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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17086 字 10天前

宋大夫一个年纪大的老头子,并不会武艺,心中的忐忑不少,不过他到底不是小年轻,很快就稳定住了:“王妃放心,老头子会保护好药材和解药。”

夏枢点了点头,就沉着脸朝校场上大步走去。

红棉和侯村长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快速把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仅守陵人看到的人数大约三四十个,在皇陵外晃了一下,就跑进山里去了。实际人数,奴婢猜测会更多。”

夏枢眉头一下子皱的死紧:“怎么会这么多人?”

异族人高眉深目,发色、眸色均与李朝人不同,按理说想要掩人耳目,他们就不会那么多人一起行动。先前在晋县、南原郡、定南郡探查的异族队伍也都是五六人一队,最多十来人。这次这么多人,有些不同寻常。

“王妃,可需要人叫猴子他们回来?”侯村长一边小跑,一边询问。

猴子是侯魁的贱名,村里人一般都这么称呼他。现在候庄包括晋县、安县各村子的大部分青壮都还在山里修路,所以整个晋县、安县留下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儿。

夏枢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还未到申时。

此时带着禁军们训练的王校尉见他们一脸凝重地大步过来,也赶紧跑着迎上来:“王妃!”

夏枢没有废话地把情况说了一下,雷厉风行地下令道:“立马安排一百禁军进山与守陵人一同守陵;再安排人去山里通知工事暂停,所有青壮都回家守着村子;待得候庄青壮回来,你立马带两百禁军进山搜查异族踪迹。剩下的人留守候庄,守住药房。”

……

王校尉很快便领命办事去了。

夏枢叫红棉、侯村长分头行动,一个去通知晋县县衙的徐寿,一个去通知安县各村,叫两个县的村民都做好防范,一旦发现异族踪迹,立马上报。

之后,夏枢又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这一大队异族人突然出现的目的何在。

盗墓?那为何会选择白日里在守陵人面前晃荡,且只是晃荡一圈就走了。正常不该是隐藏身份,晚上行动吗?这根本不合理。

看异族这行为,好像就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难道是要玩一招调虎离山?叫他把禁军都安排出去?

但有什么好调虎离山的,现在安县这边除了褚源的解药,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异族人又没中随心,要解药这玩意儿也没用。

夏枢想了又想,实在想不通,就又回了药房,一边制药,一边等着消息。

很快的,当天晚上子时左右,侯魁便领着候庄青壮们扛着工具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然后第二日天一亮,王校尉便带着两百禁军进了山,开始搜查起异族的踪迹。

第216章 【VIP】 …………

之后两日, 晋县、安县全县戒备。

而时间也很快就到了十月十六,李留娶亲、宋大夫制成随心解药那一日。

一大早吃过饭,夏枢便交代红棉:“李留今日成婚, 李垚要邀村里所有人吃饭, 但现在王校尉还带着人在山里,异族人又不知踪迹,村里人要防着异族突袭, 不宜放怀畅饮,你上午去找侯村长交代一下, 让村里人莫要贪杯。”

“李垚也邀了我, 不过解药马上就要出来,我没有空,你找个理由, 傍晚的时候代我出席一下婚宴。”说着话, 夏枢把一个小匣子并一小瓶药粉交给红棉:“匣子里的是贺礼, 瓷瓶里的‘香香’,一指甲盖的量便能叫人睡上一天。你参加婚宴, 我不好叫禁军们随你去,但席间若有意外,你可将此物洒出救急。我会叫王府值守的禁军时刻注意李垚家那边的动静, 若有异常,这边会有人立刻过去救援,将李垚一家拿下。”

红棉袖子底下捏着药瓶的手一紧:“王妃还是很不安?”

夏枢点了点头, 同时捏了捏眉心:“眼皮子一直跳, 总觉得今日会出事。”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早上一起来便是心惊肉跳,吃饭的时候, 胃也是一阵抽痛,他差点儿没吐出来。

红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奴婢仔细查过李留的婚礼流程,一切正常。还问过村里人以及晋县为李留保媒的刘媒婆,李留这亲事说的是南原郡泗源镇的双儿……”

紧接着她便有些担心道:“王妃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夏枢摇了摇头,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近日坐立难安的情况确实太过频繁,容不得夏枢不多想。

他认真交代道:“你小心些,到时候我安排两个小丫头随你去,一旦有问题,就立马叫出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们没来候庄之前,候庄的青壮们唯李留与侯魁马首是瞻,很显然,李留在候庄青壮年一代中是有些威望的。他们来了之后,李留发病,李垚一家开始闭门不出,和村里人的来往就淡了。但他们没来的前几十年,李垚一家与村里人的来往想来是不会少的,毕竟偏僻的小乡村最是排外,李留能得到村里年轻一代的拥戴,没有长时间频繁相处,哪会那么容易被接纳成为村里的一员,特别李垚还是那样一个身份。

因着候庄青壮和李留的关系,夏枢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安排禁军围着李垚一家的宅院进行监视。他只能叫红棉多注意一些,有意外就立马示警。

红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不过她很快便低头掩了去:“是,王妃。”

待红棉走后,景璟见夏枢脸都有些白了,赶紧安慰道:“小枢哥哥莫担心,红棉那里我先前给了她一些药丸防身,她不会有事的。”

夏枢没给过景璟药丸,只给过易容的红颜,他问道:“是永康帝给的那些吗?”那些药丸景璟交给过夏枢,夏枢后来担心定南郡太乱,在景璟出发去定南郡的时候,又把药丸给了他,叫他防身。

没想到景璟竟然分了一些给红棉,夏枢不由得笑道:“你们两个讲和了?”

红棉一直不喜景璟,景璟就也不太喜欢她,两人平时虽说共事,但实际上却不怎么对付。夏枢知道红棉对景璟的身世有心结,没想到这两人私下竟然好了。

“她知道你的身世了?”夏枢问。景璟的身世除了几个亲人,旁人都是不晓的。褚源的意思是就当不知道,只要永康帝及其儿孙一日不放过褚源,景璟都只会是景家的双儿。

景璟点了点头:“先前她押送药材到定南郡,我和她对接的。她找了我朝我道歉,说这么些年来误会我了。我知道她阿爹是我阿爹的亲随,与我阿爹从小一块长大,是极为可信之人。她说她最崇拜我阿爹了,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想为我阿爹与他阿爹报仇,可惜没有机会。我想着,若是阿爹们不出事,我与她也会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肯定会很亲密。正好定南郡当时挺乱的,她又在两郡之间不停往返,我怕不安全,就把三种药丸各分了一半与她防身。”

红棉去了定南郡是夏枢没想到的,他眉头微蹙:“我原是安排卢校尉带人押送药材的,怎会是红棉去的?”所以他也就没给红棉备药。

这个景璟倒是不知道,他有些懵。想了想红棉与他说的话,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她说担心我的安危……不会吧?”

夏枢顿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红棉也太……

景璟不过是换个身份,她就立马态度大变,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气她不听命令,贸然进入混乱的定南郡以身犯险,但又不禁有些感动。

“行了,你们两个好了我就放心了。”夏枢终是无奈地一笑,揉了揉景璟的脑袋。

他从袖袋里摸了摸,摸出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盒子,交于景璟:“上次给你的红颜用完了吧?这是这两日制‘香香’的时候顺手制的,家里就你长得最好看,你留着吧。”

“哎,好。”景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药,立马眉开眼笑收下。

红颜的效用平常时候显得很讨厌,因为弄到脸上后,脸就会变成麻风病人那疙疙瘩瘩一般的模样。但出门办事,特别是去比较乱的地方办事,对他们双儿和女孩子来说却是极好用的。稍微往脸颊上抹那么一点儿,脸上就会起一片疙瘩,遮盖容貌最是管用。景璟在定南郡采购药材的时候,没少遇到冲他那一双眼睛就想对他下手的恶人,他一揭下遮在口鼻上的面巾,说自己有麻风病,那些人立马屁滚尿流,省了他不少事。

景璟收了药之后,红杏就被侯魁送到了。

红杏九月份带着人刚到山里,就又吐又吃不进去东西,回来大夫一检查,发现她怀孕三个多月了。这可把侯魁和侯村长高兴坏了,立马向夏枢请求把红杏调回来。侯魁保证说不用王府再出宫官,他一力承担起修山路的监工任务。

夏枢对他放心,也担心红杏,就应了他们的请求,把红杏调回到王府,日常管些小事。

侯魁、红杏夫妻俩感情极好,日常蜜里调油。

往常侯魁不在也就罢了,自他从山里出来,就天天早晨送红杏过来,中午亲自做好了饭之后再来接走红杏,吃过饭后再送来,晚饭也是同样,一天三顿,顿顿不落,直把王府里众人看的目瞪口呆,私下里逮着红杏笑了好多次。

不过笑归笑,大家其实还挺为红杏高兴的。侯魁虽然家资一般,不是秀才也不是举人,以后最高了也就是帮王府管理个事务,成不了徐寿那样管理一方的人才,但他待红杏之心,却是比世间绝大部分男子都好,这对红杏来说已是足够,对王府其他宫官们来说,也未必没有羡慕。

见侯魁今日又送红杏过来,夏枢想着红杏现在怀孕四个多月,正是需要谨慎的时候,就道:“今日李留成婚,村里人来人往有些乱,你一会儿还要去李留家帮忙,估摸着也没空闲。中午、晚上就别过来了,红杏在王府留两顿饭,待晚上婚宴结束,你再过来接她。”

侯魁来之前还交代了他阿娘中午、晚上过来接送,不过王妃既然开口,他也没有拒绝:“谢谢王妃体恤。”

夏枢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忙吧。不过忙的时候也要注意着看看四周是否有异常,最近异族了无踪迹,本宫担心他们会趁乱出现。”

侯魁来之前红棉刚到他家交代过通知村里人不能贪杯,他阿爹现在正家家户户交代着呢,他知道轻重,干脆应诺。

侯魁走了之后,夏枢便叫景璟、红杏去忙事情,他则骑着马去药房里等解药。

第217章 【VIP】 …………

药房外禁军们层层把守。药房内, 猫儿正坐在一窝兔子旁边,一只一只地从笼子里拎出来,检查状态。

“怎么样?”夏枢脱了披风挂在衣架上, 在房中的炭盆上烤了烤冻得通红的手, 才走到他跟前,低头看他腿上的记录册。

猫儿把手中最后一只兔子放进笼子里,抬头见是他, 露出一个大笑脸:“都很正常。”

夏枢扫了一眼笼子,兔子确实都活蹦乱跳的, 被猫儿检查过一遍后, 就开始啃食干草,没有精神萎靡的情况。

“你师傅呢?”夏枢看了看药房,只有猫儿一个人, 不见宋大夫的踪迹。

“师傅他……”猫儿眼眶一下子红了, 瘪了瘪嘴:“他在内室里。”

“怎么……”夏枢想说大白天的正是制解药的关键时候, 怎么待在内室里,但出口的话在看向内室时, 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内室门口宋大夫,惊的几乎失声:“你这是……”

白发苍苍的宋大夫拄着拐杖,浑身颤抖, 眼睛血红,一步一试探地走了出来。猫儿赶紧合上记录册,跑上前去扶他, 鼻音浓重, 泫然欲泣:“师傅。”

宋大夫抖的几乎站不稳,摸索了好一会儿,手才落到猫儿脑袋上, 轻轻拍了拍,这才把视线移向夏枢的方向,只是眼神却是一片空茫:“老头子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模样,夏枢想到一种可能,震惊的几乎说不出来话:“你服了随心?”

“解药昨夜就制出来了。老夫想早些知道对人的效用,就没经王妃同意,擅自用了一粒。”宋大夫声音慈和包容,和他疼到不自觉扭曲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颤抖着朝夏枢行了一礼:“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夏枢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别过脸,眼中湿意好一会儿才散去,然后才红着眼眶,同猫儿一起,扶着宋大夫在药房的炭盆前坐下。

“此次制了四粒解药,老夫服了一粒,这是剩余的三粒解药。”宋大夫颤抖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只指长的小瓷瓶交于夏枢:“药引子只够再制一粒药,为防万一,老头子未能痊愈前,将不再制药。”

夏枢知道这三粒药可能就是褚源最后的希望了。

宋大夫为给褚源做那最后一道防线,以身试药。若是他痊愈的话,这三粒药就是褚源的救命药。若他未能痊愈的话,剩下的药引子采用新法子制出的那一粒解药,也没了意义。

夏枢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报答,只好蹲在这个老人脚边,询问道:“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他认真道:“若是有,就交给我来办吧。”

这话跟让人交代遗愿似的,不过夏枢情绪不高,也没发现嘴里说出的话有问题。

宋大夫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大把年纪,啥都经历过,心胸宽广,虚怀若谷,自是清楚面前这个小王妃只是因为太过感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导致失言。

他笑着捋了捋胡子,说道:“王妃好好调养身子,哪日给王爷生几个小崽子,叫老头子能亲眼看一看,瞧一瞧,就心满意足了。”

夏枢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地挠了挠脸:“这个……我身子……好像有些难度。”

“不难的。”宋大夫跟个寻常长辈似的,跟夏枢聊天:“老头子给王妃开的调养药方都是仔细打磨出来的。老头子那双儿身子比王妃的还弱,但服了药之后没多久,就怀上了孩子。”

夏枢从未听说过宋大夫有双儿。宋大夫跟随褚源许多年,从褚源患了眼疾之后,就一直在为褚源到处奔波找药材,夏枢还以为他没有家室呢,不由得有些惊讶:“你家双儿现在在京城吗?”

“他已经去世了。”宋大夫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也有一瞬黯然。

“抱歉。”夏枢赶紧道歉。宋大夫虽然头须皆白,一副老态龙钟之相,但实际上才六十刚出头,他那双儿往大了算,现今最多四十四五岁,往小了算,十几岁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年岁……夏枢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去世的?孩子现在应该和我或者猫儿差不多大吧?你若是想念,我可以安排人把他们接过来。”

宋大夫却摇了摇头:“他是怀着孩子,被异族虐杀的。”

“所以……”这个老人眼眶血红地抬起眼直视夏枢,一向平和的脸上迸发出让夏枢心惊的恨意,咬牙道:“若有朝一日,王爷能够复明,带领李朝臣民斩尽异族,老头子死也瞑目。”

……

从药房里出来,已是中午时分。

“小枢哥哥,师傅他会没事吧?”夏枢和宋大夫聊天的时候,猫儿就坐在旁边不敢吭声,但一出药房,他便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所以回到王府后,鼻头、眼睛都是红通通的,脸颊都有些皴了。

“会没事的。”夏枢一手拿着膏脂盒子,一手给他抹脸,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沉重。

“怎么了,这是?”红棉、红杏和景璟端着饭菜进入饭厅,景璟担心道:“是解药出了问题吗?”

“解药已经制出来了。”猫儿仰着脸,眼泪差点儿又要落下:“可是师傅他以身试药,眼睛现在看不见东西啦。”

景璟、红棉以及红杏都是一惊:“以身试药?”

“嗯。”猫儿点了点头,难受道:“师傅说只要王爷能带人斩尽异族,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还是好担心他。”

“莫担心了。”红棉走过来,摸摸他的脑袋:“为了报仇,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话对猫儿这个年纪来说还有点儿不能理解,他顿时一脸懵,看向夏枢:“小枢哥哥,是这样的吗?”

“对宋大夫来说是的。”夏枢洗完手,正拿布巾子擦着,看了一眼红棉,问道:“村里可有交代过?”

“都交代了,今日稍稍沾杯即可,所有人都不能喝醉。禁军那里我也交代了,要仔细注意着李垚一家。”红棉接过他手中的布巾子,殷勤地帮着桌上的三人布菜。

“小枢哥哥,今天的汤好好喝哦。”猫儿喝了一口热汤,立马心情好了许多,眉眼带笑地向夏枢强烈推荐。

“红棉的手艺不错哟。”景璟试着喝了一口之后,跟着捧场。

两人都想把气氛活跃起来。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夏枢笑着道。

他看两人都动起来了,红棉还在布菜,红杏也站在旁边照顾着,就道:“我们自己来,你和红杏像往常一般也坐下吃吧。”

红棉见他们碟碗里都是满的,就没有拒绝,和红杏一起在对面坐了。见他三人拿起筷子,两人才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饭。

夏枢心里到底还是不平静,边吃饭,边道:“吃过饭之后休息一会儿,待得未时三刻,你带着贺礼过去,再仔细悄悄看。”

红棉没有应声,见他碗中汤见底,才起身走至他身旁,要为他再盛一碗:“王妃还觉得不安吗?”

夏枢不知是不是回来的时候被冷风吹了头,突然感觉头有点儿蒙蒙的,他捏了捏眉心,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回事儿,总觉得哪里不对。”

红棉扫了一眼桌上四人跟前见底的汤碗以及他们已经有些迷瞪的神情,手中的汤勺漫不经心地扔回桌上,悠悠笑了一下:“那王妃的感觉可真敏锐。”

第218章 【VIP】 …………

夏枢醒来时, 四周黑洞洞的,不辨时辰。

他下意识挣动了一下,想发出一些声音, 却发现自己嘴巴被封, 手脚被绳子牢牢捆绑着,蜷缩在一只三尺长、一尺多宽的箱子里。

此时的箱子一上一下有节奏的晃动着,像是正被人抬着走, 耳朵里也传来散乱的脚步声以及嘻嘻哈哈的笑闹声、霹雳乓啷的锣鼓碰撞声,显然他是正离李家越来越近。

夏枢摸不清楚情况, 他记得昏迷前他们正在饭桌上吃饭, 想到李留的婚事,他还是隐隐不安,正和红棉聊着, 红棉就说出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夏枢心觉异常, 想要问她什么意思, 却见旁边的景璟、猫儿、红杏咕咚一声全朝地上趟去,才反应过来遭了暗算。他猛地瞪向红棉, 正想抓了她质问为何这么做,就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此时醒来, 他当真是既惊又怒。

红棉竟然是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叛徒!

想着昏迷前景璟、猫儿以及红杏无知无觉躺在地上的模样,夏枢就一阵心慌。

“呜呜!”他想大叫,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箱体逼仄狭窄, 身体紧塞其中一动不能动,夏枢只能脖颈一缩,头使劲撞向箱体。

“咦,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抬箱子的是两个守卫王府的禁军,其中一人耳朵灵敏,尽管周围环境嘈杂,人来人往,依然发现手中箱子貌似发出了什么声响,问旁边的红棉:“尚服大人,这箱子里是不是有什么活物啊?”

“哎,你们两个小心些。”红棉赶紧上手扶住箱子,低头看向箱子的神色一瞬凝重,不过抬头看向两名禁军时,神色却变的温柔和煦:“王妃准备的贺礼,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你们小心些抬,莫要损坏了。”

眼看破落的宅院越来越近,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也越来越大,她小声提醒道:“待会儿贺礼登记之后,你们帮我瞧瞧院子里有没有异常,瞧过之后再回去值守。”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王妃担心异族今日作梗,从昨晚开始就坐卧不安,甚至一夜未睡。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担心的不行,食不下咽,午饭过后将他劝睡了,才松了一口气。你们一会儿没事的话,看着些别让人进王府打扰王妃。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王爷不在,王妃是万不能出半点儿差池的。还有李家这边,你们也要多注意,今日一定要打起精神,知道么?”

本来还有些在意箱子里制造出“砰砰”闷响的东西,两名禁军闻言赶紧道:“放心吧尚服大人,不止我们,所有兄弟们都在盯着李家呢,大家都晓得,只要发现一丝异常,立刻就把李垚一家拿下。”

夏枢:“……”

他撞的头昏眼花、脑壳肿疼都没哭,此时真的要被这三人的对话给气哭。

红棉笑道:“那就好。其实也就紧绷这一下午,待得傍晚婚宴结束,送亲队伍离开,没有异族来趁乱闹事,大家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两名禁军忙应是。

说着话的功夫,李家也就到了。

夏枢撞的眼冒金星,却只能眼睁睁听着一片嘈杂中,红棉不疾不徐地做了登记,然后命两名禁军将箱子帮主家抬进内间。两名禁军听令行事,听着砰砰的响声,却只是嘀咕了一声:“到底什么贺礼啊,怎么还会动的。”然后箱子被重新抬起,又重新落地,落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再然后,就是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连他狠狠地撞了一下箱子,在安静环境中造成一声巨响,那两人都没有回头,直接关了门出去。

夏枢:“……”

真想吐血,但实际上他也快吐血了。因为撞的太用力,脑袋都撞破了,一股股黏糊糊的热流淌过额头,流入眼睛、耳朵,他的眼前一片热烫模糊,耳朵、脑袋嗡嗡作响,意识都有些迷糊了,连正间里拜完堂,新人送入洞房的嬉闹声都远远近近的,听的不分明。

不过当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在箱子旁边停下时,他还是咬牙打起了精神。

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那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些好。”

夏枢刚想动作,就听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串或轻或重杂乱的脚步声跟随她走了进来……

“只有一个?”说话的是李垚,声音阴恻恻的。

“你还想要几个?”红棉冷冷的声音道:“姓元的一个就足够了!”

姓元的?

夏枢一愣,神情有一瞬空白。红棉什么意思?

“那个姓景的,还有那个叫做畜生的,你给老子把他们也带过来。”李垚怒道:“他们两个贱双诅咒驴子,不尊老子,老子离开前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红棉嗤笑一声:“有能耐就自己去,王府几步路的功夫,谁也不会拦你。但是没能耐你就给我闭嘴,你算哪根葱,敢命令我。”

李垚登时大怒:“你个贱婢……”

“你不想要解药了?”红棉冷声威胁。

“行了行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话,但夏枢把这声音和记忆中的人对号入座,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时,整个人一瞬间心沉到底,汗毛都立了起来。图塔粗噶难听、带着异族人特有腔调的声音不耐道:“吵什么吵,老子记得这村里有几个长得漂亮的双儿和女人,是不是有一个就是姓景的,还有一个叫那个什么红啥的,都给老子带过来,一会儿一并带走。”

“是。”李垚似是觉得图塔在给他撑腰,声音都洪亮了许多,赶紧应是,声音非常讨好,就是夏枢看不到,也能想象出来他谄媚的模样:“就是那个叫景璟的,听说是京里官宦家的双儿,养的是细皮嫩肉,一张脸净往好看了长。还有一个叫猫儿的,虽然年纪小,但拾掇拾掇也能看。他们都在王府里,还有那个姓红的应该说的是红杏,她也长得不赖……”

“阿爹!”李留虚弱地打断了他爹的话,声音带着一种无可奈何又极端羞愧的哀求意味:“你出去招待客人吧,我怕你离开的时间长了,客人们怀疑。”

“哎,好。”李垚对于宝贝儿子的话,除了极个别的,都是言听计从。他也怕行事半道被人发觉异常,功败垂成,见图塔对景璟这些双儿女人起了心思,便放了心,也不在屋里待了,交代李留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就出屋去了。

图塔却是身材魁梧地穿着新娘喜服,黑乎乎的大脚大咧咧地踩在盖头上,眼神邪佞、狂傲地打量着红棉,等着她回话。

红棉双手抱胸,冷冷地瞥过眼:“当初答应了拿燕国公府亲生的双儿与你们合作,那就只有这一个,多了没有。”

图塔登时眉毛倒竖,怒火汹汹,三两步跨到红棉身前,举起拳头就要朝她是问。红棉却是不为所动,面对着铁锤一般的拳头,眼都不带眨的:“你最好动静弄大些,不然外边都不知道屋里竟藏着你这么个异族。”

李留也被图塔这种粗鲁野蛮、半句话不合他意就要动手的性子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图将军莫要生气。现在外面宾客众多,王府又被禁军层层包围,你虽然武力高强,但若想不引起怀疑地把他们几个撸出来基本不可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的大队伍还在晋县以北的唐县等着,没到唐县之前,是万不能出差错的。”

图塔举着拳头冷冷地看着红棉,最终一咬牙收回了拳头,但眼神中的记恨却也明确地展现了出来,他拎着红棉的衣领,手指指着她的鼻子,咬牙道:“你给老子等着。”然后一甩手把她扔到一边,哐当一声撞到箱子,把箱子里的夏枢给吓的一激灵从怔愣出神中清醒了过来。

夏枢回过神来,想着红棉的话,心里也没有好过多少。

不过知道屋里只有三人,他也没有再无望地发出动静求救。他听着院子里村里人一无所觉、欢声笑语地朝李垚祝贺着李留新婚之喜,中间夹杂着讨论今年收入以及来年计划的轻松闲聊,还有侯魁高声要请李留以及李留媳妇出来喝一个的咋呼声,其他人的附和声……最终李垚以李留身体不适拒绝了,还打趣侯魁媳妇什么时候生了,想让李留认他的儿子做干儿子,话题立马就又转向了侯魁,村里人纷纷打趣,气氛一潮高过一潮……

夏枢忍着浑身僵硬冰冷、血液流失的眩晕感,慢慢思考着自己脱困的可能性。

他已经醒来,但从婚宴开始到现在即将接近尾声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外面都无任何动静,很显然景璟、猫儿、红杏这三人不像他那么耐药,还在昏迷着。王府外面守卫的禁军们受红棉嘱咐,也没进入王府看看,至今没发现异常。若要依靠他们脱困,基本不可能。

王府那边不可能,那能寄希望的就只有侯魁。侯魁与李留感情深厚,不会怀疑,但婚宴结束,他就会去王府接红杏……

不对!

夏枢突然反应过来,红棉是知道侯魁会在婚宴结束去接红杏的。

“呜呜!”他努力撞了一下箱子,但很显然,已经晚了。因为他听到刚刚还在言笑晏晏的婚宴刹那间变得异常安静。

“哟,这是醒了?”图塔发现了他的动静,有些惊讶,走过来想打开箱子。

红棉一把拦住他,神色肃然:“莫要耽搁了,快些行动,我怕王府里那三人也要醒来了。”

说着话,她半掀开箱盖,拿出那瓶夏枢早上赠予她防身的“香香”,对着夏枢就撒了过去。

夏枢没防备吸了个正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在鼻腔里炸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箱外的情况,就神识一沉,再一次昏迷过去。

昏迷前唯有一个念头:药真他娘的好用,以后再也不随便送人了!

第219章 【VIP】 …………

夏枢再次醒来是被喊打喊杀的声音吵醒的。

几日没吃饭, 他饿得奄奄一息,精神都有些恍惚。

为行路方便,囚禁他的器具从箱子变成了粗糙破烂的麻袋, 一路被红棉横放在马前, 没日没夜地往北疾驰。

路上他有几次清醒的迹象都被紧挨着他的红棉发现,然后就□□脆地撒了药,继续昏睡过去, 所以此次醒来,他虽然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被扔到了地上, 红棉也不在旁边, 但还是佯装昏迷着,没有动作,耳朵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只是听着听着, 他发现了不对。

“你这个叛徒!”熟悉的声音听得出极为愤怒, 刀鸣声也铿锵有力:“小枢哥哥呢, 快放了他。”

“你们是打不过我们的,我劝你们识相的赶紧逃, 否则你们怕是自身难保。”红棉的刀风虽弱,但声音却从容自信,一副成竹在胸模样。

是景璟!

夏枢一愣, 赶紧打起精神使出吃奶的劲,用力翻滚了几下,找到麻袋上的一个破洞, 蹭到眼睛处往外看。

茫茫的雪地中分了好几伙人, 站在边上围观的是李垚、李留以及十来个不认识的李朝人,现场参与打斗的是景璟、侯魁带领的一百多禁军与图塔、红棉带领的二十多个异族人。

虽然景璟他们那边人数是敌方的数倍,但红棉有一句话却是说的不错, 景璟他们根本不是异族人的对手。

因为不过眨眼的功夫,图塔便挥开侯魁的刀,一把将他旁边的四个禁军砍下了马。受惊的马一脚踩在落地的禁军身上,那禁军惨叫一声,便再没了声音。

“李留,你竟然绑架王妃,叛国投敌。”比景璟更惊怒的侯魁,一边勉力抵挡图塔的攻击,一边失望透顶地痛骂李留:“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谁是你的兄弟!”李留低着头没吭声,李垚则骂了起来,一脸鄙夷:“不过一个农人之子,你也配!”

李垚先前在候庄的时候也算是个和蔼的长辈,侯魁日常也是李叔李叔的叫着,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图塔一刀在他肩上戳了个洞。侯魁惨叫一声,被挑下了马。图塔带着异族人挥着刀,狂笑着在禁军队伍中穿梭,没一会儿,禁军队伍便空了一片。

禁军们顿时大惊失色,御着马警惕后退,而图塔扛着刀,眼珠子一转,便在地上的侯魁以及和红棉对打的景璟身上游移,似乎在思考着先拿哪个开刀。

“呜呜!”夏枢嘴巴被封,急的不行。

红杏和侯魁新婚不到一年,红杏还怀了孕,侯魁万不能折在这里。而景璟是褚家三舅舅唯一的双儿,是褚源的表弟,他是万不能出事的。

景璟不能再打了,得赶紧让他们走!

夏枢顾不得许多,一边用他没有指甲的手指用力去抠反绑着手腕的粗麻绳,一边拿脸蹭粗麻袋,想要把嘴里的封口布蹭下来。

然而正当他心急如焚,蹭的脸上鲜血淋漓,差一点点儿就把封口布蹭掉时,麻袋口却一把被人扯了过去。

晃荡中,几日没吃饭的夏枢眼冒金星,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李垚冷笑着打开麻袋,出现在他眼前,眼神阴沉地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布。

“景……”夏枢赶紧大叫,想要让景璟他们赶紧跑,但话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李垚一把捏住了下巴,朝他嘴里塞了个苦涩的东西。

夏枢惊了一下,张大嘴巴想把东西吐出去,但李垚却卡着他的下巴,捏着他的后脖颈,迫使他仰着脸,那东西怎么吐都吐不出去。

“你给他喂了什么?”景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登时大怒,想要冲过来,但红棉却刀一挥拦住了他的路:“你这会儿走,我不拦你!”

“呸!”景璟少有的失了教养,冲她吐了口唾沫,举着刀一边砍她,一边要朝夏枢这边冲。

“什么东西?”李垚单手打开水囊,水流对着夏枢的嘴就冲了进去,冷笑道:“他阿娘那个贱人制的好玩意儿,给她自家双儿也好好尝尝这随心的滋味。”

水流太急,夏枢几日没吃饭,根本没有力气,最终那苦涩的药丸还是随着水流冲入他的嗓口眼,一路进入了肚子里。

“咳!”他一手捏着喉咙,一手紧扣着地上的雪,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

景璟顿时气红了眼,大骂李垚:“你不得好死!”

“他阿娘确实不得好死了,你外公一辈子坏事做尽,在他阿娘身上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李垚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所以别在老子这里装什么深情厚谊……啊!”李垚突然双手捂眼,发出惊天惨叫。

众人骇然,全都停了下来。

却见夏枢不知何时已挣开了绳子,脸上鲜血一股股流下,衬着他金纸一般的面色犹如恶鬼修罗,手上鲜血淋漓,而他的脚边雪地上滚落的,不是李垚的一颗眼珠子又是什么!

“快跑!”夏枢看着景璟,嘴唇抖了抖,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却眼前一黑,再次晕倒了过去。

……

夏枢这辈子想了近二十年的阿娘,但怎么也没想到阿娘竟是燕国公夫人。

而且为了他,在他刚出生那一日就去了。

“小枢哥哥……”景璟手中端着一个破碗,手里捏着半块饼,怯怯地看着他,想要靠近他,却不敢靠近。

现在他们一队人暂时在镇北郡一个已经空了的村子里落脚。

红棉为防夏枢逃跑,一路上不停地给他撒药粉,除了一口干饼吊着他的命,旁的什么也不给他吃,所以夏枢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此时景璟给他喂了些热水,又把自己的口粮喂给他,他才有了些精神,清醒过来。

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景璟就再也不是先前精致的模样。他那保暖的披风被异族人抢了去,他身上的外袍为了方便骑马赶路,选的是一件极薄的小袄,厚度连夏枢身上那件脏的看不出原色、散发着异味的袄子都不如。他们一路往北,越走雪越大,天也越冷,景璟的手上、脸上都起了冻疮。

第220章 【VIP】 ……

“你把剩下的饼吃了, 把水喝了。”夏枢咳了一声。不知是随心的作用,还是他昏迷之后被人打了,他的背部、腹部、腿部、胸口、甚至包括内脏都在针扎似的疼。

他的脸和手更疼, 因为伤口上扎满了粗麻袋上的倒刺, 他稍微动一下,便能感觉绵绵不断的刺疼,叫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说话都有些上不来气。

景璟却摇了摇头:“你吃……”

他伸着胳膊,想继续喂夏枢水和饼, 只是身子却离的远远的, 一副不敢靠近模样。

夏枢歪了下头,躲了过去:“你吃。”

他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歪头的功夫, 眼前就是一片金星, 闭眼等了一会儿, 脑中的恶心眩晕之感才散去,视线清晰了些。

“你们不吃, 拿来给驴子吃。”旁边传来李垚恶狠狠的声音,夏枢抬眼,才发现屋中还有两人。一个是一只眼睛包着白布、神情狰狞的李垚, 一个是状态没比他好多少的李留,面如金纸,闭目坐在墙角, 不知是睡着了, 还是昏迷了过去。

李垚面色阴狠,一只眼睛紧盯着景璟手中的小半块饼,眼神犹如贪婪的饿狼:“少装那些虚情假意, 推来推去恶心谁呢。”

“管你屁事。”景璟恨死了他,骂道:“再虚情假意也比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狗强,不,说你是狗都侮辱了狗。”

李垚大怒,腾地一下站起来,就朝景璟扑来:“你说谁是狗!”

他除了鼻青脸肿、一瘸一拐之外,人是自由的。但景璟却是手、脚都上了尺长的镣铐,一根铁链子绑着他的脚腕,另一头却是拴在夏枢身后的木桩子上,让他比夏枢这个捆在木桩子上的多了三四尺的活动范围,但也多不到那里去,对李垚根本避无可避。

夏枢被捆的紧紧的,根本没法帮忙,忍着动一下就头晕眼花的难受感,怒道:“你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小双儿计较什么!”

他不说话,李垚抢了那半块饼之后或许就忍了,但他一说话,李垚登时就爆炸了,拳头一瞬变爪,毫不留情地就朝他眼睛袭了去,神情扭曲愤恨:“你敢弄瞎老子,老子就算拼着命不要,也要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说着话,手指就猛地朝夏枢眼窝抠去。

“小枢哥哥!”景璟大惊,飞身就朝李垚扑去,嗷呜一口便咬上了他的手。

李垚疼的手指一缩,再加上夏枢及时闪躲,眼睛得以幸免,只是李垚许久未曾剪过指甲,依旧在夏枢眼角和脸侧抠出几条血印子。

“你个贱人!”李垚疼痛不已,抬脚就朝景璟腿上踢去,景璟一个趔趄松了口。只是李垚是铁了心要挖下夏枢的眼睛,一转头,另一只手是竟又是蓄势待发,猛地朝夏枢眼睛袭去。

“小枢哥哥!”景璟目眦俱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垚手指即将碰上夏枢眼睛之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脚,一脚将李垚踹了出去。力道之大,只听得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李垚惨叫一声,撞到了墙上。

“老子说过,再敢擅自对安王妃动手,就剁了你的手下酒,你是不是不把老子的话当回事儿,嗯?”图塔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扔进屋里,身后跟着红棉,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将军饶命!”李留像是刚醒,一听这话,赶紧跪地为从墙上滑落到地上后就再无声息的李垚求情。

“啧!”图塔似是今日心情好,打量了一下夏枢的眼睛,发现没什么大碍后,竟是没有揪着,只恶狠狠地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一次,你告诉李垚,老子不砍他手了,直接把你们父子俩全剁了当下酒菜。不过两只狗,没有利用价值,跟着一路也是浪费老子粮食。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是不理脸色煞白、恨不得晕过去的李留,回头看着红棉,指着地上的人:“这个你给老子收拾好了,晚上老子要爽一爽。”同时眼睛又打量了一下景璟,伸手便朝他抓去:“一脸疙瘩,留着也没甚用,老子也该把你剁了,省的浪费粮食。”

夏枢大惊失色:“不可!”

景璟也吓了一跳,猛地往后躲去。只是他的脚镣太短,不待他迈开脚,便一下子被绊倒在地,一下被图塔擒了个正着。

红棉捏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图塔抓着景璟衣领的手,悄悄咬了牙:“他虽然长得丑,但一身细皮嫩肉却是比谁都好,若是剁了,才是真的浪费。”

“唔!”图塔似乎没想到,他打量了一下景璟愤恨的眼神,神情玩味一笑,蒲扇大的手一把扯开景璟的衣领,然后就是眼睛一亮,伸手就朝景璟锁骨上白嫩的皮肤上揉捏而去。

“你放开我!”景璟羞怒,伸手踢脚阻挡他的猥亵。

夏枢气的恨不得把眼前的两个人给宰了,却只能忍着气,假装镇定:“我劝你还是放手的好,他一路上风餐露宿,身体抵抗力变差,得了麻风病。你若不怕被传染上,就尽管动手动脚吧,保证你半个月内四肢俱残,变成废人。”

“麻风病?”图塔手猛地一停,仔细打量景璟的脸,这才发觉这张脸确实是麻风病的症状,然后便是怒火滔天,一把将他甩了出去,怒瞪着红棉:“你敢骗老子?”

夏枢冷笑一声:“她可不就是骗你的,她一个李朝人向异族投诚,你觉得她没有别的目的?想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你,让你不知不觉地染上麻风病是最有效简便的方法。”

红棉却镇定的很,被图塔拎着衣领,拳头眼见就要落在身上也不怕:“安王妃会医术,麻风病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直视图塔的眼睛:“异族里怕是找不到长着这么一身细皮嫩肉的双儿了,只要把他治好,脸蛋恢复,我敢说他会是咱们这一屋里最漂亮的,甚至整个异族里最漂亮的。”

图塔皱着眉头,眼神怀疑地打量她半晌,最终他也不知信了没信,一把将她甩在一边:“那你就三日内让安王妃把他看好!”

“最毒妇人心,我相信以你的手段,就算安王妃不愿意,也会把他治好的。”图塔语带威胁:“若是治不好,你就和他们住一个房间吧!”

红棉终于变了脸色,皱眉道:“麻风病没有一两年是绝对治不好的,三日怎么可能?”

“老子说可能就是可能,完不成任务你知道结果。”图塔狠狠地威胁了她一句,便踢开脚边那个自被扔进来、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大步朝门外走去。

直到他脚步一转,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夏枢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浑身湿透,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闭了闭眼睛,抬眼示意景璟:“把地上的饼捡起来,擦一擦,就着水吃了。”

图塔说要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剁了省粮食,夏枢看他的表情和眼神,不像是说假的。李垚和李留就算再废人,也是李朝皇族之后,图塔连他们都不想忍了,想来是真的粮食不够了。

其实仔细一想,这种情况也正常。

异族人抓了他之后,一路飞驰着往北,几乎没在半路停留过。到达北地之后,北地几乎十室九空,像现在他们暂留的这个村子,村里就一个人都没有,粮食都被逃避战乱和饥/荒的百姓们给吃净了,这二三十个异族人再加上二十多个李朝人,总共四五十人,一日所耗口粮也不是少数,仅马身上带的那些,又怎么够呢。

“你吃……”景璟却红着眼眶,把饼抵在夏枢唇角。他刚刚都快吓死了,但此时站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顾着夏枢,担心的不行:“你已经晕了好多日了,再不多吃点儿东西,会饿死的。”

夏枢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看着他:“你吃吧。他们抓了我是不会叫我饿死的。我猜粮食不多了,你能多吃些就多吃些,多积攒些力气。”

现在景璟才是最危险的,若有机会,夏枢还是希望他能逃出去。

“我不饿……”景璟坚持着要让他吃:“你再吃几口。”

夏枢无法,只能小小地咬了一口,冲他笑道:“我好了。”

迷/药和饥饿的轮番折磨下,他已经没什么吞咽力气,吃干饼对他就是一种折磨,景璟也知道他的情况,赶紧端起破碗中的水,眼中含泪地喂给他:“小枢哥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水已经凉了,喝进肚子里扎的人从喉咙一路疼到胃,夏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浑身痉挛起来。

“快把小枢哥哥松开,他不行了!”景璟吓的碗都掉了,赶紧去抓红棉,恨道:“你这么折磨小枢哥哥,他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红棉有些惊疑不定,这位王妃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跟着他之后,他的手段她也见识了不少。

她打量了一下脚边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抽出腰间匕首,横在她后脖颈上,然后小心蹲到夏枢跟前,一手给他解绳子:“我劝你不要耍花招,不然……”她冷笑一声,扯开了那人遮挡着脸的头发:“就别怪我不客气。”

夏枢悄悄蓄力的手一顿,愕然看向红棉匕首之下的女孩子,惊的几乎失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