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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见秦宁迟迟未接, 沈新干脆把契书塞进他手里,不容拒绝道:“快快收好,然后睡觉, 这一天累坏了吧。”

“好。”秦宁乖软一笑, 沈新揉了揉他的头。

厚厚的纸张犹如千金之重, 秦宁心中酸软, 相公总是这样,每次都把最好的给他。

等秦宁把契书放进木匣里藏好后,沈新已经撑在地上做了十几个俯卧撑了。

相公每日清晨都会带着衙中的侍卫训练,俯卧撑也是其中一项,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每晚都会加练。秦宁心中好奇, 他问:“相公, 怎么晚上也开始训练了?”

这样是不是太辛苦了。

“强身健体。”沈新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你先上床休息,我一会儿就好。”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他要以一个最完美的状态和最精壮的身躯对待明日的洞房花烛夜。

这么一想,沈新浑身充满了干劲, 他身躯起伏的动作更快了。

秦宁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知为何后背一凉,他紧了紧被角,看向沈新软声道:“相公, 上床吧。”

“来了。”沈新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 起身熄灯颠颠跑上了床。

月落日升,秦宁睡的迷迷糊糊的, 摸到身旁一片冰凉,他瞬间睁眼。

天色深蓝,远方带着隐隐微光, 竟然已经卯时了,相公早就起来了吧,秦宁赶紧下了床。

听到动静,阿谷和紫珠端着洗漱用品,快步进来行礼道:“郎君大喜。”

“大人呢?”秦宁一边穿衣一边问。

“大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绕县城主街迎亲了,灶房众人也已经开始准备喜宴了。”阿谷快速说道,“时间紧迫,郎君先吃饭,好去东厢房穿衣上妆了。”

“这主屋新房咱们还得好好布置装饰一番。”

关键时刻掉链子,起这么晚都快误时辰了,秦宁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郎君别急,是大人说不让我们叫醒你的,说今日礼节甚多,让郎君多睡一会儿好好补充体力。”紫珠眨了眨眼,宽慰道。

秦宁嘴角轻扬,接过帕子细细擦脸,今日他可要好好打扮…

辰正。

长长的迎亲队伍在县衙门口站定,相貌周正的壮汉穿着喜庆的新衣骑在二十几匹大宛马上,护送在迎亲队伍左右,队伍正中央有一辆由四只马拉着的马车。

伴着喜气洋洋的乐声,沈新理了理正红色的交襟婚服,接过古墨书手里的长弓,三箭齐发,分别射中正门的左侧、右侧和中央,白色的尾羽微微颤动,在一片叫好声中,县衙正门开了。

沈瑾和沈瑜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挤在最前面,古墨书、冯大青、林斐济、顾玄维、冯典史等人挤在后面,笑容满面。

“新郎官好箭法。”林斐济率先出声,“但想要娶走我哥哥,还没那么简单,你得先回答几个问题,让我们都满意了才行。”

“此言极是,尽请出题。”

沈新说完给明长使了一个眼色,明长明久会意,他们三两步上前,给站在门里的每一个人递过准备好的厚红封,嘴里还不断说着吉祥话。

越过重重密语诗词难关,沈新终于接到了他心爱的新郎。

秦宁身穿正红色和沈新同款婚服,手持圆扇放在面前,乌黑的秀发用一只碧玉簪挽在脑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面容轮廓。

沈瑾和沈瑜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一左一右走在秦宁旁边,充当弟弟的角色。

在众人的起哄声,沈新弯腰抱起秦宁,弯腰进了接亲马车,放稳秦宁后,沈新敲了敲车厢壁,“起轿。”

话音刚落,锣鼓、奏乐鞭炮声即刻响起,队伍开始沿着县衙主街移动前行。

比起以往张灯结彩的街道,今年有沈新着人布置,喜意有过之而不及,大小不一的圆形红色灯笼连成串挂在房檐下,紧密地连在一起,随风微微摇曳,还有无数百姓围在主街道旁参加仪式,等待晚上的烟花表演。

明长明久等人一下又一下往外抛洒铜钱喜糖,嘴里还喊着祝福吉祥话。

沈新亲自监工做的马车内部格外宽敞、异常平稳,沈新目光轻轻扫过秦宁紧握的扇子,商量道:“要不要看看外面,还挺热闹的。”

“好。”秦宁犹豫了一会儿,扇子微微倾斜,挡住沈新的目光,细白的手指挑起纱帘,看着热闹的场景和众人眼里的笑意,他紧张的心情似乎也消失了大半。

他和相公成亲了。

迎亲队伍沿着昭平县整整绕了一圈又回了县衙,衙内已经焕然一新,一盆又一盆的牡丹放满内院,红灯与彩带挂满庭院各处,宾客早早在大堂静待。

沈新和秦宁在昭平县没有亲朋,只有好友,林斐济年纪虽轻,但当之无愧成了两人婚礼的司仪。

“一拜天地。”

沈新和秦宁面向天地,弯腰一拜。

“二拜高堂。”

沈新和秦宁转身对着太师椅上的牌位,弯腰二拜。

“夫夫对拜。”

沈新和秦宁各自侧身,弯腰三拜。

“礼成。”林斐济高声道。

“两位新人入洞房。”

喜宴开席,沈新和秦宁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新房,合卺撒账一一完成后,闲杂人等一一退去,房间里只剩下沈新和秦宁两位新人。沈新把床上的东西快速清扫干净,而后坐回秦宁旁边,膝盖贴着秦宁的膝盖,盯着秦宁的脸,低声问道:“阿宁手上这把扇子还要举到什么时候?”

秦宁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听着沈新的话,他捏着扇柄的手指微松,扇柄顺滑从他手里掉了下去,他心脏猛地一缩。

秦宁再次抓住扇柄的同时,沈新的右手也包裹住了他的手,左手揽过秦宁的腰身,二人本就不远的距离更近了。

近到秦宁身上的香气沈新闻的清清楚楚,近到秦宁脸上细小的绒毛、扑闪扑闪的浓密睫毛都清晰可见。

沈新轻声一笑,摩挲着秦宁白皙的手腕,盯着秦宁浅红色的嘴唇,明知故问道:“阿宁怎么这么紧张?”

幽深如狼一样的目光让秦宁手指微蜷,他嘴硬地摇头,磕磕巴巴道:“前面的喜宴开了,相公…先去宴宾吧。”

“不着急。”沈新把扇子放在床头,带着秦宁倒在床上。

秦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躺在了沈新身下,不知为何,以前看过的册子突然在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的心脏紧张的都快跳出嗓子眼,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头上的沈新。

沈新撑起身躯,盯着害羞的整个人都发红的阿宁欣赏了一会儿,手指缓慢从秦宁的锁骨处移到秦宁腰间的系带,声音低哑:“正事要紧。”

香炉沉香袅袅,木质的甜味弥漫整间新房,却敌不过红幔下甜腻的旖旎。

……

一个时辰后,沈新看了眼天色,吻了吻身侧眼尾通红、不断喘息的秦宁,轻哄道:“我去前面应付一番,你先休息吃点饭,等我回来。”

晚上继续。

第192章

帷幔重重挡住昏暗的天光, 屋内一片寂静,沈新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了。

秦宁还在回想刚刚的场景,他脸上的热气不断上涌, 相公竟然还帮他清洗那里, 脚趾蜷在一起, 忍不住抱了抱手里的丝滑被子。

秦宁动了动腿感受了一下, 腿间涨涨的没有痛感,感觉比话本子上描写的更好,好到他还想再来一次。

想到相公临走前留下的话,秦宁决定把肚子填饱, 乖乖等相公回来, 漫漫长夜, 总有机会的。

他振奋起身, 利索穿好里衣,整理整理头发, 出声道:“紫珠进来。”

“郎君。”紫珠行礼道。

“去给我拿点吃的,别声张。”秦宁往前凑了凑, 小声说。

“大人已经吩咐过了。”紫珠同样小声回复,“我这就拿过来,郎君稍等。”

“好。”秦宁心里发甜,眼角弯成月牙, 心想, 相公刚走,他就开始想他了。

庭院十全十美十桌喜宴, 圆台上是瓦子里最火的班子,表演的是喜庆的歌舞,新郎官的到来则把本就热烈的气氛推向高潮。

“恭贺大人郎君称心遂愿。”

“祝大人与郎君百年好合。”

……

“祝大人与郎君白头偕老。”

“多谢多谢。”沈新笑着把祝福一一收下, 走过来这一路激动起伏的心绪早已压在心底。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人生四喜本官占其一,大喜的日子,大家也不必拘泥于俗礼,尽兴就好。”沈新端起酒杯。

“大人来得晚了,可要自罚一杯才是。”新来的年轻吏员向和玉笑道。

“一杯怎么够,起码要三杯。”他旁边的娃娃脸司茂才接了一句。

左右之人也跟着起哄,点头赞同道:“不错,大人可得多喝两杯。”

“好。”沈新哈哈一笑,一连三杯黄酒下肚依然面不改色,他倒扣酒杯跟众人示意道,“敬诸君。”

“大人,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

……

“我先来,我先来。”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沈新再回来已经戌时了,天色陷入昏暗,红彤彤的灯火渲染照亮整个昭平,照亮了秦宁红扑扑的脸蛋。

“一直在屋里待着闷坏了吧。”沈新揉了揉秦宁的脸蛋,吻了吻他的唇,“阿宁可以跟相公一起去看烟花秀吗?”

“可以。”秦宁眼神晶亮,理了理衣襟,把手放在沈新的手心里,矜持道。

沈新秦宁二人一骑,离开人群,从熙攘喧嚣的主街到了城墙之下,城墙老旧高耸,大门紧闭,烛火幽幽,一队巡检兵在来回巡逻。

“属下等恭祝大人和郎君大喜。”

事先有过命令,陈述奇等人并无意外,抱拳行礼道。

沈新和秦宁应声后,一起登上了狭窄的城墙,城楼昏暗陡峭,沈新牵着秦宁的手一直没放开,他笑道:“阿宁,想不想亲自点燃第一支烟花?”

“可以吗?”秦宁眼睛睁大了些,看向四周后迟疑道,“烟花在哪里?”

他怎么没看见。

“在那。”四周无人,沈新揽过秦宁的腰往前朝城外指了指,继续说,“我带你搭弓射一只火箭过去点燃引线。”

这么远而引线那么细,秦宁忐忑又兴奋,他说:“好。”

沈新站在秦宁身后,一手带着秦宁拉弓,一手带着秦宁搭上火箭,瞄向指定的方位。

“相公,太黑了,我看不清位置。”眼看火越着越旺,秦宁有些着急。

“在这。”沈新握住秦宁的手调好方位,沉声道,“放箭。”

飘摇的火光急转射向城下,如雪花般的火线极速燃起。

“中了。”

沈新话音刚落,一束又一束橙黄色的火花冲天而起,“怦”的一声在半空中散开绽放成层层花朵,而后飘落四野。

红色、黄色、蓝色、紫色,迷幻颜色交织在一起,秦宁漆黑的眼珠被映衬的美丽妖冶,沈新压下心底的各种邪念,笑问:“好看吗?”

“好看。”秦宁偏头回眸一笑,眼含爱意。

这不是秦宁第一次看烟花,但这是他第一次看专门为他而放的烟花。

独一无二,可遇不可求。

良辰美景,爱人在怀,面若桃花,沈新忍无可忍,单手揽过秦宁后颈,双唇重重印了下去。

昭平县街道站满了人,没出门的也都出了屋门,站在院子里看这场盛大的烟火。

“奶奶,你看烟花。”稚龄女童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嫩手指向天空,眼神惊叹。

“可真好看啊,这辈子值了。”满头银发的奶奶笑眯眯道。

“大喜的日子,这话可不兴说。”那位父亲连忙呸了几声,“有县令大人在,往后的日子好过着呢。”

如今在厂子里做工,一日有几十文,逢年过节厂里还会发节礼。

“老兄这话不错。”离他不远的男人跟着附和,“不说别的,就单论能进启蒙书院里学好一门手艺,一家五口就不愁吃喝了。”

“手艺那得靠天分,倒不如开垦荒田,老老实实种地,也能拿不少银子和粮食呢。”又有人反驳道。

人群中七嘴八舌出声聊着,一片祥和。

瓦子名气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今日瓦子也并未闭市,各种小吃的香气飘出老远。

郭东白左手扇着纸扇,右手举着一串烤翅,吃的满嘴流油赞道:“这个昭平县令,还真是厉害,百闻不如一见啊。”

谁能想到往日鸟不拉屎的昭平摇身一变,成了众人争相往来的城池呢。

他身旁的男子苏阳秋研究半天手里的爆米花,试探性地往嘴里放了一颗,咽下去后才回道:“金科状元,天子门生,自是和常人不同。”

“昭平县这样发展下去,我看府城的位置要易主了。”郭东白喝了一口刚到手的桑葚果汁,玩笑道。

“郭兄慎言,未进朝堂,不言政事。”苏阳秋回道。

郭东白收了声,又过一会儿,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我要给庄开济修书一封,让他来这好好长长见识,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庄兄和郭兄两人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庄开济又是个张扬的性子,他若来,可有乐子看了,苏阳秋轻笑一声。

二人仰头看向漫天烟花,久久未语。

上京城。

和以往不同,今年的新年瑞王府并没有大操大办,异常低调。

因为燕景帝病了,还因为宫里传出消息,燕景帝要立瑞王为太子了,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自然少做少错,万事谨慎总不会有错。

因此元旦当日,瑞王府闭门谢客,燕临川和秦安安还有他们的孩子燕弘一起吃了顿简单家宴。

“弘宝祝父亲和爹爹新年大吉,万事顺意。”一岁多的燕弘口齿清楚,白白嫩嫩穿着红色的冬装,跪在地上像个四喜丸子,磕头行礼道。

“谢谢弘宝。”秦安安心里软软乎乎的,扶起燕弘,温柔道,“宝宝也新年大吉,万事顺意。”

第193章

“弘儿年纪渐长, 性子还是稳重为好,而且他也该开蒙读书了,等十五之后, 本王就给他找一个夫子。”燕临川摸了摸燕弘柔软的头发, 硬下心肠道。

“还不到两岁的年纪, 多宠些也没什么。”秦宁皱了皱眉, 看着把玩着齐天大圣的燕弘眼神一暗,“弘儿太小,坐都坐不住,如何读书识字?是不是有些拔苗助长了?”

他见过的夫子无一不是古板性子, 之乎者也君臣大义从不离口, 弘儿如此活泼, 给教成小老头古板性子怎么办?

等太子之事一定, 弘儿就是大燕第一尊贵之人,现在娇宠些又有何不可, 他的孩子,会毫不费力拥有世间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秦安安摸了摸燕弘手上的玩具, 心想,所有阻碍他都会一一扫清。

燕临川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安安说的不无道理,还是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儿, 他有开口叮嘱道:“今年和各家走动年礼不必备的太厚,低调为主, 但槐归姑姑那里年礼绝不能薄。”

父皇性子愈发难以捉摸,前两日又往益州流放了几个言论不当的大小官员,引发朝野好一阵动荡。

秦安安笑了一下, “各户人家的年礼我一早就准备好了,给槐归姑姑的年礼与往年大差不差,不过多了些现下时兴的玩意。”

就连上京城权贵圈子里最不受人待见的秦华,知道他的孩子没了,怕外面非议,秦安安也送了一只山参过去。

之前刺杀的事到底在他和王爷间扎了根刺,受到掣肘,若秦安安想了解沈新夫夫的消息只能从相府那边着手,偏他又不脱身,也不知道过两日去能有什么消息。

新房的喜烛燃到天明。

沈新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但不想起,他用指腹一下又一下描着秦宁的眉眼与娇艳的红唇,怎么看也看不够,顾及着秦宁身子,昨夜两人从外边回来只做了两次,刚过子时就睡下了。

“相公。”秦宁动了动眼珠,抱住沈新的腰身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正一刻。”沈新低头吻住秦宁的唇瓣轻磨,含糊道:“时间还早,再躺一会儿。”

异样的触感和温度让秦宁睁开了眼,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给了某人可乘之机。

“呜。”破碎的声音从二人唇瓣相贴处传出,沈新捏了捏秦宁的后颈,像是惩罚他的不专心。

秦宁并未系带的里衣因动作彻底散开,漏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粉红痕迹清晰可见,沈新喉结微动,哑声道:“我帮阿宁穿好。”

二人又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穿衣起身,吃过早饭,沈新把玩着秦宁的手指恋恋不舍道:“阿宁与我昨日刚刚成婚,是不是该休息三日?”

他肚子刚垫了个底,就子时了…

“人手本就不足,事情堆积起来更不好处理。”秦宁收起心中不舍,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

主屋并无他人,但沈新仍然贴在秦宁耳边用气音说:“那阿宁今晚坐上面好不好?”

“青天白日!相公怎么能…”秦宁像一只炸了毛的猫,面颊陡然变红,发现沈新一脸无辜纯善的样子不知为何又气弱下来,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模糊道:“晚上再说吧。”

“我走了。”沈新语调拖长,勾着秦宁的手指并未放开,就连身体也一动不动。

相公好粘人,秦宁心里软软的,他倾身在沈新脸上快速落下一个吻,“去吧。”

“这可不够。”沈新勾唇一笑,拦腰抱起秦宁放在他的大腿上,接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好半响才离去。

沈新走在花红柳绿的长廊,只觉得今日天格外蓝,空气格外清新,心情格外舒爽,他的嘴角直到看了各个厂子和荒田块的主管们呈上来的日报才重新拉平。

这些活爹。

许多主管以前都是大字不识的白丁,近日刚开始上启蒙书院的通识班读书识字,字写的又大又难看,有不认识的字还会有各种相同含义的图形拼音代替,他得凝神细细思索半天才能看明白语句的意思,看的他头昏脑涨,大大降低了他的工作效率。

他得找一个说的过去的由头,设一个部门专管这些事情,招聘和培养人才同步进行吧,说起来启蒙书院新一月的考核要来了,五号试验田玉米苗上的蚜虫不知道清理干净没有…

正想着,林斐济来了:“大人,曲阳县的方县令来了,说是想跟大人交流交流如何经营县城。”

瓦子不过火了几个月,一波接着一波的人闻着骨头的味就紧跟着来了,前些日子钱知府也派了人过来视察,沈新又花银子又花时间才把人送走,这个方县令最好是真有正事,不然…

“请进大堂,本官稍后就到。”沈新轻吐一口气开口道。

林斐济没停,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一事,铁矿那边修路遇到了苦难,原定的那个山路修到一半突然塌了,山底有一处水潭,目前已经停工一天了。”

厂子因地而建,距离县城或远或近,一遇雨天道路愈发泥泞难行,交通实在不便。

这些日子,沈新规划了大小二十几条官路,以石灰石膏泥土混合浇筑,所得土地结实平整。

之前勘探时竟然没发现,沈新皱了一下眉,“等见完方县令,本官去实地看看。”

“是,大人。”林斐济说。

沈新刚踏进大堂,方县令就给沈新带了个高帽:“百闻不如一见,沈县令少年英才,县城打理的井井有条,方某佩服。”

“方县令此话真是折煞小弟了。”沈新随之一笑,“曲阳县耕地面积连年都为容知府下属县城中的首位,百姓安居乐业方县令功不可没,在下这是班门弄斧了。”

这话不假,沈新已经眼馋曲阳县的田地很久了,田地亩数多,水田占了一半以上。

“表面看着千好万好,这里面水深着呢,本官真是寸步难行啊。”方品志叹了一口气,憨厚的脸上露出苦涩一笑。

沈新跟着叹了一口气,却没说话。

见沈新不接茬,方品志顿了顿,又说:“听闻沈县令这里有一位能人异士创造出一种名为双车犁的农具,不知可否销与曲阳县,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咱们也算是互惠互利。”

阿宁在曲阳县开的商铺倒是没受到刁难,商税也是跟其他商户一样正常缴纳。

沈新想了想,说道:“此事本官要和同僚们商议后再给方县令回复,若方县令不嫌弃可以在县城游玩一番,一定不会让方县令失望的。”

“不急,不急。”方县令笑的像只狐狸,“那本官就等县令好消息了。”

沈新晾了方县令两天,专心致志把九连山脉的路线问题解决了,方县令也等的不耐烦主动来访,沈新顺势开出了他的条件。

双犁车只租不卖,租银五百文一年,不得损坏,另外他还要在曲阳县建一个书院。

方品志犹豫了老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送走了方县令,没过两天又有人找上门来了,还是认识很久的熟人。

“子和,一切可好?”柳无信头戴黑色幞头,身穿丝质米白直缀,一副洒脱权贵子弟做派。

“一年不见,沈兄摇身一变成了一县之尊,还记得我们这些老朋友吗?”杜浩元还是以前的活泼性子,他眨着眼玩笑道。

沈新眼里惊喜一闪而过,林斐济抢先出声:“夫子!杜兄和赵兄,你们竟然都来了。”

“夫子,杜兄和赵兄,好久不见。”沈新往前走了两步,回复道,“我记忆力好得很,劳杜兄挂念。”

几人经常通信,此次见面到也不显生疏,两拨人浅谈一会儿,赵金沉突然问道:“沈兄可知梦浮生是为何人?”

第194章

不等沈新说话, 赵金沉又问道:“沈兄可曾见过梦大师?”

梦浮生,是目前广为流传的《齐天大圣》等作品的创作者,无数人为他趋之若鹜, 千寻万觅不得真颜, 被封为当代话本子写手第一人。

也是沈新的马甲。

沈新轻咳一声, 胡扯道:“梦大师此人常年隐居高山乡野, 不愿露于人前,我也未曾见过。”

趁着赵金沉沉默时,沈新邀请众人进了大堂,拱手道:“夫子请上座, 诸君随意。”

等大家都坐定后, 他说:“诸君远道而来, 不若修整片刻, 家中尚有几间上好的厢房可供休息,我和斐济兄还有些公务在身, 等忙完了晚上设宴给诸君接风洗尘。”

新城今日定址,他得赶过去主持开工仪式, 林斐济得去珍渔村盐田那里调查一番。

“公务要紧。”柳无信扇面一展,笑道,“你们去忙吧。”

“不错。”杜浩元和赵金沉齐声道。

新城在昭平县往东十五里地,骑马两刻钟就能到, 新城规划的面积比昭平县多了两倍不止, 打地基就要四个泥瓦队。

沈新到时,六七十个赤膊的汉子已经拿着推着木轮车开始挖地基了, 古墨书和伏飞一正一副全程监管把控进度。

沈新从新城最南边走到最北边,一一检阅木材、石块等材料是否和主管们说的一致,有无偷工减料之嫌。

今日是启蒙书院两区的考核日, 秦宁去瓦子里走了一圈就去了书院。

书院如今每隔三个月就进行一次考核,即能为各个工厂输送人才,也为了能给更多没进书院的腾地。

“郎君,东区初试合格的学子已经准备完毕,请郎君考核。”东区主管考试的郭夫子回道。

“郎君,西区初试合格的学子早已准备完毕,请郎君考核。”西区主管考试的马夫子连忙禀告。

可恶,又被郭桂英抢了话头。

“请大家在活动区准备,今日一起考核。”秦宁说。

“是,郎君。”马修来丹黑眼向上一挑,不屑地撇了郭桂英一眼,快步跟在了秦宁身后。

今日东区考核合格的学子一共有八位,四位纺织学子,两位厨艺学子,一位刺绣学子,一位算术学子。

西区考核合格的学子一共九位,三位木工学、两位锻造学、两位制瓷学,两位冶金学。

“我等见过院长。”众人齐声拱手见礼道。

秦宁站在圆台上朗声道:“恭喜诸君通过初试来到复试,考核是检验也是让大家回顾知识,望诸位谨慎、认真对待此次考核。”

“是,院长。”

“复试考核,正式开始。”紫珠上前一步,严肃道。

每个学子面前都是秦宁提早准备不一样的题目,尽最大可能保证公平的同时,展现出学子的专业技能。

凉亭下,秦宁翻过一页又一页泛黄的账本,在气氛紧张的考场里并不突兀。

一个时辰后,铜铃响起,考试结束,秦宁放下了账册起身向考场走去,一一查看学子们的作品。

萝卜雕的兔子、面粉做着的花开富贵、…

直到他看见了歪瓜裂枣的心形泥坯,秦宁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不断发抖的考核学子,问:“为什么做成这样?”

“我…我…”马大壮面色苍白,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院长。”马修来心中一紧,马大壮这个学生在制瓷学天分不错,但他一到大场面就紧张。

上次考核初试就没过,这次初试这么顺利,还以为他长进了,没想到到了复试又犯了这个毛病…

马修来上前两步低声跟秦宁解释了一遍,秦宁点点头,“虽然事出有因,但规矩不可废,马大壮此次复试不合格,等下次再考吧。”

“如果觉得心里紧张,可以私下多模拟几次试试看效果,不要多思多念。”

说完就走向下一个学子。

“谢谢院长。”马大壮声音极小,下一刻就飘散在了空气中。

各有各的忙碌,转眼就到了晚上,内堂设宴,沈新特意让厨娘提前准备了麻辣番茄双汤火锅,整个内堂都是香味。

沈新伸手道:“夫子请上座。”

柳无信摇头拒绝道,“我坐这就行了,那不自在。”

众人落座,沈新给大家介绍解释了汤底和几种新鲜菜品,众人迫不及待开始落筷子。

吃了个半饱,饭桌上才响起了说话音。

“下午逛街时才听说前几日你们夫夫成婚,全城庆祝,喜钱洒满主街道,晚上还有一场精彩绝伦的烟花秀。”杜浩元一脸惋惜道,“差点就赶上了。”

沈新把烫好的羊肉放在秦宁碗里,轻描淡写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成亲挺开心的,我以后还想再成几次亲。”

“再成几次?”杜浩元脸色怪异,惊讶出声。

柳无信和赵金沉眼神也并不平静。

谁家好人拿成亲当玩乐?好玩就多成几次的。

沈新恍然大悟,连忙补充道:“当然是和阿宁成亲,你们不要想歪了?”

秦宁:“……”

秦宁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桌底下伸出手指掐了掐沈新腰间的软肉,示意他闭嘴。

“沈兄把昭平县发展的这么好,不愧是状元,小弟拜服。”杜浩元挤挤眼,“来了这么久,还没亲口恭喜沈兄蟾宫折桂,喜得状元。”

“运气不错。”沈新勾唇一笑,“考的都会。”

赵金沉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努力憋笑。

柳无信噗嗤笑出了声:“多日不见,子和性子活泼不少。”

“因为阿…”沈新话还未完,秦宁就给他夹了一块白菜,眼含威胁,“相公吃块白菜。”

堵上嘴巴。

柳无信之前没怎么和秦宁接触过,这次倒是让他长了见识。

有趣,太有趣了。

他见过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夫、夫妻并不少,但和子和夫夫相比,还是差了点感觉。

火锅沸了热,热了沸,夜空挂满星辰,这场宴会才结束,不多时,内院回归寂静。

自从离家之后,林斐济虽说也给爹娘写了几封信,但都没有回复,此次见到相熟之人,他压下心里的急切,等席面散了,他找到杜浩元,低声问:“杜兄,我双亲近来可好?可有疾否?”

“院长身子一如既往的稳定。”杜浩元沉默片刻,说,“院长夫人伤心地哭了几场,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我来之前院长夫人面色倒是好了不少。”

“那就好。”林斐济压下心中的怅然,勉强笑道,“好了就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杜浩元决定实话实说:“院长夫人抱养了一个五岁的男孩。”

林斐济怔了一下,洒脱道:“有一个孩子,母亲膝下也不会寂寞,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挺好的。”

他尽不了孝,有人帮忙该感谢才是。

第195章

另一边的沈新正在和柳无信夜谈。

沈新将琉璃制式的蓝色茶杯移到柳无信面前, “夫子,这是容沛县特色的竹茶,尝尝味道如何。”

柳无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赞道:“好茶。”

又是麻辣火锅又是琉璃, 他这个学生也算踏进士大阶层了。

“如今昭平这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不过表面繁华。”沈新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偌大的县丞,秀才举子的个数一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教化实难啊。”沈新一脸痛心疾首,而后直勾勾看向柳无信,“夫子可愿来助学生一臂之力?”

当了官的人心思脏得很, 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找他干活了, 柳无信轻啧一声, 打趣道:“我自小锦衣玉食, 非山间清泉不饮,非高屋大殿不住, 花销大得很,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 子和还是多慎重考虑考虑。”

想到银子快装不下的库房,沈新谦虚一笑:“家中略有资产,夫子不必为我担心。”

再说了,世间哪有平替不了的东西物件呢。

看出沈新眼里的坚定, 柳无信坐正了身子, 认真回复道:“我会好好考虑。”

沈新起身作揖道:“多谢夫子,我就不打扰夫子休息了。”

“快走吧。”柳无信打了个哈欠。

离开厢房, 沈新抬头便见到杜浩元在不远处等他。

他迎了上去,打了声招呼:“杜兄,可是有人招待不周?”

“没有没有, 沈兄误会了,我是想把这几个月的银子分红拿给你。”杜浩元头摇成拨浪鼓,厚厚一叠银票送到沈新手上。

沈新捏了捏厚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就知道,没看错人。

接着,杜浩元捏捏扭扭问:“还有件事想问问,那个,晚饭时咱们用的琉璃杯…沈兄是在哪里买的?”

据他所知,琉璃这种稀罕的物件只有权贵人家才能用上,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那杯子在光照下晶莹剔透的,好看的紧,实在喜欢。

鱼儿咬钩了,沈新嘴角勾起一抹笑,真诚道:“杜兄喜欢我送你一套,这种东西我多的是。”

他也要有琉璃了,这回去那帮人不得羡慕坏了?杜浩元嘴角瞬间飞扬,脑子突然转了个弯,他压下怦怦的心跳声:“难道沈兄有琉璃的路子?”

沈新沉默不语,“杜兄若是好奇,不若等明日跟我去瞧瞧?”

杜浩元直点头,他没想到这种隐秘的事情沈新都能告诉他,心中感动又激动。

“快回去休息吧,奔波这么些日子了。”沈新拍了拍杜浩元宽厚的肩膀。

他还得去见下一个人。

杜浩元连着诶了好几声,晕晕乎乎往客房走。

“咚咚咚。”三声。

沈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赵金沉应了一声,穿上外衣,开了门。

“赵兄,我没打扰你休息吧?”沈新笑着不由分说进了赵金沉的房间。

望着空荡荡的门外,赵金沉沉默片刻,随手关上了门。

“这么晚了,沈兄来可有要事?”赵金沉率先发问道。

他每日都要保持至少四个时辰的睡眠,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持精神活力。

沈新老神在在地从袖子里拿出二十页张薄纸,一脸真诚道:“这是梦浮生的新作《文斋异事》,你是名作大家,对文学作品必然比我有见地,所以拿过来给你先看看,审鉴审鉴。”

赵金沉依然沉默,手不由自主前伸,接过了那一叠薄纸,眼睛立马被里面的内容吸住了,连沈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沈新洗漱回主屋时,秦宁穿着淡青色里衣侧坐在椅子上,正支着下巴看书。

沈新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秦宁的腰,脸埋在他的颈侧,手掌慢慢摩挲着:“阿宁,有没有想我?”

秦宁敷衍地“嗯”了一声,假装听不出来相公话里的暗示,话本子翻到下一页。

自从成亲后,两人同房保持每日三次的频率,每日花在这个事上至少两个时辰,导致白日起床的时辰愈发晚了,少了好多时间处理事情。

除去某些时刻,他也喜欢和相公贴贴,但太耽误正事了,他们的年纪,可不能耽于享乐,想到这,秦宁放下手里的册子,一脸严肃道:“相公,咱们今日早点休息吧。”

话音还在早点两个字上格外加重了些。

“好。”沈新痛快答应下来,拉着秦宁的手就往床上走,“快上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