么事,打电话说不是一样的吗?”

波本笑着歪头:“我想见到你。”

一切诡谲和虚伪都隐没在笑脸之后。夏丘凛纪撇撇嘴,抬手咔哒一声把门链挂上,反向敲了敲门:“这位监督员,我准备睡觉了,你现在是打算进来看着我睡觉吗?”

波本的笑容不改:“如果你愿意的话。”

“哦~但是我不愿意。”

夏丘凛纪隔着门缝说完这句,单方面结束对话,转身走人。

她确实要找个睡觉的地方。

温泉度假酒店的卖点是温泉,室内的家具陈设相当简单,洗漱台,柜子,衣柜,床,桌椅,电视柜,别无他物。

夏丘凛纪沉思片刻,打开衣柜。

衣柜空荡荡的,只有挂衣杆和顶上放被子的隔间。宽度有三臂,但中间有隔层,可利用面积只能按一半算。

凑合能睡吧……?

在没得选的情况下,她当然还是会睡床,没得挑嘛。但在稍微可以选的情况下,尤其在波本敲门过后,她还是想选个密闭角落,睡得安心点。

她已经过了一段安逸的日子,甚至有心情把头发留长到腰,还给发尾烫个嚣张的波浪卷。这份睡觉时的安心感,更多只是因为习惯。

铺好床,枕头丢进去,洗漱收拾完毕,像是回到母亲子宫的婴儿一样,她蜷缩在衣柜内部,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疗养的一周,生物钟绝对要变得乱七八糟了。

晚上八点,夏丘凛纪被自己的闹钟吵醒时,茫然犹在梦中,下意识翻个身。

衣柜门直接被滚开,她咕噜咕噜着,滚到地板上。

“……”

她躺在地上呆愣了一秒,默默起身,去卫生间鞠一把热水,洗脸。

衣柜是不能替代床底的,还是老老实实睡床吧。

她睡了五个小时,保证自己能保持基本活动,又大概率能在晚上十二点睡着,暂时调整生物钟,参加后面四天的活动。

一周后再调生物钟要如何困倦抓狂……再说吧。

夏丘凛纪打开房门,打算先出去逛一圈吹吹风。但她刚关好门,走出一步,隔壁房门就开了。

波本一如既往的微笑出现在眼前:“打算去哪里,我们一起去吧?”

夏丘凛纪看看波本,再看看波本手上握着的隔壁门把手。很显然,他在隔壁定了个房间。

……她克制地没有询问,关于“这笔房费是他自付还是组织报销”的问题,只简洁地回答:“我打算在附近随便逛逛。”

波本眉毛一挑,牵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带她进房。

“走廊说话不太方便,”门咔哒一声关上后,波本松开手,脸上依旧是那装模作样的清爽笑容,“我们把你白天没去的点都去一下怎么样?和那些不认识的人一起乌泱泱地玩,不如我们两个人偷偷去,不是吗?”

夏丘凛纪犹豫了一秒,站在门边,重新强调:“我只是想在附近随便逛逛。”

波本靠着柜门,柜台的金黄灯光衬得他也闪闪发光,连虚假的笑都充满诱惑力:“你的任务是找到适合邀请进入组织的人,对吧?但是——找到之后要邀请对方,告知组织的信息如果过多、对方又不同意加入,就要杀人灭口;对方如果同意,那就要背调审核,审核完正式邀请加入,盯着对方做组织交付的第一个任务。对方如果任务失败,要想办法去圆,如果任务成功,也不能松一口气,要时刻担心对方哪天会被官方机构抓住把你供出来,或者对方干脆是卧底,像皮斯克处理伊织无我一样——”

“安室师傅别念了……!”夏丘凛纪哭笑不得,连忙打断,总结他的话,“所以我到时候就和贝尔摩德说,我没找到合适的人?”

波本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那些人的才华和能力都远比不上你,所以都不适合加入组织。”

“这个理由相当夸张啊……好,就用这个了!”

两个狼狈为奸的人相视一笑。

第39章 长野之行(4)【加更6】

下午没去的点有两处,一处是信浓川沿岸的山水竹筏缓漂,一处是战国时代的古遗迹。

竹筏漂流的活动晚上没开,波本直接开车去另一处渡口景点。

灯火明亮的游船停靠在岸边,夏丘凛纪下车靠着栏杆看着,灰眸都被映照出璀璨金色。

波本去售票区付钱买票,价格贵,没有其他人,售票区的服务员动作麻利地完成交易。他接过票,看向不远处的米斯特尔。

远处是黑夜带来的黑暗,近端是等待客人乘坐的明亮游船。

米斯特尔黑发黑衣,身份也是黑衣组织成员。他站在后方看着,一瞬间生出错觉,仿佛她整个人都要被明丽的光线吞没,再随着游轮的关闭,沉寂在浓密夜色的沉重黑暗之中。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米斯特尔回头看他,面庞被粼粼川水照映地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分辨出外出游玩带来的愉快笑容时,他一瞬间还是想叹气。

……为了避免米斯特尔把注意力移向长野县的其他地方(例如两位诸伏),自己在做私人导游,相当兢兢业业,米斯特尔这位客人大概会给五星好评吧?

游船价格贵,人不多。夏丘凛纪之前没坐过这种纯娱乐措施,上船时着实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制着内心对于到达陌生环境的本能不安,波本和她并排坐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波本无辜微笑,但身子一动不动。夏丘凛纪嘴角微微抽搐,最终选择随便他。

游船上有音乐,有零食,有沿川夜景,有光影变化,有舞者扬臂起舞,有艺者表演魔术,还有游船雕木窗外顺川而下,又逆流而上的涓涓水流声。

时间一共是一个小时,她坐在位子上,往左看是窗,往前看是表演,往右看是波本被灯光浸润的英俊侧脸。

没有表演的时候,离开座位,去甲板或者去船尾吹风,一侧头,还是能看到波本。

他的目光只看向渺远而昏黑的远方,没有看着她,但他又确实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彰显出属于导游的存在感。

于是她回到座位上后,只看向窗外。

波本的目光或许有扫过她,她克制自己没有回头看。

在缓慢的氛围中,伊森本堂的询问骤然清晰,“说出那种话,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她大概是故意不小心的。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重新站在陆地上的时候,夏丘凛纪有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其实是水流,还在流淌而下的错觉。

她的身形稍一恍惚,波本就搀扶住她的手臂。

“晕船?”

“晕路。”

“那找个地方坐会儿?”

“……好。”

她其实也没那么晕,但也没必要拒绝。毕竟,她骤然意识到,这可以当成二人约会。

那七个问题都是什么来着?

她挑个问题回答了,再接着抛出两个问题,接着钓钓这位富有上进心的组织成员,怎么样?

很好,夏丘凛纪愉快作出决定。

波本绝对有做旅游攻略,他开车上路十分钟,拐入一处夜市。

晚上十点对普通县市来说已经是准备睡觉的时间点,但对夜市来说,这个点才刚睡醒。

夜市人流如织,一个错眼就很容易失去同伴的踪迹。同行者往往牵着挽着甚至抱着,于是她伸出手。波本愣了一秒,牵住她的手腕,慢慢地找到一家捏泥的店面。

店门口的诸葛亮手持羽毛扇,栩栩如生。店里的人不多不少,波本交完钱带她坐到角落位置上后,老板走过来介绍捏泥的方法,并递来一本教程书。

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这坐的地方,稍微有些硬核。

幸好两人的学习能力都很强,一个小时后,夏丘凛纪捏了一瓶四玫瑰波本酒,波本捏了一个Q版诸葛亮。

结账装袋带走的时候,她不由分说换了袋子,拿走Q版诸葛亮,把泥捏波本酒留给波本。波本愣了一秒,无奈微笑着,接受这一次强行的手作物交换。

“接下来去哪里,”夏丘凛纪兴致勃勃,歪头问他,“战场遗迹?”

波本导游摇了摇头:“现在去太晚了,会很冷。旅行社那边,明天安排早上去古民居,下午和晚上泡温泉。我们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去战场遗迹,今天晚上先把古民居看了,怎么样?”

夏丘凛纪完全没意见:“听从安室导游先生的安排——”

古民居离长野县市区有一段距离,开车二十分钟,子时的城镇已经休憩,只剩白晃晃的路灯照亮前路。

晚上的营业时间正常只到九点,九点以后也可以去,得打手电筒。

但她下车的时候,能远远瞧见红的黄的灯笼照亮村庄。

灯火通明,暖色的光亮得晃人眼。夜色漆黑浓重,波本带她来见光明。

……其他地方不确定,这里大概是波本威逼利诱古民居负责人重新开的灯。

黑衣组织的成员哪该在乎瑟瑟发抖的古民居负责人呢?

没有导游讲解历史的古民居,可以当做另类的公园闲逛散步。在古木屋和电子灯笼的拥簇下,走在鹅卵石的道路,别有一番风味。

一路歇歇逛逛,路上也免不了闲聊,走到溪流边上的亭子时,夏丘凛纪坐在绕亭的美人靠上,斜倚着栏杆,听着波本的一个问题顺着夜风飘进耳朵。

“今天玩得开心吗?”

她想了想,顺从本心,给出肯定的人话版答复。

“很开心,谢谢你。”

她等着波本问下一个问题,但波本一直很安静,不同寻常。

她诧异回头,才发觉到,波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侧趴在栏杆上,皱着眉头睡着了。

夏丘凛纪:“……”

看一眼手机时间,快凌晨三点了,好吧,合理。

亭子内没有挂灯笼,洒到溪流边小亭中的村落灯光也只剩星星点点。她屏息离近点去看。

不同于清醒时亲昵微笑的样子,他皱眉睡着的时候一点笑影都没有。

皱眉是严肃的,紧闭的下垂眼是严肃的,紧绷的手臂肌肉是警觉的。只有X形状的刘海稍微加一点可爱分。

她本来还好奇波本今晚要试探她什么信息,例如组织为什么要搜寻医药方面的人才,例如她为什么能在杯户中央医院挂名,再例如她为什么同意摸鱼同意得这么快。

所以说,一个有着正常作息的导游为什么要带有着美国作息的旅客啦……失望。

说着失望,但初春时节在外面睡觉可不是闹着玩的,重感冒和流感都会蠢蠢欲动。

夏丘凛纪试着比划了一下背他走,意识到他比自己高了四舍五入三十厘米,背他约等于拖着他走,pass。抱的话同理,体型差有大问题。最后她选择摆了,凑过去直接伸手戳他。

“醒醒,要睡去车上睡。”

波本被戳得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侧头看她。

她屏住呼吸接着戳,波本才用鼻音含糊答应一声,站起身子。

“回去吧,”夏丘凛纪大方一回,“我开车,你躺后座睡。”

波本站起身,终于彻底清醒,她很熟悉的笑意重新蔓延在他的脸上,亲昵,且虚假。

“好哦。”。

凌晨三点整。

诸伏景光准点到达不自然酒吧,坐在吧台前,和爱尔兰生疏地打个招呼,询问确认米斯特尔不在后,点了一杯苏格兰短裙。

爱尔兰诧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片刻,才翻开鸡尾酒调配教程,找到苏格兰短裙那页,按着教程开始调配。

酒吧里还有一个客人,坐在暗处的沙发散座上。是zero的联络人风见裕也叫来做公安工作的,男性,浓眉板正脸,一脸正气,又因为难以言喻的紧张而显出一分苦相。他在爱尔兰转身找柑橘汁的时候,一溜儿往安全通道跑去。

爱尔兰找到柑橘汁瓶转身的时候,那个客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安全通道的黑暗中。

诸伏景光温和耐心地等着,等爱尔兰调配出新一杯的苏格兰短裙,也等这位警视厅公安试探的结果。

米斯特尔对一个倒霉蛋爱而不得,把对方关押在酒库里,他的兄长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关的倒霉蛋。刚巧不自然酒吧里就有酒库,降谷零打算先调查这个点。

酒库平常没有锁门,但米斯特尔守着,其他人进不去。不过这周情况特殊,米斯特尔去长野县了,降谷零又保证,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点,他会想办法让米斯特尔绝对不会看监控信息,

于是,风见裕也打报告,打算派人趁今天去酒库里看看。他知道后不太放心,决定来这边打边鼓。

……顺带喝杯鸡尾酒。

那位公安警察出来的速度很快,爱尔兰刚调好苏格兰短裙,他就抱着一瓶酒,被服务员森平川半押半请地从安全通道带回酒吧。

森平川低声和爱尔兰说了两句话,诸伏景光隐隐约约听见“检讨”“两千字”“朗诵”等词汇,然后爱尔兰的五官一下子痛苦地拧在一起,像是被柠檬皮的汁水滋啦了满脸。

诸伏景光:“……”米斯特尔管理员工的方法,有点可怕了。

第40章 长野之行(5)

森平川神色平静,视线移回无故闯入酒库的“客人”,语气平和地询问道:“这位客人,当着大家的面,我再确认一次你的意思——你是想去上厕所顺带买一瓶酒,又因为有些喝醉了,所以直接去酒库里拿出这瓶酒……你确认你要购买这瓶堡林爵香槟酒吗?”

诸伏景光围观着,不动声色地喝一口爱尔兰调配的苏格兰短裙。

——杜林标和柑橘汁含量过多,柠檬皮汁也太多,成了太过熏辣的甜酸酒饮料。

不好喝,他叹了一口气,放下酒杯。

那位警察抱着酒瓶惊惶点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着“偷酒未遂”的紧张,用来掩盖试探酒库情况被当场抓包的事实。

森平川看着他,渐渐眯起眼,像是屠夫看着即将被屠宰的猪。然后他转身捧出刷卡器。

“诚惠,这瓶酒一千五百元,美元。你这边是现金还是刷卡?”

看着报销额度不够因此瑟瑟发抖的公安警察,诸伏景光又叹了一口气。

“买不起的话就算了,”他状似轻松地说出属于黑丨社会人员风格的话语,提醒道,“一条命都不值一千五百美元的话,这条命就直接丢了,反正你偷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觉悟了吧?”

那位公安警察不敢再犹豫,战战兢兢地刷卡买下价值一个月工资的奢侈酒,失魂落魄地离开。

诸伏景光无声地松一口气,点一杯冰水漱漱口。

接下来,就等降谷零得到的总结性汇报了。他不多问……

凌晨三点半,夜色深重。

降谷零刚回到酒店,和米斯特尔互告晚安,回到房间,就收到电话通知。

风见裕也强撑着精神,在电话那头汇报道:“地下一层确实有个酒库,酒库面积大概占据地下一层面积的四分之三,有四分之一的面积未知,可以用做秘密关押的房间。”

降谷零坐到酒店靠椅上认真听着,追问两个问题,确认情报的准确性。神情中毫无困意。

他在亭子里的困倦,确实是伪装。

米斯特尔也很会伪装,作为夏丘凛纪出现的时候,擅长调酒,会治病救人,在外遇到案件,“叫救护车还有报警”的命令下得比他还快。

但事实上,米斯特尔是养蛊的死士营出来的,刚认识没多久就喂桂警官吃毒药,引大冈议员进入基安蒂的狙击点。最近还挖出伊织无我的公安身份,他现在生死不知。

而现在,她在不自然酒吧关着一个受害者,逼迫对方天天写投降书性质的情书,又盯上诸伏高明,诸伏景光可能连带暴露。她还接到组织任务,要吸纳医药学的人才,坑蒙拐骗拉进组织。

在和这样危险的组织成员相处的过程,再怎么警惕小心都不为过,更不用说酣然入梦。

她的喜欢,廉价,可怖。

电话那头的风见裕也汇报完了,但没有挂电话。

降谷零问:“还有什么事?”

风见裕也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赖田被在场的两个组织成员威胁,被迫刷卡一千五百美元买平安……这笔钱能报吗?”

知道两个组织成员都是谁(其中一位苏格兰他尤其认识),也精通报销流程的降谷零陷入了片刻的无语沉默。

“……奢侈品不能报,这笔钱从我工资上扣吧,你找财务安排一下,”降谷零说着,又安慰性地讲一句冷笑话,“没关系的,直接扣。我现在领着公安、组织和侦探的三份工资,扣掉一份,还有两份。”。

有的人,温柔体贴又强势危险,靠近对方会产生一种上瘾的感觉。或许像是猫薄荷。

夏丘凛纪在中午十二点睁开眼,看了眼闹钟后,她躺在床上,闭上眼打算接着睡。

身体还困倦,大脑却已经精神百倍。

找波本、出门逛逛、找波本、翻阅这次疗养人员的名单和履历、找波本,大脑要求她五选一。

——但人又哪里会是猫呢?

系统页面,昨天波本的厌恶值增加了二十点,历史新高。

没得选,夏丘凛纪起床,低气压地洗漱收拾,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简易版工作报告。

【久保庭正人:老教授,有冠心病和精神疾病,在服药治疗,不建议延请入组织。

中土居悠太:薄荷男,现已享受豪华犯罪嫌疑人猪扒饭套餐,如果想邀请他进入组织的话,需要组织做好劫狱准备。

松垣早智子:脾气不好,头发颜色和基安蒂蝴蝶颜色一样。莎朗姐姐,你也不想又来个组织成员气你吧?

……】

大部分人没能给夏丘凛纪留下什么印象,而从公开履历推断,这些人也都只是芸芸众生的平凡人。加入组织,或许能爆发潜力,成为暗黑世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但绝大部分人,都只能成为死士营附近森林中艳红野果的养料。

夏丘凛纪按着履历正常写,“资质不足”的电子章一个人一个人地用键盘敲上,很快就把名单写完大半。

写到阿笠博士的时候,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始啪嗒啪嗒敲键盘。

【阿笠博士:民间科学家,有梦他就来。相比于做研发,不如去写科幻小说,如果文笔尚可,或许能成为和工藤优作齐名的著名当代小说家——组织对小说家应该没有需要吧?】

事实上,从昨天在车上的旁听效果看,阿笠博士是很有几分真才实学的,远不至于她写的这种刻薄水平。但是,前组织科研人员米斯特尔在此忠告,不要在组织做项目,这里不是科研人员的家。

一百个人,平均一个人两分钟五十个字,抱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复制黏贴,三个小时多后,五千字的报告新鲜出炉。

写完报告,保存退出,她后知后觉感到饿,拿矿泉水瓶加葡萄糖粉冲泡了喝,喝完后更睡不着了,她索性打算出门逛逛。

刚关上门,她沉默了一秒,木着脸和隔壁房间同样打开门的波本抬手,“hello?”

波本惭愧地摸了摸鼻子:“这个酒店隔音一般,能听到开门声,我就想着你可能醒了。”

夏丘凛纪仰头看四周有没有隐藏的监控器,一边随口怼着:“我出门了你也不用跟着出门吧,真当自己是监督员兼私人导游了?”

“只是开门打个招呼。”

“你真的想和我打这个招呼吗?”

今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显得走廊内也是昏灰色的一片。两人沉默对视,凛然不掩杀意的灰眸和错愕又无奈的灰紫色眼眸视线碰撞着,像是打算擦出火焰的打火石,隐约冒出星点火花。

系统在跳着厌恶值+1的提示。

波本率先投降,无奈地笑问:“这样子指责我,我会感到苦恼的……是我昨天哪里做错了吗?”

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团厌buff在稳定发力,而她又有所求而已。夏丘凛纪沉着脸,抬双手戳着波本的两侧脸颊往上提拉。

无奈的笑意一下子变得滑稽,波本睁大双眸,下垂眼不由自主显出无辜的惊讶。

但他没有拦着或躲避,于是夏丘凛纪得寸进尺,问他:“不邀请我一起泡温泉吗?”

被戳中的脸颊隐隐发热,温度传达到她微凉的指尖。

波本近乎落荒而逃:“我先去冲个澡。”。

降谷零披着浴袍走进米斯特尔的房门时,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已经要跳出来了。

公共温泉男女混泡,经历过,但私人温泉一对一混泡,实在是第一次遇到。

他之前一直没想过,但现在悚然惊思,万一米斯特尔的喜欢轻浮到直接邀请他共度一夜的程度,他该用什么话术拒绝?

背后的门关上,扎好丸子头、换好泳衣的米斯特尔收回关门的手,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说是泳衣,但中长袖及膝裙,已经完全可以作为普通长裙穿到大街上。相比之下,他穿着的背心加短裤,肌肤露出度倒是明显上一个台阶。

米斯特尔还狐疑地瞅他一眼:“你怎么看起来有点失望?”

降谷零连忙摆手,于是米斯特尔夸张地叹一口气:“这下是我比较失望了。”

“……”

完全被言语调戏了。

夏丘凛纪弯着桃花眼口嗨逗人,事实上,再往下一步她也不敢,波本接近她明显只是为了情报和任务,适当逗逗刷点厌恶值可以,玩过头的话只有一个结果:邀约失败,自取其辱。

私汤有几款汤药药包,牛奶、枸杞、西洋参、秘药、日本清酒、红酒等,也可以泡原汤。夏丘凛纪毫不犹豫地丢下红酒药包,波本拦都来不及拦。

“日本清酒的药包也放进来?”

“可以啊。”

丢好药包后,两人靠坐在温泉的两侧,身子沉进温泉中,只露出锁骨以上。

白色的蒸汽浅淡地上涌消散,温泉化成红色,酒味熏熏着上脸,脸颊红成一片。

幸好是白天,没有灯光给热意上头的面庞加滤镜。

夏丘凛纪背靠着温泉池边上的鹅卵石,随意说着:“工作汇报我已经写完了,这些人确实没有值得推荐进入组织的,我回头把文档发你,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发给贝尔摩德。”

波本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只划动着水,泛起池水上的粼粼波澜。他凝望着斑驳难辨的水面,仿佛在看着其他的,无法直接观测到的存在,人难以辨明的内心。

他最后扬起笑,发出提议。:“聊点别的吧?至少在泡温泉的时候,不要聊这种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怎么样?”

夏丘凛纪笑着“诶”了声:“那聊什么?聊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