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放心。”刘六拍了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二月十三,沈新和秦宁在主屋收拾要带去县城的物品。
被褥,衣服,洗漱用品,锅碗瓢盆,平时用着没发现,这一收拾才发现家里有这么多东西要带,几个木箱子都装不完。
县城学舍十天放一日假,他可以回来去大黑山补充糕点原料。
平时还可以让冯大青他们定时去县城,这样也不怕缺少东西。
想到这,沈新和秦宁商量着说:“咱们的东西可以少带一些,到了县城缺什么再买就是了。”
秦宁自己在那嘀嘀咕咕:“啥东西都现买,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边说边把厕纸往木箱子里塞。
沈新走到他旁边,轻轻揽过他的腰,“你说什么?”
秦宁推了推沈新,没推动,睁大眼睛做无辜状,说:“没说什么。”
“哦。”沈新配合秦宁,装做没听见的样子,只是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
秦宁拍了拍他的手,“快去收拾东西,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好吧。”沈新说。
他把笔墨整理到一个小匣子里,眼珠微动“咱们两套被褥带一套就够了,留一套在这,等回来用。”
这几日,沈新都以他冷为由,每晚吹灭蜡烛后就从自己的被窝钻到秦宁的被窝里,抱着秦宁入睡。
但往后天气越来越热,这个理由会很牵强,索性趁此机会,正大光明给自己谋福利。
香软的夫郎谁不想抱呢。
秦宁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垂,小声说:“好。”
他也很喜欢晚上和相公一起睡。
秦宁又问:“那二毛和三毛他们怎么办?他们一个人只有一套被褥。”
沈新摆了摆手,“他们个小,费不了多少事,到时候请村里大娘大婶帮忙做一套新的就行了。”
“……”秦宁,“相公,县城的粮价涨了不少,咱们去那买太不划算了,从家里带两担过去吧,地窖里还有不少。”
沈新想了想,说:“拿一担吧,县城粮价贵粮食紧缺,咱们带两担太招摇了,也得留冯大青他们够吃的。”
秦宁点点头,心里开始计算冯大青几个人需要多少粮食。
原来他们一家四口每天要吃三顿饭,将近十斤粮食。
加上冯大青三个人,一天就得将近十三斤粮食,按照去年的粳米价五文一斤算,一天就得吃将近百文。
今年年头又不好,不知道粮食以后会涨价到什么样子,秦宁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迟疑了一会儿,问:“相公,他们会不会拿着家里的东西跑了。”
“没关系,抓回来就行了。”沈新随意道,“我去跟他们说点事,你先收拾着。”
“好。”秦宁说。
主屋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秦宁环视一圈,四处查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住了好几个月,陡然离开还有些不舍,秦宁抱着梁柱,不经意间往上瞟了一眼。
他的目光就定在了房梁之上。
第76章
那是什么?
房梁上模糊的轮廓勾起了秦宁心中的好奇心, 他挪动木桌,又在木桌上面摆了一个箱子,小心踩着, 伸手够到了木梁上。
他摸到了一个匣子, 大概有一只手那么大, 秦宁小心翼翼地爬下来, 吹了吹匣子上微末的浮灰。
匣子呈灰褐色,侧面挂着一把铜锁,秦宁晃了两下,里面发出“叮当”的脆响, 他不敢晃了, 怕里面的东西碎了。
只是摸了两下锁头, 把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等相公回来问问他这里面是什么。
冯大青三人被安排在了西厢房, 沈新此时正坐在木椅上,跟冯大青三人交代稻田养鱼的方式方法及注意事项。
三人都不识字, 只能靠记忆,为了节省时间, 沈新只让他们一人记一小段。
“冯七你每隔三日去一趟县里给我们送新鲜蔬菜,从今天开始你就留胡子吧,走路姿态也换一个。”
冯七是他们三人中最不起眼的,是现阶段最适合去县城的人选。
“东家, 那我和大青哥呢?”刘六忍不住问, 自从签了奴契,他们就改了称呼。
“你们不会以为暴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想什么美事呢。”沈新反问道。
“你俩在乡下好好种地。等你们什么时候大变样了, 县城人认不出来的时候,再谈出去的事。”
“明白了。”冯大青和刘六连连点头。
“走,教你们怎么整理池塘和菜园子。”
等沈新再回到主屋时, 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秦宁并不在屋内,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木桌上的铁匣子,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拿起了木匣子。
铜锁还没被打开,他松了一口气。
看来阿宁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
显然不能说这匣子是我干掉你养父母,才抢到的战利品。
得好好找个理由。
“相公,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呀?”秦宁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他帮二毛和三毛收拾东西回来了。
沈新双腿突然一软,他手撑在桌面上,打开了匣子,嘴角勉强勾起:“这里面有一千两银票,是老道送我们的新婚贺礼。”
秦宁没怀疑,他手指颤了颤,声音也跟着颤抖:“这么多银票,就全给咱们了…”
“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阔绰。”沈新把银票递给秦宁,“你管钱吧。”
秦宁立马接了过来,小心脏怦怦直跳,一脸真诚地说:“银子放上面太不保险了,我先收着,相公想要就来找我。”
“好。”沈新说,“我跟冯七说了,让他每三天去一次县城,给我们带鲜菜食物之类的。”
秦宁眼睛微亮,“三月份的时候,山里的春笋和各类春菜长的可快了,到时候让他多带一些去县城,菜钱就全省了。”
“都依你。”沈新说。
天刚蒙蒙亮,湿气浓稠如白雾笼罩天空,沈新赶着骡车,带着一家子去往县城。
玉兰巷清幽静谧,住户的大门紧闭。
新家庭院的槐树枝桠上三两嫩绿的新芽点缀其中,清谈的槐木香若隐若现。
但院子没有乡下的大,三个孩子这摸摸那看看,好不稀罕。
沈新没让他们沾手,自己把车上的箱子都搬进了院子里。
秦宁拍了拍手,“二毛三毛打扫东厢房,古墨书打扫西厢房,开工,收拾新家。”
“好。”三个孩子气势如虹地喊道。
沈新见三个孩子拎着工具往自己的房间走,牵起秦宁的手问,“请问小秦大人,我做什么活?”
他不是什么大人,秦宁脸颊微红,他先是检查了一下沈新的手没有伤口,才说:“相公明日就要去学舍读书了,今日得好好休息。”
沈新失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累什么累,先去打水。”
当初沈新看中这个房子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这个院子里有水井,不用去公共水井取水。
“好。”秦宁说。
秦宁几人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新家收拾干净,把新买的对联贴在门口。
沈新专心致志建面包窑为了后续开铺子做准备。
期间木艺坊还送来了沈新订做的新家具,床架子浴桶,木桌,书桌,衣柜等。
晚饭几人吃了简单的阳春面,便各自洗漱上床了。
新家没有炕,和南溪村比冷上不少,倒是方便了沈新,他把秦宁搂在怀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秦宁把手放在沈新的腰间,“相公,明天我就去街上了解了解情况租铺子卖糕点吧。”
沈新言语间透露着不赞同,“不如先休息几天吧,今天干了这么多活呢。”
秦宁把脸埋进沈新的胸膛,声音沉闷道:“都休息一冬天了,一点都不累。”
沈新一动不敢动,“行,依你,睡觉吧。”
秦宁嘴角轻勾,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学舍甲班,卯正。
沈新坐在小木凳上,他环视一圈,拒绝参加摇头晃脑的背诵行列,面无表情地跟着朗诵《春秋》。
辰正,吴夫子来了,课堂随之一静。
吴夫子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蓄着长长的黑胡须,看不清脸。
“今日我们来讲春秋时期时齐桓公为了壮大齐国推行的改革…”
一上午,整整两个时辰,吴夫子从经义讲到策论再讲到诗赋,如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水都不曾喝一口。
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沈新叹为观止,吴夫子的讲述也给他带来了不少感悟。
到了午休时间,陈志瑞连忙走过来,欣喜道:“沈弟终于回来了。”
沈新见陈志瑞脸色蜡黄,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便知道这个冬天过的不算好,他邀请道:“陈兄,去我家吃饭吧,一个冬天未见,有许多话想说。”
陈志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两人往沈新家里走。
学舍甲班人比以往更少了,只剩下了八个,
沈新问了陈志瑞才知道,有一个冬天没熬过去死了,另一个家里没钱读不下去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沈新的新家。
午饭是四菜一汤,素炒三丝,木耳炒肉,白菜,炖豆腐,红烧排骨和紫苏叶饮子。
在现在这个时节,算是很丰盛了。
陈志瑞一脸惭愧,“让沈弟破费了,不过家妹不幸夭折,我打算这半年都吃素。”
沈新和秦宁对视一样,他长叹一口气,“陈兄节哀。”
陈志瑞勉强一笑,“是我无能,连累她小小年纪就受苦至死。”
沈新没法安慰,毕竟人死了是事实,他干巴巴说了一句,“吃菜,活着的人得带着她那份好好活下去。”
“沈弟所言极是。”陈志瑞微皱的眉头松开。
学舍午休一个时辰,二人吃过饭略坐坐便回了。
下午吴夫子又讲了整整两个时辰,还布置了一篇策论和一篇经义,明天早上交给他。
等沈新写完课业,已经戌正了。
月亮高高悬挂于空,柔光遍地。
今年的府试四月中旬,也就是说,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一个多月。
沈新的脸带上了痛苦面具。
秦宁赶紧走过来,把水盆放下,说:“相公,是不是累了?我给你热了洗脚水,你泡泡解解乏。”
沈新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可让男朋友给他倒洗脚水这事他有点不能接受,“都说了你不用干这些活,我来就行。”
“我也想帮相公嘛。”秦宁牵住沈新的衣角。
沈新展开双臂示意秦宁坐在他腿上,“行吧,那你过来给我充充电。”
“充充电是什么意思?”秦宁双眼疑惑。
沈新闷声道:“类似解乏,抱着你我整个人都不累了。”
秦宁捏住自己的手指,一脸认真地说:“我没有这个作用,而且我很沉,坐在相公身上,相公会更累。”
沈新忍不住笑出声,他说:“只是抱着自己男朋友的一种心理作用。”
“你好可爱。”
等他洗完澡,上床后熟门熟路地把秦宁抱在怀里,商量道:“过两天放假给二毛和三毛找一个私塾吧,你的课业还是由我教,如何?”
“好。”秦宁直接答应下来,他说,“西市口边的铺子要往外租,价格便宜,一个月二两银子,我去看了,后院不光有灶房还有可以住人的房间。”
等来福做工的时候可以住。
沈新把玩着秦宁的手指说:“可以,有雪灾和暴民影响,县城人心惶惶,这个时候的铺子最不值钱了,你还可以往下压压价。”
“这样的话咱们的糕点铺子还能开起来吗?”秦宁担忧地说。
“有钱人多的是,新铺子一开,我们做几种看上去精致华贵的糕点,专门卖给他们。”
“别想太多,早点睡觉。”
“好。”秦宁把脸贴在沈新的中衣上。
沈新每日在学舍和家之间往返奔波,假装沉溺在读书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冯七来了县城两次,跟沈新汇报了他们三个人在南溪村做的事情,带了一些新鲜蔬菜和木炭,又把秦宁的话带回去,便匆匆回了村。
秦家糕点铺也正式开张了,没有鸡蛋面包做不了,秦宁只做了核桃酥,红豆糕和绿豆糕。
沈新熬油似的熬了十日,终于到了放假日,他打算去铺子里做个面包窑,省得秦宁在店里和家来回跑了。
生意刚刚起步,店里只有秦宁和三个孩子。
店里没人,二毛和三毛站在门前似是在迎来送往,沈新发现秦宁的脸色不好,他赶紧上前两步,问:“怎么了?”
“这是五福斋在卖的山楂糕和板栗饼。”秦宁伸手指了指柜子上的糕点,气愤道:“和咱们家做的一模一样。”
他上次去五福斋好像没看见这两种糕点,沈新惊讶了一瞬,说:“崔逸白不打算守加盟商的契约了?难道他找到契约空子了?”
第77章
秦宁念头一转, 便懂了相公的意思,
“咱们是和各个县城的加盟商签订的契约,明面上五福斋完全可以说是他们琢磨出来的, 来推脱干净。”
“糕点用量用料不同, 做出来的口味自然会千差万别,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 一模一样。”
“特别是山楂糕,我还放了黎檬子。”
“这些人定是瞧准了现在路途不便,故意这么做的。”
生气的秦宁瞪圆了眼睛,更显可爱, 沈新轻咳一声, “阿宁说得有理。”
大燕交通不便, 若是去其他县城追查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升斗小民根本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做这些事。
即便告到县衙,也要涉事双方共同出席, 依照现在的情况显然做不到。
短时间内还真是不好解决,沈新碰了碰柜台边的算盘, 说:“好在咱们还有新糕点,倒是影响不大。”
“但是这个时节他们去哪弄的山楂?”
秦宁想了一下,说:“许是之前存的,他们家长年累月做糕点, 总有一套保存果子的法子。”
“有理。”沈新说, “阿宁真聪明。”
现在粮食价格高涨,糕点的价格也随之上涨, 几乎都翻了一倍。
绿豆糕和红豆糕都卖三文一块,核桃酥一块卖四文。
店里人不多,沈新呆了一会便离开了, 他要给二毛和三毛找个私塾上。
既然决定入世当官,那两个孩子也得跟上这个时代的教育思想,他可不想将来动着老胳膊老腿教训熊孩子。
在学舍时,沈新便跟周围人打听过县城的启蒙私塾夫子都有谁,什么性格。
可巧的是,之前在甲班读书的郭子谦在县城办了一个私塾。
郭子谦,二十五六的年纪,三年前中的童生,年前因为家里穷便从甲班退学了。
和原身也算点头之交,起码对这人有点了解,若是把孩子全然交给陌生人,沈新还有点不放心。
万一传授一堆酸腐老旧的思想,他得花多少时间掰回来。
沈新决定先去他那看看。
西街五坊杏林巷,离他家不远,走过两条街便是,若是二毛和三毛上学也比较方便。
日头正暖,小院内的阳光被光秃秃的树枝挡住,稀疏的阳光斑驳地落在地面上。
郭子谦慢悠悠的讲课声,五六个孩童端坐在木案边,认真的听着,整幅画卷洋溢着希望的气息。
郭子谦讲的是琼林幼学中的一个片段,“云霓者,雨之余气……”
沈新听了两刻钟,直到下课,他敲了敲门。
郭子谦见到他很是惊讶,“沈新,你怎么来了?”
沈新没有字,学子之间都直接称呼名字,他说:“家里有两个七岁的弟弟沈瑾和沈瑜,他们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听说你这里开了私塾,想着来问问情况。”
郭子谦秀长的眉毛上挑,没过多提问,直接介绍道:“五日一休,每日讲两个时辰,目前课程是教《三字经》和《琼林幼学》,束脩粮食布匹银两皆可,笔墨纸砚一副。”
“还要看看孩子的具体资质如何,学到哪了。”
已经接近正午,该回家做饭了,沈新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一会儿就带两个孩子来。”
怕客人上门,中午是在店里吃的,沈新把私塾一事和二毛三毛说了。
二毛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谢谢大哥和哥哥。”
三毛一脸认真地说:“我还是不去了吧,给家里省点银钱。”
沈新毫不客气地直接拆穿道:“是你自己不想去吧。”
三毛讪讪一笑。
吃过午饭,沈新和二毛三毛去了郭子谦办的私塾。
郭子谦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类似于识不识字,识多少字,读过什么书之类的。
还好沈新之间都教过他们,两个人都答上来了,私塾一事就此定下。
把二毛三毛送回店里,和秦宁简单贴贴后,沈新又离开了。
他也得想办法赚钱,不能坐吃山空,只靠秦宁,秦宁的压力太大了。
两个人一起赚钱,互相理解,互相扶持才能越走越远,一路执手偕老。
原本沈新想开个饭馆,但他整日待在学舍,时间不够,还是和木艺坊合作卖玩具图纸比较划算。
木工坊内冷清的很,壁柜上几乎都是空的。
柜台旁还是原来的伙计,只是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些。
沈新上前问:“你们这还收不收图纸了?”
“您来了。”小二眼尖得很,他认出了沈新,眼里闪过一抹惊喜,欣喜道:“收收收,当然收,您里边请。”
这边弯腰伸手请沈新进去,那边一偏头往后院喊:“掌柜,来客了。”
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肺活量真好,沈新心中感叹,甩开这种奇怪的想法,握了一下木工坊掌柜的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于掌柜搓了搓手,忐忑道:“先生这是又有大作了?”
沈新坐了下来:“侥幸有了一些灵感。”
他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折好的图纸晃了晃:“但这次我要分成,每卖一份,我就要抽一成利。”
沈新上次提供的图纸让他大赚了一笔,刘掌柜相信这次也一样,不过半成利,他给得起。
想通关节后,刘掌柜一锤定音道:“我答应。”
沈新微微一笑,和刘掌柜签好合约后,把图纸展开,说:“此图名为迷宫,老少皆宜,全看设计的迷宫难度。”
刘掌柜他目露精光,眼里狂热一闪而过,“公子大才。”
晚间,秦宁坐在木桌旁数钱,眼睛弯成月牙,和沈新炫耀道:“今日生意不错,有五百一十三文钱。”
沈新坐在秦宁旁边,搂着他的腰,缓缓摩擦,夸赞道:“阿宁真厉害。”
“相公,痒。”秦宁把沈新的手拍下来,和沈新商量道,“我们再卖点早点什么的吧,靠着西市,生意不会差的,这样还能多赚一些。”
沈新委婉拒绝道:“那样你也太累了,现在都已经是寅时起了,你身子熬不住。”
他把下巴放在秦宁颈窝处,“我还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呢。”
秦宁心里甜滋滋的,耳朵不受控的发红,他说:“我也想和相公长命百岁。”
沈新捏了捏秦宁果冻般的耳朵,“有件喜事没来得及说,我和木工坊谈了一桩生意,我出玩具图纸,木工坊负责加工售卖,每卖出一份,咱们就能得半成利。”
秦宁闻言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坐在家里银子就财源滚滚的来。”
这样的话,他什么时候才能养得起相公。
沈新点头,“差不多,还得看玩具畅不畅销,卖的多银子才多。”
秦宁幽幽地说:“这么说,二毛和三毛玩的七巧板和拼图都是相公卖的图纸上的?”
第78章
严格意义上来说, 沈新并没有说过玩具和他没有关系。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如此回答,沈新讪讪一笑,“那几张图纸不过是我侥幸所得, 卖了几两银子和卖野物的钱混在一起了, 就没说。”
在一起不到一个月, 就跟男朋友撒了两个谎, 沈新在心中谴责自己。
但面上依然义正言辞,“总之,家里又多了一个来钱的生意。”
他若是跟阿宁承认自己是穿来的,万一阿宁把他当成恶鬼不和他好了怎么办?
得谨慎行事。
能拖就拖。
总感觉这个时候的相公特别心虚, 秦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到底没说什么。
熄灯后, 二人相拥而眠, 沈新痛并快乐着。
县衙灯火通明,县令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急的来回踱步,黑白色的胡须跟着乱飘, “这可怎么办?陆正清那个愣头青,刚到南江府不过三日就把南江知府郑文远大人给斩了。”
“知府可是朝廷正四品大员,他手段也太干脆利落了些。”
说着说着,便骂了起来,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得到当今圣上的青眼, 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他不过一个寒门子弟, 全无依仗,行事竟如此狠辣,等圣上厌弃, 他连一个月都活不到。”
刘县丞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此刻心情平复不少,他默默听着县令大人跳脚,等人顺气了,才低声劝道:“大人放心,咱们去南江府可是有正经由头的,治病乃大事,就是陆正清也挑不出半点错来,更何况咱们走之前也安排了人暂代事务,但他不顶用被暴民杀死了,死无对证对我们更有利了,如今正处用人之际,难不成他还真敢把咱们全给斩了?”
“依下官猜测,他不过是杀鸡儆猴,做做样子罢了。”
只不过这只鸡太大了些,掉在地上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县令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轻呼一口气,思绪平静不少,“你说得有理,本官确实是去府城看病的,雪灾一事纯属凑巧,等陆大人来时,我们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决不能让他挑出一点错来。”
想到这,他的思绪愈发清晰起来,他说:“今年雪灾严重,百姓缺衣少粮,日子不好过,本官决定开县城粮仓,放出百担米粮帮他们渡过难关。”
“明早就发布告示,凡望江县及下属村落每户人家可领半斗粳米,城内将在十字街口建立布粥处,凡县城百姓每日皆可领两碗米粥。”
刘县丞拱了拱手,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个马屁,“大人仁义,望江县有福了,请大人放心,下官必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第二日一大早,县衙门口便贴出告示,附有两名衙差高声朗诵。
不过半个时辰,县城便传开了,听到消息的人个个喜气洋洋。
听到这个消息,沈新心情沉重了些,中午吃饭时便和秦宁交代:“冯七明天来的时候,告诉他,短时间内都不要来了。”
铁公鸡突然作秀,肯定有鬼。
秦宁懂了沈新没说的意思,一口答应下来,“好。”
中午做的是红烧肉,二毛和三毛最近起早贪黑,除了上课就是做课业,现在只顾着闷头扒饭,都没注意两个大人说什么。
秦氏糕点铺逐渐步入正轨,王承德和来福来过几日便回去忙春耕的事情了,店内还是秦宁和古墨书两个人在忙。
县衙门口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都在感念县令恩德,称他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临近村子有知道的也着急忙慌地赶来,生怕迟了就没有了。
五日后,一队人马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左右两侧的禁军骑着高头大马,个个面容冷肃,骇人的气势扑面而来,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县令穿着朱色官服,一左一右站着穿着青色官服的县丞和主薄,衙差随侍左右。
马儿止蹄,扬起一片尘土,轿门下压,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县令的心提了起来,看清人后又放了回去,不是陆正清,是监察使魏明成,从五品。
他赶紧迎了上去,拱手作揖道:“下官望江县县令吴维若,恭迎大人。”
魏明成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脸上笑呵呵的,“辛苦你了还特意出城来迎,咱们进城吧。”
吴维若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陆大人没来吗?”
魏明成解释道:“大人先去受灾情况最严重的会阳县了,让我先来这里探探路。”
进了城,街道两旁,所见百姓纷纷跪拜。
此刻的沈新正端坐在木案边,神游天外地听吴夫子讲课。
“沈新,你如何理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经典的课堂提问来了,仿佛重回学生时代,还是弯腰版的。
沈新站起来,作揖道:“学生以为这是儒家以民为本的思想体现,强调…”
沈新回答完,吴夫子没表态,转而问另一名学子。
夕阳日下,和学舍新认识的朋友作别后,沈新迈着大步去了铺子,准备接秦宁回家。
听到人来人往的议论,沈新知道自己猜对了,只要等这些自上京派来的官员回去,冯大青三个人就安全了,不用再藏东藏西了。
店里还有三四个人,秦宁收钱,古墨书脸上挂着笑把打包好的糕点递过去,“四块绿豆糕,您拿好。”
等店里没客人了,沈新才走上前,扫了一眼还有几块糕点的柜台,说道:“剩下几块拿回去当点心吃吧。”
“好。”秦宁说。
沈新和秦宁肩并肩往家走,古墨书拎着糕点包,跟在他们身后两三步的地方,孤零零往前走。
路过私塾,他又把二毛和三毛接过来,一齐回了家。
三月初八,县衙门前又贴了张告示,朝廷拨款拨粮赈灾,每户人家可领半两银子,一斗大米。
若有房子遇到灾祸者,可前往县衙登记,官府会派人进行修缮。
望江县一片祥和喜意,午后的阳光温暖柔和,福喜面色纠结道:
“郎君,我们真要这么做?”
“当然。”吴清远抬了抬下巴,“如今他的文章可是得刘伯伯亲自赞赏过的,刘伯伯还亲口承认过这次秀才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他看着福喜语重心长道:“刚定下的未婚夫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些人当着我的面不说什么,心里却都觉得我克死了他,我在望江县的名声算是完了。
“好一点的富贵人家都忌讳着这个事,爹现在给我相看的人家也是穷书生,既然要选,自然要选个有前程的。”
“郎君说的在理。”福喜不自觉地点点头。
“郎君,他来了。”
青云巷里,沈新从学舍出来往家赶吃午饭,学舍其他人要不就是自己带饭,要不就是家里来送。
到了巷口时,这里只有沈新一人。
“快快快,我帕子呢?”吴清远着急忙慌地把帕子捏在手里,朝沈新走去。
见一个陌生哥儿眼神直勾勾的一直盯着他,一看就不安好心。
沈新心里发毛,生怕被讹上,离得老远绕着路走。
吴清远连沈新的衣角都没沾上,愣在原地,直到沈新远去。
吴清远回了神,他不可置信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走路还非得绕着我走,难不成是在嫌弃我?”
说到这,吴清远气笑了,“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难道还敢嫌弃我一个官家哥儿!?”
“郎君莫气,许是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走路习惯。”一旁的福喜小哥连忙劝解。
“不识好歹。”吴清远起的心口起伏不定,脸色明明暗暗。
“郎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福喜瞧着吴清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吴清远没好气道:“他人都走了,我装模作样给谁看?赶紧回家。”
拐角处,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原地。
车辙压过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街边的景色不断后撤,吴清远眼中晦涩,“明日,你亲自去找他,说我约他望江楼一见。”
第79章
院门口的树已经开花了, 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古墨书在院子里练习射箭,见沈新回来了, 他放下弓, 往灶房的方向喊道:“东家回来了。”
和秦宁他们打好招呼后, 沈新摆了摆手, “来,看看你最近练得怎么样?”
秦宁,二毛和三毛也跑过来,好奇想看。
古墨书腼腆一笑, 日渐白皙的脸庞更显秀气, 他说:“那我就献丑了。”
调整呼吸, 弯弓, 射箭,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精准地射在了靠墙的稻草人上,
是下了功夫的,沈新拍了拍他的头, 夸赞道:“不错,进步很大,咱家院子有点小了,让你施展不开。”
“你可以试试连箭, 一次连着射两只箭, 三只箭,依次累加。等我们回南溪村了, 咱们一起上山打猎练练手。”
“好,谢谢东家。”古墨书眼眉舒展,他实心实意道:“东家长得真帅。”
沈新嘴角轻勾, “吃饭吧。”
春日来临,各类春菜如野草般肆意横行,每日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花样自然也多了起来,今天中午,沈家吃的就是春饼,配菜有嫩韭菜,莴苣,菠菜,豆腐丝,瘦肉丝,豆豉酱。
春饼薄如蝉翼,卷起丰富多样的配菜,再加上一碗嫩嫩的蛋花汤,鲜美无比。
如今家里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沈新就包了饭后洗碗的工作,秦宁不放心,特意过来在一旁等着打下手,三个孩子去午睡了。
洗好的碗筷摆放在橱柜里,沈新和秦宁闲聊,“刚刚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小哥儿,一直盯着我看,我怀疑他没安好心,所以离得老远便绕路走了。”
秦宁“蹭”一下子凑到沈新旁边,面容略显紧张地问:“他长什么样子?看上去多大年纪?”
见秦宁紧张自己,沈新心里美滋滋的,“挺年轻的,大概到我肩膀那么高,穿的衣服一看就很贵气,相貌倒是没注意看。”
“大抵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只嘴巴吧。”
“是人的样子。”
秦宁:“……”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秦宁满脸真诚道:“相公,明天中午我去学舍给你送饭吧,你来回奔波太辛苦了。”
他要去看看是哪个花狐狸勾引他相公。
沈新差点笑出声来,这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响还要遮掩。
他擦干手上的水渍,亲了亲秦宁的脸颊,“铺子里也挺忙的,若是还给我送饭也太累了,我不想你太累。”
“不必担心,不管别人是高是矮,是好是坏,都和我无关。”
“我只想和你有关系。”
仿佛一缕柔软的清风轻轻划过秦宁的心脏,秦宁眼里都是笑意,“相公,你真好。”
沈新面色严肃道:“我这么好,是不是得奖励一个亲亲?”
略显狭小的灶房,二人呼吸相互纠缠,沈新注视着秦宁,等待他的回话。
秦宁没有说话,转而抓住了沈新的衣角,踮起脚尖,在沈新的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眼角微弯,“奖励。”
沈新目光幽暗,扶住秦宁即将下落的腰身,轻声开口:“不够。”
二人骤然相贴,秦宁不自觉地抓住沈新的前襟,不小心碰到一片滚烫的肌肤,又触电般弹开,全程没敢抬头。
“阿宁,抬头。”
秦宁不自主追随沈新的话,露出桃花满面的脸。
就在这一刻,沈新亲了上去,吻上了他早已熟悉的唇。
一刻钟后,秦宁捂住嘴巴,不让沈新继续亲了。
“捂着嘴巴干什么,你说不要,我肯定就停了。”
这句话说完沈新自己都心虚了。
秦宁的眼里更全是控诉,他闷声闷气地说:“下午还要去铺子,亲肿了容易被人看出来。”
“不要亲了。”
“好吧。”沈新恋恋不舍地放开秦宁的腰身,临放开之前还摩挲了几下。
怕秦宁腿软,沈新好心地在一旁虚虚扶着,果不其然。
刚放开,秦宁就踉跄了一下,刚好扑在沈新身上。
“累了吧,回屋午睡一会儿。”没等人说话,沈新把人拦腰抱起来。
秦宁咬了咬唇,把脸埋进沈新的脖颈。
翌日中午,沈新刚出巷口,就被福喜拦住了去路。
离得近了看全乎脸,沈新才反应过来,这人他竟然见过。
当初秦宁三人在城门口被马夫撞倒了,是一个青衣小哥儿帮忙捡的东西。
眼前这个人便是之前的青衣小哥儿。
福喜扬起下巴,满脸不屑道:“沈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跟我走吧。”
福喜昨日苦口婆心劝了好久,可吴清远打定了主意,非要私下和一个陌生男人见面。
他不过一介奴才,若是不听命会惹主子厌弃,但若是听命等县令知道后,他的小命就没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只能便宜行事了。
沈新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家公子是谁?”
福喜抖了抖袖口,“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家公子可是县令大人的嫡公子。”
“你这种泥腿子能见一面算是攀上高枝了。”
沈新确定了,这人就是县令嫡哥儿的侍从,他还从没见哪个富贵公子身边的小厮常随是个小哥儿的。
理清思绪,沈新直截了当的拒绝道:“不去。”
福喜心中暗自窃喜,郎君名声保住了,他的命也保住了。
“你这人好生不识好歹,待我回禀我家公子,必然要你好看。”
福喜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沈新倒是不担心县令嫡哥儿会做出什么对他有威胁的事情来。
性别摆在这,他身为一个男人,在这个封建王朝就是拥有天然的优势地位。
他心思百转,等县令的嫡哥儿什么时候得把推秦宁那一下还了,这事才算彻底了结。
时间还长,不急。
去私塾接了二毛和三毛,三人一齐去了铺子。
铺子旁边新开了一家饭馆,主卖北方菜品,沈新一家打算去尝尝鲜,刚好中午可以不用做饭了。
饭馆人不多,沈新在秦宁的注视下,只点了骨头汤,胡饼和刀削面三样吃食。
相较于日益高涨的粮价,饭馆菜品价格倒是不贵,骨头汤二十文一锅,刀削面十文一碗,胡饼四文钱一个。
老板看上去是北方的汉子,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样子很是唬人,客人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面香宜人,给的也多,像沈新脸那么大的碗,里面装着满满登登的都是面。
沈新只吃了三碗就饱了。
吃过午饭,回了铺子略略坐了会儿,和秦宁简单贴贴后,沈新便带着二毛和三毛去上学了。
路上,三毛一脸生无可恋跟沈新央求道:“大哥,我能不能不去私塾了,好累好累。”
“夫子布置的课业又多又难,每天都是到了天黑了我才能写完。”
三毛摇着沈新的袖子撒娇道:“我感觉我被学业压垮了。”
三毛说话带着点夸大其词的味道,沈新没说话,转而问二毛:“二毛,私塾的课业很重吗?”
三毛满脸期盼地看着二毛。
二毛躲避了他的视线,选择实话实说道:“不算很重,每日只要写三十个大字和一篇感想就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完成。”
“二哥。”三毛不可置信地叫道。
被背叛的感觉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
沈新拍了拍他的脑壳,笑着问:“你二哥说的很明白了,现在还觉得课业繁重吗?”
二毛沮丧地摇摇头,而后把头偏向一边,拒绝和二毛眼神对视。
沈新把他头掰过来,淡淡道:“看路。”
“你二哥说的是实话,倒是你,为了玩夸大事实,还怂恿二毛和你一起说谎,你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了。”
三毛表情蔫蔫的,“对不起,大哥,二哥。”
“没关系的。”二毛伸出小肉手握住了三毛的手。
三毛每次滑跪的都很快,然后下次还敢,沈新都习惯了。
县丞每半个月会来甲班一次,抽查各个学生的情况。
今日下午,县丞如约而至,点了两名学子问了问题后,还讲了一些时事政事才离开。
沈新写文章还算有点底子,但诗词就稍显欠缺,夫子也有意磨练,每日都会给他多布置一份写诗词的课业。
自从县衙不再放粮后,望江县城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不少,物价逐渐平稳,转眼又到了休沐日。
上一次和木工坊掌柜约好,每十天取一次抽成,沈新如约而至。
掌柜脸笑成一朵花一般,亲自把沈新迎进后院,并递过账本,“沈公子来的巧,刚盘完账,迷宫刚做出来六份,卖了六十两银子,您那份是六钱,可有问题?”
木工坊在县城盘踞多年,各个阶层都有了解,销路倒是不愁。
沈新查看账后,说:“没问题。”
收了银子便离开了,他打算买几个青团大家吃。
殷勤地忙了十天了,吃点不一样的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幸福感会更高。
这还是他妈妈教给他的。
经济逐渐稳定,铺子生意也越来越忙,但店内人手不足,秦宁和古墨书忙的团团转,沈新也跟着帮忙。
等店内无人时,沈新跟秦宁商量道:“阿宁,我们买两个奴仆吧,做糕点会更方便。”
他不想让秦宁起大早做糕点了,太累。
秦宁低声道:“村里不是还有三个吗?”
沈新说:“他们又不能来,短时间内也没法上手后厨的事情,我想买两个能帮你干活的人。”
想到家里的一千两银子,秦宁答应下来:“好。”
这样他也能干别的事了。
望江县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远在会阳县的陆正清就没那么顺利了。
会阳县多山脉,耕地不多,乡民大多依山而活,这场雪灾给了他们一拳重击。
他没想到会阳县下属村落会受灾如此严重。
虽然有暴民暴动的影响,可能会死一些人,但这死的人也太多了,县城里的人十存五六,下属村落更是严重,两三个村子都空了,乡野百姓十存二三就不错了。
灾民案子,村落迁徙,房屋重建,计划春耕,一项项措施快刀斩乱麻似的落下去。
给如死水一般的会阳县注入一丝丝生气。
“大人,您盯着这块石头好些天了,可是这块石头有什么问题?”侍卫疑惑地问。
陆正清面容端正,浓黑的眉毛压成一条直线,面上看不出表情,他说:“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是要呈给圣上的天赐之物,谨慎些也是好的。”
“大人心细如发,属下自愧不如。”侍卫抱拳后便后退了一步。
陆正清的思绪却开始发散,他根据线索仔仔细细排查了好几天,有关这块石头却什么结果都没有,难道真的是上天特意“警示”众人才降下的石块?
他对神鬼一说向来嗤之以鼻,如今也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这块石头,绝对是被人造出来的。
但这个人是如何得知会有雪灾这件事情的呢?
又是做到在石头上写字的呢?
无论是锤子还是刻刀,都无法把痕迹做的如此自然?
若是找到这种硬度的东西制造出来并给战士们都配上,大燕也许会少很多麻烦。
这是个天赋异禀,身负大才之人。
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到,为他所用。
第80章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沈新和秦宁抽空去了人牙市场,打算买两个帮忙做糕点的仆人。
正值灾年,奴仆价格比以往低了不少, 二人花了六十两买了两个签着死契的仆人。
一个寡哥儿名为阿谷, 和一个妇人名为阿秀。
两个仆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原是乡下人, 因为这场雪灾家里人都死了,被丈夫的兄弟亲戚们卖了的苦命人。
县城的家里只有三间正房,古墨书和双胞胎住,阿谷和阿秀住在西厢房。
孤身一人, 没有利益纠葛, 背叛的可能性极低, 秦宁放心地把做糕点的方子教给了他们。
糕点原材料现如今都是在西市买, 成本涨了不少,糕点价格自然也随之上涨, 每日挣得铜钱也多了一百多文。
有了两人帮忙,秦宁早上也不用早起, 平时的空闲时间也多了不少,有时还会来学舍给沈新送饭,但他每次都会早点过来,仔仔细细瞧着过往行人。
这天, 秦宁又拿着饭盒给沈新送饭。
“瞧什么呢?”沈新打断出神的秦宁问。
“没什么。”秦宁摇了摇头, 抬脚迈进了前几日他还不敢进入的学舍大门。
饭斋不过是个长宽十二三丈的小房间,五六张桌子旁都有了人。
沈新扫了一圈, 走到陈志瑞旁边,问:“陈兄,介意拼个桌吗?”
“当然不介意。”陈志瑞说。
秦宁做的饭很是用心, 红烧豆腐,荠菜鸡蛋汤,清炒茭白,肉丝炒笋,配糙米饭。
陈志瑞的午饭是馒头配上粥和咸鸭蛋,沈新把菜摆到木桌中间说:“陈兄,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自从上次去了沈新的新家,陈志瑞彻底相信了沈新现在不差钱,这次也没和他客气,“那就多谢沈弟和弟夫郎了。”
说着,还递过去两个咸鸭蛋,“这是我娘自己做的咸鸭蛋,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多谢。”沈新剥了半个鸭蛋壳,放在菜碟子旁边半立着,“阿宁,你尝尝。”
“好,谢谢相公。”秦宁头也不敢抬,快速拿起咸鸭蛋尝了尝,夸赞道,“伯母手艺真好。”
他紧接着说:“陈大哥,这咸鸭蛋伯母做的多吗?可以卖给我吗?六文一个。”
这些天糕点铺的原料都是有秦宁一手包办采购的,他门清。
应该是沈新家的糕点铺要用,陈志瑞没一口答应下来,“等我这次放假回家问问我娘。”
“好,多谢陈大哥。”秦宁腼腆一笑。
两人吃完饭,肩并肩往学舍大门走去,长廊幽静,小鸟叫声清脆,轻松惬意。
沈新问:“阿宁是想做蛋黄酥?”
秦宁“嗯”了一声,继续说:“五福斋在县城好多年了,很多客人只认他家的糕点,秦氏糕点铺若是想做大做强,就必须得让客人记住我们的店。”
“我想着隔段时间就推出一种新糕点,推陈出新才能更好的留住客人,还可以根据各个节日做时兴糕点。”
“相公给我写了一本子的糕点方子,我也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角落里吃灰呀。”
沈新静静听着,等秦宁说完,他才说:“阿宁越来越有掌柜样子了。”
趁着四周无人,他轻轻摸了摸秦宁的脸颊,“棒棒的。”
秦宁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嘴边噙着笑。
烛火昏黄,沈新洗完澡后回屋,秦宁却没像往常一样上床休息,而是向沈新走了过来。
沈新快步向前,主动问道:“怎么了?”
秦宁把手里的簪子送到沈新面前,忐忑地说:“相公,我今天见到一个簪子挺适合你的,你看看怎么样?喜欢吗?”
簪子是玉质的,通体呈碧绿色。
“簪子好看,我很喜欢,因为这是你送我的。”
沈新接过簪子摸了一下,便弯下腰低着头说:“明天早上帮我束发好不好?”
“好。”秦宁说。
沈新轻轻揽过秦宁的腰,拉进两人的距离,眼里全是笑意:“好看吗?”
“好…好看。”秦宁结结巴巴地说,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淡香。
二人的呼吸如云一般相互碰撞、缠绕。
直到灰灰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唤声才分开。
一吻结束,秦宁呼吸微乱,胸膛起伏不定。
沈新盯着秦宁红润的唇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转移思绪道:“过几日放假咱们回一趟南溪村吧。”
去山里瞧瞧有没有好东西,也得回去看看冯大青三个地种的怎么样,稻田养鱼有没有在实行。
秦宁如今抱着沈新已经很熟练了,他把脸放在沈新肩膀边边,不自觉地蹭了蹭,声音发闷道:“好呀,正好回去看阿婆和来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冯七有没有把我交代他的事情完成。”
温热的呼吸使沈新的脖子微痒,他的手不受控地从秦宁腰间往下滑,又停在腰窝位置。
他深呼一口气,止住自己的妄想,说:“好,咱们早点上床睡觉吧。”
第二日清晨,甲班。
沈新摸了摸发髻,得意道:“陈兄,这发簪不错吧?这可是我夫郎亲自给我买的。”
陈志瑞应声回头,先是瞧了一会儿,实在没发现有何不同。
但见沈新兴冲冲的样子,他也不好泼冷水,附和道:“看上去是比往日更精神了些。”
坐在最前面的郑安景语气不屑,“不过是一个劣质簪子,也值得你这么显摆?”
沈新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多说几句,他说:“你这是还未成亲吧,我们夫夫恩爱,自然视内人的心意如珠似宝,你一个孤家寡人如何能懂。”
郑安景一噎,反驳道:“夫为妻纲,男主外,女子和哥儿主内,打理丈夫的衣食住行自是她们应当做的,你夫郎送了一个发簪,你就如此高兴,想来是夫纲不振。”
三两笑声随之响起。
说到激动处,郑安景站了起来,甩了甩袖袍:“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你连家里的天都做不到,不配为大丈夫。”
沈新:“……”
这人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简而言之,腌入味了。
沈新的好心情好像都受到了影响,他懒得再辩驳,敷衍道:“对对对,你说得对。”
话音刚落,吴夫子便进了课堂,开始了今日授课。
又一日放假,沈新提前给二毛和三毛请了假,让古墨书和新来的阿谷和阿秀看着铺子,一家四口早早地收拾好,想架着骡车出城。
望江县大门紧闭,只有一个不大的侧门开着。
交通拥挤又堵塞。
沈新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赈灾使团今日到望江县,为了防止百姓冲撞到贵人,今日所有百姓进出都要走侧门。
一家人堵了将近两刻钟才出去,沈新驾车远离喧嚣的城门口,向前望了一眼。
浩浩荡荡的人马如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奔着望江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