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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帐摇晃,床榻也不断发出“咯吱”的声音。

到了最后她整个人躺在泥泞里,啜泣哽咽着水眸迷离,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

谢漱停下来,亲她唇瓣,“换一个。”

“……什么换一个?”她哭腔艰难。

“另一个,也想尝尝辛夷的味道。”

“……”

滚,滚啊。

数日倏忽而过,离良辰吉日越来越近。

可惜这样疲惫而周而复始的生活,却没有持续到成亲那天。

这夜她像往常那样,在谢漱的陪伴下去茶楼买点心,没想到回来途中,在巷子口被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团团围住。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且看上去都训练有素。

不过她却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京城中的一介画师,怎么会惹得仇家对她痛恨至此?

竟然不惜花费如此手笔,就为了取她小命。

但这种疑问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辛夷很快发现,这群人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谢漱来的,他们想杀的人是谢漱。

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为首的那个黑衣刺客直接轻蔑开口,冷声道,“小娘子最好躲远些,刀剑不长眼睛,万一不小心划伤你的脸就不好了。”

话里话外,都是劝她别掺和,打算放她一马的意思。

辛夷:“……”

这刺客大哥敷衍成这样,她真是很难猜不出是谁派过来的。

萧成策也真是的,再忍两天不就过去了吗?

绿帽子都戴到头了才想起来摘,也不会显得他很有能力。

见她脸色复杂地站在那里,迟迟不说话。

为首的黑衣人也不耐烦了,口吻蛮横,“还不赶紧滚!趁老子还没改主意之前,否则等会儿有你受的!”

辛夷刚想开口,就被少年扯了扯衣袖。

他眸色幽冷平静,唇边微微带笑,却唯独没有丝毫畏惧,“你先离开,我跟你保证,今夜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如果是其他人,她会以为对方在逞强吹牛,但换成谢漱,她是真的相信。

恐怕比较倒霉的,会是这群不知死活的黑衣刺客。

辛夷于是强装淡定地点点头,“行,那你小心。”

她边说,边作势要往巷口的方向退,同时跟系统飞快交流着,“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快给我开个痛觉屏蔽!”

“宿主想干什么?”系统问。

“别管,照做就行了!”

今夜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就连萧成策那个狗东西都在暗戳戳帮她,不抓住机会才是傻子。

痛觉屏蔽打开的瞬间,身后已经刀光剑影起来。

辛夷瞅准机会,调转脚步,朝着谢漱所在的方向奋力跑过去,然后扑倒在他身上,挡下了朝他袭来的那一剑。

昏过去之前,她看到的是少年那张怔愣惊惧、血色尽失的脸。

他的脸颊处溅上她温热血珠,薄唇剧烈颤抖着,“辛夷……”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时间。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厢房里燃着安神香。

辛夷有些口渴,手指刚一动弹,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憔悴着遍布血丝的眼睛。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系统音渐次响起,“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检测到谢漱目前好感度上涨为100%!”

“好感度+1+1”

“目前好感度为100++++……”

辛夷知道自己赌对了。

因为谢漱缺乏安全感的根源,就是觉得她不够爱他。但她昨夜却用行动证明了,最浓烈的爱意,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少年看到她醒过来,原本就泛红的凤眼更红了,但却顾虑着她的伤势,不敢过来抱她。

只能用冰凉唇瓣抵住她指节,小心翼翼问,“……疼么?”

辛夷摇摇头。

还不等她说出更多,脑海中的系统音却再次提醒,“因为上个副本,宿主完成任务后耽搁太久,所以这次只有三天期限。三天后,宿主将会自动抽离本世界。”

辛夷:“……”

想过系统狗,但没想过系统这么狗。

她沉默片刻,试图讨价还价,“多两天行不行,我这才刚完成任务,就连肩膀的伤都没养好。”

就算想做什么,行动上也受限。

“不行。”

系统说,“但可以给宿主打开痛觉屏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找别的借口也无济于事,她也只能接受。

躺在榻上思考到后半夜,辛夷决定逃跑。

这样起码还可以给谢漱留个念想,当做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不定等他哪天遇到了更喜欢的姑娘,就会把她彻底忘记,然后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虽然还是有些残忍。

这是她愧疚之余,能想到的,给他最好的结局。

所以第二日午膳过后,辛夷哄着少年,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掺着蒙汗药的茶水。

趁着他还未苏醒,拖着尚且虚弱的身子赶紧离开。

在即将踏出庭院的刹那,她脚下一顿,却始终没有再次回头。

青辞街依旧熙熙攘攘,街上行人很多,沿街铺子都开着门迎客,摊贩也在叫卖。

辛夷想出城去,但出门时忘记带上银钱,想雇辆马车都费劲。

正打算摘下发间的金簪步摇,来抵车马费的时候,身侧忽然停住了一辆车撵。

轿帘掀开,头顶有道熟悉的声线响起,“辛夷?”

她看到了席令仪的脸。

怔然之后,忍不住微微笑了,“我想离开京城,席大人可否捎我一程?”

第46章 第46章紧紧抓住她(副本完结)……

马车出城之后,一路往远郊去。

繁华的盛京景象随着马蹄声,渐渐被抛在身后,愈往前去,愈能看到山路旁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草花。

辛夷坐在车撵里,低头摆弄着香袋上的小铃铛。

她没忍心给谢漱下太多蒙汗药,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应该是醒了。

系统感知到她低落情绪,安抚道,“宿主不要太难过,你已经尽量在替他考虑了。”

辛夷红唇微扯,淡声道:“是么?”

其实是个有点强颜欢笑的表情,不过她现在确实有点笑不出来。

尽管她一直提醒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世界都是虚假的,只是游戏衍生出来的任务副本。

但谢漱如此真实,他的喜欢与在意也如此真实。

她却一次次骗他。

积攒的愧疚闷在心头,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辛夷在努力抵抗这种感受,甚至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谢漱。

因为这样的副本她接下来还要继续经历,如果每次都当真,那她会一直伤心。

山野间的微风吹动轿帘,也吹动女子钗环。

席令仪望着女子微凝的眼眸,还有她托腮间垂落在颊畔的乌发,心底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哪怕在宫宴上遇到,知晓了她是被萧成策休弃的原配;哪怕看到她被那个苗疆少年抱在怀里,熟稔地对他撒娇求吻……席令仪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抛却杂念。

他知道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对眼前的女子心动,可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

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追随她,就像那夜灯会上第一次看见她时那样。

今日会出现在青辞街也并非巧合,而是他在心底隐隐盼望着偶遇,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遇到。

不过她好像情绪不高,自从坐上马车后便自己默默发呆,没什么跟他搭话的兴致。

马车一路往南,眼看着周围景色越来越荒芜。

辛夷终于出声喊马夫停下,在整理好裙裾下车之前,还冲着旁边青年笑了笑,“谢席大人送我出城,回程路上切要小心。”

席令仪瞧着她利落爬下车撵,毫无留恋之意,就连唇边笑意都显得敷衍。

他心里酸涩发沉,但打量起山野周遭的环境,又不免蹙眉,于是也跟着下了车撵。

“……席大人?”女子的目光讶异不解。

“这荒郊野外的,过于偏僻,怎么能放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这儿?”

席令仪定定望着她,解释道,“万一碰到了什么山贼马匪,岂不是要遭逢不测?”

辛夷:“……”

她的目的就是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于是只能含糊其辞的找借口,催促对方离开,省得他打乱自己的计划。

谁知道青年怎么也不肯,撩开袍角坐在山石上,像是打定主意要陪着她在这里耗下去。

辛夷简直无语,早知道就不乘他马车过来了。

僵持少顷,终于嗤笑着问道,“席大人是今日休沐太闲,还是对所有没见过两面的姑娘都这样?

“这是第三面。”

席令仪对上她不解蹙起的秀眉,忍住心底沉涩,“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三面,跟点头之交比起来,不算不熟。”

“……”

辛夷被他这番说辞弄笑了,探花郎真是出乎她意料的执着,她不相信对方会连这么明显的拒绝都听不懂。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怼,就听到草丛里传来轻微窸窣的声音。

青年似乎也感知到骤然到来的危险气息,飞快挡在她面前,喊了声“小心!”

辛夷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两步,抬眼间,后脖颈却猛地一痛。

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恍惚看到有一抹烟紫色的身影,正在朝着她走过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声倒地。

少年走过去,用力踩在席令仪的腕骨上,然后抱起了那个同样昏过去的女子。

*

月过柳梢,庭院中的剑兰开得正好。

等到辛夷在榻上幽幽转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京城的宅院中。

她睁开眼看清厢房陈设的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后颈处的余痛告诉她,这不是梦,她确实刚逃跑半天就被谢漱给抓回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辛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等到看见被白布塞住嘴巴、捆着扔在地上的席令仪之后,剩下的那半截也凉透了。

烛火幽微摇晃,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抬起头,对上了不远处少年阴冷平静的目光,他似乎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阿漱……”辛夷嗓音微哑。

不过对方却并没有回应她,而是从旁边拿起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缓缓走到席令仪跟前。

目光虽然望着青年,话却是对她说的,“跟他私逃,还笑得那般开心,是觉得可以彻底摆脱我了么?”

说着微微笑起来,竟然还透着些对她的宽宥,“你向来肤浅,否则也不会昏了头跟一个怪物媾和,我不怪你。只要毁了他这张脸,你最爱的又会是我了,对不对?”

辛夷听得遍体生寒。

急忙爬下床榻,顾不上差点跌了一跤,满面惊慌地扑挡在青年跟前,“你别发疯,我跟他什么也没有!是我自己想离开,席令仪只不过凑巧出现,好心捎了我一程!”

“好心?”少年莞尔。

他俯视着她,轻声询问道,“原来拐走了我即将成亲的妻子,是出于好意?”

辛夷霎时指尖冰凉,她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都跟谢漱解释不通。

他不会听的,他根本不准备听。

身子已经抑制不住的发抖,手心却被对方塞进烙铁的手柄。

少年的话意有所指,“辛夷只要亲自在他脸上烙下印记,我就相信他不是你的奸夫。”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了谢漱眼底的讥诮神色,仿佛笃定了她是见异思迁的女人。

辛夷咬着牙,将烙铁扔得远远的,东西砸在地面上发出沉脆的当啷一声,“跟他没关系,阿漱,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她已经开始后悔逃跑了,更后悔在临走之前跟席令仪扯上关系。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对方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

谢漱低头望着她,看她为了另一个男子苦苦哀求,甚至拔下金簪抵在自己脖颈间,用性命威胁道,“求你,放了他。”

他心里忽然觉得很疼,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被挡在宫墙外的那晚开始,还是更早以前她就厌倦了?

可是既然没打算付出真心,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他?为什么在招惹了他之后,又去招惹别人?

眼下他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如此紧张地挡在席令

仪跟前,宁愿用金簪抵在脖颈上威胁,也要保护对方……真般配,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一对苦命鸳鸯。

而他,是拆散燕侣的恶徒。

烛火寂静间,就连少年都没发现有泪水正在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他像是困惑到极点地那样询问,“辛夷,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我以为自己会有个家的。”

辛夷心底也重重一酸。

她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涌出,可酸楚的感觉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不知道为了什么觉得难过。

但她不能妥协,也不能给少年心软的错觉。

于是做出不为所动的冷漠表情,攥紧掌心发簪,再次重复,“放他离开罢,阿漱,也放我离开。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你,也没打算做你娘子。”

哪怕视线里看到谢漱骤然僵滞的身形,也还是继续开口,“那夜之所以会答应你,是害怕你真的会把我做成人蛊,都是权宜之计。”

她睫羽轻颤,逼自己不断往他心上戳,“你说得对,我就是昏了头才会和你在一起,可我现在后悔了,求你放过我。”

她已经不敢抬头看他了,也许是不忍。

只能自顾自的说,“你爱上了一个不好的姑娘,应该学会及时止损。以后还会有更好、更值得你爱的女子出现,她会心甘情愿做你的妻子,不嫌弃你的蛇族身份,带你游历山川,体会世间的温情与美好……但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

周围有许久的死寂,仿佛连呼吸都消弭了。

辛夷默默咬住唇侧内壁,直到在嘴里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然后也有些恍惚,她本来是想不那么残忍地跟他告别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弄成了这样。

忽然,一把匕首扔到她脚边。

头顶少年的声线响起,似乎在隐忍克制着什么,“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烙铁烙在席令仪脸上,要么就把匕首刺进我胸膛。只要你选了,我就放他离开。”

辛夷骤然抬头,泛红的眼眶饱含惊怒:谢漱疯了!竟然这样逼她?

“你若是不想选,我就替你选了。”

少年俯下身子,将匕首塞到她微微发颤的手心,话语间尽是偏执,“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从来没有权宜之计,你是真心喜……”

话还没说完,女子已经将匕首刺进他肩膀。

谢漱浑身僵硬,反应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那阵痛楚是从何而来。

女子似乎越来越抖,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得自己满面泪痕也不知道,只是攥住她的手腕,将没入肩头的匕首又往里送了一寸,“为什么不对准要害?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能逼迫你了。”

辛夷嗅到鼻间的血腥气,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她哭着想挣脱少年冰冷的桎梏,却什么都没办法如愿,只能任由指缝间不断沾染上他粘稠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正当她哭得近乎头昏脑胀之时,忽然听到耳边少年轻笑,接着被揽进一个满是血腥气的怀抱,他的唇用力抵在她额头,“我放你走,辛夷,我放你们走。”

“别哭了,我不逼你喜欢我了。”

辛夷抬头,用哭肿的眼睛愣愣望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谢漱又是在骗她,实际上不可能这么轻易妥协。直到他重复方才的话,并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今夜十五月圆,你陪我到庭院里看看月亮,等到明日清晨,我就放你们离开。”

被抱着坐到屋顶上的时候,辛夷眉眼处还尽是恍惚。

她回想起上个小世界好像也是这样,除夕夜晚,她披着狐裘躲在少年怀中,和他一起俯瞰整个汴京的灯火。

那时候她说,希望他能开心。

可现在……明明是上个世界的事,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却清晰得好像在昨天。

月色皎洁,铺散了一地。

辛夷安静地倚在少年怀里,陪他看了整晚月亮,等到翌日清晨谢漱也果然信守诺言,将他们送到巷口,准备放他们离开。

辛夷打发席令仪先走,然后独自留下来和谢漱告别。青年本来还有些担心,忍耐着腕骨断裂的痛苦表示要陪着她一起,仿佛担心谢漱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而后在辛夷逐渐漠然的眼神中,还是选择不情不愿地离开。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系统也在催促着她尽快抽身,叫她抓紧时间不要耽搁太久。

可惜她刚要开口,脑袋里却骤然昏沉一片。

不仅如此,就连身体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操控,开始不听自己使唤。

耳边听到一声叹息,谢漱俯身抱住她,同时将昨夜的匕首重新塞到她手里。

引诱她道,“动手吧,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辛夷终于明白过来谢漱想做什么。

在原剧情线中他为了报复,给楚楚下了蛊,让她亲手杀死最爱的人;而现在,被下蛊的对象变成了她自己。

“还等什么?”

少年伸出冰冷指骨轻触她脸颊,低垂的眼尾绯红,语气已经有些病态,“杀了我,你就能彻底自由了。”

他将自己的要害毫无保留的暴露给她。

唇瓣交融的那一刻甚至在猜测着她会刺哪里,心脏还是咽喉。

然后谢漱听到了匕首捅入胸膛的噗呲声,血腥气弥漫在鼻间,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谢漱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女子痛苦涣散的眼瞳,因为距离太近,他玉白的下颌处甚至还溅了几滴温热的血渍。

与此同时,解除蛊术的金手指和痛觉屏蔽一起生效。

辛夷倒在他怀里的瞬间,抽离当前世界的提示音也在脑海中响起。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砸在她面颊上的仓惶眼泪。

*

青辞街上车马熙攘,繁华平静。

这本来应当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但后来在京城百姓的眼中,却成为了宛如梦魇的一天。

因为他们当中有无数人,在那天亲眼目睹了鳞片满身、半人半蛇的怪物。

不过少年已经完全不在乎,他抱着女子逐渐冰凉的尸身,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走。

蛇尾都化出来,一路上听到惊惧尖叫也没有反应,丝毫不在意被众人当成妖邪。

他去了绣庄问掌柜的买了嫁衣,吓得掌柜的差点尿出来,他就在屏风后面给辛夷换上。

自己也换上,丝毫不在意是不是有人去通风报信或者找禁军过来。

然后又去沿街铺子买来凤冠步摇,用沾染鲜血的手指给她系同心结。

可惜手指有些僵硬,花费好半天才系好。

最后等他重新走在青辞街上,是萧成策带着禁军和弓弩手赶过来。

待看到少年那副失魂落魄的怪物模样,他震惊畏惧之余,心情也极为复杂。

他自然是恨谢漱的,而且是又恨又怕。

那夜派去的刺客没能杀死少年,反而都跟中了蛊似的,发疯砍伤他一条左腿。让他就算是日后养好伤势,也只能成为旁人眼中唏嘘怜悯的瘸腿将军。

而且自从那日,他在湖边撞破他们奸情,被谢漱放出的蛊虫咬了一口后。

他对着楚楚,就再也无法硬起来成事,就算娇妾在怀也只能分榻而眠……这一切,叫他怎么不恨!

满街死寂,弓弩手们已经将青辞街上的蛇尾少年团团围住。

萧成策瘸着伤腿,坐在马背上。

在他身侧是执意跟过来的楚楚,不过跟萧成策不同的是,她心里其实觉得不出所料。

这才是对的。

这才是应该发生的,因为根本没人会爱像他这样的怪物。

他被白辛夷引诱,一厢情愿地喜欢上她。

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活该。

怪物是不配有爱的。

他的喜欢,把她逼死了。

许是禁军和弓弩手给了围观者底气,开始有人往少年身上丢东西。

刚开始是菜头,鸡蛋,后面有人拿烧红的烙铁砸他尾巴,蛇尾瞬间焦红一片。可少年躲都没躲,仿佛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他想,如果辛夷厌恶他、憎恨他。

那他被所有人当成怪物讨伐唾弃,她是不是会开心一点,是不是有可能醒过来?

楚楚当然也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她觉得谢漱要么是已经疯了,要么离疯不远了。

她想了想,附到萧成策耳边

说了什么话。

萧成策不解皱眉,楚楚只好说让他相信自己一回。

于是没过多久,一顶崭新的挂着红绸的喜轿抬过来,放在街巷中间。

楚楚抚着拢在袖间的断指,满眼恨意,扬声对着被弓弩手围起来的少年喊,“大婚之日,新娘子不能没有喜轿,你若想要娶亲就用自己的蛇丹来换。”

接着朝他扔过去一把匕首,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怪物是真疯还是假疯。

结果谢漱看了那顶轿子许久,竟然真的捡起匕首,生生剜出自己的蛇丹。

然后一边唇间不停呕血,一边抱着穿着嫁衣的女子往轿子里钻,可惜他蛇尾太巨大了,而喜轿边缘太窄。

楚楚便又开口提醒,“我说过的,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怪物,白辛夷也不例外。你想跟她成亲,怎么能是蛇身呢?”

“阿漱,把蛇尾砍下来,你就能变成正常人了。”

“她会爱你的,你不希望她能爱你吗?”

此话一出满街死寂,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真的看到少年像是魔障了一般,拿着匕首去刺自己的尾巴。

虽然不至于砍断,但蛇鳞带着血肉筋膜翻起的画面,仍旧过于残忍惊骇。有胆小者已经反胃得呕出来了,禁军握着弓箭的手也有些发颤,萧成策更是完全愣住。

楚楚却在快意之余,隐约能够理解。

因为谢漱从来没得到过真心,这样的怪物,一旦喜欢上谁是会拿命喜欢的。

可惜了,没人在意他那颗肮脏丑陋的心。

他的娘亲曾经因为愚蠢而死,现在他也同样是因为愚蠢而死。

据说蛇族中人的蛇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当初父亲那条断了的手臂就是这么长出来的。

眼下她不过是断了几根手指,应当更加没有问题。

可惜她的期望却落空了,因为不管是蛇丹抑或蛇尾,少年都没打算给她留下来。

喜轿之中,谢漱确定辛夷再也不会醒过来之后,抱着她的肩膀又哭又笑。

在漫天弓弩射穿喜轿的前一刻,放出了无数胭脂色白脚蛛,将他们两个的身体一起吞噬。

就在喜轿烧起的瞬间,楚楚也明白过来。

这个叫做胭脂蛊,据说死在一处被它们吞噬的燕侣,等到下辈子还能做夫妻。而且胭脂蛛饮足血肉之后,身体就会像火苗一样迸裂开来,将所有一切焚烧殆尽。

但这也不过是传说罢了,他竟然真的相信!

然而再怎么懊悔也晚了。

喜轿连带着里面的两个人,早已经化作飞灰、付之一炬。没有谁能再把他们分开,因为就连块儿像样的骸骨都没能留下来。

那日之后,京城酒肆茶馆里却多了一桩异谈,是关于白府小姐和那个苗疆来的少年。

不过却并非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因为他们之间就连身后的传闻都很不堪。

没人觉得他们相爱,也没人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不过是柔弱可怜的将军原配,被怪物觊觎美色,最后想要强行霸占却被逼死的故事。

有人为白府小姐唏嘘,觉得她命不好才被蛇妖惦记上,好在最后将军为她报仇雪恨。

只有坐在茶楼里听书的席令仪流下一滴眼泪,因为那夜在宫墙之外,他见过醉意醺然的女子攀住少年脖颈,姿态无比的亲昵而依恋。

他知道“白府小姐”一定不恨少年,更不会盼着他死。

如果她知道了,兴许会是最伤心的那个。

第47章 第47章“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是你娘……

辛夷趴在地上,整个人摔进枯草丛里。

她艰难维持着那个蹩脚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

不过头还是晕的,她只能拍拍脑壳。

然后打量起周围环境来,举目望去只能看到被冰雪覆盖的荒山野地,根本没有活人气息。

辛夷懵了: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算条件再艰苦,也不至于连间茅草房都没有罢?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素净衣裳,样式简单,看上去就不值几个钱,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她这次的人设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她可以吃感情的苦,但绝对不可以吃生活的苦啊。

正当辛夷跌坐在雪地上,满脸的如丧考妣时,系统出声催促,“抓紧时间宿主!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反派还等着你去拯救呢!”

……

两柱香后,在系统的指引下。

辛夷终于找到了这次要攻略的任务对象,青云宗最受器重的天才剑修——微生澜。

只不过青年的状况却异常狼狈,清冷白衣被血浸染,昳丽眉眼处凝结着寒霜,半副身子埋在冰雪里。

另外半副,伤势已经深可见骨。

在他面前站着几个不入流的散修,口出恶言,“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竟然是个绣花枕头,识相的话赶紧把偷来的灵宝交出来,否则今日活剐了你!”

说着从袖间抽出一条粗粝的鞭子,作势要往他身上抽,“你哑巴了?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到!”

他们当然知道微生澜没偷灵宝,但谁让他先一步挖到了万年灵参,自己又废物得守不住,那就不要怪他们随意找个借口,抢夺他的宝物。

据说此等品相的万年灵参,一副就能卖出数万灵石,今天不管怎么样也得逼他交出来。

见他始终面容清冷,没有反应。

那为首的魁梧男修仿佛丢了面子,更加凶恶起来,“不知死活的东西,装什么清高?老子今天非要打断你的脊梁骨,让你跪在脚下舔鞋!”

说着一鞭子凌空抽过去,打得青年皮开肉绽,令他原本就染血的白衣上更加惨不忍睹。

可他虚弱得紧紧攥住拳头,漆眸幽冷如冰,硬是连丁点痛哼都没有发出,更不要说是求饶,望向男修的目光像在看什么该死的蠢物。

这让那个魁梧男修更气,恨不得当即活撕了他!

紧接着又是夹杂着咒骂的一道鞭子,狠狠朝他脸上挥过去。可惜这次没得逞,被青年伸手攥住,用力着不肯放手。

但微生澜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本来就重伤未愈,不得已才拖着破败的身子出门挖灵参仙草,没想到遇见这群趁虚而入的散修。眼下跟对方硬来,只会加重自己的伤势,于是青年唇边很快溢出血线。

对方见他胆敢反抗,更加怒意翻腾。

正当此时,旁边有个痦子男凑过来出主意,满面奸邪之像,语气也满是猥琐,“依小弟看连他也不用放过,这小白脸皮相生得极好,卖到仙洲窑子里定能狠赚一笔。”

话说完,两人瞬间心照不宣。

甚至那痦子男率先走到青年面前,哼笑着轻蔑侮辱,“你懂事一点,哥几个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否则……”

微生澜苍白虚弱,撑着胳膊伏在冰冷雪地间。

然而看着越走越近的痦子男,眼底的杀意却有如实质。灵力已经在掌心聚拢,只要痦子男敢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出手捏碎对方头骨。

忽然闪过一道蓝色幽光,将痦子男击退,打得他惨叫着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的少女声线响在不远处,饱含愤怒,“否则什么否则?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怕你祖坟半夜冒黑烟!”

微生澜抬头望去,入目处是少女略显稚嫩、小家碧玉的一张脸。

她穿着简洁的素色衣裳,乌发用浅蓝色的绸带挽成髻,漆黑眼眸莹亮有神,让人想到生机勃勃的野草花。

微生澜有些愣,不知道她是谁,又为什么要选择站出来帮他。

那为首的散修见少女貌美稚气,本能地起了些龌龊下流心思。

但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又摸不准她的来历实力,只好先暗中观望,“这是我们兄弟间的私事,无需旁人插手,我劝仙子不要多管闲事。”

辛夷冷笑,手中化出灵剑,瞬间磅礴的幽蓝色剑意萦绕而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人首级。

偏偏她的语调依旧平缓,透着自信,“我偏就管定了,既然你们兄弟情深,不如今次就在这里一并上西天?”

对峙片刻,那几个散修像是觉察出她不好惹,愤愤望了她和青年两眼。

但最终还是选择识时务地离开。

辛夷方才用尽全力装逼,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原主本身有那么两把刷子。

虽然硬碰硬不一定能赢,但用来装逼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她收起灵剑,转而望向微生澜。

只一眼就鼻尖酸楚泛红,而后冲上去用力地抱住青年,哭得梨花带雨,“牧澜,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年本来就虚弱不堪,强撑着没晕已经很好。

现在被她这么一哭一抱,还没等做出反应,就在她怀中晕了过去。

辛夷:“……”

天杀的,她有那么大力气吗?

*

她背着微生澜找到山脚处的一间茅草屋,应当是猎户或者农户用来歇脚的地方。

看上去很简陋,除了草席和桌椅板凳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多陈设了。

好在这里是修仙世界,原主好歹曾经也到过金丹期,捏个法术就能解决不少问题。

包括刚刚一路背扶着青年过来,也是因为有仙决灵力的支撑,才能让她并不费力。

等到把微生澜安置在床榻上。

辛夷这才坐下来,听系统给她传输并且捋顺这个世界的剧情线。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而青云宗则是仙洲之内势力最为强盛的宗门,甚至可以这么说,其他宗门跟它比起来都是小啰喽。

她现在这副身体的原主也叫做辛夷,是青云宗的师妹,和师兄“卿衡”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一直偷偷喜欢师兄,却总是不敢表白。直到卿衡接替先掌门,成为青云宗的继任掌门师尊,并且在某次醉酒之后主动亲吻了她,两人才算真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可惜好景不长,卿衡意外结识了魔族妖女琼烟,逐渐被她的与众不同所吸引俘获,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和心动。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嫉妒、会吃醋,而不是像他面对师妹时那样,心里永远波澜不惊。

他在反复沉沦中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想找个机会和师妹坦白这一切。

可惜还不等他坦白,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事。

仙洲宗门和魔族向来不对付。

魔主为了给琼烟教训,为了让她明白仙魔殊途,也为了给卿衡一个下马威,所以命令手下魔将抓到卿衡师妹,硬生生剜去她的半副仙骨。

这也使得原主数百年的修为一夕散去,灵力微弱得几乎与凡人无异。

为了弥补师妹受到的伤害,卿衡选择和她结为道侣,跟妖女分道扬镳。

可惜卿衡并不爱师妹,只是出于愧疚才与她结为道侣。

所以当琼烟再次出现时,他还是忍不住受她蛊惑,被她牵引。

于是当仙魔两族为了争夺宝物而交手时,在最危险的千钧一发时刻,卿衡为了保护琼烟,徒留身受重伤的师妹独自抵抗兽潮,最后被妖兽撞落魔窟,落了个魂魄消散的下场。

按理说,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但原主跌进魔窟,不仅没死,还阴差阳错得到了机缘,食用了一种几乎绝迹的灵草,勉强修补好了她曾经失去的半副仙骨。

死而复生,原主最想做的却不是和卿衡重修旧好,而是报复。

她将目光落到了卿衡最得意的弟子,也是琼烟的另一个隐藏爱慕者——微生澜身上。

不得不说,这次连天道都在帮她。

微生澜因为围剿上古妖兽,重伤失忆,而捡到他的那个人恰好就是原主。

于是为了迅速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她假装微生澜的妻子,用仙术更换了容貌,试图骗他双修,甚至最后还想骗他元丹。

可惜微生澜还是逐渐的恢复记忆。

原主担心被识破,安排了一出假死的戏脱身。

等微生澜回到仙门的时候,原主已经成了他名义上的师娘,那个卿衡师尊差点死在魔窟的师妹。

病弱的师娘绿茶歹毒,几次被她发现想要陷害琼烟,都被他及时阻止。

他怕师尊被愧疚所蒙蔽,识人不清。

还特意去找师尊说明了此事,委婉的提醒他师娘或许已经不是从前的师娘了。

经历过一系列纠葛之后,原主最后的结局是被人打脸,报仇失败,死得凄惨无比。

而且这次她连旁人的同情怜悯都没有,在修仙界名声恶臭,提到她就只是那个死有余辜的恶毒小师妹。

连带着卿衡对她那点儿愧疚也全部抹灭,非常心安理得的和妖女过上了幸福、且没羞没臊的生活。

而微生澜也因为太爱琼烟,所以选择默默成全祝福,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她的幸福。

辛夷听完全部剧情,已经没有表情。

她只觉得原主的命比小白菜还苦,什么狗比师兄,喜欢他不如喜欢路边的一只傻狗!

“叮咚~剧情线加载完成,请宿主明确当前小世界的主线和支线任务。”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对象——青云宗弟子微生澜,刷满他的好感度。”

“支线任务:和师尊卿衡展开一系列虐恋情深,并最终助他达成追妻火葬场成就。”

辛夷对此欣然接受。

原剧情线中师妹被欺负磋磨成那样,不黑化复仇才有鬼,在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可以理解原主的选择。

原主选择欺骗失忆后的微生澜,除了是想利用和他双修增进修为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他是卿衡最器重得意的弟子,是青云宗最惊才绝艳的小辈剑修。

她要破坏微生澜道心,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更要看着师兄被整个修仙界耻笑,让他和弟子反目成仇。

可惜最后没能成功,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微生澜心里的位置,尤其是所谓的“夫妻一场”只是利用和欺骗。

微生澜不仅没有真的爱上她,更加没有为了她和师尊反目,甚至最后因为看不惯她屡次陷害琼烟,亲手碾碎了她的魂魄。

总之,就是典型的偏执反派的做法。

只不过微生澜所偏爱袒护的对象,从来不是原主而已。

想到这里,辛夷眉心微蹙。

因为微生澜看上去就很难骗,尤其要他在失忆的情况下,相信他们是道侣关系。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先骗过自己,才可能骗得到他。

所以辛夷决定在死遁之前,拿出所有真心对微生澜好,努力扮演好反派妻子的角色。

系统贱兮兮卖萌,语气宽慰,“宿主不用有太大压力,反正在原剧情线中,原主也没能引诱微生澜双修成功,所以对你也没有这些硬性要求。”

“你只要认真攻略,每天努力地去刷对方好感度,别弄巧成拙就行!!”

辛夷:“别看你平时不干人事,关键时刻竟然也能心疼我一回。”

系统:“……”

因着草屋里面实在简陋,她除了知道原主此刻已经吃下易容丹药、变幻了容貌之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长得是什么模样。

于是指尖变幻出一面水镜,凑近了看,竟然是个小家碧玉型的清秀美人。

比起原主真正的容貌,应该相差很多。

不过也不赖,看上去倒是个很纯粹讨喜的面相,尤其是那一双弯弯眉眼,极是莹亮。

她正在默默欣赏镜中人的模样,忽然间,身后草席间传来窸窣轻响。

辛夷转过头去看,果然是微生澜醒了。

她匆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榻上扶起来,然后眼眶又立即变得红红的。

抱住他,再次说出青年昏过去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牧澜,我终于找到你啦!!”

微生澜却在僵滞之后缓缓推开她,脸色依旧苍白。

不仅蹙着眉,就连眼底也充满了平静淡然的审视,“你是谁?”

辛夷骤然一顿,嘴巴微微张大。

然后露出不可置信般的表情,泛红眼眶里还蓄着可怜兮兮的残泪,“你……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是你娘子。”

第48章 第48章定情信物

她这套说辞显然是把微生澜镇住了,因为对方表情僵硬,一副难以消化的样子。

片刻后漆眸微眯,语气冷得能掉冰碴子,“姑娘不要信口雌黄,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我并不认识你。”

辛夷:“……”

行吧,不信任她也是正常的。

要是她失忆了,忽然冒出一个男子过来拯救她,还口口声声说是她夫君,恐怕她不仅不信,还会把对方当成图谋不轨的坏蛋。

但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不能这么做。

茅草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四处漏风的屋子里也好不到哪去。

辛夷眼眶红红的,瘦削肩头也开始不停颤抖,终于在他冷漠眼神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边哭边拿袖子擦泪,委屈质问,“你故意装出来的是不是!就是不想承认跟我的关系,后悔当初跟我成亲了!怪不得这次出门那么久也没消息,原来早就不想要我了!!”

反正微生澜现在失忆了,她说什么是什么。

就算不是,她也会把这些事情一桩桩坐实,时间久了,就算再多疑的人也会打消顾虑。

攻略嘛,太矜持了也不行。

有时候撒泼打滚是很必要的,尤其对待这种清冷惯了的仙门中人。

微生澜听她越哭越委屈,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不断滚落,看上去可怜极了。

鼻尖也红红的,虽然恼恨的咬着唇看他,但竟然有些娇憨可爱,她本来就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哭起来像撒娇,一点儿也不凶。

少女哭完之后,见他始终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假装坚强的擦干眼泪。

语气虽然平静下来,但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藏在底下的一丝颤抖,“你若是真想跟我和离,不用找这种蹩脚的理由骗人,直说就行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她好像真的很生气,也是真的很难过。

但哪怕这样,还是尽量在他面前维持最后的自尊,不想被看轻。

就在这时,辛夷听到系统音响起,“叮咚~检测到微生澜的目前好感度为10%,还有进步空间,请宿主继续努力哦!”

辛夷脸上发懵:“!”

哦豁,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开局的好感度是个正数。

但微生澜却误会了她的表情,从他的视角来看就是面前少女说了一堆气话,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解释或者挽留,于是微微惊愕。

就好像他们从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争吵,但他从来不会不哄她。

辛夷不知道青年脑补了什么东西,只是短暂怔愣过后,决定以退为进。

于是佯装落寞,忍住泪意开口,“行吧,既然这样,咱们好聚好散,我祝牧澜哥哥以后能遇到更合心意的佳人。”

说着唇边扬起一点苦笑,似乎果真不再纠缠。

但辛夷知道微生澜不会让她就这么走的,毕竟他现在失忆了,而她是最有可能参与他过去的人。所以不管她是不是骗子,他都没得选。

说完最后两句话,辛夷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发颤的细白手指抓在门缘处,只要打开就能走出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二、三……

身后青年的声音果然响起,“我们真的是道侣么,我真的是你夫君?”

辛夷猛地回头,满眼不可置信道,“如果你不是我夫君,方才我为什么要不顾危险的替你出头,难道那几个散修看起来好惹嘛!”

边说边盯着那张脸看,不得不说,反派的脸就是好看,尤其是配着那一身不可亵渎的白衣,更是俊美到清冷出尘。

原剧情中,他和卿衡一样都只爱妖女。

如果真在他没失忆的情况下攻略,恐怕就算她用尽浑身解数,也不能让他多看两眼。还好微生澜不知道,刚才那个勇敢救了他的姑娘,其实是他本该殒命在魔窟里的师娘。

简陋草席上,微生澜撑着手臂坐起来,他身上的白衣仍旧满是血迹。

片刻后对着她好似饱受屈辱的小脸,哑着嗓子开口,“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只不过……我失忆了,对从前发生过的事没有印象。”

少女闻言愣住,缓缓张大了嘴巴。

然后望向他的目光从愤懑转为心疼,她走到他跟前,眼眶又泛红了,最后吸吸鼻子解释道,“牧澜,我真的是你娘子。”

她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红着脸眼睛往旁边乱瞥,好半天才难以启齿的说道,“我知道你后腰处有一颗漂亮红痣,还知道你原身是白藤,而且还是白藤里面最厉害的那种绞杀藤。”

微生澜确实是白藤里面的绞杀藤,当初他进入仙门,修炼无情道,也是为了抑制杀性。

其实原主并不知道这个秘密,直到她死也不知道,不仅如此,就连青云宗的师尊卿衡也不知道。

这应该是微生澜身上最大的一个秘密,能说出这个秘密,足以证明他们两个确实关系并不一般。

当然最重要的是感谢系统,给她开了金手指。

果然,微生澜听完后脸上的质疑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些微茫然:难道面前的这个少女真的是他妻子?要不然怎么会忽然出现救他,说得出他的名字。

还知道他所有秘密?

他贴身戴着的玉佩上,确实刻着一个小小的“澜”字,重伤失忆后,他也曾想过这个字会不会跟他的姓名有关?

但到底是张澜,李澜,还是谢澜……他也不清楚,没想到他其实叫牧澜。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原身是绞杀白藤。

如果不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对方。

茫然之后,微生澜掏出藏在怀中的玉佩。

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所以,这块玉佩是你送给我的么?”

辛夷探头去看,发现上面不仅刻着一个“澜”字,还缀着跟他极不相衬的杏粉色流苏。

她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琼烟送给微生澜的生辰礼,也是唯一一件礼物。其实是想拉拢他,听他发自内心的叫自己一声师娘,没想到时移事迁,竟然便宜了辛夷。

于是她眼眸一亮,赶紧点点头,“没错,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说着甚至还将玉佩拿在手里看,粉唇微弯,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没想到你失忆后竟然还贴身带着,我真是太感动啦牧澜哥哥!”

眼看着青年逐渐放下戒备抵触,辛夷趁热打铁,跟他说起两人相爱的前因后果。

在她的描述里微生澜是个很厉害的剑修,四处游历的时候遇到她,并且救了她。她便对自己的恩人一见钟情,非要缠着他做伴。

青年本来不愿意,但看她孤苦无依便勉强答应了,后来相处久了,还会抽空教她一些剑术仙决。

直到后来日久生情,结为道侣。

辛夷说完之后,亮晶晶的杏眼里满是华彩,仿佛陷进了曾经的回忆。但转头瞧见青年空白神情,激动的语气又瞬间变得感伤。

不过她还是强行振作,安慰道,“你暂时不相信我是你的妻子也没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不是坏人,否则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出手救你。现在你重伤未愈,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照顾,不如我们约法三章,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彼此都不会发生任何过界的行为,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她已经如此诚恳,微生澜没有不点头答应的道理。

于是轻轻地“嗯”了声,视线在她脸上划过,“我会尽快想起来的,但若是你中途喜欢上了别人,我们随时可以和离。”

他只是暂时接受了她妻子的身份,但对她并没有半分感情。

所以就算她想离开,他也根本无所谓。

微生澜伤重虚弱,沐浴和更换衣服都不方便。

而辛夷刚跟他约法三章过,不好发生什么亲密接触,于是就帮他施了个清洁术,顺便将白衣破掉的地方修补修补。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对方挖到的万年灵参,准备去给他生火煎药。

好在这间茅草屋虽然简陋破败,但泥炉和砂罐还是有的,可能太久没用,上面落了很多灰,正好洗洗就能当成临时药炉。

辛夷一边煎药,一边谋算起来。

她现在穷得响叮当,浑身上下加起来也凑不出几块灵石,想要养一个重伤失忆的剑修,必须想办法自力更生。

或许等会儿可以出去多挖点灵植灵草,到时候去市集上叫卖。

而且微生澜既然挖到了万年灵参,就说明这座神山应该物产丰饶,她多去找找就好,勤劳致富总是没错的!

辛夷正干劲十足的想着,忽然,安静的茅草屋里响起一阵叽里咕噜声。

不是泥炉上的汤药,而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

“……”

声音太大了,连倚坐在榻边的青年都能听到。

辛夷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对方望过来的惊愕视线,然后尴尬地红了脸。

虽然修仙界中人对待口腹之欲向来排斥,讲究辟谷之流,大部分修士自从筑基之后就不再吃饭。

但原主不是,她当初被挖去半副仙骨灵力尽散,身体虚弱得跟凡人无异,要是再不进食,恐怕只有活活等死的份儿。就算后来掉进魔窟,阴差阳错的得到了机缘,内里的身子骨也还是虚的。

所以辛夷现在也跟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饭。

她觉得这个习惯保持得很好,就是这副身体不知道多久没进食了,肚子竟然叫起来没完。

为了掩饰尴尬,辛夷干咳两声站起来,将炉子上的汤药倒进粗粝茶碗中,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后趁着给汤药晾凉的空隙,去院子里的树上摘了几个野果子,没来得及洗就塞进肚子里,虽然味道不怎么好,果皮有些酸涩,但好歹能暂时饱腹。

她擦干净唇边果屑,捋了捋头发,这才重新进到屋子里。

可能是因为天寒地冻,汤药也冷得格外快,等到她再伸手去摸瓷碗的时候,已经不那么烫手了。

于是她端过去,递给微生澜,看着他将碗中汤药慢慢喝下。

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让青年有些不自在。

微生澜甚至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他暗自心想:难道是他脸上的鞭伤太难看,让她嫌弃?或者她发现对他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后悔留下来照顾他这个累赘了?

结果少女看了半天,来了句,“苦么?”

她的目光里隐约有倾佩,仍旧莹亮有神,“我觉得应该很苦,但你眉头都不皱一下,该不会是连味觉也失灵了吧?”

说着歪着脑袋伸手去摸他额头,因为凑得有些近,还能闻到她身上沾染的酸甜果子气息。

微生澜对上她的眼底笑意,拢在袖间的手掌攥起,虽然仍旧觉得抵触,却没有立即推开。

好在少女的触碰没停留太久,很快离开。

接着她呼出一口气,庆幸地小声喃喃道,“还好还好,起码没发烧。”

*

寒风朔朔,吹得她衣裙乱飞。

出门之前,辛夷特意在茅草屋周围设下一层禁制,还叮嘱微生澜千万不要乱跑,等她采药回来。然后她就拿着青年给她绘制的两张灵草图,上山挖宝去了。

这片山头很大,辛夷顶着寒风走得双腿酸软。

好在她最后还是找到了灵植充沛之地,不费多少功夫就采了许多灵草,虽然她找到的那些都价格低廉,但怎么都比没有强。

而且这个时候了,她也没有挑剔的余地。

辛夷忙活好半天,弄了满手的泥土,终于采满了沉甸甸的一个包袱。

她将麻布两头打上结,系起来,当成一个斜挎包背在身上,准备带上灵草打道回府。谁成想还没走出两步,就不小心跌进了身后的阵法结界里。

“啊——”

辛夷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惊呼着停下来,等到她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乌发间粘上不少枯叶杂草,就连手背也被蹭破一大片。

嘶。

好疼。

辛夷简直服了,哪个混账玩意儿在这设的阴损结界,弄得跟个捕兽笼似的。

周围还插着长短不一的锋利木桩子,要不是她惯性作用小,拼命地及时刹住车,恐怕现在已经被扎成蜂窝煤了!

正在她愤怒暗骂时,头顶洞口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欸?”

下一句:“怎么是个人?”

辛夷:“……”

她抬眼望过去,发现趴在洞口的是个样貌潇洒的白衣少年,对方看清楚她的脸后更是惊吓,大声朝着身后喊,“方瑶师姐,不是妖兽,我们抓错人了!”

天高云淡,草丛间有野兔窜过去。

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眉眼清秀的素衣少女,她正低头揉着自己扭到的脚踝。

张映清有些过意不去,挠挠头,主动开口道歉,“抱歉,我们是听说此处有妖兽出没,所以才设下捕兽结界,没想到误伤了道友。”

辛夷摇摇头,“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倒霉就算了,竟然还会遇到青云宗下山历练的弟子。

少年是爽朗性子,听她这么说倒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咧开嘴笑道,“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便是半个朋友了!我叫张映清,是青云宗新入门的弟子,还没问过道友名讳。”

辛夷笑笑,回答他,“我叫阿灵,暂时无门无派,目前在仙洲四处游历。”

他们说话间,那个为首的白衣仙子走过来了,应当就是张映清口中的方瑶师姐。

也是此次带领他们这群新入门的弟子们,下山历练的大师姐。

辛夷对她没什么印象,应该在原剧情中着墨不多,不知道是青云宗哪个长老的弟子,但总归不会是卿衡。

因为卿衡本来就只收了四个弟子,刨去一个早死的,剩下的两个存在感也不高,微生澜算是里面天赋最强、最受他器重的那个。

方瑶看上去冰冷严肃,笑起来倒透着几分温柔,她将手里的糕点和水囊递给辛夷,“实在对不起,让姑娘受惊吓了,你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罢。”

辛夷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顿时把“觉得她有几分温柔”从脑海中划掉,改成了她有一百分温柔。

这位师姐真是太体贴可爱了!竟然知道她一直在饿着肚子,这些糕点搁在平时可能不算什么,但放到现在就是雪中送炭!

于是辛夷也没假装推辞,而是笑眯眯地弯着杏眼接过来,朝着她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啦。”

拿到糕点之后,辛夷也不打扰其他弟子交流,自己开开心心的坐在旁边吃了起来。

她对那群青云宗弟子的谈话不感兴趣,但架不住有熟悉的名字一直往她耳朵里面蹦。

平均每隔几秒,话里面就会出现一次“卿衡仙尊”或者“微生师兄”这样的字眼。

一个是她狗比前夫。

另一个嘛,则是被她哄骗的现役夫君。

辛夷就是努力想要保持素质,不随便偷听对方墙角,也根本做不到。

然后她发现,这群刚入宗门的新弟子是真的很崇拜微生澜,字里行间的仰慕之情根本掩饰不住!

弟子甲叹气:“自从拜入宗门以来,我还没有机会见到微生师兄呢。要知道当初我就是为了追逐他的脚步,才会那么努力考到青云宗的!也不知道师兄这次去南境斩杀上古妖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弟子乙跟着叹气:“其实我也是,微生师兄的画像我都珍藏了好几副,可惜至今还没见过真人。据说师兄真人比画像还要俊美,完全想象不出来,那得有多好看啊,要是师兄斩杀妖兽的时候带个留影珠就好了。”

旁边有人听完附和,表示微生澜除了战力超强之外,还极度的尊师重道。

可以说是青云宗内最克己复礼,最受师弟师妹们崇敬的天才剑修!

当初卿衡仙尊用了三百年才到大乘期,已经是修仙界屈指可数的厉害存在,微生澜却只用了两百年就已经达到,简直恐怖如斯!

修仙界向来慕强,所以青云宗上下就没有不仰慕他的,就连他们不苟言笑的方瑶师姐也不例外。

待在一旁安静吃糕的辛夷:“……”

没关系的。

她只是个本本分分,想欺骗他们师兄感情的坏女人罢了。

身后的讨论还在继续,不过这次说到了仙洲盛会,还说他们的掌门师尊也可能会去。

旁边立刻有小弟子反驳,说不一定。

自从师娘殒身后,仙尊就时不时闭关修炼,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这次仙洲盛会也不一定参加。

辛夷听得莫名想笑。

因为她知道上述内容纯属这些弟子脑补,实际上卿衡对原主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师妹,就算后来勉强在一起,也是因为责任居多。

可她轰轰烈烈的死了,死在兽潮魔窟下,于是他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回忆她的好,越回忆就越痛苦,终于将曾经的饭粘子变成了白月光。

但只要师妹活过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卿衡还是会逐渐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饭粘子终究是饭粘子,永远也比不过白月光妖女。

所以后来面对琼烟,原主仍旧输得一败涂地。

天光渐暗,雪地却茫茫无尽。

等到辛夷快把手中的糕点吃完,面前又有人伸出手,给她递了一包新的。

她抬头,看到白衣少年笑开的俊脸。

张映清瞧着她圆润鼓动的腮帮子,忍俊不禁,“道友的胃口真好,我这包也给你吧,正好我筑基期之后都在辟谷。”

辛夷听完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虽然她现在有点儿吃不下,但可以带回去给微生澜吃,他这几日都少不了喝汤药,正好可以解解苦。

*

山脚下,破败的茅草屋中。

微生澜昏睡过后,撑着伤重的身体坐起来,可能是那株万年灵参的作用,他感觉自己的修为恢复了不少。

身上错杂遍布的伤口也愈合了一些,就算没有厚实衣物御寒,也不觉得发冷。

就是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阿灵还没回来。

微生澜坐在黑暗里等了她好久,甚至隐约怀疑她是不是会抛弃自己,再也不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水凝结界忽然出现波纹。

柴门“吱呀”一声,少女推门走进来,脸颊上蹭了一点泥土,乌黑的杏眼弯弯。

“牧澜,我回……”

随即欢快的语调一顿,“欸”了声,仿佛有些纳闷地问,“这么黑,你怎么不点蜡烛?”

话落明火符咒燃起,屋子里很快亮堂起来。

辛夷将麻布包袱往案上一放,走到他面前,看着青年好像有些愣神,便伸出手挥了挥,“你还好吗?”

微生澜回过神来,也就是这个时刻,他终于可以确定对方没有要抛下自己的意思。

于是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没事。”

他虽然对这个名叫“阿灵”的少女没有感情,但这种情况下,他也确实需要她的照顾。

起码目前来看,她不是坏人,甚至是他身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等到伤好了,不管记忆有没有恢复,微生澜都打算跟对方分道扬镳。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会给少女一笔丰厚的报酬,作为她接下来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谢礼。

至于别的,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在失忆的情况下重新爱上对方。

辛夷掏出那包糕点,扯开绳结之后递给青年,“这个很好吃,是方才采药的时候遇到好心人,他们分给我的,你尝尝!”

然后快速把受伤的右手背到身后,努力藏起来。

只是她好像不擅长撒谎,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古怪扭捏,还是被微生澜察觉到。

他紧紧望住她,开口,“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藏到身后?”

对视许久,见青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辛夷终于悻悻地把手背伸出来,上面磨破的地方殷红一片,不过大部分都已经结痂。

“我真的没事,只是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磨破了点儿皮,很快就好了。”

说着辛夷眨眨眼睛,尽量跟他描述好的方面,“等卖了这些灵草,咱们手里就可以有些余钱,就可以去仙洲找个好点的医馆治你的伤。你也想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微生澜愣住了。

他抿紧薄唇,看看少女满是血痂的柔嫩手背,又看看她睁大杏眼、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笑颜。

片刻之后,心底不知名的滋味泛开。

她是在他失忆之后第一个找到他,并且对他好的人,而且方式如此笨拙,哪怕为他受了伤也默默忍着,不想被他发现……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第49章 第49章原主的执念

一晃数日过去。

因为微生澜的伤势未愈,而且需要每日煎药,所以他们在山脚处的这间茅草屋住了许久。

白天的时候辛夷拿上图纸,出门采药,晚上的时候两人分榻而眠。

不过生活条件实在简陋,为了不硌得腰疼,就只能在床板上多铺两层茅草。

夜里她侧着身躺在茅草榻上,眼睛望着柴门的方向,却丝毫没有睡意。

过了一会儿问系统,“仙洲盛会还有多久举行?按照微生澜伤势的好转速度,是不是等到那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系统粗略估算了一下,笑嘻嘻地回答,“还有十来天那样,宿主可以早点做打算!不过,微生澜的修为应该最多能恢复到五成。”

原剧情线中,“辛夷”也以长见识为理由和微生澜一起去了仙洲盛会。

当然她的目的却并不只是如此,除了凑热闹之外,最重要的是——想见卿衡。

她想看看自己那曾经心爱的师兄,在她死后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是伤心欲绝,还是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

原主笃定卿衡会去。

因为届时会有芍药花会,芍药不仅是她最喜欢钟爱的一种花,而且上次的仙洲盛会他们还是一起去的。

但凡卿衡心里还有她的半分位置,都会忍不住故地重游,睹物思人。

不过关于这点原主倒是没有猜错,因为卿衡确实去了。

不仅卿衡去了,他的老情人琼烟也跟着去了。

至于后面发生的那一连串机缘巧合的事情,却并不是原主希望看到的。

所以她故意出现在卿衡面前,用从前熟悉的语言和举动,想勾起他对逝去师妹的回忆。

……

辛夷忍不住叹息起来。

为了原主的执念。

她对卿衡的感情只能说曾经有多爱,后来跌进魔窟的时候就有多恨,除非他们两个当中死一个,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消解。

她的身体内似乎还残存着原主的情感。

只要一想起卿衡这个名字,就会抑制不住地发疼,让她还没见到那个混账师兄,就已经对他厌恶非常。

这么一对比,果然还是微生澜讨喜。

起码他长得好看,而且目前还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至于后面的,可以边走边看。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

这夜仍旧雪意茫茫,茅草屋顶甚至不停发出扑簌的细微声响。

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不过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睡得两颊发红,杏眼呆滞,乌发也有些凌乱,还有素白的裙襟内侧滚进去几根茅草,看上去就不像个聪明的。

微生澜也发现了这一点,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声提醒,“你的裙襟……”

辛夷:“啊?”

她打了个呵欠,然后伸手揉揉酸涩的杏眼。

伸懒腰的动作,让她襟口处的系带松散了些,露出纤细脖颈旁边那一片细腻如脂玉的白嫩肌肤。

但她眉眼生得纯粹天真,对此毫无所觉。

微生澜微愣,然后移开眼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你的裙襟上有杂草。”

辛夷又“啊”了一声,然后才低下头去察看衣裳,发现昨晚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滚进去了几根杂草。

于是把草叶摘出来,又仔细整理一番才起身。

青年比她醒得早,或者根本没睡也说不定。

修仙界的修士们自从筑基之后,基本上就开始一切朝着神仙看齐,不仅吃喝拉撒全部省略,就连睡眠也是同理。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不再是必需品。

但硬要当个兴趣的话,也可以。虽然这个兴趣听起来多少有些玩物丧志,很可能会影响他们修炼的进度。

所以辛夷存起来那些野果子和糕点,都不用跟微生澜分享。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吃起了独食。

又两日过去,青年的身体更加好转了一点,于是他便不再满足于躺在榻上歇息将养。

而是开始早起练剑。

清晨过后,院子里都是簌簌积雪。

灰色瓦墙的外面早已经开始斑驳凋落,放眼望过去连个院门都没有,只有几棵挂了冰霜的野果子树。

辛夷不想早起,但没办法,为了维持自己捏造的鹣鲽情深人设,只能被迫跟着早起。

好在她不用大冷天练剑,只需要在旁边当一个满眼仰慕的观众,然后见缝插针的提供情绪价值就可以。

不得不说,微生澜的仪态一直很好,只是站在那里就清冷绝俗,赏心悦目的如同一副画卷。

俊得没边儿。

她发现微生澜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或者说他的心思波云诡谲,根本不会轻易对旁人袒露。

若说从前有没有例外?辛夷努力想了想:估计琼烟可以算一个。

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唯一的那个。

那些类似的戏折子她读过很多:清冷仙君满脑子只有修炼,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有一天,他遇到了爱穿红衣的俏丽妖女,从此被撩动心弦,开展一系列让人抓心挠肝的爱恨情仇。

在这样的故事里面,必定有一个青梅竹马,却为情所苦,被辜负一万遍也不会开口的小师妹。

她作为被抛弃的旁观者,见证他们的绝美爱情。

辛夷这么想着,莫名觉得有些唏嘘。

因为在她拿到的剧本里,这样的“清冷仙君”至少有两个,卿衡和微生澜都算是。

日光熹微,树枝的野果子上挂着的一层薄霜也渐渐开始融化。

微生澜收完长剑,转头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满院子的皑皑白雪,少女素衣乌发,眉眼清秀,此刻歪着脑袋靠在秋千一侧的绳索上,手里的还握着没吃完的糕点。

只不过微微垂下的睫羽,配着有些迷茫的表情,很直白地让人察觉到她在发呆。

微生澜是个不太会对旁人内心感兴趣的性格。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间的陪伴,让他开始习惯她的存在,也让他在这种再寻常不过的短暂时刻,忍不住猜测她在想些什么。

他自觉对她没什么温柔体贴。

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少女明明困倦,还非要强行打起精神陪他晨起练剑。

少女听到他这么问,打呵欠的手略微顿住。

然后乌黑莹润的眼睛浮现出些许惊讶,朝着轻眨了一下,用再自然不过的温软语气道,“因为你是我夫君,还因为我喜欢你呀。”

她也果然像她所说的那样,处处捧场。

哪怕他只是用剑意击倒了院子里的一棵小树,她也会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笑眯眯地替他欢呼,“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断得这么整齐的树!”

微生澜:“……”

这算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种言过其实的吹捧。

还有少女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杏眼。

满院寂静,微生澜提着剑站到她面前。

垂眸看着秋千上少女唇边的糕点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嗤出一点轻笑。

声音很浅很小,但是辛夷还是听到了。

她回过神来,讶然望着面前的那个白衣青年,有些不确定道,“……刚才你是不是笑了?”

青年却并没有就着她的话回答,而是微眯着幽深漆眸,说出了自己这些天思索过后的想法。

——等到伤好之后,他想拜入青云宗。

辛夷:“……”

好家伙,原来就算重伤失忆了,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既定轨迹。

竟然兜兜转转还是打算拜入青云宗。

怎么说呢?

某种程度上来看,她真是微生澜的天选师娘。

不过她惊愕之余,也隐约能够理解。

按照微生澜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安于现状,他不会放弃恢复记忆,也不会满足于做一个简单的、无门无派的散修。

而放眼整个仙洲,青云宗是各方面实力都最强悍的宗门。

也是能最快提升自己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微生澜幼年总受欺负,无论仙魔两道都可以随意折辱。

所以他打从心底里只信奉拳头和力量。

青年见她沉默表情,不解蹙眉,“你不想这样?”

辛夷抬眼看他,话语在喉咙间滚过一遍:也不是不想,起码现在不太合适。

于是她顺势瞎编了个理由,“听说青云宗的选拔很严苛,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通过。而且距离他们下一次的宗门考核,还有很久,估计得等到明年了。”

许是她的担忧听起来比较合乎情理。

青年听罢,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怀疑的情绪,只是跟她说,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会帮她的。

辛夷于是莞尔笑笑。

心里却清楚,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她早已经回到青云宗,做回卿衡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师妹了。

*

这段时间,她除了偶尔照顾微生澜之外。

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外出采药上面,俗话说积少成多,而且她有两次运气极佳,采到了种类比较珍贵的灵草。

全部加起来,应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于是辛夷抽空去了一趟附近仙镇,卖了灵草,买了些便于储存的吃食。

还给她和微生澜都买了两件新衣裳。

这夜,辛夷睡得正酣甜,忽然听到隐约传来的簌簌声,像是积雪压覆枯枝才会发出的轻响。

还不等她完全清醒,“意外”就已经发生。

连着下了三四夜,却并未融化的积雪,终于把简陋的茅草屋顶给压塌了。

好多雪砸到她枕边,还有部分迸溅的雪沫子直接飞到她颈窝里。

辛夷猛地打着哆嗦从榻上坐起来。

她坐在满榻狼藉间,震惊许久。

然后终于和不远处的青年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在心底酝酿许多天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牧澜,我们去仙洲盛会吧。”

这个破地方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第50章 第50章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临行之前,辛夷又带着微生澜来到附近仙镇买了些东西。

最重要的当然是行头。

毕竟这次仙洲盛会肯定会遇到老熟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的师尊卿衡,还有暗恋对象琼烟都会去。

如果真让微生澜顶着这张脸出现,那么后面的计划根本不用实施,就可以立刻宣布泡汤了。

因为肯定马上就会被认出来。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去灵药阁买来易容丹让微生澜服下,从而彻底改变

外在样貌;二是通过衣着打扮的变化,再加上面具作为遮掩,让从前熟悉他的人辨认不出来。

显而易见,第一种会比较方便。

而且完全不用担心露馅,所以辛夷最开始也倾向于选择这个。

但因为他们所在仙镇的规模较小,灵药阁售卖的易容丹也是最低级的那种。

效果只能维持半日。也就是说微生澜每隔半日就需要服用一次,否则就会立刻露馅。

辛夷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买副面具。

不仅可重复利用,而且价格还便宜,只有易容丹的一半。

至于说服他的借口,并不难找。

好歹她这段时间顶着微生澜妻子的名头,对他也算是关怀备至,处处体贴。

就连好感度都从最初的10,逐渐涨到了现在的30。

好吧。

虽然听起来还是很低……→_→

但起码已经过了彼此陌生,缺乏信任感的阶段。

她只需要告诉微生澜,他从前在仙洲结下过不少仇家,每一个都想要他的命。

而且他现在修为还没完全恢复。

不管出于什么层面考虑,都应该低调行事,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被那些有过恩怨的无耻鼠辈趁虚而入。

还有就是她的水平虽然看似金丹,实则难以指望。

如果真是对上了前来寻仇的修士,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拖他后腿。

青年听完沉默片刻,问道,“所以我这次受伤,会不会跟你口中的那些人有关?”

辛夷:“……”

她确实被问愣了一下,因为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顺势提问,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点头,“很有可能,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

于是两人很轻易的达成共识。

辛夷给了微生澜戴上银绘梅花的面具,还将他素来爱穿的白衣,换成浅蓝色长袍。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就又将他的束发样式也变了下,去掉玉簪,改用细长的红绸发带拢在身后。

等到做完这一切,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然后满含欣慰地望着他:挺好,这下就算是卿衡站到他面前,也不一定能辨认出来。

天清云淡,远处不时地飞过几乘青鸟车驾。

就在他们正打算御剑的时候,阶前忽然传来一道意外惊喜的声音,“阿灵道友!”

清清脆脆的一声呼唤。

震得檐下鸟雀都骤然扑棱起来。

辛夷有些疑惑地顺着声源,转头望过去,于是就看到了那个样貌潇洒的白衣少年。

是张映清。

他笑颜俊秀,瞧上去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而在少年身后,跟着好几个同样身穿白裳的青云宗弟子,每个人手上都提着采买的东西,还有的正在往腰间的芥子囊里装。

辛夷收回打量的视线,粉唇莞尔,也对他回以礼貌的笑,“是挺巧的,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耽搁这么久?”

张映清在她的目光下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宗门有事要办,所以耽搁了几天,不过这就准备走了。”

说完之后,好像才注意到站在辛夷身边的蓝衣青年,语气略微踟躇,“啊……这位道友是?”

虽然看不清他银面下的相貌,但气质却格外清冷,单是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疏离。

看上去非常不好亲近。

辛夷的视线随着转过去,很自然地笑了笑:“他叫牧澜,跟我一样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我们听说仙洲有盛会,届时很多宗门的修士都会到场,正打算过去瞧瞧热闹。”

张映清听说他们要去仙洲盛会,立刻面露惊讶,微微张大嘴巴。

并且很快就把前面的疑惑抛在脑后,甚至自动将他们归为“结伴同行”这个层面。

然后语调欣喜,毫不吝啬地对她发出邀请,“太巧了,我们也正打算去那里,既然这样,不如结伴好了!”

辛夷本来想拒绝,直到看见那艘写满了“奢华”的巨型鲸舟,立刻就把拒绝的话吞进了喉咙里。

好阔气。

不愧是仙洲排名第一的大宗门。

她果断道谢,然后和微生澜一起登上了鲸舟。

鲸舟穿梭在飘渺云雾之间,带起长风。

辛夷好奇地走过去,手指扶在边缘处微微探头往下看,只能看到黑点一样的楼阙,和绵延起伏的山川。

然后再一次感叹起修仙界的神奇。

怪不得古代的那些皇帝个个都想求仙问道,这种似乎可以掌控万物的能力,确实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微生澜安静站在她旁边,自从上来鲸舟之后就没主动说过话,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辛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难道是看到了青云宗的弟子,心中羡慕,甚至对比之下觉得有些落寞?

他本来就情绪寡淡,心思诡谲莫测,现在用面具遮住了脸,更加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辛夷思索片刻,然后从包裹里掏出灵草饼和灵果蜜饯,这些都是她特意买的。

因为用料比较精贵,所以比那些寻常吃食贵了好几倍。

但在仙洲其实很受欢迎。

尤其是针对那些想满足口腹之欲,但是又担心凡界的五谷杂粮会影响修为进益的各路修士。

她将精致小巧的食盒打开,然后递到青年面前。

歪着头看他,“要不要吃一点?这些是特意给你买的,应该很好吃。”

微生澜却仍旧没什么反应,拢住乌发的细长红绸被风吹起,打在清冷颈侧。

银面覆盖下瞳仁幽微,就那么垂眼望着她,语气莫名透着几分冷漠,“用不着刻意讨好我。”

辛夷:“?”

青年却仿佛觉得她在装傻,甚至轻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声怎么听怎么讽刺,“既然早就结识了青云宗的弟子,为何先前听我提起拜入宗门的时候,还故意装出那种反应?”

原来是因为这个。

辛夷有些无语,她不明白是不是失忆的人都这么敏感多疑,于是解释道,“我跟张映清不熟,之前在山上挖灵草的时候遇到过一回,算上今天才见第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