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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17761 字 10天前

第221章 【VIP】 ……

“你不是在京城吗, 怎么会被抓到这里?”夏枢一把抓住一副万念俱灰模样的夏眉。许久未见,阿姐身穿缎面袄、绮罗裙,脸蛋也比闺中时丰腴白皙, 光鲜了许多。

她这模样, 显然刚被抓住不久,但无论怎么想,她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啊!

夏枢不理解。但任他怎么询问, 阿姐都是一脸麻木、心如死灰的模样,垂着眼皮不说话, 夏枢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自从被抓之后, 他就对红棉沉默以对,但此时,他却恨极了她, 怒道:“你若恨我, 命你直接拿去, 干什么要抓了阿姐,让她受异族折辱。你觉得燕国公府害了三舅舅, 和淮阳侯府有仇,恨燕国公府、恨我,我都认了, 但你现在和异族勾结、残害无辜人士的行为,又高尚到哪里去。”

“原来你还知道燕国公府和淮阳侯府有仇呢,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俩都忘光了呢。”红棉见他无碍, 便一手匕首一手药粉, 警惕地离远了些。

景璟瞠目,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勾结异族,与李垚、李留他们合伙绑架小枢哥哥, 竟是为了这个?”他气道:“阿爹之死和燕国公府无关!”

“无关?”红棉冷笑了一声:“那燕国公府也认为元英之死与你阿爹无关?”

景璟登时一噎。

很显然,燕国公府并不这么认为,元州至今还认为阿爹杀了燕国公府的元英,因此对淮阳侯府喊打喊杀,对褚源动辄开骂呢。

“你们两个猪油蒙了心、抛家弃族,妄想站在血海深仇上与仇家相亲相爱、白头偕老,褚源这个没有脊梁、自私自利的为了皇权地位对着仇人摇尾乞怜,被人骑到头上骂都不敢吭声,却对百姓冷血残酷至极。但是……”红棉咬牙切齿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们一般无耻忘祖,没有脊梁!”

“你所谓的没有忘祖、拥有脊梁是什么?”夏枢怒道:“抓几个李朝的双儿和女人,让双儿和女人为异族之祸付出代价,来获取心理上的安慰?”

“还有!”夏枢愤怒地反驳道:“褚源没有对谁摇尾乞怜,他也没有对百姓冷血残酷,他只是为了大局不去计较……”

“大局?”红棉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李朝皇室里还有人在乎大局?”

“高坐皇位的那个权术耍的厉害,为了打压淮阳侯府,勾结异族,陷害忠良,致使三爷血洒疆场,北地自此再无猛将;生的两个畜生上梁不正下梁歪,为了皇位,私联异族,最近还打算在京城斗上一场呢,你猜他们和狗皇帝三方都依靠异族,最后哪个胜?还有这两个……”

红棉手指指向不知何时醒来的李垚以及李留父子,笑的几乎眼泪流出来:“怂到了极致,也坏到了极致,竟把你想象成他们自己,以为你会拿着解药威胁他们,觉得被身世低贱的双儿威胁是侮辱,就和异族合作,妄图绑架你之后,从你这个大善人手上夺取随心的解药,然后再从你这个身世低贱的双儿身上出一出这么些年被狗皇帝及走狗欺压的气。你说是不是很可笑?等抓了你之后,才发现你在异族这里远比他们重要,受不了,就借机抓着你喂了随心,一是想让你试一试药,二是想出气,没想到被异族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那场面别提多诙谐有趣了。”

“最最恶心的是你的夫君,我曾经以为的褚家人!”红棉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收敛了笑容,厌恶道:“表面上仁义道德,其实最为薄情寡义的就是他。淮阳侯府养大他,他却嫌弃淮阳侯府没落,娶了你、发现你身份之后,转而就巴结燕国公府,任打任骂,活得毫无尊严。枉我先前还对他抱有希望,错以为他与软弱无能、妇人之仁的侯爷不同,谁知他比之侯爷更为不堪。侯爷再不济,手上也没有染上普通人的血,他却为了拿下定南郡,号令一方,屠杀百姓,令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愧是李氏皇族的种,够狠,够毒,也够顾‘大局’。”

夏枢不评价她对其他人的看法,但关于褚源,他不信:“褚源不是那种……”

“你又了解他多少?”红棉鄙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过是他养的一只宠物,他所做的一切血腥之事,都交代了人要瞒着你,省的吓到你这个可怜、可爱、单纯的小玩意儿。我与猫儿就被私下警告了几次。定南郡之行,他杀了那么多人,到处血流成河,你问问你的景尚仪,他对你一向无话不说,但定南郡里发生的事,你能从他嘴里问到什么细节吗?”

夏枢一愣,看向景璟。

景璟下意识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脊梁,红着眼眶瞪着红棉,怒道:“那是他们该死!”

红棉眉头一下子皱的死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该死?”

她要气疯了,一把抓住景璟的衣领,手在抖,嗓音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一个褚家人,竟然觉得普通百姓……”

“他们不是普通百姓,他们是一群刽子手!”景璟眼眶都红了,眼泪在眼中滚来滚去,却咬着牙道:“你根本不知道情况,你不知道我们到定南郡之后,真正的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景璟嘴唇颤了颤,别过脸:“你到定南郡的时候,我们已打开了府城及附近县城的粮仓,强制征收了大商户的药铺和大夫。你只看到压迫者的下场,却没看到朱门酒肉臭,朱门之外尸体遍地、十室九空的场景。百姓们……他们饿的只能吃死去同伴的……”

景璟猛地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尽管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在场的都明白了,脸色都有些发白。

红棉显然也惊住了,她深情怔然,但回过神来后,却冷脸摇了摇头:“就算那些人再罪大恶极,他也不该连十岁的小孩子也不放过……”

“是他们咎由自取。”景璟收了软弱,冷冷道:“王爷本来只打算问罪十四岁以上的男人,但他们却欺王爷眼盲心善,多次谋划利用家里脱罪的小孩子刺杀王爷,暗杀救民的兵士。”

“你知道光死在十岁以下孩子手中的兵士们有多少人吗?你知道王爷脖颈上那道差点儿危机性命的伤是怎么来的?”景璟稚嫩的脸隐隐显出冷酷表情:“谁不是爹娘生,爹娘养的,他们享用了百姓们血肉积起来的泼天富贵,就该付出代价。更别提,死在他们手中的兵士,谁家里没个十岁小儿在等着。王爷家里更是有小枢哥哥在等着,凭什么就该冲着年纪放过他们?那死去的人,不管是定南郡饿死、病死的百姓,还是跟随王爷前去救助的禁军,谁曾放过他们?”

红棉垂着眼没说话。

景璟也没等她回应的意思,说完之后,胳膊在眼睛上一抹,便小心翼翼地在夏枢身边蹲下,瘪了瘪嘴:“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

夏枢终于知道他们为何会讳莫如深了。

他手心摸了摸景璟的脑袋,将人揽进怀里拍了拍背:“没事的,都过去了。”

“嗯。”景璟吸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你倒真是个大善人。”红棉讽刺道:“他外公为了让他阿娘嫁给狗皇帝做皇后,给你阿娘下毒,想要在你还是个胎儿的时候就除掉你,最终没除掉你,除掉了你阿娘,你倒也能毫无芥蒂。我可真佩服你这个‘有情有义’的双儿!”

她是见褚源没法讽刺了,就把矛头对准夏枢。

夏枢还没吭声,景璟就是身子一僵,趴在夏枢怀里,一动不敢动。

夏枢醒来的时候,他就是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夏枢知道,景璟是听进去了李垚的话并记在了心里,怕自己怪罪。但现在这个情况,怪罪与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最重要的是让景璟和状态不对的阿姐逃出去。

他拍了拍景璟僵硬的脊背:“不说你外公下毒毒害我阿娘这事儿只是李垚的一面之词,就算是真的,你为我深陷如此境地,一心一意待我,我还能为不是你做的事而怪罪你吗?”

“再者……”他苦笑一声:“若我要为这个怪你,你是否要怪我导致你阿娘没收到你阿爹的最后消息,含憾离世?”

“不……”景璟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摇了摇头:“不怪你,你那个时候才一两个月大,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异族人的错,若不是他们要抢你,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那你外公对我阿娘下手的时候,你还没出现在你阿娘肚子里呢?”夏枢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虚弱地笑了一下:“你只要好好的,我这辈子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这话的意味太过不详,景璟愣了一下,急道:“你也要……”

“好了!”夏枢拍了拍他的背,目光移向红棉,神色淡了下来:“我相信你身为女人,不是那种只会拿女人和双儿出气的人。”

红棉冷嗤了一声,没有吭声。

夏枢继续道:“你的目标是我,他们是无辜的,包括褚源都是被你误会的。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听从你的任何安排,只希望你放过他们两个,给三舅舅留下最后的骨血,也给养我长大的阿爹留一个赡养的人。若是你对李朝百姓还有一点儿仁慈,我希望你能拿出一颗随心的解药,让他们带回去。”

第222章 【VIP】 。

“说的好像我有多可恶似的。”红棉嗤笑道:“他们两个, 一个是非要自己作死追来的,一个是被男人拿来换了权力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想走, 我都不会拦着, 我自始至终的要抓的就只有你。”

被男人拿来换了权力?

夏枢一愣,这不会是景璟,那就只可能是……

他低头看向阿姐。自她被图塔扔进来, 便是一副枯槁模样,一动不动, 被夏枢抓着肩膀, 也全无反应,但听到红棉的话,她却身子一僵, 呼吸粗重起来。

“阿姐!”夏枢眉头皱的死紧, 一把把她扯了起来。他气的不行, 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过成现在这般模样, 却在看到她闭着眼眼泪犹如雨下的模样时,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无奈叹气。最终一个用力把她抱进了怀里,话也变成了轻语安慰道:“没事了, 我在这里呢。”

他们姐弟俩小的时候因为争夺阿爹的喜爱龃龉不断,但随着年龄增长、阿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相依为命, 却是比谁都亲密。阿姐心思细腻, 包揽了他的衣食住行,他大大咧咧、脾气强硬,为她阻挡外界的风风雨雨。十来年的感情,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相处磕磕绊绊不全是美好的回忆,但他们依旧是这世间最好的姐弟之一。

只是后来,一场赐婚和一场意外,两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最后近乎决裂。但此时,人生最黑暗的时候相遇,也许是人生最后一次相见,前尘过往还有什么重要的呢。夏枢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许是夏枢的拥抱给了夏眉依靠和勇气,她从无声哭泣慢慢的变成抽噎出声,最终嚎啕一声,紧抱着夏枢大哭出来。

这一哭就是许久。夏眉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怨愤:“我好后悔啊,我对不起阿爹,对不起你,我真的好想杀了他啊!”

夏眉一直没开口,但混合着绝望和不甘的哭声,甫一开口却叫夏枢心惊肉跳,忙后退了一下,抓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道:“阿爹出事了?”

他隐隐明白夏眉口中的“他”是谁,惊的脸都白了:“他对阿爹怎么了?”

阿爹不是写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吗?

阿爹一向喜欢报喜不报忧,但他都因担心阿姐而不去封地看夏枢,夏枢怎么也不会相信京城的一切都是安宁美好。他预想的都是阿姐嫁入二皇子府就像他初嫁入侯府时那般,事情不断,但都是些让人心烦意乱的鸡毛蒜皮的事情。怎么也没料到,阿姐、阿爹的处境能差到现在这个情况。

“你们在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枢见她垂下头不吭声,气道:“现在不说,是还要瞒着我吗?”

“没有故意瞒着你。”夏眉一把捂着脸,眼泪刷刷流下,抽噎哭道:“是我没脸……”

夏枢担心阿爹,心中又急又怒,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叹息:“我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季都不好说,过往的一切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夏眉愕然地抬起了脸。

夏枢难过地给她擦掉腮边的眼泪,靠着木桩子,无力地笑了一下:“我总要在死之前知道阿爹的情况。在活着的时候,为你最后一次谋划,让你逃出去。”

夏眉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摇了摇头:“不会的……”说着,眼泪便跟决堤的河水似的涌了出来,一把抱住夏枢,痛哭失声:“不会的,你不会死!”

夏枢眼眶湿润:“你刚刚也听到了,我是燕国公府的双儿……”

夏枢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摸摸夏眉的脑袋,神色坦然平静地道:“说说吧。”

夏眉自与李茂相识,就一直处于一个极不正常的状态,先前她或不敢承认或不愿承认,但此次李茂把事情说开,拿家里人威胁她,把她送给异族人换取支持,她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进入了李茂精心编织的一场骗局。

“这枚玉佩是安王送予你的吧?”夏眉从怀里掏出一件夏枢怎么都没想到的物件。

夏枢接过那枚与褚源初遇时被褚源拿在手中把玩,后来掩埋在花花墓旁又被他无意中挖出来的圆形、中间雕了一只小狗的玉佩,整个都有些懵:“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难怪他找来找去,一直都未找到。

夏眉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苦笑一声:“我打扫屋子的时候,在柜子底下捡到的。”

那年入冬,她回家拿厚衣裳,然后就在两个柜子的夹缝底下看到了这枚玉佩。她猜是夏枢的,因为玉佩莹润光泽、白璧无瑕,除了是她那个嫁入侯府的阿弟带回来的,家里旁人也买不起这么个昂贵的物件。

她那个时候已经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知道高门勋贵与普通百姓家之间的差距。她本是个敏感的性子,褚源私下里通过二叔警告了她一番,叫她彻底打消了某个念头,但不免的就变得更加自卑,觉得被蒋家两兄弟欺辱后的自己连个双儿都不如。虽然想去侯府找夏枢,把玉佩还给他,但总觉得自惭形秽,生怕在侯府行止不合时宜闹出笑话,更叫人看不起。因此,玉佩一直留在她手里,直到她听丫鬟们说小弟在宫宴上落水,貌似生病了。

她学着京中见到的小姐们的妆容拾掇了一下,鼓足勇气,压着怯意,拿着玉佩去探望小弟。

“人果然是不能贪心,也不能起一丝恶念。”夏眉朝夏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夏眉在昏迷过去的小弟床头坐下,不过询问了两句小弟的病情,就被侯府两个丫鬟奚落嘲笑她痴心妄想,又被侯夫人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当众极尽羞辱了一番。她狼狈地逃出侯府,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走着,差点儿被马车撞到,然后手中的玉佩掉落,她落入了李茂的眼中。

夏枢可以想象阿姐当时的状态,愧疚地道:“是我没管好丫鬟们。”他如今被红棉挟持,又何尝不是管理下人不善的一个恶果呢。

夏眉却摇了摇头:“都是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作自受。”

若不是她嫉妒小弟,突地起了一雪前耻、把侯府踩在脚下的心思,又怎么会在听到李茂手下失言叫出二皇子后,接受了李茂的殷勤对待,并在李茂貌似和善地询问玉佩是否是她的时,干脆地认了呢。

她太过不知深浅,以为嫁了李茂,李茂深爱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但李茂那样有野心,若没有旁的意图,又怎么会娶一个流民家庭出身的女子呢?

“他成婚许多年,后院姬妾无数,却一直未有子女出生。”夏眉垂着眉眼道:“他说怀疑后院被人施了手段,担心我进了他的后院,也会遭遇暗算,就提出让我先给他做外室,待得生下孩子,再将我纳进府。”

“……外室?”这是没名没姓,连个婚礼都没有了?夏枢不敢相信:“阿爹怎么会同意?”

“阿爹没同意。”夏眉羞愧地低下头:“我未婚先孕了!”

夏枢:“……”

夏眉前半生所遇男人皆垂涎她的美色,手段低劣又肮脏,令人极度厌恶。李茂出身皇族,身份高贵,相貌堂堂,后院佳丽堪比永康帝后宫。他万花丛中过,拥有的风流手段又哪里是普通男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夏眉被哄骗的以为李茂深爱她,非她不可,他们会长长久久一辈子,所以宁愿不要名分,顶着未婚先孕的骂名,为李茂诞下子嗣。但哪里又知道地位高的男人因着近乎无限的权力,行起事来更加的露骨无耻、不择手段、没有底线,比普通男人更为不堪。

“孩子生下后,他接我进了府。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以我身份低下,不配抚养他的长子为由,把宝宝夺走,送到王妃膝下抚养。”夏眉捏紧了帕子,当时对她来说可以算是天塌地陷、五雷轰顶。她恨道:“他不让我见孩子,说不想让孩子沾染低贱的生母,影响孩子的前程……他对我极尽羞辱!”

夏眉想起过往,手都是抖的:“我怎么求他都无用,他不让我见孩子,也不让孩子乳娘收我给孩子准备的礼物。直到十月中旬宝宝周岁宴,宫中为庆祝和异族即将和谈,就借着宝宝周岁这一喜事,办了一场盛大的抓周宴,朝臣命妇包括异族都要参加。他觉得宝宝让他大出风头,心情好,才允我给孩子准备两样抓周的礼物……”

“我不能参加宫宴,体己又有限,就亲手绣了一只布老虎,又从你给宝宝的礼物中选了一副金质的长命锁……”夏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吸了下鼻子:“我在皇子府的处境一直瞒着阿爹和二婶,宝宝周岁,他们一早就在盼着,准备了好些礼物。我不想让阿爹和二婶发现我过得不好,就在宫中的抓周宴结束之后,想去求他,让我和孩子单独相处一会儿,让阿爹和二婶见见宝宝。”

谁知却叫夏眉在书房门外听到了让她魂飞魄散的谈话。

“他勾结了异族,想在新年那一日借异族的兵力攻占京城,取皇上而代之。”当然,若是只有这一件事情的话,夏眉或许会装作没听到。她见识有限,也不关心皇权争夺这些,像二叔二婶当初说的,跟着二皇子李茂,胜了她就荣华富贵,败了她再差不过回到最开始的生活,做农人种田养家。而且,若是李茂过得不好,变成庶民,她未尝没有机会把孩子夺回来。所以,她原是不在意李茂布局的。

但是,她却在听李茂得意地和那异族人说他找到了异族人想要的异宝,就是安王妃,证据就是她曾和李茂说过小弟不是阿爹亲生的以及她早上拿出来给宝宝抓周的金质长命锁时,她直接懵了。她在皇子府后院,消息极为灵通,自然知道异族和李朝和谈的条件就是李朝要给异族提供一件异宝。所有人都以为那件异宝是一个物件,朝堂上也找疯了,但夏眉怎么也没想到那异宝竟是一个人,还是她小弟。李茂为表合作的诚意,还提醒异族安王正在进京的路上,安县无人,可以趁着各方没注意派人去抓安王妃。

极度震惊之下,再听到异族人夸她美貌,向李茂讨要她,李茂毫不犹豫地送出时,夏眉已经不惊讶了。

“我趁他们不注意,赶紧出府去找暂留在京城等着看宝宝的阿爹和二叔二婶。”夏眉抽噎了一声:“阿爹听了之后,要立即带我去安县寻你,他担心你的安全。只是……”

夏眉顿了一下,低下头:“我不舍得宝宝,就想把宝宝也带过去。”

“你被发现了?”夏枢问。没有计划,从戒备森严的皇子府毫无声息地带走李茂唯一的子嗣谈何容易,想带出京更不容易。

夏眉愧疚道:“我和阿爹带着宝宝刚出京,他们便追了上来。后来,阿爹看甩不开他们,就让我抱着宝宝下马车,躲在草丛中,他驾着马车一路往北,把人都引过去。他说让我一路步行往南去寻进京的褚源,把情况告诉他,说天下有可能会乱起来,让他别进京了,赶紧回去守着安县、保护你。他则引着人一路往北,待得通知北地军注意异族动向后,就会南下与我们汇合。”

“那你遇到王爷了吗?”景璟赶紧问道。

夏眉摇了摇头,眼泪聚集了起来:“我刚进固原郡,他们就拦住了我,拿二叔二婶还有鸿弟的命威胁我,让我放下孩子,老实跟异族人走。还说阿爹已经被他们追上,车翻了,阿爹掉入云河,已基本不可能生还,让我珍惜剩下的家人。”

说完,夏眉的眼泪便涌了出来:“这都怪我当初起了坏心思,孩子没了,阿爹没了,你又陷入现今的境地,这都是我的报应!”

夏枢怔怔的,伤心阿爹性命岌岌可危,但听到她的话,却是心中一震,怕她钻牛角尖,赶紧安慰她:“这与你没关系,都是……”

“就和我有关系。”夏眉大哭着打断了他的话,后悔莫及道:“若不是我为一时嫉妒和愤恨,冒认了那枚玉佩,他也不会把我误认为褚源娶不了的心上人,为羞辱褚源,对我极尽勾引之能事,得手后又用尽手段践踏,甚至要把我送给异族人做军妓。我若没有那一时歪念,阿爹、你、孩子、还有我自己,何至于此!”

最后一句,夏眉说的是撕心裂肺。夏枢则是愕然,惊的几乎说不出来话:“你说什么?”

第223章 【VIP】 ……

景璟也惊到了:“他怎么会认为你是王爷的心上人?”

“很简单啊, 她符合李茂对王爷心上人的所有猜想。”红棉在旁边听足了笑话,一边抠着手指头,一边闲闲地开口道:“一, 她长得像红杏;二, 她手中拿着王爷亲自雕刻出来、据说要送给心上人的玉佩。”

景璟更懵了:“为何长得像红杏,就认为她是王爷的心上人,二皇子不是有病吧?”

“他可不是有病, 他鸡贼着呢。”红棉跟看笑话似的,说道:“他外祖是王长安, 王夫人是他姨, 淮阳侯府在他那里几乎就是透明的。王爷多年来都在北地寻找一名貌美女子,为此还从北地带回了据说面容相似的红杏,这事儿外界少有人知, 但他有王夫人在, 估摸着红杏的模样已在他心里转了不知多少回。正巧皇上赐婚时, 府里又流传出一则消息,说王爷有个暂无音讯、一直在寻找的心上人, 不愿接受赐婚一个双儿。两厢结合起来,看到夏小姐与红杏容貌肖似,手中又拿着王爷亲手雕的玉佩, 若再一打听,知道夏家与褚家有婚约,王爷却只能娶夏家的双儿, 可不就认为夏小姐是那个王爷想娶又娶不得的心上人嘛。”

景璟:“……”他都给搞无语了。

而夏枢听完红棉的话, 则是一阵心惊肉跳。

他记得褚源告诉他,上一世的他曾向褚源愤恨过褚夏两家的婚约,因为将阿姐掳走, 将他们夏家灭门的人说过谁让他们与淮阳侯府有婚约,这是他们该死。

褚源说褚夏两家的婚约除了侯爷褚霖,旁人都是不知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因婚约牵涉褚洵、褚源的婚事,侯爷在合适的时候私下里和王夫人提起过,叫李茂知道了。李茂紧盯着褚源,他这辈子会设法勾搭阿姐意图让褚源难堪,难保上辈子没因婚约去观察过阿姐。若他发现阿姐模样与红杏相似,夏家又是北地迁过来的,会不会误以为阿姐既是褚源的婚约人选,又是褚源的心上人,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灭门无足轻重的夏家,强掳走阿姐,意图让阿姐恨透了褚夏两家的婚约,恨透了淮阳侯府或者是褚源……

夏枢正在想上一世的事情,又听红棉对夏眉道:“虽然有人替我背锅,我是挺乐意的,但既然你都这么惨了,我就发发好心让你好受一些。”

夏枢、景璟、夏眉三人都是眉头微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红棉没在意他们的眼神,老神在在地道:“异族不是从李茂那里知道的安王妃的身份,今年四月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从我这里知道了安王妃是燕国公府的亲生双儿,也就是他们寻找了十几年的异宝。”

夏枢心里一沉,夏眉一脸茫然,景璟却是不敢置信:“你怎么确定小枢哥哥就是燕国公府的双儿,你就没想过自己会搞错吗?”他猜测小枢哥哥是燕国公府的双儿是因为他知道夏娘对元州撒了慌,似乎是想掩藏什么,实际上关于小枢哥哥的身份他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夏枢看着红棉,想到一种可能:“你也是根据长命锁……”

“但是长命锁这玩意儿很常见啊,又怎么能确认身份?”景璟不解。

关于李茂怎么发现小弟的身份,夏眉到现在也是懵的,她同意景璟的话:“小弟的长命锁形制虽然少见,但寻个银铺里的老师傅就可以照着打,宝宝都有两副,怎能作为身份的证明?”

“我原也认为长命锁不能证明什么。”红棉扫了夏枢一眼,讥笑道:“你也算是个奇葩了。自出生就引起血雨腥风一片,连你阿娘都受你连累而死。夏娘一个好好的侯门嫡女不做,非要为你这个不是她亲生的双儿落个有家不能归、到处流亡逃窜的下场。其实说来也感谢她,若不是她关心则乱、多此一举地去泗源镇的孙记银铺交代人家隐瞒长命锁原始设计人的身份,我还不能确定你就是燕国公府的双儿呢。”

景璟还想再挽救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夏娘去交代的,万一是别人呢,你又没亲眼见过与孙记银铺接触的人。”

红棉跟看傻子似的:“身材高挑、一脸烧伤伤疤、背着一把长刀、眉眼冷厉、行动干练……若是一两个特点倒也罢了,所有特点集中在一起,你觉得除了她还会有谁?”

夏枢想起阿娘先前忽悠他把长命锁收起来不要让旁人看到的事,心里已基本确定红棉说的话是真的。他嘴唇抖了抖:“你先前说泗源镇有一对神医父女……”

“那就是你的外公和阿娘。”红棉神色里竟稍稍有些遗憾:“你阿娘嫁入燕国公府之后就再没回过泗源镇。你外公为你亲自设计、打制了一副长命锁之后,说要去外面寻些珍贵药材给你做生辰礼,之后就失去了踪迹。说来若是他还在,王爷的眼疾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也不至于现在事事都要做缩头乌龟、看你燕国公府的脸色。”

景璟不高兴听她某些话:“你不要故意让小枢哥哥难受。一切要怪就怪皇上和异族,没有他们,小枢哥哥的阿娘就不会去世,夏娘也不用躲躲藏藏,王爷的眼睛也会好好的,小枢哥哥也不用从小远离爹娘、受了那么多苦。若是没有他们,甚至没有你,我们现在正待在安县,努力赚钱筹措粮食,未来不管是发生战争、灾难还是别的,都可以救更多普通百姓……”

“还真以为自己是救星啊。”红棉嘲讽:“不过是一个被秃驴批了命、被各方争来抢去的祸国殃民玩意儿罢了。”

景璟受不了她这么贬低夏枢,怒道:“你放屁!”他一向文雅,几次失了教养都是对着红棉,显然是厌恶透了她。

红棉却笑了一下:“你又有什么高尚的呢,你敢说你抛家舍业、不要性命地追着他一路过来,不是为了一个男人?”

景璟没反应过来:“谁?”看到红棉揶揄的笑,他才反应过来,登时涨红了脸,气道:“你别胡说,我……”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红棉故意不听他把话说完,又笑了一下:“你毕竟是三爷的双儿,放心,之后用这个所谓的异宝与李朝的君臣做交易时,我会顺手帮你圆梦的。”

“你……”景璟登时气了个仰倒。

“还有你……”红棉把目光移向夏枢,神情挖苦:“别搞得我绑了你就是要害你性命,就是耽误你去做大救星似的。异族人抢夺你,不过是要拿你换取想要的东西,想来不过是李朝的财富与臣服。燕国公府位高权重,永康帝又一心想让你做他的皇后,王爷目前看来也是一副情深义重、愿意付出的模样,想来他们都是愿意拿出一些东西来换你以及李朝太平的。没有我,你只是个蜗居偏僻小县的王妃,有了我,你将会风风光光、声势浩大地从偏僻一隅走向李朝朝堂,想来未来最低也会是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为你元家光宗耀祖。你大可放一万条心,毕竟各方争抢捧在手心,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话太过恶心,气的景璟又想不顾教养骂些什么,夏枢却神色未变,也没有应她的挖苦。

他一把摁住景璟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然后定定地看着红棉半晌,冷静开口:“你的目的是什么?”

红棉却突兀地静了一下。

她别过眼,没有吭声,只收敛了表情,从怀里摸出一红一白两瓷瓶,从中倒出两颗药丸扔到夏眉脚边:“用处你问他们两个,选哪颗也看你自己。他们两个一个是自己找死,一个是出生就带着罪孽,你是无辜的,但能帮你的也就这两颗药丸了。”

说完便一垂眼眸,将瓷瓶收进怀里,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谈话结束的突兀,让景璟憋了一肚子气。

“什么人啊!”景璟一想到自己曾好心担心她的安危,把药丸给她一半,就有些怄气。不过想到小枢哥哥暂时没有性命安危,他又松了一口气。见夏眉一脸茫然地把两颗药丸捡起来,他便凑近了低声告诉她:“颜色淡些的那颗是让人产生那种鱼水之欢幻觉的,颜色深一些的那颗是效用极强的春/药,若是哪个男的太过恶心,可以给他用直接废了他。”

定南郡之行,景璟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对这些药丸的运用极为娴熟,他也没有以往的害羞扭捏,认认真真、大大方方地交代道:“药丸入酒即化,辛辣味掩藏在酒味中,一般是发现不了的。产生幻觉的药丸进肚后大约半刻钟起效,效用是一夜。春/药也是大约半刻钟起效,至于效用持续多长时间,这个倒是不太清楚。”

夏眉听的一愣一愣的,拿着药丸的手都有些抖。

夏枢想着她没经历过这些,有些担心。他问景璟:“还有红颜吗?”

景璟没有回答,他手上带着镣铐不方便,举着胳膊示意夏眉靠近些:“你用脸蹭蹭我胸口这里,应该有些用。”这才和夏枢解释:“发现你被红棉勾结外人给掳走,我便与侯魁带着一百禁军随着马蹄脚印来追你,王校尉去追王爷,红杏、银月、猫儿他们三个则和剩余的禁军留守安县、晋县。不过担心情况乱,出什么意外,我就把红颜又匀出来三份,给了他们这些女孩子和双儿各一份。分了之后,留下的就不多,异族人搜身的时候,没抓好盒子,全撒我衣裳上了。”

夏枢沉默了一下:“那侯魁……”

“不清楚。”景璟也沉默了一瞬,情绪低沉道:“他们怕有人装死,骑着马挨个去踩死去的尸体,我……”他鼻子有些酸,哽咽了一下,没能说下去。

“景璟,你说我是不是真如她所说就是个祸端?”夏枢苦笑了一声,靠着木柱子,神情里都是茫然。

“当然不是!”景璟赶紧收拾好情绪,安慰他道:“你从一出生就颠沛流离,饿肚子、被欺辱,就算嫁给褚源,日子过得也是劳心劳力、提心吊胆,鲜有真正安宁的时候。你又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算出身燕国公府,也从未因这个身份得到过什么便利,红棉那一套理论在你这里根本行不通。你没有享受过燕国公府带来的荣耀福利,凭什么要在她这里承受她对燕国公府的怒火。她不过是欺你心软、欺你好欺负罢了。你别理会她。”

夏眉虽然不知前情,但景璟的话她却是同意的,她蹭过景璟的胸膛之后,就又依偎到夏枢跟前,说道:“你别理她,左右这事儿也不会太久,说不得过年前你就回去了。”

她对朝堂上的事都是过耳不过心,想着红棉说小弟身份高贵,皇上会同意拿东西与异族换人就放了心。

然后这会儿才有心神打量夏枢,只是这一打量,她就是一惊:“你脸上怎地血淋淋的,扎了恁多粗麻的倒刺?”

景璟顿时愧疚:“都是为了我!”他忙半蹲在夏枢跟前,凑近了道:“他手上也有,姐姐指甲长,能不能帮他把刺都拔/出来?”

夏眉看向他的手指,然后吓了一跳,忙抓住他的手腕:“怎地手上也是血肉模糊的?”

夏枢的拇指、食指、中指上不止扎满了粗麻倒刺,连指甲都是裂的,露出红红白白的皮肉,看的人头皮发麻。

时隔经年,谁都没想到,姐弟俩再一次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是夏眉给夏枢挑脸上和手指上的刺。

“你以前最怕疼了,但也最调皮,成天不穿鞋,不是这里扎了就是那里扎了,然后就会眼泪汪汪地找我,硬憋着泪说不疼,让我帮你挑刺。”夏眉知道他怕疼,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把刺掐出来,一边絮絮叨叨地转移他的注意力:“都说宝宝肖舅,不知宝宝会不会随了你,以后也是个怕疼的小泪包。”

夏枢想起过往阿姐帮她挑刺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他故作不满地瞪眼反驳:“你才是个泪包。阿爹亲口说的。”

“但阿爹也和我说过你是个泪包。”夏眉不让他,瞪着他,反唇相讥。

姐弟俩相互瞪了一会儿,便“噗嗤”一声破了功,忍不住笑起来。

景璟指甲剪的干净,帮不了忙,蹲在旁边看着姐弟俩相处,羡慕的不行:“我要是也有个兄弟姐妹就好啦。”

“你也有啊!”夏枢接过他的话头,挑了挑眉。

景璟没意识到他的陷阱,一脸懵:“哪有……”

“褚源啊!”夏枢笑了起来。

景璟瞬间面无表情:“……”谢谢你哦!

有这么一个表兄,他真的只想有多远滚多远。

夏枢见他一脸怨念,笑的更开心了。最后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一下:“以后,要帮我看着褚源,知道吗?”

第224章 【VIP】 ……

景璟心里一咯噔, 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夏眉道:“夏娘是谁啊?她是你们在安县认识的人吗?”

夏眉神色犹疑地看了一眼夏枢和景璟,有些拿不准:“我怎么听着她有些像阿娘呢。”

景璟对夏家了解不多, 但夏枢却是一愣, 猛地坐直了身体:“阿娘?”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顾手上的伤,一把抓住夏眉的手, 急道:“阿娘不是很漂亮吗?她怎么会像阿娘?”

“阿娘……”夏眉顿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她下意识看了一圈, 想着阿爹不在这里, 就吭吭哧哧道:“阿娘她脸上都是烧伤,疤痕纠结的……模样其实也、也就……一般吧。”

夏枢一时间人都傻了,不敢相信:“……你和二婶不是说阿娘长得很漂亮、很温柔吗?”

他不说也就罢了, 一说夏眉就很郁闷:“还不是你!阿爹和二叔二婶商量着要继续出去找阿娘, 我哭着不要他去, 你反而在阿爹面前大方的不得了,说去吧去吧, 阿爹一定要早些把漂亮温柔的阿娘带回家,你想要阿娘了,把阿爹哄的笑开了花。我要哄阿爹喜欢, 当然也要跟着你夸阿娘啊。二婶一个妯娌,明知道阿爹心里眼里都是阿娘,总不能背后当着阿爹孩子的面嚼阿娘容貌的舌根子, 当然是你想要什么样的阿娘, 她就夸阿娘是什么样的。”

夏枢:“……”

那是因为他小时候见旁的小孩都有阿娘就特别想要阿娘,阿爹说阿娘走失了,正在找。他就好奇问阿爹阿娘漂亮吗, 阿爹说天下最漂亮,没人比得过。他问阿娘温柔吗,阿爹也说阿娘是天下第一温柔,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阿娘天下第一漂亮温柔。等阿爹带着他在蒋家村落户,他从陌生的二婶阿姐口中确认阿娘确实是他心目中的阿娘,就迫不及待想让阿娘早些还家。

他一个小屁孩,哪里想得到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信就信了近二十年。

“阿娘她……”夏枢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夏眉原也只是觉得形象相似,随口那么一说,但发现他神色不对,人一下子就懵了。

“她叫什么名字我当时太小,不清楚。”夏眉茫然地打量夏枢的神色,想要确定些什么:“阿爹和二婶称呼她叫月娘,她不会真是阿娘吧?”

月娘……夏娘闺名叫元月……还有一张被东宫大火摧毁的脸……以及阿姐与褚源相近的生辰……

夏枢看着茫然不知的阿姐,只觉得五雷轰顶,人都木了。

景璟从这姐弟两人的对话中也明白过来,夏娘东宫大火之后为保褚源,抱着淮阳侯府的嫡出小姐远去北地,嫁的人可能就是小枢哥哥和夏眉两人的养父,只是他不是曲中人,脑袋还算冷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夏眉的长相,提出了疑问:“姐姐和我、褚洵以及王爷,甚至王夫人……都没甚相似之处啊!”

淮阳侯府相关人员唯一和夏眉长相相似的也就红杏,但红杏很明确只是北地一家农户的女儿……和淮阳侯府没什么血缘关系。

褚源肖母,褚洵肖父,景璟虽然不知道长得像谁,但他美人胚子一个,眉眼细看有些褚洵、褚源的影子,又有景政亲口明证是褚家人,不会弄错。王夫人日常虽精妆打扮,脸上五官被胭脂水粉覆盖,但夏枢偶然也见过她素颜一两次。夏眉确实与这四人长相无相似之处。

夏眉不明景璟之意。她对只是进侯府探病小弟就挨骂的经历耿耿于怀,对没碰过面就骂她的王夫人深恶痛绝。若是没有王夫人那些对她的羞辱,她或许不会头脑一热就冒认玉佩,上了李茂的车,之后这些或许都不会发生,阿爹不会因为她出事,宝宝不会见不到亲娘。她心里厌恶,语气就有些不好:“我为何要与你们长得相似?”

景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看向夏枢,试图弄清情况再和她解释。他问夏枢道:“王爷为何要寻和红杏长相相似之人?”

“不知道。”夏枢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他其实比景璟还疑惑。因为褚源对他几乎没有秘密,把上一世的事情都跟他说了,却从来没提过在北地寻人的事。后院丫鬟们排挤红杏的时候,有提过她是褚源从北地带回来的,一进府没多久就和红棉同级。当时夏枢没在意,只以为是褚源心善,看红杏被家人欺负的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不过看红棉提起褚源寻人的模样,她估计也不知道褚源为何寻人。

所以……阿姐到底是不是王夫人的女儿?夏娘到底是不是阿爹一直寻找的阿娘。

“其实还有个疑点……”景璟想起那晚上夏娘与褚源的谈话,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何疑点儿?”夏枢赶紧问。

夏娘的身份牵涉太多,不管是阿爹近二十年的寻找,还是王夫人与侯爷之间二十多年的怨结,还是褚源与淮阳侯府的恩怨……若是夏娘是阿爹要找的人,那阿姐就必定是王夫人的女儿。夏枢无论如何,就是拼了性命,都要想办法让阿姐逃走,返回京城,回到亲生爹娘的怀中。

这是他们元家欠阿姐的,也是褚源欠淮阳侯府的。

而且,若是阿爹还活着,阿姐也可以告诉他夏娘就是他寻找了十几年的妻子,阿爹只要等在安县,他们夫妻两个因夏枢而起的十几年分离就可以结束,就可以全家团聚……

“你说吧。”想明白之后,夏枢悄悄握紧了拳头,认真道:“阿娘那天晚上和褚源还说了什么?”

夏娘和褚源的谈话,景璟能告诉夏枢的基本都说了,只是涉及夏娘想要掩藏的两个秘密,景璟都没说。一个是夏枢的身份,一个就是夏娘所抱淮阳侯府嫡女的归处。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隐瞒的时候,景璟就实话实说了:“疑点就是夏娘说她被迫不能归家,也不能亲自照顾那个孩子,就写信把褚熙姑姑给王爷预作后路的积蓄的存放处告知了孩子的养父,她说那些积蓄足够孩子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

夏娘一个国公府嫡女,东宫女官,所见钱财无数,她口中的富贵闲人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富贵闲人。而且,那些积蓄毕竟是褚熙这个拥有半个淮阳侯府嫁妆的侯府嫡女为自己和宣和太子的儿子准备的,说不得其中也有宣和太子的手笔,绝不会是寻常数目。

但夏家人别说显贵口中的富贵闲人了,他们连普通人眼中的富贵都没有达到。夏枢嫁入高门之前,夏家就是贫农家庭,处处被普通乡民欺压的。肚子都难填饱,哪来的富贵。

这下,夏枢是真的懵了。

他自小跟着阿爹到处跑镖,一路寻找阿娘,后来北地实在过不下去,二叔二婶带着阿姐鸿弟迁到蒋家村,他才跟着阿爹与夏家人在蒋家村碰面。先前在北地的事,他是一概不知的。

“阿姐,家里以前在北地的时候有钱吗?”夏枢问低头抓着他一只手仔细挑刺的夏眉。

其实听了这一会儿,夏眉已经隐隐约约明白这两人在聊什么了,毕竟京里关于褚源身世的流言不少,她在后院无事,可不就成天就打听这些街头巷尾的闲言打发时间。

不过听到夏枢询问过往,她却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小的时候阿爹在北地跑镖,二叔也在北地和京城之间跑商,家里有田,甚至还买了两个婆子照顾着,日子比在蒋家村的前十几年要好很多。不过后来北地乱起来,阿娘失踪,阿爹去外地跑镖寻找阿娘,二叔生意慢慢不好做,就回家种田,再后来又连年饥/荒,种田填不饱肚子,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逐渐的就过不下去了。”

一言以蔽之,有过安宁小富的生活,但从来没有大富大贵过,且阿娘离开后,战乱饥/荒频发,越来越穷。不存在突然有了一批财宝暴富的情况。

“也许阿娘只是和夏娘一样被意外毁了容呢。哪有那么多巧合叫阿爹找了十几年阿娘都没找到,你一到安县就碰到了呢。”夏眉知道夏娘的一些经历后倒是一点儿都不挂心,也无所谓夏枢的纠结:“别想了,把另一只手给我。”

夏枢赶紧微侧了身,把另一只手交给她。

冬季里天黑的早,屋里光线已经有些暗了,夏眉看的不太清晰,就凑近了些,眼睛几乎贴在了夏枢的手指上。

夏枢小心翼翼地打量她认真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道:“你是不喜欢阿娘吗?”夏枢总觉得阿姐对阿爹寻找阿娘这事儿态度很冷淡。

夏眉捧着夏枢手指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她没抬头,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眉眼冷淡了许多,坦然承认道:“是!”

许多年来,她是第一次当着小弟的面,真实表达了她对那位曾经阿娘的态度。

她也没让夏枢回应,也没看夏枢反应,一边仔细挑着刺,一边仿若随意地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阿爹也从来没提过。”

夏枢意外,问她:“什么事?”

“你以为我是和你一样被阿爹捡回家的,其实我不是……”夏眉看着夏枢的手指头,慢慢道:“我不是阿爹的亲生孩子,但我却是她与前夫的亲生孩子……”

“所以……”夏眉抬眼看向夏枢,冷淡道:“她既然能抛下我和阿爹,那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第225章 【VIP】 ……

四周很安静, 天很快黑了下来。

没一会儿,屋门外便传来异族人怪腔怪调的吆喝声,间或夹杂着下流话语与调笑声, 他们要去喝酒吃饭了。

但屋内三人却不由得心里紧了起来。

景璟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了嘴。

正在三人相对沉默时, 房门砰地一声打开,冷风冲进屋内, 红棉冷淡地走了进来。她没看夏枢, 也没看景璟,只站在门口离的远远的,背后的雪光映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看着地上蹲着的夏眉, 冷声命令道:“把头发梳好, 跟我走。”

此话一出,夏枢、景璟、夏眉三人皆惊, 夏眉更是吓的惊叫一声,松开夏枢的手,就慌忙往他身后躲。

夏枢忙伸开胳膊挡在她身前, 抬头看着红棉,努力说好话:“她身子不适,今晚就算了。”红颜的效果若想显现出来, 至少得过一两个时辰后, 夏枢想拖延时间。

但红棉却懒得理他,只干脆利索地抽出腰间匕首,对夏眉喝道:“出来!”

景璟看她助纣为虐, 气的不行:“都是女人,你为何要作践……”

“能帮的已经帮了,别得寸进尺!”红棉不耐烦地道:“她是李茂送来做军妓的,这还只是在路上,等到了异族军中等待她的会比这恐怖千倍万倍,你们以为她逃过了今日能逃过以后吗?都醒醒吧!特别是你……”

红棉怒瞪着景璟:“早些把你的天真愚蠢收回去,她之后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没甚用处,只会添麻烦的蠢货,还以为自己是贵双呢,都这个地步了,再不老实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话的功夫,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

夏枢一看到那熟悉的瓷瓶,就想到一路被迷晕的经历,受迷/药的影响,他腿脚到现在都是软的,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把景璟往后拉了拉,绷紧身子,手稍稍往下按,示意红棉自己无害:“你别激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恐慌万状、瑟瑟发抖的阿姐,微垂着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红棉,神色平静地道:“你把我的脚镣打开,我替她去!”

图塔叫红棉带阿姐过去,想也知道是要干什么。阿姐这般模样,就算拿着药丸,夏枢也不放心。从小到大,他虽没过过几天真正舒心的日子,但他毕竟姓元,阿娘这个元家人为了褚源叫阿姐离开真正的爹娘,阿娘也因为救他被迫抛下阿姐,让阿姐跟着二叔二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夏枢总要替阿娘和褚源把债还了的。

他虽然被迷/药和饥饿弄的浑身乏力、状态极差,但他到底是双儿,会些武艺,若是把那两粒药丸用上,未尝不能把图塔制住……

景璟却是一惊:“不要!”

夏眉更是脸色发白,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要……”

红棉嗤笑一声,视线扫过景璟、夏眉,再回到夏枢身上时,却是满面嘲讽:“大善人不愧是大善人!”

夏枢对她的讥嘲不以为意,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恨我吗?不是想拿我出气吗?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嗤!”红棉不屑地笑了一下:“就你这样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除了瞎子,谁看的上?再者……”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

说着,便是毫不犹豫地打开药瓶,一小指甲盖的药粉说风就是雨地就冲着夏枢撒了去!

夏枢对她早有防备,但耐不住她突然变脸,再加上脚上紧紧绑着绳子,身子又被麻绳七缠八缠地捆在柱子上,除了暂时自由的手捂住唇鼻外,他连躲都没法躲。

然而那迷药效用到底是太厉害,夏枢捂着唇鼻没一会儿就憋得眼冒金星,他忍不住想换一下气,只是刚吸了一小口,连一个呼吸时间都没过,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

再次醒来,屋中又黑又冷。夏枢迷迷糊糊中听到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还以为是阿姐遭了难,心中一慌,一激灵便醒了来:“阿姐!”

他猛地挣了一下,只是这一挣除了差点儿把他胸腔给勒断以及带起哗啦啦一阵铁链碰撞的声响外,丝毫没有用处——红棉趁他昏迷,不仅把麻绳换成了铁链,还把他层层捆到木柱子上,叫他连动都不能动。

夏枢都给气无语了。

“小枢哥哥?”景璟动了动蜷缩的身体,带着困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在地上一个翻滚,滚到了夏枢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