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挣扎,但身体被扑过来的景璟摁得死死的,匕首直插心脏,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最终,他只能在夏枢满含嘲讽与得意的笑容里,吐出几口鲜血,死不瞑目。
粘稠的血液从夏枢指缝里涌出,夏枢没有松手,直到索齐一动不动,彻底死绝,他才松开匕首,收起僵硬的挂在脸上犹如面具的笑容,瘫软在地。
“没事吧?”景璟见他脸色煞白,赶紧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上面全是冷汗。
“没事。”夏枢无力挡开他的手,只摇了摇头,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减缓下来。
帐篷里的两个女人一直在暗地里警戒外边动静,见外面由红雪美貌引发的异族人的吆喝声、呼哨声还是一阵阵的,此起彼伏,显然没人注意到帐篷里发生了流血事件,他们的大汗已经送了命。于是两人松了一口气,回头见夏枢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对视一眼后,明白了什么,便起身,帮着景璟把夏枢搀扶起来,围着火堆坐下。
帐篷里很静,几人都没说话。
景璟抓了几把草木灰,帮夏枢把手上的血液擦干净,又坐了一会儿后,见夏枢没有大碍,便站起身,把夏枢先前烤的肉拿出来,均分成二十五份。
两个女人——说是女人,其实都是只有二十左右的女孩子,和夏枢、景璟差不多大年纪,则拿着不称手的长刀,嚓嚓嚓切着夏枢没切完的“树根”,动作比夏枢刚刚拿匕首切的都麻利,看起来被抓来前都是善于操持家务,非常勤劳的普通农家人。
夏枢静静地在火堆前烤了一会儿,感觉身体了暖起来,不再直冒冷汗,力气也恢复了些,手指不再不自觉地颤抖后,便撑着膝盖,站起身,缓缓朝索齐的尸体走去。
血液还没彻底凝固,匕首不能拔出来。夏枢没看索齐的脸,只扫了一眼匕首,就随地一坐,对着索齐的尸体道:“先前说分开前会把用药比例会告诉你,我说话算话,就现在告诉你,你且听一听吧。”
然后便垂着眼,神情平静地将解毒的药方及麻风病的治疗方法当着尸体的面完完整整地念了两遍。
景璟&女人们:“……”
三人此时就算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见到他如此操作,也是忍不住心底发毛。
不过深想一层后,又忍不住心生无奈和愤懑。
要不是异族人,他们何至于此!
明明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他们非要烧杀掳掠,残害李朝百姓……
异族人就该杀!
他们不该有心理负担。
“小枢哥哥……”景璟担心地开口,想要劝抚一番。
“我没事。”夏枢摇了摇头。道理他比谁都懂,但第一次动手夺取一条性命,还是不自觉的冷汗直冒,害怕手抖,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不过目光对上帐中三人的视线后,他心里又好受了许多。面前的以及帐外的这些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双儿,都还没好好看看这世界,就被异族人掳来,当畜生一样蹂/躏,甚至啃食掉,遭受人世间最恶的黑暗……
他不该心生恐惧,也不该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面目全非,成了罪大恶极的恶人。
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他该做且必须做的。
而且不止是帐中的索齐,还有帐外的所有异族人……
夏枢平复了一下心跳,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坐起身来,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开始拉扯索齐的衣带子。
景璟一愣:“这是……”
“蒸汽有毒。”夏枢努力保持着镇定:“把他的棉袄用雪水弄湿盖到锅上,一会儿添些湿树枝在锅下,大家都去帐外。”
于是和昨日同样的场景出现了。
角落里的帐篷狼烟直冒,安王妃带着那个麻风双儿与两个伺候的女人,全部布包了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从帐篷里搬了干柴出来垫在门口雪地上,被子裹住身体,坐在上面透气。
几丈外监视的异族兵士远远看了一眼,便和同伴吐槽这李朝的高门双儿真是不顶用,烧个火都不会,估摸连饭都不会做,这要是抢回家根本就是个废物。同伴们哈哈大笑,纷纷赞同,对着李朝的双儿们就是一番污言秽语的评头论足。然后论着论着,目光就不自觉的再次被不远处山坡上的美人吸引,嘴里喃喃感叹这个才是人间极品。所以他们也就忽略了,今日帐篷里隐约的“呜呜”声消失了。
夏枢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发现山坡的皑皑白雪上竟是红雪在翩翩起舞。她长发披散,双脚赤/裸,一身红纱薄绢伴着动作翻飞,长及腿部的发丝随着寒风摇曳,在星辰逐渐闪现的夜空下,在纯白干净的大地上,美的如同一个不沾凡尘的仙子。
所有男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不停地叫嚣着:“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夏枢一脸疑惑:“这怎么回事儿?”不是叫红雪在附近,她怎么跑那么远,而且,大冬天的那么冷……
“刚刚王妃在帐篷里的时候,大王子的侍从叫住正在干活儿的红雪姐姐,给了姐姐一身衣裳,要她换上。说是大王子晚上想看红雪姐姐跳舞,以免传染什么病,要红雪姐姐先去山坡那里试舞彩排,让大家观赏指点一番。”夏枢身边的女孩子小声道。
夏枢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许是见他脸色不好,女孩子偷偷看了看周围,低声解释道:“红雪姐姐说不用担心她,她会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叫王妃见机行事。”
夏枢看着寒风中只着薄纱、脸色苍白的红雪,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当时红雪的双生弟弟红霜还在,他们姐弟俩也如今日这般,因为一张姣好的面容,也因为各方的筹谋算计,大冬日的被套上一层或隐或现的红纱,出现在李朝群臣及家眷的聚会上,成为各方角力与观赏的玩物……
两年了,红霜已逝,红雪的命运却依然没有改变。
夏枢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那就见机行事吧。”
……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索古帐篷之前的积雪被清扫一空,露出大片空地。
红雪被人从山坡上叫到了空地中间跳舞,身后是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四周一丈远是推杯换盏、兴致勃勃的异族人。
夏枢也被叫了来,隔着火堆与索古对坐。
夏枢看了眼端上食物就被强制拉到异族人身边陪坐的李朝女人们,眉头皱起。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质疑,索古就笑道“王妃放心,本王向来说话算话。既然早上答应你约束族人,这几日就不会让他们行那泄火之事。所以王妃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欣赏一番本王新发现的绝色舞姬,今晚她将为大家献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之舞。“
说罢,便举起酒杯朝夏枢致意。
夏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总觉得这句话话中有话。他看了一眼红雪起舞的身影,又暗自扫了一眼异族人桌子上的食物以及坐在异族人身边、低着头的李朝女人们,稍稍压了压心绪,朝索古回了礼:“那就多谢大王子了!”
实际上,并不是夏枢多想了。
酒过三巡后,一直围着篝火跳舞的红雪就被叫停了下来。
索古手中把玩着酒杯笑道:“本王常听说安王妃是为皇后命,拥有一颗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凤凰心。本王实在好奇,这凤凰心当真有效果吗。”
夏枢本不想搭理他,但眼看着喝酒的以及巡逻值守的异族人在舞蹈暂歇之后,就都收回了放在红雪身上的注意力,他想着景璟他们那边估摸着还没成功,就赶紧笑了一下,似讥似嘲道:“怎么,大王子这是想在你父王之前就试一下凤凰心的效果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立马放到了索古的身上,同时也在纷纷打量夏枢,兴致盎然。
“如果不是安王妃秉性良善单纯,我都要怀疑你挑拨离间的手段是不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水平了。”索古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拨弄了一下酒杯:“但是说实话,本王是不信什么命由天定的。所以这凤凰心对本王来说纯属无稽之谈。”
“是吗?”夏枢嗤笑,话里含着刀子:“你父王和弟弟可都是深信不疑呢,甚至你父王还要立献了凤凰心的王子为储君。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坐上储君之位的可就是你二弟了。说到底,你及你三弟可都要感谢我呢。”
索古表情未动:“父王也只是被二弟、三弟迷惑了。他们为了邀宠无所不用其极。父王疼爱孩子,哪里能辨别出他们的险恶用心呢。”
夏枢笑了笑,没吭声。
索古则悠悠道:“本王就和你交个底,以父王的性格,后日交易过后,他绝不会放过你。”
夏枢吓了一跳:“不会吧,我对他那么好。若不是我的宫官在宫变里救他一命,他早被你二弟给杀了,一路上要不是我给他吃的,他早饿死了。他怎么能这样!”
“说到底是父王太过宠爱幼子,对幼子之言深信不疑。”索古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模样:“如果父王知道三弟是诓骗他的,说不得父王就不会这般了。”
这话的暗示意味很重,夏枢心中好笑,略作思忖后,他便一副无助模样:“那大王子要我怎么做?”
“安王妃说笑了。”索古失笑:“本王只是好心提醒一把,做与不做,怎么做,就是安王妃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索古抬起眼,视线移向篝火旁的红雪,神情悠然,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本王也确实想送一份大礼给安王妃!”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侍从就立马搭弓射箭,对准了场中的红雪。
夏枢一惊,心脏差点要跳出嗓口眼,他手握拳头,努力保持镇定:“大王子,你这是做什么?”
“说来安王妃没有杀过人吧?”索古笑了笑。
夏枢手指一抖,冷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索古挑了挑眉:“父王被人蛊惑,但本王会尽力给你一个活命机会。只要你亲手杀了她,本王就承诺在父王要杀你时,会倾尽全力保住你,并送你与你的宫官安全返回李朝。”
夏枢:“……”
他要是事先没猜到索古的意图,没有任何准备,心再像周良那些人一样坏,他说不定真会被忽悠的献上投名状,站上索古的贼船。
但问题是他不是周良那类人,他也不傻啊。
而且索古心里明明已经想杀了红雪,为何还让她大冬天的穿成这样,在雪地里跳舞。是担心红雪沾染了麻风病,不敢去碰她,所以就想办法凌虐她,然后杀了她?
夏枢压抑住对这些异族人的愤恨,他没有立即给出明确答案,而是站起身来,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道:“让我想一想吧。”
然后缓步走到篝火边上,一边踱步,一边垂头抠着手指,向左走走,向右走走,越走越急,嘴里又念念有词:“哎,怎么办呢,杀人好可怕,但该怎么办呢?不想死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异族人见他抓耳挠腮,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终于不只喝酒了,一边抱着女人,吃着身边女人喂的肉,一边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索古也脸带笑意,一挥手,手下人便放下弓箭,扔了一把刀到夏枢脚边,然后一群人就跟看小丑似的,看着夏枢拿着刀,指着红雪,却浑身颤抖,跟个狗熊似的。
于是有人就起哄:“叫声爷爷,爷爷帮你动手!”
“只能看,不能操,还不能吃,留着也是废物,快杀了她!”
“又不认识,杀了他你就保了狗命,快动手啊!”
……
异族人放松下来,就抱着女人,吃吃喝喝,连带起哄。索古也放下酒杯,由身边另一个侍卫服侍,开始吃东西,一边吃一边看戏。
夏枢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扫了一圈,见桌子后的每个异族人都在吃肉,等了一会儿,就看向红雪,哆嗦着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红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一个李朝宗室王爷的妻室,怎么能学周良那样的畜生苟活?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他们这些畜生达不成目的,给李朝皇室长一长脸。”
此话一出,异族人皆是脸色一变,面生怒色。
“你说错了!”夏枢怯懦的表情一正,严肃纠正她:“生命宝贵,不该这么浪费。”
异族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只是不等他们脸色完全恢复,夏枢的下一句,就让他们脸色更加难看。
因为夏枢愤然道:“砰死就便宜了这些畜生。就该趁活着的时候,杀了这些畜生,能杀多少是多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异族人勃然大怒,索古更是怒不可遏,啪地一声摔了酒杯。但下一刻他们就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因为肚子剧痛,浑身瘫软——他们中毒了!
“快杀了他们!”夏枢大吼!用尽全力把匕首朝索古身后那侍卫扔去——其他侍卫有试菜的,有上桌吃的,只有这个人在全程警戒,没碰过桌子上的食物。
其他女人们纷纷抢过身边异族人的刀,疯狂地对身边那个中毒的人砍杀起来。
红雪则是夏枢开口的一瞬,就接过他手中的刀,猛地朝索古扑去。
那侍卫却拼着受了夏枢一刀,拎着索古就地一滚,躲开了红雪的攻击。
“快求援!”索古见在场的十几个族人,眨眼的功夫就全被割去了首级,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赶紧催促那侍卫吹哨子。
但夏枢怎么会给他机会。
夏枢想法设法让索古派出两拨人出去找药材,就是为了让留在这个营地的人人数大减,在短时间内,他们可以全灭他们。然后打个时间差,在后面的大部队到来前,逃出这山脉。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所以立马大吼道:“封住退路,斩杀索古!”
女人们虽然不懂武艺,气力也一般,但各个都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拎着刀就将那侍卫及索古围了起来,不怕死地在旁边给夏枢与红雪掠阵。
红雪刀刀朝索古身上致命处砍,夏枢则攻击那侍卫的上半身,让他既救索古又不得不护住自己要害的情况下,不得机会去触碰脖颈上的哨子。
夏枢的匕首上浸了断肠草根茎煮出来的汁液,没一会儿功夫,那侍卫就脸色煞白,嘴唇乌青,行动缓滞了去。
索古见这边乱成一锅粥,即将全军覆没,在旁处值守、巡逻的十来个兵士却全无动静,明白他们恐怕已同样遭了毒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过片刻功夫,景璟就带着十来个女人拎着刀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满脸兴奋与激动:“全部斩杀了!”
索古一愣,赶紧朝夏枢大喊:“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会无条件保你安全回到李朝。”
“我可以向父王提议,由他给你们李朝皇帝写信,让你们皇帝重用你丈夫。”
“你放了我,我给你无数牛羊马匹,让你坐拥财富无数。”
“你不是嫌我们族人杀人多吗?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杀李朝人了。还有战事,只要你放过我,我立马建议父王叫停这场战争。”
夏枢一直没吭声,任他求饶,听到此句,才冷冷地道:“你父王已经死了!”
索古一愣,动作慢了一瞬,立马让那侍卫挨了夏枢重重一刀。
“我三弟他嗜血……”
“你三弟也已经死了!”
夏枢冷冷道:“你们部族内部乱成一团,你已经没任何资格向我做保证了!”
这话其实是夏枢乱说的。
只要索古赶回王都,他凭借大汗唯一仅存的王子的身份,就还有夺取大汗位置的机会。就算不赶回王都,带领边境上十万异族军队,打上几场胜仗或者从李朝捞点儿好处,就能掌握那支无首军队的人心,然后趁着士气反攻王都,将其他兄弟部族的势力全部根除,就能获得一个更稳定的群族。所以索古一遇到他,就想用他做人质左右战事或者从李朝捞好处,其实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只是夏枢不可能让他得逞就是了。
夏枢的一通胡说没让索古改色,但却让那侍卫恍惚了一下。
夏枢抓住机会,一下将他戳了个对穿。
那侍卫虽然武功高强、身体强悍,但重伤加中毒,此遭是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血,身子倒地,气绝身亡。
夏枢没给索古活命的机会,匕首一挥,就果断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他拎着头颅,扫了一眼场上众人,昏暗的篝火下,各个身上一片血污,也看不出来受没受伤,便道:“受伤的就地休整片刻,其他人搜一下各帐篷,肉食就算了,粮食全部带走!”
此地不宜久留,众人的动作非常迅速,在快速搜查了一遍异族人的帐篷,找出能吃的粮食之后,夏枢就将粮食及烤马肉分给大家,然后一行二十多人带着索古和索齐的头颅,抢了异族人的马,不管会不会骑,都坐到马身上,一边由景璟现场指导,一边朝山谷外急奔而去。
也幸好这些女子各个毅力坚强,平常在家也多有接触牲畜,在紧急情况下发挥了巨大的潜力,不过急奔一夜后,就掌握了骑马的简单技术,跟在景璟身后也没掉队。
掉队的其实是夏枢。
在疾驰了一天一夜后,他就再也压制不住腹部的疼痛,身体的虚软,差点儿从飞奔的马上摔下去。
“小枢哥哥!”景璟差点儿没被他吓死,赶紧一把扯住他的缰绳,死命制住了飞奔的马匹,才让夏枢没从飞奔的马上甩出去。但马蹄停下,夏枢就无力地从马上直直摔了下去,噗通一声重重砸在雪地里。
景璟赶紧从马上跳下,飞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半靠在怀里,着急地摸了摸脑袋,又抓了抓手腕,但他完全不懂医术,只能看着夏枢苍白的脸色,惶然无措:“你怎么样了?”
夏枢疼的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却只能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待得那阵急促的疼痛过去,才仿若从水里捞出的一般,脱力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此时众人都已跳下马围到了跟前,红雪担心问道:“是孩子吗?”
“王妃竟然怀孕了!”众人皆是惊讶,对视了一眼之后,都有些担心。
山脉另一头的异族人就算现在没发现问题,最迟明日也会发现,届时快马追来,异族人骑术精湛,不过三四日就能追上他们。而他们这一行想要到达平远镇,快马加鞭还需要四五日,根本不能有一点儿松懈。这样的情况下,王妃怀了孕,根本不能全力赶路,该怎么办?
众人不由得着急起来,绞尽脑汁想要想办法。
实际上办法夏枢早就想好了,但他还没开口,一个难听的声音就从众人头顶响了起来,周良用他那把阴沉苍老的声音道:“这是怀了异族人的野种吧!你身为李朝皇室的王妃,就该以身作则,亲自除掉肚子里的杂碎,避免让皇室脸上蒙羞,这样才能对得起李朝的列祖列宗!”
所有人都惊呆了。
景璟更是目瞪口呆,但回过神来就是勃然大怒:“你放屁!小枢哥哥的孩子是王爷的,是李朝皇室的种,你再敢胡说八道,就别怪我揍你!”这一路,景璟性格暴躁了许多,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连脏话都不会说,一吵架就脸红的双儿了。
但周良可不怕他,振振有词道:“就算是安王的种,他一个人拖累所有人行程,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也该受到指责,也该羞愧,做出个了断。要么他脱离队伍,要么他不要孩子,无论如何,身为皇室,享受民脂民膏,就该有为黎民百姓泣血牺牲,以及不连累任何人的意识。”
这话一出,顿时让所有人都恶心的想吐。
不是他这话有问题,是他这个人的人性自私、无耻、双重标准到了极致,让所有人都不耻。
当他以父母官、朝廷栋梁自居时,可没想过自己也享受了民脂民膏,要牺牲自己成全百姓,而是提出要黎民百姓牺牲一下,助他逃出异族人的魔爪。结果是部分人被诓骗着帮了他,他自己却胆小怯懦,半路上又灰溜溜地回来,向异族人求饶,然后为立功,还反手把帮他的女人们给揭发举报了,让帮他的人全部惨遭虐杀,死无全尸。
前天晚上大家杀完异族人打马要离开之时,他才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张口就威胁大家必须给他分一匹马和一些粮食,让大家带他一起走,否则就要吹响脖颈里的哨子,通知山脉另一边驻守的异族人,让所有人都逃不掉。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谁都不想带他一起走,但他是景璟的外公,景璟没动手,其他人就算再恨,也不能真当面杀了他,最终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接受了他的胁迫,分了马和粮食给他,允许他跟了一路。
但这不代表大家就认可了他。
于是不等景璟再开口喝骂,其他女人就憋不住大骂了起来。
“你还算人吗?王妃是为了救大家才受这样的苦,你怎么能转头就行这忘恩负义之举,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王妃有难,我们自会想办法解决,你有多远滚多远,我们大家都不欢迎你!”
“做人就要知恩图报,你这样没良心,是要天打雷劈的!”
“坏事做尽,你等着报应吧。”
……
二十多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直接把周良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刚开始周良还梗着脖子反驳:“咱们都是小民,逃了就逃了,异族人根本不会来追。如果后面异族人真过来追杀,目标也只会是他,你们维护他,就等着被他连累死吧。”
“你说什么,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女孩子们顿时大怒,有些脾气上来了伸出胳膊就往他身上招呼。周良以前可能不怕,但现在这些女人各个一身血污,满脸戾气,都是杀过人的,他又怎么会不怵,直接吓的抱头鼠窜,半点儿嘴都不敢回了!
众人的维护夏枢很感动,不过他也确实不能让自己成为众人的拖累。
于是等大家把肚子里的气都发泄出来之后,便招了招手,将人都招到自己身边。
他扯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们的维护。”
他道:“这种情况我先前就想到了,也制定了计划,你们不用担心。”
经过前几日的事情,众人对他的谋划是极为信服,忙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乖巧地听他安排。
夏枢看向景璟说道:“就此分开吧。”
景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难以接受,夏枢见他瘪嘴,摇了摇头:“莫要再纠结这个了。”
他道:“不说异族人不一定能抓住我,就算他们能抓住我,我身份所在,他们也不会杀我,我还可以像先前一样找机会逃走。你们不一样,如果被异族人抓住,结局肯定是一个死,所以不用管我,一定要尽全力逃走。”
“而且景璟……”夏枢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你,你也还有阿爹的陈年冤屈未申,担子非常重,你是一定要活着的。”
“还有你们……”夏枢目光移向周围的女孩子们,视线在她们尚未完全长开的脸上一一掠过,柔下声音道:“前路不太平,异族人还有可能会追上,但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是新生,是无论如何都要拼尽全力活下去的,知道吗?”
女孩子们听懂了他的意思,眼圈一红,点头道:“知道了!”
夏枢欣慰地笑了笑。然后目光看向红雪。红雪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让他打住:“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孑然一身,只想报这一恩。”
夏枢见她执拗,就没有坚持。然后目光一转移向周良。
周良不敢和他对视,撇开眼,但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得意笑容。
夏枢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有一句话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收回目光,拍了拍景璟的脑袋,又抬眼示意女孩子们:“去吧!”
与景璟他们分开后,夏枢没有沿着路线往南,而是调转马头往东南而行。
因为如周良所说,异族人只要反身回来追他们,主要目标肯定是他,他就不连累大家了。
而他自己,也绝没能力从三四百异族铁骑下逃掉,所以他也不紧急赶路了。一边扔着衣衫杂物,意图把异族人引过来,让景璟他们顺利达到平远镇,一边与红雪骑着马,或慢悠悠地晃着,或缓慢步行,感觉宝宝不舒服,就停下来休息,一天行程最多不过五六十里。
如此慢行了三四日,他们就被一队三十多人的异族人给追上了。
但夏枢没想到的是,竟然不是索古的手下,而是索苏的王夫——巴尔。
第277章 【VIP】 …………
“王妃, 你叫我好找啊!”黄昏时分的雪原上,穿着破破烂烂,胡子拉碴, 瘦骨嶙峋的巴尔高坐在马上, 在几十丈外朝夏枢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身后三十来个异族兵士全与他一样,都是一副经历了恶战的野兽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血污的腥臭味道。
夏枢与红雪对视一眼, 摁着腰间长刀与水囊,浑身紧绷。
如果是索古的人, 夏枢知道自己基本上不可能有伤亡。但是索苏的人, 特别是巴尔……
夏枢想起阿爹和阿娘,握紧拳头,嘴角扯了扯:“缘分!”
“缘分?”巴尔似是忍不住似的, 笑了一下, 然后这一笑就跟打开了开关似的, 越笑越止不住,越笑越大声音:“哈哈哈哈哈……”
他一手拿着马鞭, 一手捂着额头,笑的浑身颤抖,笑的趴在马背上, 差点儿掉下去。
然后笑着笑着,笑声就变成了哀嚎,嚎声中含着无望的悲凉与刻骨的痛苦, 只听的人心中凄楚, 忍不住泪意潸然。
电光火石之间,夏枢仿佛明白了什么,但这明白, 却并没有叫他动容。
因为无论对方如何痛苦,他们杀死索苏都是正当立场,正确选择。而巴尔失去爱人的痛苦又怎及得上索苏给那么多人造成的痛苦……况且这里面又何止私人恩怨,还有国仇家恨!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些异族人!
夏枢铁石心肠,端坐马上,冷漠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巴尔笑了很久很久,久到嗓音变得嘶哑,他才满脸泪光,眼睛血红地停了下来。
他盯着夏枢半晌,瘦削的脸颊犹如骷髅,幽深的眼睛冒着鬼火,最终鬼火一跳,他举起手中长/枪,阴冷的声音道:“我从来不用下作的手段侮辱双儿,但今日我要拿你的尸身血肉生祭二王子。”
“杀!”他高声一呼。
“杀!”
“杀!”
“杀!”
他身后三四十个异族人同声而呼,喊声震天。双腿夹马,挥着长刀就向夏枢和红雪所处位置猛冲而来。
“今日要连累你了!”夏枢神色凝重地快速抽出刀,卸下水囊,全神戒备。
红雪拔掉手中水囊的塞子,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异族人,嘴角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我陪着你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只要王妃不嫌弃,客气话就不必多说。其实说来还要谢谢你,我与小弟小时候玩闹时,还梦想过哪日女人和双儿也可以驰骋疆场,带兵把异族人赶出李朝北地。没想到小时的妄念竟也有机会去实现。当然这支有点儿够不上,但多少也算圆梦了。”
夏枢愣了一下。
红雪眼中泪光闪烁,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眼笑了一下:“这个时候想起小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然后抬起眼睛,盯着前方,眼神慢慢变得坚毅:“王妃,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夏枢举起湿淋淋的长刀,看向距离越来越近,慢慢不到一丈远的兵马,目光同样变得坚不可摧:“好!”
然后高喝一声:“低头!”身子瞬间一矮,躲过了袭向头部的利刃。几乎同一时间的,红雪躲过攻击后,手中的水囊猛地喷射而出,滋了对面人马各个一脸液体。于是人叫马嘶,人仰马翻。夏枢果断挥刀,将数人斩下战马。
如是再三,两人毫发无损,就连折对方七八人。
异族人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开局,不过三个回合,己方就已损失惨重,不由得大惊失色,警惕之心升到最高。
但实际上那点儿警惕心除了让两人受些轻伤外,也没什么用。只要他们靠近攻击,那莫名的液体必然滋到他们裸露的布满伤口的皮肤上或者马眼上,然后就是人畜剧痛,陷入混乱,人员折损率居高不下。
当然,断肠草根茎的熬煮液终是有限,在又一次合作砍死五六人后,红雪手中的两水囊液体就见了底。
红雪将水囊扔向对面的异族人,夏枢趁着对方惊慌闪躲的时机,一刀将对方砍下马。
如此又来了一次,就又有一名异族人落马。
见如此三番,己方人员就损失近半,异族人大怒:“他们没有那毒液了,将他们围起来,一个不留!”驾着马便将夏枢与红雪团团围住。
夏枢与红雪神情凝重,知道今日此处已是死地,也不做防守了,举刀就砍,见人就杀,没一会儿场地上就是一片血肉横飞,两人都杀红了眼。
谁都没见过这般勇猛不怕死的双儿和女人,异族人包括巴尔都惊住了。
但回过神来,巴尔杀人的决心就更坚定了。他不再场外围观,长/枪一挥便冲进了战阵。
“王妃好身手!”巴尔扯了扯嘴角,激道:“敢不敢与我单独一战?”
如果说夏枢从小到大最不缺什么,那就是他与生俱来及后天教养出来的勇气。
他畏死,但从来不畏惧任何强横势力。每次面对危险凶境,面对敌方数倍甚至几十倍高于他的势力,他都有拼死一搏的勇气。所以他可以在身世低微之时,自然地提出与褚源一起面对任何困难,也可以自信能做到与朋友爱人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他坦荡、大气,从来就胆量、勇气过人,不怕任何来自死亡的威胁。
但这不代表他是傻子。
他在一阵颠簸后,腹部剧痛,在一番砍杀之后,身受重伤、气力殆尽,人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连举刀的手臂都是近乎没知觉的,靠着红雪与他相互掠阵,他才能支撑着不被异族人挑下马,然后找机会抽冷子给异族人一刀。他这样的状态,硬撑已是勉强,如何能单独应对巴尔?
于是他冷笑一声:“敢啊。我非但敢与你单独一战,我还敢让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几十个男人打两个女人和双儿,算什么英雄好汉!既然狗熊事都做了,就别喊口号。这里又不是王都,没有人看你的表演。”
夏枢这张嘴是从来的不饶人,巴尔先前就领教过他骂别的王夫,当时觉得心理暗爽,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差点没气炸。
他猛地冷下脸:“到了如今还嘴硬!好,其他人都退开,看老子亲自送他最后一程。”说完,便长/枪一甩,极其狠辣地朝夏枢脖颈刺去。
这一下要是叫他刺中,夏枢绝对身首异处。
夏枢赶紧弯腰想要躲开,但巴尔却只是虚晃一枪,手腕一转,长/枪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他胳膊刺去。
夏枢拿着刀,手臂犹如压了千斤重物,动作迟滞,巴尔攻击角度又是红雪的死角,回护不及,于是夏枢惨叫一声,胳膊上瞬间出了个血洞。
巴尔又照葫芦画瓢刷刷几枪,不过眨眼的功夫,夏枢上身就被捅成了筛子,血流成河,甚至最后还被挑下马,扑通摔在地上。
“王妃!”红雪惊慌失色,顾不得袭向自己的武器,长刀一挥,挡开攻向夏枢要害的长/枪。于是回过神来,也被一刀砍下了马,落在了夏枢身边。
夏枢抽搐着吐出几口血,想要捡起地上的刀,帮红雪挡住落在身上的枪头,却连刀都拿不稳,一下就被挑飞了武器,刀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眼看巴尔长/枪一抖,又要攻向红雪,夏枢艰难地半撑起身将红雪往后一扯,怒视巴尔:“你住手!咱们是仇人,要杀就杀我,她是无辜的!”
巴尔似是觉得他这态度有趣,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却是无视了他的话,长枪一晃,又猛地向红雪刺去。
夏枢面色大怒,只是还不待他动作,旁边就突然伸出一把刀,将巴尔的长/枪给荡了开。
巴尔与夏枢都是一愣,抬眼看去,却是巴尔的一个手下,眼睛在红雪脸上打了个转后,便神情猥琐地朝巴尔笑道:“王夫,这个美人儿要不就别动了吧?”
巴尔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
这手下却没有退让,他谄媚笑道:“安王妃是杀害二王子的凶手,咱们杀了他就是给二王子报了仇,想来二王子在地下也能够安息了。只是吧……”
他面露为难地看了一圈人,有些欲言又止:“兄弟们这一行跟着王夫风里来雪里去的,流血流汗还折了不少人进去。不过对此,兄弟们为王夫之义,也是绝无任何怨言……但是吧……”
他扫了一眼红雪,开始吞吞/吐吐:“虽说兄弟们跟着王夫不是为战利品,只是为叫王夫出一出气。但这美人儿既然是现成的,何不顺势赐给兄弟们,叫兄弟们享用一番,轻易打了杀了岂不是浪费……”
他这话一说,四周异族兵士们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全部直勾勾地盯着红雪,仿佛只要巴尔开口,他们就会立马扑上去。
夏枢心中一跳,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对待弱势者,畜生不如。索苏一个双儿受尽委屈苦楚才能爬到之前的位置,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恃强凌弱的男人嘴脸,临死前都在说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改变双儿、女人的弱势地位,不叫他们随意被男人欺凌践踏……巴尔,枉你喜欢索苏,放纵手下如此行事,你也不怕他死不瞑目。”
异族兵士们被他如此喝骂,勃然大怒,拎起刀就要上前砍他。
“住手!”巴尔却是高声喝止了手下人,他怔怔地看着夏枢,不敢相信:“你说他临死前在你们面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他还有说什么,他有别的遗言吗?”巴尔突然从马上跳下,激动地朝夏枢走了两步。
夏枢不由得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话才反应过来巴尔的意思。
他是想着索苏是双儿,性子又争强好胜,在异族大汗那样的重男轻双态度下,艰难爬到高位,应该会有不少关于性别不占优势、遭受打压欺凌的怨言。所以就胡编乱造了一段,安到索苏头上,没想到索苏还真说过这些话。
不过回想索苏本人行事,他待李朝的双儿可没有任何留情,下手狠辣至极。而且当时知道他的凤凰心不能用时,还问过宏远异族部落里有没有皇后命的双儿或者女人。夏枢不知道索苏和巴尔说出那样的话时是抱着何种心态,但他感觉若是宏远说异族部落里有皇后命的双儿或女人,索苏一定会为了储君之位挖了他们的心给索齐。
当然,索苏已经死了,他夏枢自己也快要死了,再细究这些也没意义。
他悄悄握住红雪冰凉的手,在感受到红雪回握的力度后,他咳嗽着,艰难地撑着雪地,从泥泞中坐了起来。
现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于是他扯着流血的嘴角笑了一下,看着巴尔:“他当然有遗言,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说着,他捂住胸口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唇边、鼻孔里流出两股鲜血,顺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他低声喃喃道:“我都快要死了,凭什么要让你好过呢。”
巴尔眼神一暗,盯着他半晌,最终抬眼扫了一下他身后的红雪,咬牙道:“我可以给你们两个一个痛快。”
这是不准手下人的动红雪的意思了?
异族兵士们对视了一眼后,脸色瞬间难看。
“那好吧……”夏枢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血液流失太多,眼皮子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冷,怕坚持不住,他用力地抠着腿上的伤口,才叫意识又清晰了些,冲巴尔无力地招了招手,气若游丝道:“你靠近些……靠近些,我就告诉你。”
巴尔沉着脸,打量他的神情,见他似乎已经没力气耍花招了,才长/枪朝手下那里一扔,一撩袍角,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前半蹲下:“说吧。”
夏枢眼皮子都快撑不住了,摇一摇头,眼前就是金星子,他无力道:“你再靠近些……我没力气了……你把耳朵靠过来。”
巴尔顿了一下,膝盖落地,半蹲变成半跪,将耳朵凑了过去。
夏枢耷拉着眼皮子:“他的遗言是……”
下一刻,匕首寒光一闪,对着巴尔的脖颈就猛刺了去,厉声道:“你去死吧!”
巴尔大骇,慌忙想要起身,但红雪倏地出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肩膀。巴尔怒急一个翻身,一拳将红雪击飞出去。
“接住!”异族兵士们没想到会有这个突变,赶紧将长/枪扔给巴尔。
巴尔连退几步,一脚踢开夏枢手中匕首,长/枪指着夏枢,神情暴怒到狰狞:“你找死!”
夏枢却毫不在意,他无力地躺在泥泞中,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对上他侧颈上的伤口时,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冲着巴尔,张了张口,无声笑道:“你也活不了了!”
然后便在巴尔的怒不可遏中,看着锋利的枪尖越来越近。
临陷入黑暗前,夏枢心想,也不知是不是疼痛引起的幻觉,他竟然听到了褚源、褚洵和景璟的呼喊。
“小枢!”
“大嫂!”
“小枢哥哥!”
只是想到这茫茫雪原集齐三人的概率,夏枢无声地苦笑了一下,随即便被枪尖刺中心口,一阵剧痛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278章 【VIP】 …………
夏枢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好像身处一个不停晃动的空间里, 身子很疼、很疼,疼的他全身每处都在叫嚣,但最疼的不是别处, 是腹部, 一抽一抽的,似乎有什么正在不由自主地离开他的身体,叫他一阵恐慌:孩子……
他努力张大了嘴, 想要嘶吼,想要挽留, 但连眼睛都睁不开, 嘴巴也发不出声音。他想起外公临分开前给的药方,嘴巴不停地念叨药材名字,着急地晃着脑袋, 想要清醒:快帮我抓药, 快救救我的孩子, 快救救我的孩子啊!
他不停地呐喊嘶吼,痛苦挣扎。然后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是很久,就在他感觉自己急得都要爆炸的时候, 他感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夏枢在梦里慌忙抓住,哀求道:快救救孩子!
然后又快速地把药方念了一遍,催促道:用这个救, 快点儿, 求你了,救我的孩子!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和着急,没有拨开他的手, 反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夏枢听不到,他的五感似乎被封了四感,听不到,看不见,闻不着,什么都被屏蔽在外,不过那只手熟悉又温暖的触感叫他心里有了一丝放松。他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握着那人的手,想说些什么,只是先前的着急似乎耗光了他的精力,嘴巴只是张了一下,就一阵昏沉,很快就断了梦境,陷入了一片黑暗。
之后夏枢又做了几次类似的梦。在颠簸中,他被无穷无尽的疼痛折磨着,无法判断时间,也无法确定地点,不知道孩子还在不在,帮他们引开巴尔的爹娘、受重伤的红雪还有景璟带着的那些女孩子们怎么样了,巴尔有没有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无力又痛苦的梦境。不过好在每次都有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叫他心里的焦躁少了些,他按捺住着急,不停地诉说大家的危险,希望那只手的主人能帮帮忙,叫大家都活下来。
然后一次次的求救,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黑暗。
夏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等他意识恢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的架子床上。
“孩子……”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朝腹部摸去。只是手指动了动,却好似被什么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夏枢怔了一下,朝手上看去,才发现床边还有一人。
清晨透过窗纸的昏暗光线下,那人眼下一片青黑,脸上胡子拉碴,是夏枢从来没有见过的邋遢。他披着大敞,正歪靠在他床头,闭着眼睛沉沉睡着,像是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似的。而自己满是冻疮的手像以前那样,被他修长白皙的手包在手心里,暖呼呼的。夏枢猜想,他肯定是一不小心睡着的,否则不会叫自己的手大冬天的放在被子外面。
似乎感受到动静,那人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坐起身来,望着半空,声音嘶哑,疑惑道:“小枢?”
夏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瘪了瘪嘴:“褚源……”
褚源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还不待开口,就感觉一个东西猛地朝自己扑来,他赶紧一把抱住:“别动……”
他想说些什么,只是刚说了两个字,耳边就响起了夏枢声嘶力竭的大哭声。
多日以来积累的惊惧与伤心在见到褚源后,得以释放,夏枢情绪溃堤,眼泪如洪水一样,奔腾而出,拦都拦不住。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夏枢身体颤抖着,嚎啕大哭道。
“我们的孩子也没……对,还有孩子!”夏枢哭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挣开褚源的怀抱,去摸腹部。
腹部有一个轻微的隆起,夏枢一愣,反应过来梦是假的,一瞬惊喜:“孩子没事……”
只是惊喜不过片刻,他立马又多云转大雨,眼泪刷地一下又流了出来,哭道:“阿爹和阿娘……”
“他们在你之前已经被救了回来。”褚源赶紧安抚他。
他摸索着揽住夏枢的肩膀,一边给他抹掉眼泪,一边轻轻将他放回床上:“你别动,身上还有伤,小心伤口裂开。”
然后快速解释道:“他们就在隔壁,知道你被救回来之后,他们病情就稳定了下来,大夫说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下床了。”
夏枢眼泪还挂在脸上,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待得使劲拧了一下大腿,确认不是在做梦后,惊喜若狂。
不过想到其他人,他顾不得身上疼,又忙抬头问道:“那景璟、红雪、还有那些女孩子们……”
“景璟他……”
“小枢哥哥,是你的声音吗,你醒了?”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褚源动作顿了一下,停下话语,微微侧身,“看”向门口。
然后下一刻,门便砰地一声从外面打开,景璟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兴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小……”
“王爷?”景璟看到床前的人,有些意外,猛地刹住脚步,疑惑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说外面没有丫鬟守着呢。”然后没等他回答,目光就移向夏枢,脸上绽放出一个大笑容:“小枢哥哥,你终于醒啦!”
夏枢看到他的活生生站在眼前,活蹦乱跳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眼睛在扫到他胳膊上的绷带时,不由得一顿:“你受伤了?”
“嗯。”景璟赶紧将手中热烫的药碗放到床头桌上,吹了吹烫红的手指,不甚在意地低头瞥了一眼胳膊上的伤,说道:“异族人射的,不过没大碍,大夫说养个个把月就会好的。”
他想起门口听到的问题,就走近说道:“红雪受伤有些重,现在和你一样,都在床上躺着。我找了两个小丫头日夜轮班照顾着她,你不用担心。其他人的伤没有大碍,前些日子她们养好伤后,我按照王爷的吩咐,给她们准备了些银子和食物,着人送她们回家去了。”
夏枢听罢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然后一放松下来,身子就开始恢复知觉,剧烈疼痛起来,特别是胸口和胳膊,叫他脸一下子就白了。
褚源看不到,但能感觉他身子猛地紧绷,忙问道:“怎么了?”
“可能伤口崩开了,我看看!”这么些日子,景璟照顾他已经有了经验,赶紧上前掀开被子,一一检查伤口。
果不其然,两只胳膊上的伤口都裂开了,绷带上眨眼的功夫就染了红。
“你莫要再动了,我去叫大夫。”景璟一只胳膊废了,没法给他上药、包扎,交代了一声:“药先凉着,我一会儿回来喂你。”然后就快步跑了出去。
夏枢惦记着他有伤,想让他慢点儿,只是话没来得及出口,他就冲出了门口。
夏枢无法,只好闭上嘴。转过头来看着褚源,看了一下他的脸,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没事,你去睡一会儿吧。”
几个月未见,褚源脸上那道疤痕退了些,但眉眼间的疲惫却加深了许多,眼底下一片青黑,眉心也多了一道褶子,一脸的风霜之色,显然这些日子他也很劳累。
景璟刚刚问褚源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枢猜想褚源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就过来看他,可能是一夜未睡,所以才披着大敞就在他床边睡着了。
褚源却摇了摇头:“我再陪你一会儿。”
但话一说完,两人就相对无言,沉默了下来。
许久未见,初醒时的激动消退,夏枢看着他的脸,在他越来越长的沉默中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两人也分别过好几个月,时间比这次还长,但那次重逢,他们之间小别胜新婚,情到浓处还圆了房,丝毫不像这次这般,充斥着沉默与淡淡的疏离,让夏枢时间越长越发坐立不安。
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自己被异族人掳走这一趟,褚源有了什么想法?亦或者,是怀疑他肚子里的孩子?
夏枢不想这么想褚源,但却下意识松开他的手,一把护住肚子。
如果褚源怀疑他,表现出什么异样情绪……
夏枢的眼神不由得越来越戒备。
“疼?”手中一空,褚源不由得一怔,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忙抬起眼来,神情询问。
夏枢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心心念念着眼前人,辛辛苦苦怀着孩子从异族逃回来,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眼前这个男人眼里没有心疼,只纠结那所谓贞洁,叫他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那他就不要他了。
他从来不会叫别人对自己挑挑拣拣。
想了想,他盯着他的脸,严肃道:“无论你信不信,孩子都是你的。我仅此一句话,别的不会再多做解释。”
说完便转过脸看向另一边,忍着酸楚送客道:“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褚源:“……………………”
他万没想到,夏枢刚一醒,两人还未说上几句话,对方就给他按了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罪名,登时都给气笑了。
他想说些什么,想要给这小流氓一通教训,叫他胡思乱想冤枉人,但想到他一路来的经历,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放轻声音,无奈道:“你经历九死一生回来,昏迷半个月才醒,我是多么不堪,才会想这些无关重要却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枢,你若想找我出气可以,是我没保护好你,才叫人掳了你去,但你给我安罪名的时候能不能靠谱一些?”
夏枢:“……”
第279章 【VIP】 …………
褚源想想都有点儿想咬牙, 气到摸索到他的脸颊,使劲拧了一下:“若不是你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我早收拾你一通了。”
夏枢:“……”
看来是自己错怪褚源了。夏枢顿时有些尴尬。
为了消除尴尬, 他想了想, 故意歪曲褚源的话,装作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褚源,双手抱肚, 母鸡护小鸡似的道:“你也太禽兽了吧,我可是怀着孕的!”
褚源:“什么……”
反应过来后, 褚源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 俊脸绯红,恼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什么装的都是什么?”景璟在屋外好奇接道,下一刻就拉着腿脚健朗的宋大夫从屋外跑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猫儿。
褚源赶紧收敛表情, 闭了嘴。
夏枢也一下子老实了, 不再逗他,装模作样地道:“没什么, 就是开个玩笑。”然后看向宋大夫和猫儿,高兴道:“宋大夫好久不见,猫儿长高了呀!”
熟料猫儿却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扑到夏枢床边就开始嚎:“小枢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啊!”
夏枢见他小小年纪眼下的青黑不比褚源轻, 知道阿爹、阿娘还有自己三人都受了重伤, 他心里估计也煎熬的很,忙劝道:“哎,没事的没事的, 莫哭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然后此话一出,屋里就都是一静,连猫儿的哭声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想到了红棉!
气氛就很冷凝。
褚源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她……”夏枢看了眼众人,想开口说些什么,褚源却没让他说下去,他伸出手摸了摸夏枢的脑袋,良久之后,承诺似的低低道了一句:“以后都不会了。”
夏枢见他脸色沉肃,神情里都是自责,心里一时很复杂,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宋大夫麻利地给夏枢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又诊脉看了看腹中的孩子,见没什么大事后,就拉着恋恋不舍的猫儿去隔壁看夏娘、夏海醒了没,要给他们换药。
景璟则叫褚源把夏枢给小心扶起来,他单手一勺一勺给夏枢喂药。
夏枢见他不方便,就道:“叫丫鬟来吧。”
景璟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抓药、熬药、喂药,都由我亲自来才会放心些。”
夏枢:“……”
他没想到景璟会警惕成这般模样,好像把他当成了瓷娃娃,不过看景璟与褚源都是一脸慎重,他只好咽下了口中的话,也一脸严肃地喝起药来。
景璟喂完药就没多留,嘱咐一会儿他会过来送早饭,便关上门出去了。
门关上,屋内就只有两人,不过经过刚刚的插科打诨,夏枢也不觉得气氛难熬了。
想到刚刚的话题以及两人的如临大敌,他有些欲言又止:“其实红棉是为救我和孩子而死,所以……”
“我知道。”褚源叹了口气。
他目光垂下,神色间隐有冷意:“在岳父与景璟向我求情之前,我是想过若是你醒不过来,我就将她爹娘祖宗全部掘坟、鞭尸、挫骨扬灰……”
“不可!”夏枢惊了一下,忙劝阻道:“她虽有错,但她一家子都对褚家忠心耿耿,为褚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心难聚却易失,若是为我,万不可如此。”
他道:“红棉之错,错在性情偏执以及对你我的误会,但她的心性却是好的,比之周良之辈不知要好多少……最终抓住异族二王子索苏,她也是有功的。褚源……”
夏枢看向他,央求道:“论公你要怎么处置她都听你的,但论私,她阿爹与她都是为救我才送了性命,在我这里终是欠了他们,此事论罪就这样过去了,好不好?”
褚源没说话,握着夏枢的手却有些紧。
夏枢知道褚源怒在哪里,说实话,刚被红棉绑走的时候,他也是恨极了的。
他一个长在乡野间的双儿,被阿爹辛辛苦苦艰难养大,前半生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好日子,连孝都没尽过,就被绑了,说他是元家亲生的,要为元家承担过往的血债。
简直莫名其妙,滑天下之大稽!
但想想红棉阿爹为救小时候的他送了性命,叫红棉孤苦无依长大,夏枢也无话可说,只能认了这仇,任由红棉行事。
后来红棉为救他送了命,夏枢就是再麻木,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心里的煎熬与良善,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那个时候背着红棉的尸体,一路走,一路哭,想了无数遍,如果没有过往的死亡及误会,该多好!
没有那些,红棉爹娘就还在,景璟的阿娘也会活着,红棉与景璟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说不得他们几人会重新相遇,一起待在安县的院子里,每日里忙忙碌碌,带着晋安两县的百姓把日子过起来。阳光晴好,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但那么多人死了,红棉也死了,还是和她阿爹一样为救夏枢死了。
夏枢也有一瞬怀疑,自己是生下来就带了孽吗,克死了那么多人。但看着异族人的畜生模样以及永康帝君臣的通敌叛国之行,夏枢想,就算红棉有错,他生下来带孽,但最该为一切承担责任的不是他们,是永康帝和异族人!
夏枢把心路历程讲给褚源听,他道:“一切私怨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里,寄希望永康帝早死,给褚三舅舅与元二堂叔平反,然后北地军踏破异族,将红棉的尸体带回来,安葬到她爹娘身边,算是全了这段情义。”
“褚源……”夏枢握住他的手,眼眶有些红:“好不好?”
褚源将他的手包进手心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
夏枢松了一口气,立马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过在话说完之后,见褚源又有陷入沉默的趋势,夏枢就不由得收起笑。
褚源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就算两个人几个月没见,夏枢也能看出他的异样。先前他以为是褚源对他被异族人掳走心有膈应,现在他搞明白了,褚源是有心事。
他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小枢……”褚源捏了捏眉心,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枢表情严肃下来,想了想,他猜测道:“你又要与我分开?”
褚源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你要纳妾?”夏枢皱眉,声音抬高。
褚源:“……”
见夏枢思路又跑歪了,以免他误会,褚源赶紧道:“没有,我此生只会要你一个……”
“没有的话,你有什么话不能和我直说?”夏枢想不明白,他道:“上一辈子都与我说了,还有什么……”
“小枢……”褚源轻轻道:“我打算服下随心的解药……”
夏枢有些不明所以,心道服下就服下,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想到褚源的性格,他不免慎重了起来,问道:“是解药有问题吗?”
“对!”褚源点了点头,神色少有的有些烦躁:“北地军中将领多为汝南候遗留势力,与异族人你来我往多年,多有勾搭。现阶段你们成功灭了异族王室,王都肯定大乱,对李朝来说正是机会。只要此次打的异族军队大溃,就可趁机夺回贡山山脉以南的土地,逼异族人与我们签下和平协议,给李朝争取喘息及发展之机。但这些人欺我眼盲,无法快速笼络人心,故意不听命令,还带领手下兵士频频给褚洵、高行他们使绊子……”
褚源顿了一下,解释道:“军中不同旁处,一个瞎子与一个健康的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瞎子可能会在军中获得威望,一呼百应,但这需要长时间与兵士们相处与筹谋,短时间是不可能聚拢人心,震慑全军,叫大家信服的。而机会稍纵即逝,我不想错过此次击溃异族人,收回贡山山脉以南土地,给北地以长久安宁的大好机会……所以我打算服下解药,恢复视力。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随心的解药不同别的,若是不能对症解毒,可能会造成新的中毒,极大地缩短寿命,我可能不能长长久久地陪你和崽崽……”
夏枢一愣:“景璟没告诉你吗?”
“什么?”褚源突然被他打断,有些不明所以。
夏枢:“九重……”
“九重莲在这里,嘿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景璟探着脑袋,手里拎着食盒,心虚地嘿嘿笑。
屋内两人顿时无语,全都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他。
夏枢:“……你刚刚在外面偷听?”
“哪有!”景璟心虚的眼睛乱飘,小碎步进屋,眼睛却不敢看两人:“我只是怕他欺负你!”
夏枢&褚源:“……”
其实夏枢刚醒来的时候,也有这个担心。
大哥不说二哥,夏枢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没有的事,褚源人挺好的。”
“哦。”景璟撇了撇嘴,他也不敢看褚源,毕竟这表哥是极凶残的,只小心走近了,把食盒放夏枢床头,然后从怀里掏出盒子放在夏枢枕头旁,马上退开了些,说道:“喏,还你了,你自己给他吧,我出去了。”然后转身就跑,临出门还帮忙把门给关上了,说道:“食盒我中午来取,这次是真走啦,你们放心聊吧。”
夏枢:“……”
感觉到身边人的安静,怕他生气,夏枢赶紧替景璟兜底解释道:“景璟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我……”
褚源已经领教过一次,虽说有些憋闷,但其实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有些吃味地摸到他的脸,捏了一下:“你们倒是关系好。”
夏枢嘿嘿笑着握住他另一只手,朝头边上努了努嘴:“喏,九重莲,给你的。”
褚源顿了一下。
他上一世就在想发设法解毒,不可能不知道九重莲。因此,自然也知道这药有多珍贵稀有。他不由得问道:“这药哪里来的?”
……
等夏枢在褚源这个瞎子的照顾下吃过早饭,把异族王都遇到的人和事详细说完,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褚源想过他一路经历不易,但没想到这般危机重重,不由得后怕不已:“幸亏你与景璟机灵,也幸好姑姑及岳父都在,红棉她……也确实该谢谢她。这次可真要好好感谢他们,以后一定不能再叫你遇到这样的事了!”
“至于外公……”褚源摸摸他的脑袋,认真道:“我们有机会的话,就帮他把医术传下去吧。”
夏枢一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把抓住褚源的手,感动地点了点头:“好!等我身体好了,就写信给国公府把云焱阿娘当年的医书都要过来,集结成册,刊印发表,让更多人看到。若阿娘有空,就请她收些徒弟,开班授课,把外公和云焱阿娘的医术传给更多人。我也要好好学习医术,阿娘说云焱阿娘当年就是想让我给外公传承衣钵的,我要达成他们的心愿,叫外公和云焱阿娘在地下团聚的时候,也能欣慰。”
夏枢眼中含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不会的,你那么好,他们不会失望,只会在心底里越发爱你。”褚源温声道。
想了想,他道:“你救回来的那日,我给元州写了信,告知他你的情况。我估摸着过两日就能收到回信。这样吧……”
他道:“要医书的信我来代你写,顺便再把当年三舅舅与元二堂叔的事情写上,正好可以趁着机会叫信使带回。内容就叫国公府把医书准备好,待得咱们居所安定之后,再让他们把医书运过去。”
褚源这么一说,夏枢才想起来现在住的地方只是个暂时居所,不由得问道:“这里是平远镇?”
褚源点了点头:“目前旁边的几个镇都有些动荡,这里是最安全的。”
“那你昨晚?”
“战事暂歇,从旁边的绥远镇赶回来看看你。”褚源道:“原本你昏迷着,我打算看一眼就走,没想到你竟然醒了。”
褚源笑了一下,欣慰道:“真是老天保佑。”
夏枢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鼻子酸的不行,他瘪了瘪嘴,委屈道:“褚源,我好想抱抱你。”
褚源愣了一下,忍不住嘴角一弯,站起身来,勾下腰,与他交颈碰了碰脑袋,然后一侧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眼睛弯了弯:“这样可以吗?”
近距离接触美人儿,自己形象还不甚好,夏枢脸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点头:“好了好了,不用靠太近!”
然后又忍不住抿了抿唇,睁大眼睛紧盯着褚源的脸看,看了半晌后,就不无遗憾地小声愤愤道:“等我好了,一定要亲个够!”
褚源:“……”
真是既怂又流氓,也是没谁了!
第280章 【VIP】 ……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夏枢问褚源是什么时候到北地的。
褚源捏着他的手, 垂眼道:“原本你刚被掳到北地,我就该赶到北地来救你……”
夏枢之前听红雪说她被掳走时,褚源还没到达北地, 夏枢还心生疑惑, 褚源怎么会那么晚,在他被掳走快三个月了,都没反应。此时听褚源提起, 他不由得眨了眨眼:“是什么事耽搁了吗?”
他倒不怀疑褚源的感情,如果真不在意他, 就不会安排人几个线路寻找他。
他就是好奇。
褚源却“看”着夏枢, 苦笑着摇头:“我干了一件差点儿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夏枢一怔。
褚源道:“被召回京城,看着李旭与汝南候那老匹夫在朝堂上借着与异族人和谈张牙舞爪、骄横狂妄,想到定南郡由他们手下势力引起的人间惨剧, 再加上上一世这一对外祖孙引异族人攻打李朝, 导致生灵涂炭, 这一世他们暗地里还想如法炮制,借异族势力助李旭登位, 就新仇旧恨加一起,没忍住安排红雪除掉了他们。”
夏枢猛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红雪?”
“上一世, 汝南候及李旭就是红雪姐弟俩杀的。”褚源珍惜地摸摸他的脸颊,说道:“我只想着这一世由她去做,成功的机会可能会大些, 却没料到会影响到你身上。”
夏枢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可是记得自己上一世是如何死的——被异族人乱刀砍成肉块。他瑟瑟发抖道:“……什么影响?”
褚源道:“李旭外祖孙俩去世后,李茂接手查找杀害他们的凶手,封锁了京城九门, 导致王校尉的消息被拖在京城外,直到一个月后,京城解封,他才得以进京把消息传给我。我也由此错失了在异族人离开北地前救回你的时机。”
夏枢听到这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影响,叫他又要遭一趟罪呢。
只是脑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临昏迷前被巴尔戳中心口的一枪,夏枢一愣,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向褚源:“玉佩?”
“是。”褚源顿了一下,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打开帕子,里面却是一堆碎玉块。
夏枢一看,就认出了这块中间雕了一只小狗的玉佩就是褚源当初送他的那块,他交给阿姐,让阿姐路上当盘缠,后来经阿爹的手,又回到夏枢手中,被夏枢穿了布条挂在胸前。
现如今完整的一块玉已经被枪戳成了碎块,叫夏枢看的一瞬间汗毛直竖,冷汗都下了来。
若不是这枚玉佩,要不是褚源他们到的及时,他说不得真就像上一世那般被异族人给戳穿心脏,大卸八块了。
褚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举着帕子的手都是抖的。
他道:“上苍保佑,叫洵儿在靖远镇那条线上从巴尔手下救下了姑姑和岳父,从他们那里知道你可能是在平远镇这条线上。小枢……”
褚源握紧夏枢冒冷汗的手:“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当初为避免夏枢像上一辈子一样在定南郡出事,褚源去定南郡赈灾治役的时候没带他,想的是安县有禁军把守会安全,夏枢枢也有能力,怎么不会出现上一世的事。但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考虑身边人的背叛,以及他行事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叫小枢是躲过了定南郡,但也差点儿在镇北郡出事。
褚源想一想就后怕的夜不能寐。
若是夏枢真出事,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错误决定及之后的仇恨迷心。
夏枢也是后怕的不行。
当时热血冲脑,想着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拉个垫背的,叫异族人也不好过。现在再回想,就一阵冷汗。他与红雪,差点儿就死在了雪地里,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些人了。
夏枢压下心悸,看着褚源,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不分开了!”
褚源露出一丝笑意,摸了摸他的脑袋。夏枢立马眯了眼睛,蹭了蹭他的手掌,嘿嘿笑:“受伤不好洗头,头发肯定好多天都没洗啦。”
夏枢这就是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褚源想起自己不知摸了多少遍,手指一僵:“……”
他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他的脸:“脸总洗了吧。”
夏枢哈哈大笑。
玩闹了一阵后,夏枢想起一件正事,问道:“巴尔抓住了吗?”
“抓住了!”说起这个,褚源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就死了。而且不止他,那些与他一起的异族人,被抓之后还没怎么着,他们就全部中毒身亡了。”
他顿了一下,问道:“是你下的毒吗?”
夏枢心里其实有些复杂。
当时被异族人围杀时,是拼命搏杀,想着能杀一个是一个,自己死也要多为李朝除去一个强劲的敌人,为爹娘报仇,所以他故意引着巴尔上前,拿着涂了毒液的匕首趁其不备袭击他。现在清醒下来,想着一条条带血的人命从自己手中消失,心里就忍不住起了一层寒意,有点儿犯恶心。
他想不通为何异族人会那么疯狂,那么喜欢杀人。他只要回想一下,就满身心的不舒服。
或许……他想,他真的有可能是索齐口中的妇人之仁吧。
他努力摇了摇脑袋,想把脑海中血肉横飞的画面给排出去。
“我那把刀与匕首,你莫叫人碰。上面涂有断肠草根茎的熬煮液,是有毒的。”他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低声交代。
想了想,他又解释道:“阿娘说她两年前秋季穿越贡山山脉时,发现通道的山坡上有断肠草,所以她选择走平远镇这条线路。靖远镇那条线一马平川,一被铁骑追上,就没任何逃跑的机会。而平远镇这边的线路,如果被异族人抓了,可以想办法挖一株断肠草根茎,说不得就能创造机会从异族人手里逃跑了。”
然后他就把如何遭遇异族人,遭遇之后,他是如何带领被异族人俘虏的女孩子们利用断肠草根茎摆了异族人一道的细节说给褚源听。
褚源听的一脸惊讶,“看”着夏枢,心底不由得生出欣赏与敬意:“勇敢、机智又冷静,就是世上的大部分男子恐怕也及不上你万一的。”
夏枢讲了一遍穿越山脉的经历,想起异族人的种种恶行,心里因杀异族人而起的寒意就散了去。
他想如果不杀那些人,女孩子们就会凌虐、践踏,凄惨无比地死去,而自己这边,说不得也会让褚源不得不妥协,进而导致更多人凄惨死在异族人手里。
杀那些异族人是值得的。
而且事情也不是他们引起的,他们才是受害人,那些异族人恶行不胜枚举,就是该死!
这么一想,夏枢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他听着褚源的夸奖,心里有了些温度与真实感,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谦虚道:“嘿嘿,还行吧。”
褚源好笑地打趣他:“竟然学会谦虚了呢,是我们的小枢脸皮变薄了吗。”
夏枢登时有些羞,将刚刚的不舒服也抛到脑后了。
他历来都不是个嘴上能让人讨便宜的,立马仰起下巴,得意道:“这不是怕骄傲了不给人活路嘛。”
“再说了……”夏枢斜眼觑他:“谦虚一下又不代表没实力。我抱得你这个大美人儿归,谁瞧了不大呼我威武霸气,堪称千古第一最牛气哄哄的双儿!”说完,给了褚源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就哈哈大笑起来。
褚源:“……”
又被调戏了!
于是等中午景璟过来拿食盒时,就发现屋内十分快活。
不,应该说夏枢十分快活,笑的下巴都快掉了。
褚源则是满脸无奈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两人气氛非常温馨。
见到景璟,夏枢就停下了笑,问道:“阿爹和阿娘醒了吗?”
“刚刚醒的,我已经告诉他们你醒了,他们高兴的很呢!”景璟笑道。
重伤的人精气神流失严重,作息不像普通人,可能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
夏枢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关于阿爹阿娘的伤情问题,还问了问红雪的情况,景璟都一一回答。
等夏枢问完话,景璟就看着褚源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夏枢,还是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放在了褚源旁边的床头桌上:“王爷之后可能会需要这个。”
褚源目盲看不到,神情疑惑。
夏枢给他解释:“景璟从异族王宫的书房里搜的,是李倓、周良、李旭、李茂他们勾结异族,从异族那里借兵的信件。”
褚源神情顿时一肃。
而夏枢说起这些信件时,才想起来忘了一个人,问景璟道:“你外公呢,他也和咱们住一起吗?”夏枢虽然没出去过,但听说院子里能住那么多人,想来空间不会小。
周良……夏枢是希望这老匹夫有多远滚多远的。
这种人就是卑鄙小人,让他留在身边,说不得啥时候大家就被他给害了。
所以,他打算与景璟谈一谈,让景璟不要心软,看着能不能想办法把周良送的远远的。
熟料景璟却是脸色一沉,冷笑道:“他倒是想和我们一起,但也得看看恶事做多了,有没有那个命。”
夏枢:“……”
见夏枢面色震惊,景璟寻思自己好像是凶了些,赶紧伸出手,指着自己胳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卖惨道:“他才不是我外公,若不是他这个老东西,我何至于被异族人射了一箭,差点儿要了命!”
夏枢还以为景璟他们是一路顺利地遇到褚源他们,不由得惊讶:“索古那些手下没有顺着我们扔的衣衫碎片追我们,去追你们了?”
景璟还不知道他与红雪竟是做过要把异族人引走的事,不由得感动。
不过想起一件事,他又忍不住笑道:“小枢哥哥,你们这真是好人有好报的典型例子了!”
见夏枢疑惑,他便笑着解释:“当时发现有四五十个异族人追了上来后,我立马要大家分头向四面八方跑。周良那老东西刚开始非要跟着我,后来见异族人死命追我俩,他才意识到异族人可能要追双儿,赶紧指着我对异族人说这就是安王妃,然后驾马就朝另一个方向跑。”
说到这里,景璟既气氛又有些奇怪,他道:“我以为异族人会盯着我追,想着先把人引远一点儿,叫其他人趁机跑远些,等我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来和异族人拼死一战。谁料异族人一听他开口,竟大部分调转马头去追他。只分出十来人来追我,一边朝我射箭,一边喝令我停下。”
“我不小心中了箭,就转头把箭杆子砍了。当时已经很近了,他们可能是看到我的脸,发现了不对,一下子全停了下来,大呼其他同伴,说被糊弄了,应该往东南方向追。”景璟笑道:“我当时还奇怪什么糊弄。现在想一想,可能是小枢哥哥扔了衣物,想把他们往东南那条路上引,他们人少没法分开,看过之后,觉得是障眼之法,就选择了朝南这个马蹄印比较多的方向。然后等追上我们,才发现选错了。”
夏枢:“……”这样也可以!
褚源叹道:“小枢这是善有善报,老天保佑。周良那是恶有恶报,天道轮回。”
夏枢被夸的有些脸红:“哎,尽力而为啦!”
然后问两人:“周良后来怎么样了?”
景璟开的口,神情快意:“被异族人抓走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王都了。”
其实说起这个曾经的外公,景璟有一点儿百思不得其解:“他一个没用的老头儿,异族人抓他干嘛?”
“而且……”景璟还有个疑惑点儿:“异族人不是有三四百人嘛,抓我们的人怎么那么少?”
他对夏枢道:“我当时还以为两百多人都去追你们了,吓的不行,一碰到王爷就赶紧给带路,生怕晚一点儿就完了。幸好当时快马加鞭到的及时。”
景璟都不敢讲当时看到巴尔那一枪落下时,那心神俱灭的感觉。现在想一想,都是一阵心悸,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这样的经历了。
这次回答的是褚源,他摸摸夏枢的脑袋,说道:“那两百多异族人早悄悄地离开了贡山山脉,所以追你们的异族人数量才会那么少。”
夏枢与景璟同时看向他,惊讶无比:“你怎么知道?”
“从姑姑与岳父那里知道你们可能的路线之后,由于不清楚你们的行程,我与洵儿就一个贡山以北,一个贡山以南,与你们接应。”褚源道:“我带人往北行进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支两百多人的异族队伍。刚开始以为是异族军队里负责打探消息或者执行小任务的队伍,俘虏了后,稍微审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是大王子索古的手下,在半道上是想设伏抓你们以及趁机除掉异族大汗索齐……”
夏枢:“……”
景璟:“……”
原来索古的心眼子也不少,竟然考虑到了他们会逃跑以及继续拿着索齐当人质的情况。
只是索古没料到,他们会和异族人玩鱼死网破,死也要拉垫背的,既不悄悄逃跑,也不用索齐做人质,而是用毒,先把索齐、索古这个领头的干掉。
也只能说幸好他们当时冷静果断,拿着拼死一搏的勇气,不计后果,下手毫不留情,然后逃出生天,不然前方等着他们的依旧是死路。
对此,褚源也是非常赞叹:“你们以奋不顾身的勇气做出的选择,救了所有人。”
他也没和夏枢说教什么以后不能这么莽,要多顾着自己。因为在那样的一个危机情境之下,只有在场的人才能判断出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褚源这个没经历过的,如果妄加指点干涉,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尊重这些双儿及女孩子们的血性与勇气。他顶多会私下里找时间与夏枢复盘这些事,看看那些地方有漏洞,以后若真是不走运再遇到了,该怎么做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至于周良……”褚源说到这个人,眉头忍不住皱起:“其实我在犹豫,要不要安排人把他救回来。”
夏枢与景璟都是一愣:“救他?”
“他难道真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特异之处?”夏枢与景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感觉周良跟个香饽饽似的。
“特异之处倒没有。”褚源对周良观感很差,并不想再见到他,但想到打听到的消息,还是有些犹疑:“倒是有可能充实国库。”
夏枢眨了眨眼,觉得好像是懂了,又觉得有些不懂,茫然道:“什么意思?”
“据京城周府下人传出来的消息,以及你们救回来的那些女子们的佐证,周良被异族人抓的原因大概是他受了先帝一大批宝藏的重托,让他找准时机,推翻李倓,匡扶社稷。”说到这句的时候,褚源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据我了解,先帝根本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皇帝,周良贪婪也没那能力……”
所以,褚源听到消息的时候觉得既好笑又犹疑,搞不懂怎么会有那样滑天下之大稽的说法流传,但又想着会不会是无风不起浪,周良可能没受先帝托付,但他生性贪婪,说不得真从哪里捞了大批财物,在某个地方小心囤积起来。
想着空虚的国库及捉襟见肘的军费,褚源整个就有点儿拿不准!
而夏枢&景璟:“!!!”
夏枢&景璟:“……”
他们已经石化了!
然后等褚源听完两人一路上忽悠异族人的经历,知道景璟在异族人那里有了一个新编的深受先皇器重、拥有富可敌国宝藏、身具匡扶社稷之能的外公之后,褚源也石化了。
褚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