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极海之东的花果山上有一座仙石,经年累月日月精华。”
旁白一落, 圆台上适时涌出白雾, 遮挡住正中央的人形石块。
“突然有一日电闪雷鸣,石猴从仙石中破壳而出, 聪明伶俐,形似如人。”
“猴王出世了。”
应着旁白声,台上大片大片白雾散去, “咔嚓”一声石块四分五裂,显出人形。
此人似人非人、似猴非猴,面上、脖子上和手上都是金棕色的毛发,只见他行走跳跃、翻了几个空翻,展现出非凡的灵性。
周围一片哇声和叫好声,沈瑾和沈瑜眼神激动,叫声连连。
辛苦两三个月有了如今的盛况,秦宁瞧着大家眼中的惊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戏排的活灵活现,阿宁好厉害,我深深拜服。”沈新单手揽过秦宁的腰,低头凑在秦宁耳边笑道。
秦宁下巴微抬,抿了抿唇没说话,沈新站着的角度只能看到秦宁通红的耳尖。
他心里轻笑一声,视线重新挪回圆台之上。
一场戏十八个场景两刻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观众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看向圆台,窃窃私语后,不断朝离去的演员喊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旁边声是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的小哥儿,面对黑压压而人群他面色丝毫未变,毫不怯场,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说道:
“感谢大家对《齐天大圣》的喜爱,今日瓦子开市,前面还有《白娘子》、《哪吒传奇》等诸多节目可供观赏。明日本台将开演《齐天大圣》第二卷—大圣下山,还请诸位明日再多来捧场。”
“真的假的?”
“还能有比这个还好看的?”
“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就觉得这个好看。”
百姓们各有各的话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走。
“这个演猴王的演员怕是要火了。”沈新低声跟秦宁说,“他的各种周边签名得赶紧安排上。”
秦宁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狡猾:“工匠们早就制作好了,以这些人物为原型的木偶和拼图,还有齐天大圣的签名、金箍棒,一应俱全。”
相公写的基础营销学和传播学他可不是白看的。
还没等沈新说什么,沈瑜就扯着秦宁的袖子央求道:“哥哥,我想要个金箍棒。”
“我也想要一个。”沈瑾鼓起勇气开口道。
“当然有了。”秦宁眼角弯弯,“我早就把工匠制作的编号1和2的金箍棒给你们留下来了。”
排在冰激凌队伍中的沈新心中微微发酸,他怎么没有这些?
不过他年岁大了,这些东西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他确实不应该有,想清楚后,沈新面色恢复正常,接过冰激凌,回到秦宁身边说,“阿宁,吃冰激凌。”
他又把剩下的两个放在沈瑾和沈瑜手里,“给。”
“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说话的功夫,前面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扎中了,我扎中了!哈哈哈。”
沈新个高,前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福袋摊子前有一个年轻男子抽中了奖品,瞧着欢喜的样子应该是银子,数目还不小的样子,还有一个汉子扎标枪,也扎中了。
他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盯着阿宁吃冰激凌。
吃吃喝喝逛逛,直至红霞满天,天光璀璨,沈新和秦宁才带着双脸通红的沈瑾和沈瑜回了县衙,投身政事当中。
日常晚会。
“大人,今日游玩的如何啊?”冯典史悄无声息在沈新背后出现,顶着发青的黑眼圈面色幽幽问道。
为了今日空闲,沈新把手上的事情都交到了林斐济几人手里。
而今日县城中人数是以往几倍之多,除了应付无赖抢占荒田高价买卖这种日常琐事,还有各种突击事件也涨了几倍,沈新当之无愧的做了一个一人吃饱全家挨饿的甩手掌柜。
沈新走到上首坐下,一本正经道:“不错,瓦子开市极为顺利,是个开门红,百姓们热情高涨,想来日后能发展不错,诸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假期时去逛逛。”
“是,大人。”林斐济点点头。
昏黄的油灯前,沈新手持毛笔,半天未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以往相公提笔就写,回回奋笔疾书,文思泉涌,从没见过相公这么为难的样子,见状,秦宁放下手里的炭铅笔问:“相公,怎么了?”
“我想给以前相识的旧人写信,问他们要不要来昭平县游玩一番,给我们涨涨昭平县的GDP。”沈新回道。
“何为GDP?”秦宁眸色好奇。
“就是生产总值,可以衡量区域内一定时间内所有价值的总和,GDP越高表明昭平县越富有。”沈新笑了一下,“人来的多在昭平县花的钱就多,财源滚滚啊。”
他解释道:“刚刚出神是在考虑建新城一事。”
“新城?”秦宁重复了一遍。
沈新肯定地点头,“不错,瓦子开起来,县城的活计会增多,被引来的人也会增加,但县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很可能出现不够住、堵塞的情况,得提早筹谋准备。”
“相比于扩建,我更倾向于在昭平县东边再建一座新城。”
了解到情况,秦宁也没追问,而是迫不及待地说:“相公,瓦子今日净赚了五十多两银子。”
瓦子刚开市,里面的很多小贩都是他家中和启蒙书院里的人假扮的,材料成本花费都清楚,账目也好算。
“看来我只能吃阿宁这碗软饭了。”沈新摸了摸秦宁的头,而后落笔写下了第一个字,杜兄台鉴…
可能他多想了吧。
又过一日,秦宁照例去启蒙书院内区巡查,刚到门口就被一个老妇人拦住了去路。
那老妇人一屁股坐地上,张嘴就喊:“县令夫人强抢良家子啦。”
第187章
“县令一家强行拐走我家里娃子, 天理何在啊!?”
尖锐的嗓音让人深感不适,秦宁皱起眉头,淡淡道:“把人带进来。”
“我不……”
话音未落, 老妇人就被大山快速捂了嘴, 拎着后脖颈进了启蒙书院。
老妇人神色焦急, 双手拍打不断拍打脸前的胳膊, 来回蹬腿也无济于事。
“你来闹事,所求为何?”秦宁手持清茶,眼神明镜似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老妇人。
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招数突然不好用了,老妇人又被大山的气势吓住了, 她发秃的眉毛四处乱飘, 整个人萎靡大半急速说道:“我闺女被你们骗到这里, 说是学手艺日后还可以进工厂有工钱拿, 但这么长时间却没半天苗头,瞧着就是骗人的, 害的家里的活都没人做,我要带她回家。”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紫珠上前一步, 冷声问道。
“我是桂花坳邹家的邹氏,那死丫头叫小秀。”老妇人吞吞吐吐道。
书院女子和哥儿生源甚少,过程艰辛,后来秦宁想了个法子, 让县衙小吏去周边乡村亲自招人, 着重介绍书院可包三餐住宿还可以学手艺等隐性福利,还让他们多对村中的年轻女子和小哥儿宣讲。
多番宣讲后, 才有二十几个女子和哥儿来了书院,这个小秀就是这批人里面的,秦宁沉思一瞬, 吩咐一旁的紫珠:“去把小秀叫过来。”
他又抬眼问:“你今日来可跟你家孩子商量?”
“当然了。”老妇人梗着脖子回道。
看清这妇人眼底的心虚,秦宁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夫子,夫子,我不回去。”路上紫珠已经跟小秀说了来龙去脉,小秀一来就扑在地上,抓住秦宁的大腿大声哀求道,“我不回去,我娘让我回去就是想让我嫁人,然后收礼金给我大哥娶媳妇。”
“你个赔钱货胡说什么,你的年纪就该嫁人了,娘给你找个不错的夫家还对不起你吗!?”邹氏狠狠地剜了一眼小秀,理直气壮道,“你这么多年吃的喝的用的不全是邹家的?你的礼金合该给你哥娶媳妇,这样邹家才能延续香火。”
小秀到底年轻,嘴唇颤抖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反驳,紫珠攥起拳头:“而且每个进入书院的学子都已经和县衙签订文书,而且小秀签订的是最严格的文书,擅自毁约要付纹银五百两,只要你能付了违约金,小秀立刻就能跟你回家。”
小秀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别说五百两,就是五两银子家里都拿不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五百两!?哪来这么多银子。”邹氏傻眼了,脱口而出道:“这比土匪还要黑啊。”
“大胆,竟敢在郎君面前污言秽语,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紫珠冷声呵斥道,“这位大娘若是没事就离开吧,书院内部涉有机密,闲杂人等止步。”
邹氏被这一杆子打的心乱如麻,等闺女能在这里学了本事,照样能拿钱回家,想到这,邹氏心思微定,咧嘴笑道:“草民不识大字,今日唐突贵人,还望贵人原谅,我这就走,这就走…”
转头眼含慈爱道:“小秀啊,你在书院要用心学,有空了就回家,娘给你炒鸡蛋吃啊。”
盯着妇人的背影,秦宁终于出声了,他说:“这里是县令亲自督办建立的启蒙书院,是想让平民百姓能有一技之长,赚钱养家,绝不会行坑蒙拐卖之举。今日怜你老弱无知,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或是在外有任何不实谣言,一经查实,当按律法处置。”
“是是是。”妇人连连答应,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书院门口只有两个护卫是不是少了些,回去跟相公商量商量,秦宁收回发散的思绪,安慰了小秀两句,去了课堂。
古墨书代替了唯励跟明长去了江南江北两府倾销宝石,沈新去了县衙旁边新建好的小型加工厂。
“县令大人,您来了,您看播种机图纸这块是怎么连接的,草民没太看明白…”
“大人,这个三角为何…”
沈新一来,就受到了师傅们的热烈欢迎,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问问题。
也不知道这些师傅是顾玄维从哪里淘登来的,每一个人都对工艺充满了热爱。
全都解答完了后,沈新去了锻炉旁,继续打造他的红宝石戒指,一边叮叮咣咣,一边胡思乱想,等双犁车等农具实现批量建造就可以销往周边临县了,而且各种金属矿脉的寻找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两个时辰后,沈新小心翼翼把打造好的两枚戒指放在准备好的木盒里,打算去找曾矿师。
据说曾师傅以前受雇于一大户人家,但十多年都没找到一座矿脉,被大户人家赶了出来,几经周折,被顾主薄搜罗过来。
曾师傅正在扒着眼睛看其他师傅干活,沈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曾师傅,你对找铁矿有没有兴趣啊?”
曾师傅四十几岁,眼神锐利,身形结实,他抱拳行礼道:“但凭大人做主。”
沈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若是找不到矿脉,只能高价从临县或是府城买,还有数量限制,因此找矿脉一事至关重要。”
“若是能在县内找到一座铁矿,那问题自然而然就迎刃而解了,曾师傅有什么需求人手,尽管开口。”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找到一座像样的矿脉,没想到县令大人还愿意雇佣他,曾师傅心绪复杂,又感动又心虚,只得不住地点头赞同,“大人说的是。”
沈新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过去,“这本《地镜图》是本官偶然所得,师傅可以多看看,参考参考。”
“这,这是…”曾师傅激动的嗓音都变形了,他在身侧使劲擦了擦手,才双手颤抖地接过书册,不敢相信道,“这难道是南朝朱大师毕生心血所著的那本书…”
矿师一脉祖师爷的书,他若是看上一眼,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不错。”沈新坦然地点点头,撒谎也面不改色。
这本书是他默写下来的现代经典著书,但换了个《地镜图》的皮子,借借势。
反正《地镜图》原书已经在战乱中遗失了,几十年没出现过了。
曾师傅双目赤红,瞧着比吃了十全大补丸还激动,他哽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沈新的目光已经飘到旁边程师傅的手里了。
“扑通”一声,曾师傅跪在地上朝沈新连着扣了三个响头,“大人大恩,曾寿全无以为报,愿为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本书就把一个人收买了?沈新沉思一瞬,弯腰把人扶起来,“曾师傅言重了,只要尽心尽力完成本官所托之事,也是全了你我这份情谊。”
等沈新走后,其他师傅纷纷取笑道:“寿全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如此行为实在是…”
“到底什么书让曾师傅如此失态?”另一位师傅作势要看。
曾寿全躲开咸猪手,下巴高抬,斜了众人一眼,神神在在道:“你们不懂。”
有了这书,他都能开山立派了。
其他人不以为然,一本书而已,能有多了不起。
郊外新开垦的荒田里已经长了稀稀疏疏的绿苗,官路比以往拓宽了一倍不止。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养,大宛马神采奕奕,重换生机,沈新、秦宁、沈瑾和沈瑜一家四口出来郊游、学骑马。
秦宁坐在马背上,双臂伸长,感受着微风笑道,“今天天气真好。”
沈新走在地面上,单手牵着缰绳,看向马背上的秦宁附和道:“是啊。”
不远处的沈瑜扯着一头棕色马的一侧缰绳,一边踩着马镫往马背上跳,一边对抓着另一侧缰绳的沈瑾说:“二哥,我上不去啊。”
“再试试。”沈瑾劲使的脸红脖子粗,低声道。
第188章
“相公, 阿瑾和阿瑜他们还没上去马,你过去帮帮他们他们吧。”秦宁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询问沈新。
“不用。”沈新大手一挥, “让他们多锻炼锻炼没多大事, 给他们选的都是温顺的马, 伤不了他们。”
不到十岁的孩子, 个头还没有马背高,怎么能放心,秦宁淡淡撇了沈新一眼,没说话。
这一眼如芒在背, 沈新身形一顿, 他拍了拍眼前的马头, 讪讪一笑道:“我这就去。”
见沈新过来, 沈瑾面色惊喜地喊了一声:“大哥。”
“大哥。”沈瑜跟着叫道。
高大的马头被两人按到底处,鼻息喘动, 沈新出声道:“一个人拉缰绳就行了。”
沈瑾毫不犹豫松开了缰绳。
沈新上前抓着沈瑜的手,掰着他的腿指导他翻身上马, 不顾沈瑜兴奋的吱哇乱叫,他拍了拍马头,又转身教沈瑾登上了马背。
“哇。”沈瑾不由得惊叹一句。
马背上的视野跟地面上的全然不同,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声和鸟儿清脆的叫声更加清晰, 轻微的晃动让他不自觉拉紧缰绳, 充满了紧张感和期待感。
“轻拉缰绳再松开,马就能慢慢走动了, 通过缰绳的方向、力度和身体的重心偏移来控制马匹的前进、停止和转弯就停步了。”沈新一边说一边看秦宁。
马蹄轻扬,沈新离得远些避免吃灰,他盯着秦宁的身影, 时间好似过了好久好久。
“哥哥,你看我,我会骑马啦。”沈瑜朝秦宁惊喜喊道。
“哥哥,我也会啦。”沈瑾跟着喊道。
秦宁背部绷直,小心翼翼举起一个大拇指举起来笑道,“阿瑾阿瑜真厉害。”
见沈瑾和沈瑜适应了,沈新跑到秦宁旁边,拎起缰绳笑道:“让他们慢慢练,咱们继续吧。”
学习骑马是一个不断练习的过生,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耐心,今日若沈瑾和沈瑜能学会让马慢走就很不错了。
“好。”秦宁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练习骑马。
专注的秦宁眼神坚毅,表情认真,嘴唇轻抿,沈新心里发痒,他笑道:“阿宁,我带你跑一圈好不好?”
“那阿瑾阿瑜怎么办?”秦宁眼里闪过犹豫。
“没关系,阿南和大山会看着他们的。”沈新笑了一下,翻身跃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腹,左手揽过秦宁纤细的腰身,“别怕,我出发了。”
随即右手缰绳一提,马儿吃痛发出嘶鸣,瞬间弹射而出,向西疾驰而去,留下一片尘灰。
秦宁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吃了一嘴的凉风,随即闭上了嘴巴。
风驰电掣,道路两旁的榕树不断后退,视线颠簸,风声呼啸,沈新温热的气息不断穿过秦宁的耳廓。
沈瑜在马背上玩的不亦乐乎,等他反应过来时,沈新和秦宁早已不见踪影,他面色疑惑,“二哥,哥哥和大哥呢?”
“散心去了。”沈瑾答道。
希望大哥得偿所愿。
“哦。”沈瑜问了一句就把心思重新放回了马上,“二哥,你看我能跑六步了。”
沈瑾:“……”
一盏茶后,秦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了沈新宽阔温暖的胸膛上,认真感受着旷野的自由肆意。
穿过崎岖山路,在秦宁大腿内侧已经磨的发麻后,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幽深的山谷,沈新率先下马,转身把秦宁抱满入怀,随后放在漆黑的岩石上。
等人站定后,沈新才松开手。
“这里好漂亮。”银白色的瀑布高悬天空,倾泻而下,沉闷的轰鸣声一下又一下在山谷徘徊震荡,山峦上的绿树映衬的愈发翠绿,焕发着无穷的生机,秦宁完全移不开目光。
沈新附和着应声,深吸一口气,握了握冒汗的手心,单膝跪在地上,他打开装着戒指的木盒,看向秦宁的眼神充满爱意,轻声说:“秦宁,我爱你,嫁给我好不好?”
即使身处异世,沈新也希望,他和秦宁恋爱、求婚、成亲这些步骤一个都不少,他希望他们的爱情圆圆满满、完完整整。
跪地的人身穿黑白相间圆领袍,头顶玉簪,腰系玉带,脚穿黑色高筒靴,两只熔金色的戒指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合时宜地,秦宁突然回想起,昨日相公给他讲的故事里有过这样的场景,相公还说,这叫求婚。
表明一方希望跟另一方成亲的愿望,并请求另一方的同意。
就跟谈恋爱一样,是秦宁以前从没了解过的新奇词,就跟沈新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美好的新奇。
感到沈新眼底的忐忑,秦宁收回发散的思绪,伸出发麻僵硬的左手,学着话本子里的话回答,坚定道:“我愿意。”
这一瞬间,沈新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雪夜,把选择权交给其他人,甘之如饴的不受控再次出现。
听到秦宁答应,沈新嘴角扬起,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天清水蓝和山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沈新小心翼翼牵过秦宁的无名指,取出红宝石戒指,慎之又慎戴在了秦宁的无名指上,亲了一下,眼神虔诚。
看着沈新的动作,秦宁手指连着心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好像和沈新的心情,感同身受。
沈新麻溜站起来,捧起秦宁的脸,落下一个珍而又珍的吻,桃花眼里全是笑意:“阿宁,我很开心。”
“我也是。”秦宁忍着羞怯开了口。
他喜欢和相公更亲密,再亲密一点。
“这次成亲,就定在新年那日好不好?”沈新说。
新年美好,他和阿宁之间更是永远美好,矢志不渝。
不等秦宁回话,沈新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咱们要大办特办,宴请宾客、娱乐烟花表演、重装新房一个不落,还要让全城百姓都祝福我们,好不好?”
秦宁好像在云端行走,心都没在实处,整个人飘飘忽忽地点了头,然后就被沈新叼住了唇瓣,从缱绻相依到一下又一下的啄吻。
等回了县衙,坐到平日算账的长椅上,他的思绪才清明过来。
县里各个工厂还没建好,书院也还在发展,田里粮食长势,出去商队的情况,这些事情都是要花费时间和精力一一看顾。
而且他和相公已经成亲了,再成亲一次如何跟大家解释?家中现银本就不多,相公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此次还要大办特办那得花多少银子?这些想法在秦宁脑海里一一闪现。
秦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心想,美色迷人眼啊。
黄昏落日,一望无际的青草田野。
沈瑜蔫哒哒地趴在马背上,盯着远方神色萎靡不振:“二哥,哥哥和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中午吃的肉包子早就消化没了,他肚子咕咕乱叫好久了。
不远处的大山等人也眼巴巴地看着他,沈瑾沉默片刻,出声道:“回家吧。”
这个时辰,哥哥和大哥应该已经到家了。
第189章
“今日县城一共发生纠纷七起, 瓦子内五起,居民区两起,都已经调解完成。”
瓦子每日的表演, 不光给县衙带来银钱的大规模增长, 还创造了不少就业机会, 有了空缺, 百姓慕名而来,县城的居住人数比以往多了一千多人,每日进城费都要收二三两银子。
“大人,四号和五号荒田已经开垦完成。”
郊外荒田按大小以编号划分, 沈新都聘任了一个有打理农田经验的负责人, 每日晚会各个负责人也要参会, 直接跟县令汇报田里情况。
“大人, 加工厂五日内成功制作出双犁车一个、商船一艘,播种机图纸研究透彻, 已经着手准备制作了。”
“大人,制瓷厂五日内瓷器出炉一窑, 三百四十二件上等品,五十件中等品,八件劣等品。”
各大工厂实际管理人每五日就会参加晚会,汇报工厂情况。
……
“大人, 珍渔村的盐田已经修筑完成, 盐灶也已经建了四个,还差六个就可以竣工了。”
各个村子的管理者也一一汇报各村的政策推行情况, 责任精准到户,精准到人。
大家也不再是分两侧坐人,而是前后三圈围坐在一起乌泱泱一片人, 沈新仍然坐在上首。
等各级官员汇报完日常事务,林斐济想到沈新的嘱托,顺势问道:“大人瞧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有什么好事可以跟下官们分享分享。”
“林县丞眼力不错。”沈新咧了咧嘴,轻咳一声,“本官要和郎君在元旦那日成亲,大家若是有空都来参加喜宴沾沾喜气,请柬做出来了我再正式邀请你们。”
“大人要抛夫另娶他人,难道做世人最不耻的负心薄幸之人?”林斐济怒火直冲脑门,开始后悔问了那句话,他眉头一竖,厉声喝问道。
场面为之一静,瞧着众人隐隐不赞同的目光,沈新心里为秦宁熨帖,他好声好气解释道:“你误会了,此次本官是和秦郎君成亲,是要再成一次亲。”
相交两年,林斐济自是知道沈大哥人品贵重,听了沈新的解释,他面色稍缓,重新坐回了小木凳上。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毫无头绪,久久未言,叶县尉第一个出声问:“大人和郎君不已经是夫夫了吗?”
沈新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官出身贫寒,和夫郎相识于微末,成亲时条件有限,只摆了两桌酒席草草了事。”
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沈新痛心疾首道:“回想起来,觉得实在委屈家中郎君,如今本官也算小有成绩,自想弥补心中遗憾。”
古往今来,飞黄腾达后抛妻弃子的人比比皆是,林斐济自知惯性思维想错了,他起身拱手行礼道:“大人对郎君情深义重,下官未知全貌,冒然出声,还望大人海涵。”
“坐下坐下。”沈新笑道,“你也是为郎君着想,本官都明白。”
“恭喜大人。”接二连三的恭喜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沈新听的身心舒畅,他一一点头,含笑道,“到时大家都来都来,今日晚会先到这吧。”
吃过晚饭,明长和唯志到了主屋,低声汇报着昭平各处情况:“大人,近日昭平县城并无异动流言,百姓安分,驿站那边也只有几个商队暂住过,并无官员来过。”
沈新眼神从地图移开,“辛苦你了,身兼两职,还要去书院上通识课。”
虽没有对昭平县大动干戈,但有心人瞧见往上报,也是一件麻烦事,还是得提前把控消息。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大人言重。”明长回道。
等两人离开,沈新跟秦宁闲聊:“阿宁,书院东区里可有什么好苗子吗?”
书院划分为东区和西区,东区是女子和哥儿专属空间,西区是男子专属空间,中间划分出来的部分是不分男女的活动区,如今尚未开放。
“相公之前带回来的周杏花不错,为人沉稳细心,人也聪明,是个能做事的性子。”
“还有两个县里人家的小哥儿,年纪不大,有基础性子灵活,也很不错。”
“西区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好苗子。”沈新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相公的要求,或许可以放低一点。”秦宁想了想,委婉道。
沈新犹豫了一下,“好,我再看看。”
矬子里拔大个,也得拔出来几个。
昭平县及下属村落的发展已经初步迈上了正轨,县城向西与益州相接连绵不绝的山峦,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山峦起伏、地形复杂,植被茂密,人迹罕至,无论是屯兵还是屯粮常人都难以发现,而且这里山地众多,说不定就有金属矿脉呢。
沈新提笔在棕色的图纸上,画上一个红色的圆圈。
秦宁踌躇片刻,走到沈新旁边,试探着问:“相公,咱们的成亲仪式要不要精简?”
省点银子。
“今天晚会我已经跟大家说了咱们成亲的事,还说要大办特办。”沈新放下笔,抱了抱秦宁,“这次成亲,我只想让你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
见秦宁神情犹豫,沈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眨了眨眼:“把此事交给我好不好?”
“好…”秦宁晕晕乎乎答应下来。
沈新轻笑一声,弯腰抱起秦宁向床上走去,慢悠悠道:“夜深了,咱们也安寝吧。”
说做就做,沈新去加工厂找曾师傅和他的两个助手谈去山脉的事情,顺便把写好的有关木质结构设计施工、金属冶炼和锻造技术相关的基础书籍给了相应师傅。
“大人恩重,草民无以为报。”
比起那日的曾师傅,几位师傅的表现有过之而不及,在情感感染下,几位师傅双眼含泪,看向沈新的目光犹如看见了在生父母。
沈新好一阵安慰,又画了几个大饼才躲过纠缠,带着曾师傅等人一连几日都去了九连山脉。
九连山脉,沈新给连绵山脉新起的名字。
这日,沈新跟以往一样准备去九连山脉,刚出大堂就被新来的狱卒叫住了,“大人,罪犯陈虎说有关西边山脉的事情要呈报大人。”
陈虎,那个燕阳山山匪头子,沈新从记忆的犄角旮旯翻出这个人,他挑了一下眉毛,边往大堂走边说:“见见,把人带过来。”
他要看看这个硬气的陈虎能吐出什么花来。
“大人,大人,我要告发。”陈虎跪在地上一脸大义凛然道,“西边山脉那里边还有两个土匪窝,有一个土匪窝在昭平县属地,头子叫付老三,以绑架路过的富商索取赎金为生。”
大俊说得对,他都沦落到天天当牛做马犁地了,那个付老三还能在山里头当大哥吃香的喝辣的,没有这样的道理。
上次明长去益州并没有遇到山匪,难道这些人转移了?还有他们有眼力见,沈新垂眸掩下眼底的沉思。
见县令大人不说话,陈虎心中着急,他谄媚一笑:“大人,罪人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跟您讨个赏?”
这几个月,他整日犁地,犁的腰酸背痛,天天倒头就睡,人生都没有奔头了。
闻言,沈新抬眸问:“你想要什么?”
“罪人不想犁地了,想换个活计。”陈虎立即说。
“那你去育苗吧。”沈新想了想,回道。
种子不够多,如今讲究精细化种植,都是在催芽育苗后移栽进地里。
有什么不同?不还是在地里打转,但畏惧县令大人过往的威势,陈虎不敢反驳,他咬牙回道:“谢大人。”
后院。
秦宁靠在窗边,一针又一针地绣着手上的婚服,神色认真。
紫珠憋了好半天,轻声劝道:“郎君,大人不是说已经在苏大师那里订好了婚服,您怎么还亲自做…”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懂了。”秦宁轻声一笑,温柔的眸光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第190章
一连多日的来回奔波, 几人踏过了六七座山,曾师傅并没有找到有用的金属矿脉,倒是让沈新找到两处易守难攻, 格外宽敞的山谷。
一号山谷练兵屯粮, 二号山谷建工厂。
至于陈虎口中的那伙山匪, 在没惹到他之前, 沈新没想过灭了他们,若他们识趣的话,或许能留到给新兵练练手。
沈新沿着山谷边缘走了一圈,把大型野兽都赶了出去, 在山外侧留下特殊记号后, 不顾瘴气, 转身往大山更深处走去。
从没有人涉足的深山老林, 宝贝肯定很多,比如几百年的人参, 何首乌、灵芝之类的,有金属矿脉的可能性极大, 沈新心想。
高大浓密的树木遮挡住刺眼的光线,沈新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留下清晰的嘎吱嘎吱声。
他脚步不停挖下四五只粗壮的人参放在背篓里,对四周悉悉索索的蛇行声视而不见,从一棵果实累累荔枝树上摘了许多红得发紫的荔枝放在另一个背篓里。
东捡捡西摘摘, 不消多时, 两个背篓就满了大半,这时, 沈新的余光瞥到一团五颜六色的生物。
他抬头朝远方看去,不远处的山腰上竟然有两只孔雀。
末世那几年,孔雀都变异了, 身形不光生长了几十米,五光十色的羽毛也变成了坚硬的武器,这么可可爱爱的样子他很久没见过了。
沈新挑了挑眉,快步朝孔雀走去。
孔雀长的这么漂亮,带回去至少能得到阿宁一个吻。
刚好两只孔雀一雄一雌,也不用担心他们孤不孤单的问题了。
这东西对吃喝居住环境要求好像还挺高的,沈新漫不经心地想,但两只手丝毫没有犹豫,抓住瑟瑟发抖围成一团,不敢动只敢短促鸣叫的孔雀,而后单手用麻绳捆住它们双脚,一左一右夹在了怀里。
沈新起身环视一圈,眼神定在了小溪边零散四落红褐色石头。
他捡起石块摩挲两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铁矿石,铁矿还远么?
另一边的曾师傅等人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拿着铁镐和铁锤等自制工具沿着脚下的土地一寸又一寸测量检验。
沈新按照曾师傅留下的标记找过去的时候,曾师傅几个人正在吃午饭,就着凉开水啃肉包子。
曾师傅和他的两个助手高淳和高善看见沈新,立刻站了起来,曾师傅咽下嘴里的食物,连忙禀告道:“大人,请恕草民无能,还未找到铁矿。”
“见过大人。”高淳高善行礼后,视线就从没孔雀身上移开过。
沈新“嗯”了一声,举着手上的孔雀笑道:“本官不光找到两只孔雀,还发现了铁矿…”
曾师傅听到铁矿,连沈新手里的孔雀都顾不得看了,他双眼兴奋,一连串的话蹦了出来,“真的?在哪?大人能带草民去看看吗?”
师傅哪哪都好,就是太直了,高善心里轻轻摇头,他接着说:“大人还没吃饭,趁着包子还热乎,不如吃了再过去。”
“不急,铁矿在深山里,不会跑了。”沈新玩笑道,高淳高善两人一左一右接过沈新手上的孔雀。
大致测量出铁矿大小,确认了开采地点,一行人心满意足回了县城,曾师傅三人回了加工厂,沈新则抱着两个孔雀进了县衙内院,问道:“郎君呢?”
阿谷如今统管内院,他行礼回复道:“郎君去监工大家建造纺织厂了,还没回来。”
“给它们建个窝,要精致点的。”沈新应了一声,把怀里的孔雀递给阿南,叮嘱道。
“大…大人。”阿南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抱着孔雀手脚僵硬,“这是什么?”
“山里捡的动物,叫孔雀。”沈新随口回道,“当吉祥物好好养着吧。”
晚会之前,沈新和秦宁一家携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来庭院看珍异禽物。
“听闻西凉有两只孔雀奉为珍宝,只供皇室及宗亲子弟观赏,今日借大人光一饱眼福了。”顾玄维随口道。
“这么珍贵?”沈瑜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盯着围栏里,竖起羽毛的孔雀,偏头问,“大哥,这两个哪个是雄哪个是雌的?”
沈新解释道:“大只为雄,小只为雌。”
而后用气声跟秦宁说:“雄性孔雀求偶的时候尾羽会开屏,像扇子一样,很好看的。”
观赏完孔雀,一行人又投入了繁忙的县衙事务当中。
加工厂的师傅们做好脚踏纺纱机的同时,纺织厂建造完成,秦宁搞定了蚕丝、亚麻和苎麻原材料的供应,第一批纺织女工也从启蒙书院结业后,纺织厂就正式开张了。
随着《西游记》、《白娘子》等故事广为传泛,人物周边和手办也越来越热门,县城孩子几乎人手一个,造纸作坊也顺势平地拔起。
郊外的荒田和各个村落的作物也平稳生长着,秦宁在临县开了几个吃食铺子,也日日盈利。
沈新领着十几个人,一天又一天地往九连山脉里跑,偶尔还骑着马来青山放风。
练兵需要的训练场地、设施和住处都往后放,当务之急的是得赶快把套子做出来。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到底是他和秦宁贴身用的东西,他不想用他人使用过的工具做。
制作套子第一个需要的是特定模具,按照同样尺寸,沈新用新造好的熔炉烧制出玻璃模具。
橡胶接触空气太久,有些发硬,沈新伸手捏成碎末,过滤净化,经过硫化处理后放在模具上,怕手工做的保质期短,沈新只做了五六百个,还留了一半橡胶,关乎着日后的幸福生活,每一个套子,他收的都非常小心翼翼。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一号山谷里的练兵基地建造完成,二号山谷里的机械工厂建造完成,海陆两边的商队都回来了,沈新也没再让他们出远门,因为新年要到了。
他和阿宁的婚礼也要到了,这些从无到有一直跟着他们的人,也该亲眼做个见证。
大燕有成亲前三天双方不见面的习俗,但沈新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是封建糟粕,不顾众人阻拦,婚礼前一夜仍然和秦宁睡在一起。
“阿宁,虽然成亲仪式里面的提亲、纳采、问名和纳吉咱们都略过了,但纳征不能略过从简,这是制瓷厂、造纸厂、书院、青霞山、郊外荒田等契书。”
昏黄的烛火,挡不住沈新灼灼笑意,他把手里厚厚一叠契书递到秦宁面前,“这些契书我已经写到了阿宁的名下,是成亲的聘礼,还望秦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