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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23204 字 10天前

然后一关就是一个月。

期间他想过无数办法。最开始是叫守城禁军中曾经的同僚递话给提拔他的恩人、守城禁军的将领——元州。王校尉知道王妃被异族人抓走之事牵涉重大,一个搞不好还会影响两国和谈,因此他不敢和人说王妃被异族人抓了,只让传话的人告诉元州,说有关王妃的急事要与王爷联系,希望元州能通融一下,让他进京给王爷传个话。

王校尉以为元州对王妃一往情深,他们又共事许久有些交情,元州应该会同意放他进城为王妃传话。当然,就算不同意他进京,也会找个可信的人帮他代为传话。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元州根本没搭理他,直接严厉处罚了为他传话的旧同僚,还明令守城禁军若有谁帮忙与京城中人传私话者,军法处置。

守城的禁军们瞬间噤若寒蝉,而王校尉的心也一下子凉到了底。

而在他万般无奈之下,尝试从护城河的水道里游进京城的下水道时,才知道元州所做的不止如此,竟在各个水道处安置了闸门,安排专人值守,明言不管是水路、陆路还是高空,一定要对他严防死守,不给他一丝进入京城的机会。

王校尉知道之后,差点儿急疯了。

他不知道元州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越想越气,越想越急,甚至有许多次都起了在城门口煽动百姓闹事,大家一起闯进京城的想法。

不过他到底不是急躁之人,念头浮沉间,想到事情万一真闹大了,恐怕就是王爷也兜不住。最终他还是选择冷静下来,咬着牙,心急如焚地等在大城门口。

但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营救王妃的最佳时机也早过去了。

王校尉心里还是产生了愧疚、后悔。

若一开始就让曾经的同僚值休的时候直接去找王爷,由王爷和元大人沟通,时间虽说也可能会拖上个十天半月,但怎么也不至于会拖上一个月去。

但错了就是错了,失职的事情王校尉不会不认,见能说的事情都说了,王爷又兀自沉默着,便膝盖一弯,单膝跪在行进的马车上,道:“王妃被掳之事是卑职失职,没有保护好王妃。上报王爷时又判断失误,耽误了最佳营救时机。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褚源没有吭声。

自王校尉开口说出夏枢被掳,他便再没说一句话。

此时王校尉结束话语,他依旧没有开口,只浑身寒意地坐在马车角落的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判断不出来他心中酝酿着怎样的风暴,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雷霆之怒。

王校尉垂着头,忍不住有些发抖。

安王手段狠辣,性情冷酷,他亲眼所见。这也是他亲自过来京城的原因之一。只希望能一力担下所有罪责,求王爷不追究他的家人与手下的责任。

沉默的时间越长,恐惧就滋生的越多。早就有了必死的心理准备,王校尉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想了想,干脆地递上佩刀,眼镜一闭:“都是卑职的错,卑职愿意接受任何责罚,请王爷……”

“停车!”褚源突然厉声道。

王校尉一愣,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见他站起身似乎想出去,赶紧收了刀,伸手去搀扶,然而褚源却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直接避开他的手,朝车门口走去。

高晨适时出现,一句话都没说,赶紧扶着他下了马车,落了地,沿着路朝前走去。

马车里的谈话内容,高晨听的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王妃出事了,所以当下他也有些胆寒。

没人比他更熟悉少主暴怒之时的状态了。

想了想,他回过头,快速对不知所措的王校尉吩道:“你驾着马车去燕国公府,把王妃被掳走的事情告诉怀化将军。之后你便回家休息,若是有事我会叫人去寻你。”

“那王爷……”王校尉看着背对着他们、明显不悦的安王,心中不安,有些拿不准主意。

高晨心道你可别提他了,再提就跑不了了,不过这话他明面上可不能这么说,只道:“我陪王爷走回去,你赶紧去办事吧。大冬天的在城外幕天席地一个月,心神耗费不小,你也辛苦了,待办完差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话既是说给王校尉听,也是说给身边人听的。

然后给了王校尉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王校尉也不是傻子,刚刚他还不知道王爷怎么了,这会儿听高晨安排,他立马明白了过来,给了高晨一个感激的眼神,赶紧冲着褚源后背道:“那卑职去燕国公府了?”

见王爷还是没理他,顿了一下,王校尉一咬牙反身坐到车架上,驾着马朝燕国公府奔去。

阴冷的街道上,寒风呜呜吹过。高晨搀扶着自己的主子,在冰壳子覆盖的地上艰难地走着。

沉默许久,高晨斟酌着开了口:“少主不用自责,虽说李旭之死是……”他顿了一下,略过些内容,继续说道:“但封城之事归根到底是元家那小子做的,与少主无关……而且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只要我们做好筹谋,与异族人好好交涉,他肯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年长几岁,从小照顾着这个主子长大,高晨几乎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所以了解他在想什么。

与沉默寡言的高景不同,高晨性子活泛又直爽,属于有话就说话的类型。因此没人的时候,他语言上就亲近随意了许多。

褚源没有说话,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半晌之后,只听他平静坚定的声音道:“晚上把王长安带过来,我明早进宫面圣。”

高晨一愣,反应过来后,就是满脸的难以相信:“这个时候亮出底牌?”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打算恢复宣和太子正统的地位了吗?

一旦王长安把永康帝弑兄杀父的罪行暴露出来,永康帝就能被冠上篡位的帽子。到时候,少主坐上皇位就是名正言顺。

但王长安这个底牌,是要在永康帝父子墙倒众人推的时候用才会有效果。现在永康帝还高高坐在龙椅上,位置稳固,朝臣支持,明显不是合适的机会啊。

褚源没有回答,平静道:“一会儿你陪我去见舅公,再晚些时候,你把顾达他们叫来,我有事情安排给你们。”

高晨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少主你……”他想说些什么,只是眼睛扫向前方时,脸色却是微变,语气一顿:“少主,淮阳侯夫人带着勇武候以及一个面生的小姐正在咱们府邸门口站着。”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街道尽头永康帝给划拨的安王府门口了。

与此同时,门口的三人也发现了他们。平时已有了稳重架势的褚洵显然是心情极为激动,笑的见牙不见眼,噔噔噔跑了过来:“大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找到阿姐啦。”

第248章 【VIP】 …………

不等褚源开口, 褚洵就眉飞色舞,连珠炮似的把新阿姐的身份说了出来,笑道:“没想到阿姐竟然就在我们身边。要是早知道阿姐是大嫂的阿姐, 和咱家只隔了几十里, 你和阿爹也不用在北地白寻了这么些年,咱们一家子也早团聚啦。”

褚源心中有一瞬愕然,他出于习惯, 下意识就想询问证据,但是心念电转间, 不知怎地, 突然想起了夏娘待自家媳妇夏枢的特殊表现,以及夏娘对舅舅女儿所嫁之人的忌惮。

而夏眉正是那个时候嫁给了二皇子李茂……

一瞬间的,根本不用询问, 褚源就几乎确认了什么。

没想到兜兜转转二十多年……就算褚源心智再怎么坚定, 这一晚刚得知心爱之人被掳、生死不知, 又获悉当年与自己互换之人就是夏眉,也忍不住感叹因果轮回、造化弄人。

“恭喜了。”他开了口, 神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没有看王夫人的方向,只向褚洵微微点了点头, 便抬脚由高晨扶着朝府中走去。

门口被冷落的王夫人抓着夏眉的手一瞬收紧,本来就冰冷的脸色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显然给气到了。

褚洵早不像几年前那般对阿娘和大哥之间的关系认识不清, 不过他想着大哥与阿爹一直在私下里寻找阿姐的踪迹,想来还是很在意阿娘失去女儿的心情,多少对阿姐也有些愧疚、感激之情。他以为知道阿姐找到的消息后, 大哥心里应该会松一口气,阿娘也能解开心结,两人会重归于好。但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与他想象的好像不同。

大哥太冷淡了。而且,阿娘貌似也不是来重归于好的。

他看了一眼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阿姐,心里到底担心她受委屈,就看了一眼大哥,朝阿娘和阿姐走去,试图把刚刚的凝滞打散,努力活络气氛,笑道:“大哥,你公务繁忙,想来也累了,我们就不闹你了。消息已经告诉你了,晚点儿等你和阿爹休沐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我先护送阿娘和阿姐回去,今晚我住在阿娘的清韵轩,和阿姐好好聊一聊,就不回来了。”

夏眉见褚源刚回来,重要事情还没说,他们这就要走了,赶紧抬起头,着急地看向王夫人,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王夫人却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吭声,然后视线掠过褚洵,盯向褚源,神色里包含着极复杂的情绪,厌恶、忌惮、无奈、孤注一掷……皆有:“我有事情要单独与你谈谈。”

……

“阿姐,娘与大哥要谈什么,你知道吗?”花厅里,褚洵命下人上了女孩子会喜欢的花茶与点心,亲自把茶杯递到夏眉手中,然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努力套近乎。

今日他值休,没随大哥去衙门应卯。下午半晌里,他刚看完一本兵法书籍,正打算去练会儿武功,阿娘就带着一个陌生姑娘过来王府。

阿娘没事儿不会来找大哥,有事儿也不会是好事儿。褚洵就找了借口,打算先把阿娘和那姑娘打发走,待得大哥回来再说。但没想到阿娘这次不是来找事儿的,而是带来一个好消息。

褚洵先前与夏眉其实打过照面,还因为大嫂护持过她,但他对女孩子的面容没啥记性,见过一面也是转头就忘。待阿娘说这是大嫂的阿姐,也是他的亲阿姐时,他才想起先前见过面。

不过见也只是看了一眼,两人并不熟悉。

现在坐在一起,褚洵努力地找着话题,既是想知道阿娘的来意,也是想与阿姐尽快熟络起来,叫她在这样的环境中舒服些。

夏眉看不懂王夫人与褚源之间是怎么回事儿,觉得和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因此有些心神不定。

她目光移向门口,既不与褚洵对视,也不在意他的热情,只态度冷淡随意地道:“谈解药和小弟的事情。”

夏眉其实不想与侯府这些所谓的血缘亲人相认。

被亲生爹娘送出去换别人的命,她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也不可能不记恨。在知道身世后,她同样也不想面对夺取了她过往人生却高高在上的褚源。

面对着蜜罐里泡大的、高高在上的侯门贵子、皇室贵胄们,她满身心的不舒服。

她与眼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原本回到蒋家村之后,她打算让一路护送她的人进京把解药给褚源送去,完成阿爹、小弟、景璟的托付。她则与二叔、二婶一家离开京城,结伴去安县,在那里等待阿爹。

但没想到当初她被李茂抓住送给异族人后,二婶为了救她,刚从李茂手中脱困,就进了京,跑到淮阳侯府求助。然后在淮阳侯府一求就是几日,之后京城九门突然关闭,二婶被困在了京城,再无消息。家里只剩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的二叔和鸿弟。

二婶没消息,夏眉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京城大门不开,她也不能让护送她的人久等,就干脆让人全回北地去了。

只是没料到,京城城门大开,二婶再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个人。那个当初辱骂过她、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的侯府夫人,一见她,就抱着她嚎啕大哭,叫着闺女,说这么些年她受委屈了。

上午,在二叔、二婶高兴又殷勤的目光下,她被侯府的马车和下人们接进了淮阳侯府,换上绫罗绸缎,戴上环钗玉佩,妆面装点一新,成了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期间侯府夫人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泪眼连连、满脸疼爱地向她各种承诺以后会补偿她,满足她所有的心愿,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儿委屈。

侯府夫人很热情、很激动,夏眉却是生疏至极,一身的厌烦与无所适从。

不过想着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褚源又是侯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且小弟也说过侯爷夫妇待他这个儿媳极好,想来侯夫人与褚源母子之间的感情是不错的。夏眉心神疲惫,也懒得再做过多思虑与纠缠,就直接把解药的事以及小弟被掳走的遭遇告诉了侯夫人,让她把消息及解药代为转给褚源。

然后她就莫名被拉了来,见证了一场出乎意料、诡异至极的母子会面。现在坐在王府的花厅里,身边是她仅见过一面的热情弟弟,夏眉心事重重,实在没心思应对。

褚洵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冷淡,但他脸皮厚,再加上知道二十多年的间隔,这种生疏是正常的,就不以为杵,继续热情接话题道:“什么解药?大嫂有什么事情,他想大哥啦?”

……

此时的外书房里,王夫人神色愤恨地讲述完了亲生女儿的半生遭遇。

从出生到被换,从东宫大火到被带离京城亲生爹娘身边远赴边远艰苦的北地,从被养父母丢在家里孤独长大到在北地灾荒年饿得啃树皮,从辛苦逃离北地搬至蒋家村到婚事蹉跎、被李茂抛弃欺骗……此中种种,皆是从蒋氏口中得知。

原本是想看褚源的笑话,看看他所娶妻子的娘家有多低贱。所以王夫人故作好心地接见了求助的蒋氏,用了几天,把夏家十八代祖宗的底儿都给套了个清楚。

蒋氏为求她帮助,事无巨细,有问必答,所以就叫她发现了疑点儿,察觉到自己那失踪二十多年的女儿的踪迹。

然后了解完亲生女儿的经历,王夫人五内俱焚,恨不得当场杀了褚源。

“都是你……”王夫人浑身发抖,满眼通红,气的几乎失去理智,想要褚源去死的话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厉声道:“你怎么不去……”

只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一顿,恶毒的污言又咽了回去,只愤怒地瞪着面前无动于衷的冷血之人,咬牙恨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高晨与他那些兄弟们一样,虽然陪着少主在淮阳侯府长大,但对侯府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以前王夫人是少主的阿娘,长辈教训晚辈,就算骂的再难听,他也不能说什么,但此时少主已脱离淮阳侯府成为李朝的亲王,王夫人还敢如此对少主不客气,高晨一瞬间就沉了脸,冷声道:“夫人,我劝你慎言!”

王夫人本就满心火气无处发泄,登时找到了发泄口,指着高晨尖声叫骂道:“放肆,不过是个狗腿子,谁给你的……”

“够了!”褚源冷冷打断她的话。

褚源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期待,也不耐烦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你若只为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语,那还是早些回去吧。”

王夫人顿时咬牙。

不过这个冷血之人自与淮阳侯府分家之后,身份提升,人也变得越发冷酷。王夫人自他小时候就待他不好,以前还有亲娘的身份做掩护,可以对他肆意发泄怒火,现在没了阿娘这层身份,只是个普通长辈,她到底还是有些怵他的。

最终她深呼吸了一口,咽下火气,神色逼迫地说出了今晚过来的目的:“我要你娶了眉子做正妻,补偿她这么些年来代你受过的苦楚。”

褚源还没说话,高晨就禁不住给搞无语了,挖了挖耳朵,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了那么多,竟然是为了要少主娶你女儿?补偿就单说补偿,怎能拿婚姻嫁娶这般儿戏,少主若是未娶妻倒也罢了,他有恩爱不疑的结发王妃……”

“这是他欠眉子的!”王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她瞪着褚源半晌,最终不甘地从袖袋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盯着褚源的脸,想要琢磨判断他的想法:“这是眉子千辛万苦为你带回来的随心解药,服下之后你的眼睛就会立马恢复正常。之后你舅舅会帮助你联络官员,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去争取,包括……”

她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高晨登时闭上了嘴,他看了眼面容平静的少主,又看了眼桌子上的瓷瓶,虽然还不确定解药是否是真的,但人还是忍不住满脸喜意。

“我说句实话。”王夫人看褚源不说话,继续盯着他道:“你那个正妃已经在你进京的时候,被红棉那丫头串通异族人抓走了。眉子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你若不信可以安排人去安县看看。现在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当然,就算他是活的,等他回来,你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是燕国公府的双儿,你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的阿爹兄长绝不会让他回到你身边,只会把他送进宫,成为中宫皇后,而不是做你一个亲王的正妃。所以,你也不用想着他回来了没有正妃位置怎么办。你没有解药,眼睛残疾,镇压不住他阿爹兄长,连争夺他、给他提供位置的资格都没有。”

王夫人静静地道:“眉子喜欢你、想要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要自己想清楚,是为她提供一个正妃之位,换一个安心的同时,治好眼睛,获得更大的权势,还是留着那个空位置,黑暗地过一生,任人践踏贬踩,连爹娘之仇都没法报。当然……”

王夫人垂下眼:“我知道这么些年来,你因为眼盲,心中未必没有恨过我。但只要你娶了眉子,前尘过往我都不会再计较,我也会代王家为你爹娘赎罪,立马与你舅舅和离,放你们所有人一条安生之路。”

第249章 【VIP】 …………

王夫人多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少主说话, 连高晨都听得出来她确实有些诚意。

“少主……”高晨想劝一下,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但下一刻,褚源就站起了身, 眼睛连朝桌子上瞥一眼都没有, 神色冷淡地摸索着,朝门口走去:“你若没有别的事,还是回去吧。”

王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高晨也是不敢相信。

“你给我站住!”王夫人勃然大怒,厉声叫住褚源。

“你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夫人本就不甘低头, 好声好气说了这么多, 诚心诚意将过去揭过去,却被无视到底,当下是再也忍不住火气, 大骂道:“我告诉你, 眉子你娶也得娶, 不娶也得娶,一切都由不得你。你既然借了我女儿的命活下来, 你这条命就是欠我们娘俩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必须要干什么。你要敢白眼狼不认, 就别怪我进宫与皇上说道说道你是何时知道你正妃身世的了。”

她死死地瞪着褚源,冷笑着威胁道:“我会跟你鱼死网破,叫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她这句话并不是戏言。

永康帝本就想找由头收拾褚源, 她一旦添油加醋, 编造褚源知道夏枢的身世才娶的他,绝对会引发难以想象的后果。

甚至连淮阳侯府都会被牵扯进去,一起玩完。毕竟她当时是褚源的嫡母, 又名义上掌着淮阳侯府后院。由她来做伪证证明褚源的狼子野心,谁都说不清,淮阳侯府作为褚源的外家又怎么跑得了。

这个女人太疯了。

高晨本来还高兴有了解药,打算劝少主接受提议,当下却是气的脸色铁青。

而带着阿姐刚赶到门口,正打算敲门的褚洵也是一瞬愣住,满脸难看。不过转眼见旁边的阿姐表情错愕,他不知道阿娘为何要大哥娶阿姐,怕阿姐尴尬,也怕阿娘给阿姐留下不好的印象,赶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拉住她压低声音:“他们在谈事情,咱们等一会儿再过来。”

只是脚还没抬起,就听到一句让褚洵血都凉了的话,叫褚洵再也没能拉着人离开。

屋中,褚源讽刺地笑了笑:“二十多年了,你心里但凡对害死我爹娘之事有一丝愧意,你都不会……”

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他确实不该对她有一丝期待。

站在那里,情绪平复了许久。等再次转身面向王夫人时,褚源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王夫人有一瞬心虚,眼睛慌乱移开,低声喃喃道:“不是我……我只是担心不听阿爹的话,他会虐待我阿娘。我也不知道他让我带那个下人去东宫拜会你阿娘,是为了埋巫蛊娃娃陷害你阿爹。我不是故意的,我被利用了……我什么都没做!”

“这不能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夫人似乎被自己说服了,猛地收回视线,眼睛重新瞪向褚源:“不能怪我!你外公临死前提起这件事都说不怪我,还让褚霖发誓以后必须好好待我,不许纳妾休妻,不许再提以往之事……那是他的女儿和女婿,他都原谅我了,你代替我女儿在我膝下,拥有淮阳侯府一半家产,锦衣玉食长大,你没有任何资格怪我!反而是褚霖和你……”

说着她眼中起了恨意和泪意:“褚霖瞒得我好苦啊!若不是周青告诉我他好像养了外室,我都不知道他几十年前就把我女儿给偷梁换柱了。他从外地寻那么多同年岁、模样相似的孤儿养着给谁看?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不过是想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你鸠占鹊巢二十多年,借着我女儿的名头在我膝下平安富贵长大,却害得我女儿一出生就被送走,险些葬身火海,之后漂泊辛苦了半辈子,还被李茂那畜生当作礼物送给异族人……”

她说着便再也忍不住,捂住脸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好好的活着,富贵窝里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她却要受那么多苦,连饭都吃不饱,明明她才是我的亲生孩子啊!为什么!”

她边说边哭,哭的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褚源却在沉默许久之后,第一次选择对她释放出冷血恶意,露出一个冷笑:“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褚源没给她插话的机会,神色平静地说出了充满恶意的话语:“你女儿不是舅舅自愿送出去的,是外公给了舅舅两个选择,要么找理由休了你,要么把你女儿与我调换,舅舅他最终选择了你。”

王夫人愕然地从手中抬起了脸,不敢相信,愤然反驳:“不可能,你外公他……”

“你与外人合伙陷害我阿爹,致使我阿爹冤死狱中,外公半生政治抱负成空,我阿娘怀着孕守寡,淮阳侯府从此陷入危险境地……”褚源冷冷地“看”着她:“阿爹死的时候,外公想的是让舅舅二选一,向阿娘赎罪,平复阿娘丧夫之痛。舅舅愧对阿娘,却在你和孩子之间,选择了保你。而阿娘被你阿爹他们设计烧死后,外公想的是要了你的命为我阿娘偿命,若没有舅舅拦着,外公甚至想亲手手刃了你!”

当年东宫太子才干谋略、胸襟气度都远超他那几位异母弟弟,老淮阳候在他身上寄予了全部政治抱负,甚至第一次没顾女儿褚熙的意愿,答应了太子的求亲,把褚熙嫁入了东宫。褚熙出身尊贵,从小与兄弟们一起接受最好的教养,手段才略胆识哪一样都不输她那些人中龙凤的兄弟们。嫁入东宫前,她已经意识到淮阳侯府烈火烹油,所以并不愿接受这门亲事。但长辈们兴高采烈,兴隆帝赐婚,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入主东宫。

有时候也不得不说命运使然。太子求娶褚熙之前,虽然对她有过一见情钟,但皇家婚姻一向只讲政治,夫妻之间只要做到相敬如宾即可,所以他没对褚熙抱有多大的情感需求,褚熙同样也是如此。但这两个人实在是天作之合,不仅脾性相合,性情相投,连志趣都相似,他们很难做到不被对方吸引。实际上,成婚后不久,他们便已将彼此引为此生挚爱,向对方交付了最大的信任。

东宫之位就像立于悬崖峭壁之上,进一步万人之上,退一步深渊万丈,人人都在盯着,人人也都想把他拉下,取而代之。太子在朝堂上步步谨慎、事事小心,后院交给褚熙全权管理后,褚熙也不负他的信任,在不着痕迹拔除了几处深埋的暗钉子之后,把东宫守的是固若金汤,各方势力都无力再渗透。

原本就这么下去,他们会平平顺顺地等着兴隆帝大行后,携手登上最高位,白头相守。

但意外却发生在褚熙怀胎八/九个月身体不适闭门谢客,王夫人却大着同样月份的肚子以娘家人名义探访的时候。

一个月后,灾难来的猝不及防。四皇子李垚举报太子魇镇兴隆帝,众人很快便在东宫挖出了写有兴隆帝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最终,东宫太子以谋反罪名被抓入狱,三日后便暴毙狱中。而褚熙在丈夫死后,很快就排查出来这巫蛊娃娃源自何处——她的亲二嫂。

一个不慎,事情就会演变成淮阳侯府与东宫合谋魇镇皇帝,意图谋反。在丈夫死后,无人知道褚熙用怎样的心情选择了竭力隐瞒下她二嫂的行径,不去为丈夫翻案。

而从元月处得知真相的老淮阳候没有选择听从褚熙的提议发兵拥立幼主,因此觉得愧对女儿同时,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同样不敢暴露王氏行径半分。只私下里给了褚霖两个选择,要么找理由休了王氏,要么把王氏女儿与褚源调换,安抚褚熙不安的心。但褚熙却在刚生产过后不足十天就葬身火海——凶手之一最终隐隐指向王氏的亲爹!

这样的情况,老淮阳候如何不恨!

王夫人脸皮子一片惨白,惶然否认道:“不可能,他临死前明明像对女儿那般,要你舅舅好好照顾我,一辈子不许负我……”

褚源撇过脸,没有吭声。高晨却实在看不下去了,无语道:“夫人,你只是意识到少主可能不是你的亲生孩子,连找侯爷确认都没有,就私下里找少主的麻烦,不顾他小小年纪什么都不知道,动辄把他推倒辱骂,后期知道他不是你的亲生孩子,更是连诅咒都用上了,用词穷尽恶毒。你想想老侯爷,他费尽心血养大的女儿和精心挑选的女婿可是被你阿爹亲手害死,被你间接害死的,你要他怎么待你如亲生女儿?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指望老侯爷做到?”

王夫人现在已经面色惨白如纸,她摇头不愿相信:“他要是不原谅我,为何要那样交代你舅舅,侯爷正妻之位很重要……”

“三舅舅战死的蹊跷,外公怀疑你阿爹有参与,甚至怀疑你可能也起过作用。不过那个时候他四个儿女已经死了三个,只剩舅舅一个。他久病在床,行将就木,无力再去调查,就要求舅舅休了你,以免再给淮阳侯府带来祸事。但舅舅却拿你肚子里的洵儿来做由头保你。外公迫于无奈,就要舅舅在他死后,一定要防范你爹王长安,同时确认清楚你与三舅舅之死是否有关系。”褚源缓缓说道:“舅舅待你一往情深,当初不顾外公反对,执意娶你进府,还求了舅公向外公说项,亲口向外公保证你会是个好长嫂,会主持好侯府中馈,把家里两个没有阿娘的弟弟妹妹照顾好,让一家子和和睦睦一辈子。谁料结果却是他们两人的死都与你沾染了关系,褚家近乎家破人亡……”

“我没有……”王夫人满目怆然,人已摇摇欲坠。

褚源却丝毫没有停下话语的意思,继续挑明:“外公恨透了当初让你进门的自己,又怎么会不恨你,不恨在三舅舅死后还拿褚洵这个褚家孙辈唯一血脉来威胁他、进而保你的舅舅呢。”

“其实……”褚源残忍地笑了一下:“我猜我十四岁那年,周小姐临终前把你叫过去,你回来之后就对我发飙,诅咒我去死,想来是她从周良那里听到了什么,怀疑你在三舅舅之死里做了什么事吧?”

以前褚源想不通周小姐为何会临死前找王夫人过去,她们两人并不熟悉,且周小姐早已嫁人生子,与淮阳侯府,与三舅舅再没任何关系。知道景璟身世的时候,他才隐约有猜想可能与三舅舅有关,今晚,他真正确认下来。

王夫人这下明白自己这些年根本是被算计了,也恍然发觉这么些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褚霖……她彻底失去了褚霖,这辈子唯一真心对她的人。

再也撑不住,王夫人瘫软在地,情绪崩溃地大哭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三舅舅的死和我没关系,我没说谎!真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谎!她不相信我,还故意报复我,说你舅舅一直在怀疑我、调查我,还说你舅舅早就移情别恋,在外面养了好多年轻女人……我被她挑拨的失了理智,又发现亲生女儿被你舅舅调换,生死不知……我不是故意要去算计你舅舅和李姨娘,给他们下药……也不是故意去诅咒你、害你,我快被逼……”

“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褚源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不愿再听她说下去:“舅舅那里是他的事。你对我的杀意是真,我的眼睛瞎了也是真,这就够了!”

褚源听舅公讲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还以为外公是担心舅舅不够谨慎,能力不足以撑起侯府,所以临死前各种交代舅舅防范王长安,还额外交代舅舅一定小心提醒王夫人不要再被她阿爹欺骗。现在看王夫人的反应,他才明白过来,外公哪里是在教舅舅防范王长安,根本是临死之前被舅舅护王夫人的架势气的失去理智了,想在临死之际为两个死去的孩子讨最后一个公道。

因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抓住任何时机飞速成长,直至变成根深叶茂的大树,横亘在人心里,永远也拔除不掉。

而褚霖他就算再爱自己的妻子,就算他能几次忤逆父亲保下妻子,也没办法在弟弟妹妹死去之后,亲爹的临死交代下对自己那心智不坚定的妻子再付予信任。

风谲云诡的局势下,外人本就不想让淮阳侯府的两位主人好过,他们之间缺乏信任,相互之间又有隐瞒,怎么可能不被搅的一团乱,又怎么可能长久的下去?

当然,最终也证明老淮阳候预料的不错,恩怨情仇一盘棋,局中的王夫人被逼疯了,褚霖也与过往的爱人恩断义绝、心灰意冷只静静等死,棋局里没有一个赢家。

以前褚源以为淮阳侯府的棋局是永康帝在掌控,现在看来,永康帝也不过是外公手中的一枚棋子。一切不过是他外公临死之时的报复罢了。

只是……

褚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果轮回。也不知道外公地下有知,发觉他被那盘棋搅合的毒瞎双眼,变身旁人口中的废物时,会不会为临死前选择的报复行为而后悔。

至少褚源已经为自己憋不住恨意,选择除掉大皇子李旭、报复永康帝而后悔了。

若是他没有那么做,京城城门不会关闭,夏枢被掳的消息也不会错失……

褚源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沸腾的情绪。

无论如何,褚源都不想再和这些过往纠缠下去了。

恨?淮阳侯府于他有养育之恩。

原谅?尽管王夫人只是被利用,舅舅也只是护妻心切,还拿女儿与他调换,保下他一命,外公也尽力给了个交代,叫王夫人十几年不得安宁,但褚源不想原谅,没法原谅,因为那是他的亲生爹娘,他从没见过一眼,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爹娘。

每次看到王夫人与褚洵母子情深,褚源心里都有一处被刀割了似的钝疼,提醒他他原也是有亲生爹娘的。

要是他阿娘、阿爹还活着……

褚源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

既然不能恨也不能原谅,褚源能做的只是脱离淮阳侯府,有生之年里尽力保它不被覆灭,报答外公养育之恩,然后与它断绝关系。

显然,王夫人并不愿这样。

但,这也由不得她。

“你不用威胁我,你也威胁不到我。”褚源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冷冷道:“明日我就会上报小枢身份,请求皇上安排人与我一起,设法营救他。”

王夫人一愣,猛地抬起头:“你不要皇位了?”

她经历刚刚的打击,似乎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了。不仅没像以往一样对褚源针锋相对,还着急到语无伦次,甚至还想抓住褚源的胳膊,却被褚源避开:“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留在京城好不好?”

“你舅舅他不会再要我了,洵儿又只听你的话,我就只有眉子,可她却被我害惨了,并不想认我。现在只有你能补偿她。你娶了她好不好?只要你娶了眉子,满足她心愿,保护好她,解药给你,侯府给你,什么都给你。你想争那个位置,是不是?我去求你舅舅帮你,我同他和离,他会同意帮忙的,然后再找其他人帮你,还有……还有,我不会再害你们了,你不相信的话,就杀了我。对,你杀了我,你就安心了,我也不会再害眉子了,你也为你爹娘报仇了,你们两个好好的一辈子……一辈子……”

说到最后,她神色已有些癫狂,瞪大眼睛,眼神空洞地道:“你别担心我说谎,我这就死,你相信我,你记得保护好眉子,我这就死给你看……”

说着,便以极决绝的态度,猛地朝门口屏风上撞去。

褚源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个突变,以往她与舅舅或者他对阵的时候,可是斗志昂扬,绝不认输的。

眉头一下拧成了死疙瘩,褚源高声道:“高晨!”

与此同时,门被“砰”地一声撞开,褚洵和夏眉惨白着脸忽然冲了进来:“阿娘!”

也幸好高晨见王夫人靠近少主,就也凑近了,一直在防着她动作,所以当他听到少主命令之后,虽然稍有那么一瞬犹疑,但还是在她撞得头破血流之前一把拉住了她。

所以声势挺大,王夫人除了脑袋惯性磕到屏风木棱上,留下一个小血口子外,倒没有什么大碍。

“阿娘!”褚洵一个大个子,眼眶通红地半跪地地上,双手颤抖地将王夫人半抱在怀里。

夏眉也眼泛水花,赶紧凑到跟前,抖着手接过高晨给的止血药,用手帕麻利地给王夫人做包扎。

王夫人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回过神来才有些后怕。不过她没忘了要事,依旧神色惶然地看着褚源,满脸祈求,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褚洵瞧见了,拐头看了一眼大哥,回头低声与王夫人道:“阿娘,我听大哥话,也听你话的。我以前不懂事,是有不喜欢你管我太多,禁止我学武,不让我参军。但大嫂和我说,大哥是为我好,阿娘也是为我好,不过大哥是让我追逐自己的梦想,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以后可以保护、照顾阿娘,阿娘是怕我在外面吃苦、受欺负,想把我保护在羽翼之下。两者表现不同,但为我好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我不该仅凭自己的喜好就忽视娘的良苦用心,伤娘的心。大嫂教育过我之后,我就改了,学会体谅娘的不易,日常听娘念叨多了,也会多注意,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让娘在家里担心。阿娘……”

褚洵顿了一下,眼中泛泪:“你不要再做傻事好不好?”

王夫人愣愣地看向他,又看了眼垂着头不说话的夏眉,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可是我对不起你阿姐……”

高晨忍不住道:“你对不起眉子小姐,那你就好好对她啊,寻死觅活的算什么。别说你害死少主爹娘这事儿揭不过去,就算没有这事,你强人所难之后,就没想过少主反过来使作你女儿啊!另外,听褚洵刚刚说王妃在你们母子之间还帮忙修复过关系,你怎么能那么对王妃?不报恩也就罢了,还想趁王妃不在,为你女儿抢王妃的丈夫……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褚洵听他说话难听,怕阿娘又受刺激,赶紧插话道:“阿娘放心,大嫂的恩情我记着呢,他还救过我一命,我一定会帮大哥把他救回来的。”

“啧,竟然还有救命之恩……”高晨更无语了:“王妃是造了什么孽,竟然遇上……”

“高晨!”褚洵一下子怒了。

高晨撇了一下嘴,却没打算停下,不客气道:“夫人以前也没那么脆弱啊,和侯爷斗起来侯府都能掀个底朝天。对付王爷更是厉害,小小的幼童不过求个抱抱,她都能推就推,下手毫不留情,推不倒还骂,骂的那些话难听的哟,你是他亲生的当然没听过,但我们这些照顾王爷长大的,谁不想上手给她两巴掌。后来我们兄弟几个离开侯府办事,侯爷都不给王爷身边安排下人贴身照顾,除了高景外再没人搭把手,你道是为什么?因为怕下人把府里闲话传出去,丢人啊!现在威胁王爷不成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装给谁看?当大家没看过她的真实面目吗?”

话音落下,褚洵却沉默了。

他不知道这些。

怪不得大哥手下的那几个人对侯府全没好感,对待他们这些侯府的主人,包括他阿爹,也全没个好脸色。

“对不起……”褚洵嘴唇颤了颤,看向大哥。

他从小不是个细心的,日日也只顾着惹是生非,打架斗殴。这些他都没发现,也没有多关心过大哥。

“都过去了。”褚源没有多说,只捏了捏眉心,神色有些疲惫:“我明早还要面圣。”

这是在赶人了。

褚洵正扶着王夫人站起身来,闻言一愣:“大嫂当真是燕国公府的双儿?大哥你不怕他阿爹兄长,还有……”他有些欲言又止。

“是的,不过没什么打紧。”褚源简略回答后说道:“最快后日早上出发,你做好准备。”

褚洵神情一肃,忙道:“是!”

然而听到他们对话,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王夫人却瞬间怒了,怒瞪着褚洵:“侯府与国公府有血海深仇,你不许去!”然后又瞪向褚源:“我这里,你血海深仇挂嘴边,他那里,倒变成不打紧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淮阳侯府放在心里?”

高晨在旁边嗤笑一声:“王妃自然是不打紧的,但你?你也配和王妃相提并论?”

他话太难听了,褚洵脸色一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夫人就是一声冷笑:“既然不能相提并论,那解药你们就别想了。”

“你……”高晨神色一变,登时无比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褚洵和夏眉也吓了一跳。

“阿娘……”褚洵慌忙劝道:“那解药本就是阿姐带回来给大哥的。”

王夫人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重新回归先前的战斗状态,态度非常强硬:“所以他必须娶你阿姐,娶了解药自然会给他。”

这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条件上。

夏眉在外面听了许多,已基本确定关于她的事,二婶有的没的差不多全说给王夫人听了。不然也不会还在纠缠要褚源娶她的事情。

而实际上,自小弟回门之后不久,二叔二婶被褚源私下警告过之后,她就再没想过嫁给他。之后嫁给李茂,她其实更多的是被王夫人大骂贬低之后激起了斗志,想要用李茂踩下褚源,叫淮阳侯府的这些人再也不敢看不起她。当然,最终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了头。

她其实对这些天潢贵胄们没有任何喜欢的感觉。在意的始终是他们能否保护她,还有阿爹在她与小弟婚姻的考量上是否有偏心。现在,阿爹没有偏心,她也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她了。这些天潢贵胄她自然也完全不在意。

“我不想嫁给任何人,解药你还是给他吧。”夏眉没有看褚源,也没有看王夫人,只垂着眼没什么感情地说:“解药本就是红棉、小弟、景璟、还有阿爹托我带给他的。没什么事,咱们就回去吧。”

这么些人,她真的是一个都不想面对。偌大一个侯府,过往掰开来全是血腥与算计,让她忍不住浑身发寒,甚至都有些怀念起他们在边远北地那个紧邻战场、不大、简陋却处处温馨的家了。

“不行!”王夫人立马反对:“他就算不娶你,也必须在淮阳侯府和夏枢之间选一个,这是底线!要解药,就必须留在京城做淮阳侯府的人,要救夏枢,就没有解药。”

夏眉顿时皱眉。这两个世家是什么情况,她可搞不懂。要她选,她自然是希望褚源能去救小弟。因为阿爹单枪匹马一个人,她是真的不放心。

褚洵皱死了眉头:“阿娘,大嫂嫁给大哥,他也是淮阳侯府的人。救他就是救淮阳侯府自己人。”

“他算哪门子……”

“高晨送客!”褚源不耐烦地喝止了他们的争吵。

“你确定夏枢、解药二选一,你选择夏枢?”王夫人不敢相信,犹不放弃:“你可要想清楚,眼睛恢复,你就可以和二皇子争……”

褚源实在是忍无可忍,从不说脏话的贵公子终于爆出了粗口:“解药拿走,立马滚出王府!”

王夫人脸色瞬间一片黑沉。正要再放些话,叫褚源知道些轻重,以后别后悔,就听门口突然有人道:“解药与小弟二选一,什么意思?”

……

待其他人离去,屋中只剩褚源与元州两人时,元州苦笑一声:“你倒是对小弟情深义重。”

恢复视力,立于朝堂,凭借着沉稳的行事以及先前办事的功劳,就能立马把没能力又暴戾嚣张的二皇子压的透不过气来。

毕竟大皇子还有手握重兵的外家,二皇子盐铁案以及王长安贪污诬陷案之后,朝堂上的势力基本被拔除,除了永康帝这个爹外,他是什么都没有。朝臣们嫌他无能又贪婪,其实都不太看得上他。

若是给褚源些时间,拉拢一些朝臣,最高那位置不说板上钉钉,最低七八成机会还是有的。

这样的情况下,褚源选择了小弟……

元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我对不起小弟,我以为他又要和你一起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王校尉帮忙传信,所以我才……”

现在看来,就算褚源真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他的眼睛能恢复,多的会有人支持他。到时候,他防来防去的行为也只是个笑话。

“这些愧疚留给他以后听吧。”听到王校尉的汇报,褚源哪里不清楚元州的心思。他现在已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了。

“我打算明日早上面圣,把小枢身份上报皇上。”褚源直接进入正题。

元州一惊:“你不怕……”

元州一听王校尉说小弟被异族人抓走了,就反应过来小弟一定是他们燕国公府的亲生双儿,他当初被堂姑姑给耍了。至于堂姑姑为什么耍他,其实堂姑姑自己就回答过——不让他们燕国公府卖双儿求荣。

但双儿不是他们想不“卖”就能不“卖”的。元州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瞒,继续瞒下小枢的身份,不叫上面那位发觉。

他没想到褚源竟然要主动上报?

褚源懂他的意思:“瞒不下去的。”

他道:“如果我没猜错,李茂已经知道小枢的身份,且私下里已和异族人做了交易。”

而且还有王夫人和夏眉……褚源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她们两人身上。

自己爆出来,粉碎一切潜在的威胁,才能安心计划下一步。不然步步都是雷,谁知道啥时候会爆出来给人以致命一击。

褚源是一个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二皇子和异族做了交易?”元州瞠目:“他疯了吧?”

“他不止疯了,还在找死。”褚源冷静道:“你知道异族人背地里抓了你小弟,明面上却要李朝交出你小弟作为和谈条件,是个什么意思吧?”

元州脸色一下子超级难看:“异族人要的异宝是我小弟?”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异族人抓我小弟不是为了置换财物?”

接下来反应过来的一个事实,却叫他一下子愣住了:“和谈是假的!”

而最后的一个想法隐隐出现时,却是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异族人怕是要借机攻南了!

褚源对他的震惊了然于心,郑重严肃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250章 【VIP】 ……

若是以往, 元州肯定会嗤笑一声:你做什么梦!

但现在他已经没脸再说这个了。错过小弟被掳消息之事,他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说!”他抹了一把脸,神情认真:“只要能救小弟, 我什么都愿意做。”

褚源却摇了摇头, 郑重道:“不是去救他,我要你元家帮我守住京城!”

元州一愣,猛地抬起头, 眉心紧紧皱起。

这是还对那个位置有想法?还想把他们元家也拉下水?

元州不明白他脑袋里在想什么:“既然有心争位,刚刚又何必多此一举, 直接选了解药不是更如意?”

而且……

元州皱着眉头明说了:“元家只忠于皇上, 若是为小弟,咱们自是可以合作,但其他方面, 你不用多想。”

怪不得会选择把小弟的身份上报, 原来他们元家还尚未“卖”双儿求荣呢, 褚源竟先开始了“卖”妻求荣。

元州对他的印象刚刚才有好转,眨眼的功夫便又一落千丈, 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小枢既然是我家双儿,我元家自会想办法营救他,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

“什么办法?”褚源仿若不知道对方已生气, 跟随对方的话题:“若是确认二皇子和异族人真有合作,就抓了他们大王子,拿他与异族人交换小枢?”

“这就与你无关了。”元州冷冷道。

褚源不在乎他的态度不善, 目光移向他, 神情平静地道:“不说皇上得知儿子与异族勾结意图夺位是个什么反应,敢不敢与异族人为敌,就假设他破天荒不那么窝囊, 且愿意听你们元家人的意见,抓住大王子,拿他做人质与异族人交涉,换回小枢,你觉得驻守北地边境的十万异族人真的会老实任你们威胁吗?”

元州想要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一下子沉默了。

褚源道:“他们不会,异族人不止有一个王子,大王子死在李朝对异族内部某些人来说更好。他们会以此为借口挥师南下,攻破战备不足、疲弱无力的北地军防守,拿下北地。以我对皇上和朝廷的了解,一旦北地失守,京城陷入危境,皇上会立马弃城而逃,置李朝存亡于不顾。届时北地守军失去朝廷支援,也不会坚持多久,李朝北方全线溃败只是时间问题。再者……”

褚源顿了一下,撇过脸,视线落于空茫处:“现在才谈营救,已经晚了!”

元州眉头蹙起,一脸不解:“你什么意思?”

褚源没有吭声。

许久之后,他才声音沙哑地道:“自年初我请缨去定南郡赈灾防疫,发觉异族人不仅在六原郡出现过,还在南原郡以及定南郡活动过,便写信告知了小枢以及朝廷。朝廷无动于衷,大臣们视而不见,小枢却心生不安。回京前,我拐路安县见过他一面,他说心里一直不安宁,觉得异族人不怀好意,战事迫在眉睫。只是担心一旦出现战事,朝廷无力支撑战时物资,北地军会抵挡不住异族人攻势,届时北地失守,怕是会生灵涂炭。于是他便私下安排了顾达等人进京筹措粮草、药材以及钱财,他自己也在六原郡各县悄悄购买了大量粮食和药材。分开前,他还是很不安,要我一定要在京城拖住异族人,为李朝争取时间,他会倾尽全力继续筹备物资……谁料,我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被异族人抓了去。”

褚源脸转向元州,眼眶发红:“你不了解小枢,以为他被农家养大,见识浅薄,无知可欺。但我知道,他被他养父教育的很好,内心强大,心胸、气度、血性远胜许多男子,包括你元家男人。北地失守,李朝存亡之际,你元家人想的可能是抛下一切,护着皇上一起南逃,以显你们对皇上的忠心。但以小枢的胸襟,他眼中不止有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还有李朝,还有无数普普通通可能会在战火中失去家园、亲人、性命的百姓。他必定会选择抛下一切,为他们谋一条生存之路。所以在他被抓之后,在明知道异族人要攻打李朝的情况下,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异族人手中要挟李朝的筹码,他会想尽办法,为李朝争取战备的时间……而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趁机刺杀异族大汗,搅起异族内乱,让他们无暇南顾。”

元州不相信地瞪着他,摇了摇头:“你不用故意激我。那样的选择小枢绝无生还的可能,他不可能会……就算他会不顾自己性命,景璟也一定会劝阻他。景璟那么柔弱胆小,又因营救小枢落入敌手,小枢一向喜欢保护他,不可能让他一起送死……说到底是你不想在小弟身上花精力,一门心思想借着二皇子勾结异族之事扳倒他,同时让元家人帮助你……”

“景璟是我三舅舅褚琼的骨血。”褚源没什么情绪地打断他的话,只是话中的内容却犹如一个炸雷,直接把元州给炸懵了,失声道:“你说什么!”

褚源却没有多说,只道:“明日面圣,我会向皇上申请带人去异族王都营救小枢和景璟。若他们此行成功,我会把他们带回北地,之后全权负责北地安稳及恢复,北地一日不宁,我便一日不回。若他们此行失败,我同样会把他们带回北地,我们夫妻两个和褚家血脉与北地共存亡。”

元州万没想到还没从第一个让他心神震荡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第二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安排,他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你当真……”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不敢相信,说道:“李留进京直奔周良府邸的事情,想必王校尉已与你说过了。”

“是说过。”褚源懂他的意思,神情淡淡地道:“他所求不会小。”

不然也不会在与异族人勾结把安王妃抓走后,还敢大咧咧跑到京城。

元州顿时咬牙:“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为小弟报仇!”

同时神情也有些复杂。

小弟和景璟他们……

褚源没说话。

李留敢进京,心里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说自己是被胁迫的,还是上报一些关于异族人的消息,现今这个局势下,永康帝不仅不会治他的罪,说不得还会给些奖励。

而朝堂上二皇子不得人心,李留的出现,势必会引起新一轮的政治站队及争权夺位。

不过这些褚源已经不在意了,他没时间再与这些人纠缠下去。

他道:“褚洵一直想继承淮阳侯府誓死捍卫北地的遗志,此行我会把他带去驻守北地,护国卫民。京中你燕国公府若有余力,还请多为百姓们考虑考虑。”

他能说的话已经说完,再多的只能等元家人自己想清楚,就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我先前说的话,你回去与岳丈、大舅兄好好商议一番,若是决定助我,为李朝臣民争取生机,明日晚上之前给我答复。”

……

元州神色复杂又犹疑地走了。

高晨在他走后,忍不住道:“说是百年世家,怎地如此一副畏首畏尾模样,只顾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全然没了该有的血性,连褚洵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不如!”

褚源还不待接话,门口就传来一声怒骂:“你才毛都没长齐,你全家毛都没长齐。”

话音落下,褚洵就迈着长腿,满脸激动地跑进了屋。他也不搭理高晨瞬间抽搐的表情,一把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兴奋地放到褚源手中:“大哥,这是阿姐趁着阿娘不注意,从阿娘那里偷出来给我的,你赶紧服下!”

褚源捏着瓷瓶的手指一顿:“解药?”

顿了一下,又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嘛。”褚洵没说今晚得知淮阳侯府过往一切之后,心里的难受,催促道:“你赶紧服下吧。阿姐说大嫂服下解药后,眼睛就没有大碍,和正常人一样看的清清楚楚!服下之后,你肯定也可以恢复正常的。”

褚源却手指一紧,气压瞬间降了下来:“小枢中过随心?”

说起这个,褚洵就特别生气,也特别解气:“阿姐说李垚骂大嫂的阿娘,还给大嫂强喂了随心,要大嫂也尝尝中毒的滋味。幸好异族人更看重大嫂,李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异族人给打死了!”

“大哥,你放心吧。”褚洵见他脸色难看,赶紧安慰道:“阿姐说异族人不准任何人欺负大嫂。看情况,他们像是极需要大嫂,所以至少到达王都前,大嫂都不会有事。阿姐还说,她养父知道消息后已经追了过去,与大嫂前后脚只差一天半路程,所以即使到达王都,大嫂也会平平安安的,绝不会出事。”

褚源意外:“岳丈一个人追去的?”

“嗯。”褚洵听到只有一个人时,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现阶段不能加重大哥的焦虑,便道:“阿姐说她养父武艺很好的,且特别疼大嫂,一定会想办法把大嫂救出来。还有景璟也会护着大嫂……虽然我不知道红棉是怎么回事儿,阿姐也不知道,但她说红棉其实是向着他们的。阿姐还说她能逃出来,红棉出了很大力气……景璟原本也能逃出来的,但为了阿姐以及边境的百姓不被屠杀,就骑马把异族人都引走……最后景璟被异族人抓住,剁了手指……”

褚洵话语一顿,眼中起了狠意,咬牙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恨声道:“咱们褚家人就没有孬的!那些异族人,我迟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不愧是三爷的双儿!”高晨不喜欢淮阳侯府的人,但此时也不禁对景璟产生了敬意,赞赏道:“气魄、胸襟、胆量……景尚仪不愧是褚家人,这才是世家子女该有的模样!”

“就是!”褚洵非常赞同他的话,骂道:“像元家人……除了大嫂以外的元家人,畏畏缩缩,血性全无,眼里全是那点儿权势利益,再没旁的……枉我以前还把他们当对手,他们连给我褚家人提鞋的资格都不配有。”

褚洵热血沸腾,意气迸发,心眼里都是大无畏的恣意,但褚源心中却并没有松口气。

景璟和小枢一般血性,红棉又态度可疑……褚源想,自己为说服元州帮忙而编出的猜想怕是要成真了。

小枢他们危矣。

摇了摇头,褚源压下心中着急与担忧,轻叹了口气:“不可这么说,元家人也不过是被架在火上,下不来罢了。”

褚洵最讨厌燕国公府了,可不认同他大哥的话,反驳道:“谁家没在火上烤?说一千道一万,若是把先祖们为国为民的精神都给抛了,再多的理由都是为自己懦弱、无能、自私自利而寻借口。”

褚源心道,都在火上烤,但烤的程度、绑在架子上的松紧度不一样,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淮阳侯府被皇帝厌弃,私下里担了通敌卖国的名声,看着是总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但实际上,只要没被抓住把柄,日子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因为已经没有更差的情况了,心态上实际可以放的很开。外人那里也是如此,有通敌卖国的名声在那里,就算淮阳侯府偶尔犯了错,只要没突破底线,在旁人眼中都不算什么。淮阳侯府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活的肆意的。

燕国公府不同。它被捆到了永康帝的战车上。当初褚元两家其中之一投敌的消息私下传开,永康帝就采用了重用燕国公府,冷落淮阳侯府的方法分化两家,同时给事件定性。表面上看燕国公府占了便宜,但被永康帝架在高台上,从此以后它就被限制的死死的,半点儿不敢违逆永康帝的意思,凡事只能仰仗永康帝。否则就会被骂辜负了永康帝的信任、不忠永康帝或者投敌叛国的其实是燕国公府。

为了破除各种各样、虚虚实实的流言,燕国公府只能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时时刻刻准备着向永康帝证明清白,以至于和永康帝越捆越紧,对永康帝的重视也越来越依赖,更加不敢有别的想法……然后恶性循环。

几十年下来,燕国公府为了生存,确实已经形成了习惯,凡事都以永康帝为先,永康帝有个什么想法,也都全力配合支持,以免外面忽起什么流言,整个国公府都被拖入卖国不忠的境地。

表面看着风光,但其中冷暖,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样的情况,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转变对永康帝委曲求全的想法和习惯,站在很大可能会违逆永康帝,给燕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的立场上……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个褚源没有多说,他捏了捏眉心,把解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对褚洵道:“解药你拿回去吧。”

而门外去而复返的元州在听到三人换了话题后才从怔然中回神,最终闭了闭眼睛,选择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仿若从来没回来过。

屋内的几人没注意元州回来过,褚洵和高晨一听到褚源不要解药就懵了。

“为何?”褚洵急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表情也有些难过:“你不能原谅阿娘……难道连我这个弟弟也不想认了吗?”

高晨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曾经的楞头货竟然会打感情牌,装可怜了。他点了点头:“王爷,二少爷说的不错。王夫人怎么样总是她自己的事,二少爷却是从小待王爷如亲兄的。王爷不该拒绝二少爷的好意,伤了二少爷的心。”

“再者……”高晨道:“王爷也不必担心王夫人发现后会怎么样。解药本就是王妃托眉子小姐带回来的,是王妃的一片心意,本身就属于王爷。王夫人再闹,别人也只会说她胡搅蛮缠。”

褚洵不喜欢高晨张口闭口暗骂他阿娘,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大哥别怕阿娘那边。阿姐说她会私下说服阿娘,叫阿娘以后不会再来闹腾你了。”

顿了一下,褚洵又低声道:“阿姐说她也不会……她说过往的事对大嫂、景璟都很抱歉,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他们,一家人团聚。”

“眉子小姐也不容易。”高晨轻叹了口气,看向褚源,劝道:“眉子小姐既然已无缔结婚姻的意愿,王爷不必再有顾虑,还请服下解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