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几十只船舰在运河上的动静不小, 没停靠之前燕景帝就得到了消息,大燕水师孱弱,只得在岸边、城中各处要道紧急布防。
码头附近的高墙上站着密密麻麻的禁军, 大型投石机在最前方盾牌手隐匿在后, 弓箭手身处最外围。
沈新不急不缓, 他叫来火炮手, 等船舰行进火炮射程之内,点燃了引线,炮弹所到之处成了真空地带,投石机被炸了个大窟窿, 禁军一下子少了大半。
趁禁军哀嚎骚乱之时, 船舰加速靠岸, 不等桥板搭好, 沈新顺着绳索第一个上了岸,其他将领与军士依次利索下船。
“冲啊!”
……
“杀啊!”
号角吹响, 金鼓传令,强攻开始。
城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权贵最是惜命,他们一早便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得到了叛军打来的消息,各显神通, 带着护卫家眷纷纷涌向城门要离开上京城, 生怕迟了一秒就会被战火波及,吞噬殆尽。
猫有猫道, 狗有狗道,有点手段渠道的人家也都急急慌慌收拾家当,往城外跑。
而普通百姓一片惶然无处可逃, 只能在心里默默向上天祈祷,叛军是良善之人,不会行灭城之举。
他们囤积粮食,关紧门窗,找寻能躲藏的地道水井,聊以慰藉。
皇室宗亲和重要大臣们齐齐聚在燕景帝的寝殿内,七嘴八舌的商议对策。
于和敬站在床边保护燕景帝,御医们静候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应付意外状况。
秦安安牵着燕弘站在燕熙川旁边,生死存亡之时,他可顾不上礼仪尊卑,性别之见。
门外的禁军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把整个皇宫围的密不通风,好似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
时刻不停的传信兵一次次往殿内通报着最新的战情。
“巳时一刻叛军上岸,我军战死千人,叛军毫发无损。”
“巳时二刻,叛军抵达南三区长松要道,我军战死两千五百余人,叛军死伤数人。”
沉重的军信如大山一样压在殿中每个人的肩上,燕景帝咳嗽两声,招了燕熙川上前一步。
“父皇。”
燕景帝将提前写好的诏书和皇帝印玺递过去,他声音虚弱又坚定:“小川,逆贼横行,非一日除之,你立刻带着肱骨大臣和两万禁军往北行,迁都津兴府,向全国发布讨逆檄文,邀天下万民共同讨伐。”
“朕继位二十载,年事已高,无力国事,皇太子燕熙川,仁孝天成,德孚四海,即日克承大统。”
“朕与皇后要和上京城共进退,朕要逆贼遗臭万年。”
“父皇,万万不可…”
“陛下千金贵体…”
接连三道道命令下来,近乎托孤的语气,让燕熙川和一众大臣都明白了燕景帝未尽的意思,他们个个声音哽咽,眼眶发红,连连劝阻。
慧皇后利落地捂住燕均琪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轻声道:“你跟驸马一起走。”
燕均琪使劲摇头,眼里全是哀求,豆大的泪珠成串似的滴落。
“儿子,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顾虑我们。”苗格玉观察细微,看到儿子情绪不对,她低声安慰道。
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杨弘维意识到自己是个毫无用处的纨绔。
作为夫君,连为夫郎遮风挡雨的勇气都没有。作为儿子,仍要上了年纪的父母担忧。
“娘,咱们能不能也不走了。”杨弘维鼓足勇气建议道。
“好。”苗格玉一口答应下来,连缘由都没问。
殿外鼓音越来越密,燕景帝声音大了一点,他死死盯着燕熙川,“于和敬会保护朕的,新帝,现在就走。”
“儿臣…领旨。”燕熙川带着秦安安和燕弘“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他双手接过诏书和皇位印玺,立刻着手安排撤退事宜。
须臾之间,皇城洗劫一空,行囊放满了上百辆马车,还有百辆乘人马车,身后跟着两万精兵,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皇城外远行。
柳飞虎躲在角落不动声色观察众人的表情动作,还真让他瞧出点门道来。
陛下从来都是最为惜命的,再怎么失心疯也不会想要和叛军同归于尽,大批大批的金银珠宝哪能收拾的这么快,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燕熙川回望一眼日光照耀下的皇城,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告诉自己,一切只待来日。
“主公,情况有点不对劲。”段玉诚朝沈新靠拢,低声说出心中疑问,“怎么越靠近皇城,禁军反而越少了。”
“可能是见势不对逃了。”沈新回了一句,几声短促哨声,一队队军士迅速朝沈新靠拢,“全力进攻。”
“是!”
偌大的寝殿变得空空荡荡,气氛压抑的喘口气都有回音。
人之将死,瞧着人老珠黄的妻子也没了往日的面目可憎,燕景帝声音愧疚:“皇后,以前都是朕对不住你,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慧皇后把玩着葱白的手指,不阴不阳道:“这二十多年,陛下突然开了眼了,真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啊。”
反正都要死了,也不用再装什么庄重贤良,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燕景帝浑身的感动卷做一团收了回去,眼中羞恼一闪而过,也失了说话的兴致。
燕均琪抽噎着突然打了个嗝,柳飞虎挑了挑眉,使劲压下嘴边笑意。
“咚。”
“咚咚。”
“咚咚咚。”
密集的鼓声,急促的传信声,不约而同的意味着叛军与皇城的距离越来越近。
五门九道,不过咫尺之间。
紧闭的殿门骤然打开,一室阳光洒进殿内,燕均琪眯了眯眼,等看清了来人,惊讶又着急地问:“姑姑?你怎么回来了?”
叛军就要到了啊。
槐归长公主穿着暗红色金织云锦,黑白相间的头发上插着一只九凤簪,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她温婉地朝榻上的燕景帝笑了笑,“燕景,玉儿到底怎么死的?”
于和敬如雕塑一般挡在燕景帝身前。
槐归知道了?燕景帝心神震动,好在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仍在,他眼里闪过一丝哀痛:“长姐,朕当年把整个上京城翻来覆去查了三四遍,玉儿确为人牙子抓走了,是朕无能。”
不能怪他,只能怪那个孩子太出众了。
“无能?”泪水顺着槐归长公主的眼角缓缓滑落,她非哭非笑,缓缓走上前。
嘴里不断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给谁听,“玉儿不过六岁,于情于理你都是他的舅舅,你怎么对他下得去手!?”
她的玉儿啊。
“他可是你亲侄子啊。”槐归长公主大喊一声,声音如凄厉恶鬼,快速朝榻上的燕景帝扑了过去。
第238章
槐归长公主还未靠近燕景帝, 就被于和敬扣住了手腕,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殿内等人回了神。
“槐归,你真的要朕死吗?”燕景帝脸色格外难看。
“天理报应, 你该死。”槐归长公主脊背绷直, 通红的双眼里全是冷意。
燕景帝闭上了眼, 于和敬顺势抽刀出鞘, 要结果了槐归长公主。
慧皇后骤然出声:“叛军就要到了,陛下何必多此一举,最后落得天家骨肉相残的阴损名声。”
燕景帝狠狠地瞪了慧皇后一眼,命令于和敬:“给朕杀了她。”
“姑姑。”
金簪坠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燕均琪挣扎着跑过去, 抱着倒地的槐归长公主, 放声大哭。
这时, 门外嘈杂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柳飞虎、杨衡和杨弘维迅速上前, 挡住后面的亲眷。
鲜红色的脚印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留下印记,沈新手握长枪, 缓步上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寒暄道:“许久不见,诸位一切可好?”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燕景帝面色涨的通红, 气的手指发抖, “于和敬,给朕杀了他!”
要不是因为沈新, 他的身体也不会垮掉。
沈新眼也不眨,利落宰了于和敬,枪身一转, 在榻上燕景帝充满的后悔与恐惧眼神下,结果了他。
枪身顺手在明黄色的被子上擦了擦,他语气带了点遗憾:“可惜了,一颗大好头颅。”
杀人如切瓜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众人胆寒,更何况这可是一代帝王,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燕均琪的眼泪更是没停过,就连柳飞虎心里都打了个激灵。
“天子伏诛,气数已尽,新朝当立,投降者既往不咎,归顺者随我一起开创太平盛世。”沈新看向角落众人,言简意赅道,“给你们三息做选择。”
话音未落,柳飞虎立刻走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效忠新皇,共创盛世。”
“一。”
沈新看向角落的慧皇后和虎威将军一家。
柳飞虎跪的这么快?没点猫腻他可不信,不曾想这位竟然会放过燕景帝的嫡亲血脉,杨衡心中松了一口气,带着家人紧随其后:“臣愿效忠新皇,共创盛世。”
“燕熙川等人往哪里走了?”沈新俯视众人问。
“燕熙川带着三四十位肱骨大臣,率领二万禁军北行,要迁都津兴府,一个半时辰前刚刚离开。”
杨衡张开的嘴又选择闭上。
“而且皇帝还把大燕皇位传给了燕熙川,虎符和玉玺都交了出去。”柳飞虎继续说。
“主公,内库的粮食和财宝都被那帮龟孙子卷走了。”
邹高义、钟长贵和段玉诚大步跨进殿内,声音饱含怒气,他们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问,“宫里的人怎么安排?”
“等军师来了,让他找人一一盘查,把没有问题的都放出宫去。”
庄开济武力不高,管理后勤、军医等团,源源不断供给前方队伍。
“管好手下的兵,绝不允许欺辱妃嫔宫女,不然军令处置。”
沈新亲自扶起来柳飞虎等人,话音不停,“段玉诚,你带一队人去天牢,把牵连之人都接出来,好生安置。”
“是,主公。”三人齐声回道。
红橘色的阳光穿过窗棂洒在血迹干涸的盔甲之上,洒进几人疲惫的眼底,这一仗打的确是太久了。
沈新看向柳飞虎等人问:“我要请上京城最好的歌舞杂耍,明日大办特办一场庆功宴,慰劳军士,在场可有能做之人?”
“主公,属下以前行迹浪荡,对这些深有了解,还请主公把此事交给我。”杨弘维顾不得安慰燕均琪,他立刻跪地请缨道,表明态度。
“好,此事就全权交于你处理。”沈新拍了拍杨弘维的肩膀,转身往殿外走去,他得赶快给阿宁去信,说说这里发生的事情。
安抚百姓,处理政务,核查暗探,安慰无辜身受牵连之人,事情一一忙完,也到了开宴之时。
流水的席面从宫门口摆到了外城,两旁的杂耍表演目不暇接,热闹非凡,沈新站在新搭建的高台,“诸君与我一同浴血奋战才有了今日之功,第一杯酒,敬牺牲的袍泽,祭奠牺牲的英灵。”
沈新抬手,海口大碗的酒水一饮而尽。
“敬袍泽。”众人大声回道,回手同饮。
“第二杯酒,敬远在家乡的亲人,若没有他们在后方默默支持,我们也不走不到今天。”
“敬亲人。”
“第三杯酒,我要敬在座诸位,诸君与我齐心协力,共创盛世。”
“敬主公。”
沈新坐在高台之上,偶尔与将士们碰杯,脸上也有了一丝酒气。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美食的香气与悦耳的舞姿交织,好不容易主公破例让大家喝酒。
几乎场上的所有人都喝的烂醉如泥,一酒泯恩仇,往日有的小摩擦也在今日消失,场中酒气四溢,直至宴会结束了众人还意犹未尽。
翌日一早的延和殿。
沈新坐在龙椅之上,把昨晚新到的张飞鹰介绍给大家认识,开始和众人商议日后发展和军队推进方向。
“燕景已死,正是主公登基的大好机会。”
“不妥,各处未平,此时登基未免劳民伤财,等天下大定时主公登基方为万民所归。”
“不错。”沈新肯定道,“登基时机未到,眼下最重要的是往南收复疆土,还是往北剿灭燕朝太子。”
“往南,南方肥沃,豪强甚多,万一大乱岂不得不偿失。”
……
“往北,燕熙川一日不杀,主公的身份就一直有人诟病。”
庄开济瞧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沈新,福至心灵道:“主公,是否给主君写信,请主君带一批有才学之人回上京。”
“说得好。”沈新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北方初定,事务甚多,眼下可用之人还是太少,开完会你即刻着手去办。”
“是,主公。”庄开济挑眉应道。
柳飞虎心中一喜,说不定不信此次也会跟着回来。
“朝江南、江北等地进攻。”沈新顺口敲定了方向,结束了会议。
见人就跑的孬种,不足为惧。
北逃的都是养尊处优几十年的皇亲贵胄,做了几日狭小的马车就受不了了,整日来找燕熙川抱怨诉苦,大小摩擦不断。
后有叛军追击,前方道路不明,这些叔叔伯伯竟然只顾眼前吃穿用度这点小事情,燕熙川不胜其扰,发了好一通火才止住了奢靡的风气。
北行之后,秦安安心里头一直沉甸甸的,加上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他更感不妙。
“爹爹,你看。”燕弘趴在木桌上,向秦安安炫耀着刚复原好的三阶魔方。
北上之后,弘儿的课业三天两头打鱼晒网,倒是重新有了小孩子的天真活泼,秦安安温柔一笑:“弘儿真棒。”
燕弘穿着蓝色衣衫,慢吞吞爬到秦安安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小声问:“爹爹,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秦安安勾了勾唇,“爹爹只是在想还有几日到津兴府。”
不管如何,先到津兴府再说。
燕弘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道,“我听父皇说,还有三日就能到津兴府了。”
“是么…”秦安安喃喃,望向窗外明黄色的背影发呆。
第239章
雁门关外。
“大燕内乱了?”大齐将军梅汝城手握成拳使劲锤了一下手掌, “消息准确吗?”
“回将军,末将查到传信的斥候腰带天子佩剑,径直进了大燕军营, 一路疾驰无人敢拦, 大燕内部一定是出问题了。”卓璇回道。
“梁老贼接到消息后就开始整兵调将, 很可能有大动作。”
“好好好。”
本来察觉到大燕军队气氛不同寻常, 便立刻着人前往调查,没想到还有了意外之喜。
“恭喜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军师不断在心里盘算着,眼底兴奋, “梁群峰这么大的动作, 一定是要带领大军回上京救驾, 到时主将空悬, 边关岂不是将军的囊中之物。”
“不错。”梅汝城哈哈大笑,“卓璇, 八百里加急往王都去信,吞并大燕的时机到了。”
“是, 将军。”
军师略一思索,拱手建议道:“将军,大夏想必也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不若咱们助他一臂之力?”
大燕这块肥肉, 大齐独吞稍显困难, 若是加上大夏,那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军师此言有理。”
二人相视一笑, 边关风云骤起。
唐阳府。
秦宁看完沈新送来的最新信件,压下心中的喜意,往各大府城送信, 邀请各知府带府内人才来平洲一聚。
大堂上,秦宁率先开口,他言简意赅道:“燕景已死,上京已平,但太子携大臣北逃,相公那边需要人才巧匠百人以上。”
“还望诸君畅所欲言,有意愿或是有推荐之人都可以,最后本君会亲自拟定名单。”
虽大胜的消息早已传遍各府,但亲耳听到还是令人激动,坐着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余光瞄向左右之人。
终于,郭东白沉不住气,他起身拱手道:“主君,下臣愿前往上京以尽绵薄之力。”
这里虽好,但远远没有前线热血精彩,没见到主公亲自带人攻打上京城,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林斐济第二个站起身,他拱手道:“下臣有三个人选推荐,第一位是无涯书院赵云澜…”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新的改革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有志之士,他选的这三个都是心性坚毅之辈,只要他们守得住底线,将来在朝中定有一席之地。
茶水添换了三四次,秦宁收到了接近一指厚的举荐信,日暮时分这场会议才结束。
故人许久未见,秦宁留下林斐济单独说话,“斐济,你不想去上京城吗?”
“江陵、嘉陵、南江、岭天等府都是近期占领的府城,人心不稳,上京城离得远,若有波折,难免顾及不到,我留在唐阳也能帮忙照看一二。”林斐济喝了口奶茶,笑了笑。
“等时局平稳了,广安府各县城治理妥当后,即使你们不诏我,我也要上折子去上京,感受上京城的繁华。”
“那就辛苦你了。”秦宁把糕点盘子推过去,“到时军中调配权给你,我再多给你留几个可用之人。”
别的不说,林斐济也算的上是这些老人中的智力天花板了,也只有林斐济留下他才能真正放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斐济捏起奶糕含糊不清道。
“你觉得谢白砚这个人怎么样?”秦宁杵着下巴看他,随口问。
“世家大族的子弟,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堪称赏心悦目。”林斐济瞧着若有所思的秦宁问,“未曾与他共事,别的倒是没看出来,主君是觉得此人有问题?”
秦宁点点头,缓缓说道:“此人携谢贺两族百万两白银投奔,但得到可以调任上京的消息却不动如山,只推荐了几个家中学子,着实奇怪。”
“确实。”林斐济低头思索片刻回道,“他还未见过沈大哥,此刻去上京正是刷脸的好机会,他为何不去?除非留在这里对他更为有利。”
须臾之间便能拿出百万两银子,又传承多年的家族,会甘心屈就于他人之下吗?
若真是如此,他毫无察觉的这些天,谢白砚有没有可能已经着手布置拉拢了许多人,秦宁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惊起了一身冷汗。
“主君,防患于未然,确实要好好查查。”林斐济放下糕点,神色稍显凝重。
“那咱们就先暗查以免打草惊蛇,然后关门打狗。”秦宁勾唇一笑,往前倾了倾身小声说,“此事还要你配合一番…”
金灿灿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映出交叠的两道影子。
*
一群人如丧家之犬不眠昼夜终于赶到了津兴府。
刚恢复平静几日,燕熙川正在处理政务,二三十位文武大臣就跪在了他身前,要他册立中宫皇后。
“陛下,陛下初登大宝,依老臣所言,中宫皇后还是要一位出身名门、贤良淑德的女子方能担任,秦郎君虽长在相府,但毕竟不是相府血脉,实难堪当皇后之责…”
这些人眼瞧着叛军没有追上来,又开始抖落起来,竟想插手他后宫之事。
“够了。朕带你们千里奔波,是让你们想办法壮大大燕实力,养精蓄锐,夺回上京,不是让你们在这说这些无用的废话。”
燕熙川冷声斥责道:“安安与朕少年夫妻,育有一子,中宫皇后非他莫属,此事莫要再提。”
“臣知罪。”
“卫尚书,募兵一事进展如何了?程尚书,炸药研制出来了吗?”燕熙川皱紧的眉头带起两道深深的褶皱,他冷肃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跪地的所有人。
自从北上开始,关于安安的流言在队伍中不断扩散。
一则是说因为秦安安占了秦宁的位置,沈新也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反了大燕,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他找了几次也没找到源头,身为皇帝却对一则谣言都没有掌控感,实在是窝囊。
“陛下,皇后娘娘有要事请您去临安苑一趟。”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第240章
“安安,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让朕过来?”燕熙川坐在木椅上径直问。
“陛下,臣妾刚刚小憩之时,陷入似睡非睡的一种玄妙状态, 模模糊糊间好像懂了炸弹的制作方法, 也不知是否可行…”秦安安倾身靠近燕熙川, 小声说话, 目光格外真诚。
“好啊,好,老天是站在朕这边的。”燕熙川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意,他使劲握了握秦安安的手, “安安, 若炸弹真能做出来, 你就是整个大燕的大功臣。”
“能为陛下分忧是安安之幸。”秦安安弯起唇角, 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臣妾还想寻几个善于炼丹的道士。”
只要实验次数够多, 他一定能把炸弹做出来。
上京城。
燕熙川的逃离似乎早有准备,整个皇宫留下的金银财宝只剩下边角料, 粮仓粮食也十不存一。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冬天了,将士们的冬衣也要准备,一味靠平洲等地输送只会劳民伤财。
上京城,还是要有自己的工厂, 打定主意后, 沈新着人大肆搜查逃亡官员的府邸,雷厉风行的行动让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又缩了回去。
制定好接下来治理的大方向, 没来得及等来秦宁的回信,沈新带了五千精兵踏上南征的路途。
主君带的人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主公留下的一万精兵九成以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 衙门告示栏张贴的招收人才的榜文也称得上无人问津。
“大人,接下来去哪?”吕小毛踮着脚恋恋不舍地看着远行的军队,询问道。
庄开济深呼一口气,压下眼底的焦灼,“去道明书院。”
或争或抢,无论如何,他今日都得招到二十个小吏,清查土地一事绝不能再拖了。
大燕三十六府,南边府城的个数独占二十五,而江南江北两府地理位置极佳,读书之风最盛,堪称独占鳌头,只要拿下这两座府城,南方其余府城便翻不出太大风浪。
之前燕景帝派往南边传信的斥候被沈家军拦下大半,却也有一两条漏网之鱼把信送到了宗亲手里。
沈新沿途清理作乱之人,将大燕倾覆一事广而告之,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出其左右。
谢贺两族连夜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没想到沈新进攻速度如此之快,攻城如入无人之境,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兄,区区一万军士真的能打得过叛军吗?”贺连山神色忧忧,左手不断捋着黑白的胡子。
贺连山和谢定远商议每家出五千军士伏击沈新。
“依我看,沈新打仗看似厉害,实则外强中干,各府城常备巡检兵不过两千之数,就连攻打上京城人数也是持平的,不过占了武器的便宜。”谢定远认真分析道。
“黄稽山底又险又窄,只要咱们部署得当,让他没有机会释放炸弹,此仗一定能胜。”
“好,那一切就仰赖谢兄了。”贺连山拱了拱手,意有所指道,“府城里的老鼠就留给我清理吧。”
“有劳贺兄。”谢定远同样拱手回礼。
江北府往北三十里便是黄稽山。
天色临近黄昏,大军行至河边休整,侦察兵照例往前探路侦查地形。
沈新三两口吃完肉饼,净了手,拿出怀中秦宁给他写的信一点又一点仔细研读。
聊表思念。
“主公,好像有情况。”段玉诚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骤然看到折返回来的侦察兵,面色一变。
沈新扫了一眼黄稽山,缓缓折好信件放回胸膛,“别急,慢慢来。”
自从段玉诚从天牢找回亲人后,干活愈发积极了。
“主公,黄稽山顶有埋伏,粗略估计有两千之数。”侦察兵跪地禀告道。
“照例帐内议事。”沈新留下一句话,率先往西北走。
“是,主公。”哨声震动,军令瞬发,高低不一的回声从军中各处传来。
拙劣的埋伏手段让带着望远镜的侦察兵一眼看穿,战场上的表现更是垮无可垮,沈家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沈新目光扫过即使溃逃,还被簇拥在中心的年轻男人,拉弓射了一箭,把人生擒了回来,一通严刑逼供后。
“名字。”
“哪里人。”
“你效忠于谁的名下。”
……
“谢…谢长风。”
江北驻军前日刚交过手,他还和驻军首领阮长林把酒言欢,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程咬金?
沈新回过神来听到这,盯着谢白元的眼睛问:“你姓谢?与江南谢家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谢长风哆嗦了两下。
“你和谢白砚又是什么关系?”沈新走的更近了些。
“我…我不认识他。”对着沈新这双好似什么都知道的眼神,谢长风咬牙回道。
“谎话。”沈新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他提起谢长风的下巴,冷声质问道。
“谢白砚去平洲府是想伺机为你谢贺二族谋夺西南,是也不是!?”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长风依旧嘴硬。
此事得立刻告诉阿宁,也不知道来不来得急,沈新起身走向书桌,下了命令:“把他拖下去,严加看管。”
“王简,你带着这封信立刻出发赶往庆竹县,让他们以最快速度把此信送到西南,务必亲自交给主君。”沈新扶起跪地之人,谆谆叮嘱道。
“主公放心。”杜辛抱拳行礼出了帐篷。
江南这么美,他并不想大开杀戒,烛火飘忽,沈新明暗交织的脸恢复了平静。
以最快的速度敲定好进攻路线,沈新带着大军连夜过山,突袭江北。
进城后威逼利诱知府后,直奔谢贺两族住处,男女老少一个不落都抓起来放在了庭院外。
庭院正对着的是一处议事厅,沈新坐在主位,谢定远和贺连山五花大绑跪在底下,惊怒交加。
沈新擦干手上的污血,漫不经心道:“说说吧,在我西南大本营里想做什么。”
“都交代清楚了,谢贺二族之人就能活。”
贺连山和谢定远面如死灰,他们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会溃败的如此迅速。
但自古成王败寇,输了就得想办法让家族延续下去,就像以前一样。
谢定远稳住心神,斟酌开口:“我们确实派了一队人去了平洲府,想让谢白砚伺机谋取好处,不过这些都是设想,并无实际行动。”
“我谢氏一族愿举族归顺,金银财宝悉数献上,只求沈将军留族人一命。”
贺连山跟着点头,急忙表态:“我贺氏一族也愿举族归顺,金银财宝悉数献上,只求沈将军留族人一命。”
“你们给了谢白砚多少人手?”沈新接过段玉诚手中的纸笔问。
“二千之数。”谢定远回。
二千个人悄无声息进府城绝非易事,需要大量时间转圜,沈新默默算了一下日子,紧绷的心稍稍放松,还来得及。
他和两位族长又来了几圈问答,提笔如实写下谢贺二人所述,加上自己想的解决方案,封好信件,命人再次把信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