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0(2 / 2)

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19214 字 10天前

只是他们离了京,鞭长莫及,而汝南候又因冯二陷害褚源不成反遭流放而回京,他留在京城助力,朝堂博弈后京城委派的钦差也由上一世的元定变成了这一世大皇子一派之人。定南郡郡守本就是大皇子的人,钦差和地方官狼狈为奸,不仅不赈灾,还继续作践百姓,最终灾情失控后演变成疫情……

“定南郡天灾与我无关,但人祸却皆起因于我之重生。”褚源“看”着夏枢,认真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去定南郡解决瘟疫之事,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否则我心难安。”

其实他还有另一层担忧,定南郡若不尽快解决瘟疫之事,百姓们怕是会被逼上梁山。而竹山书院也是一个隐患,若书院因定南郡郡守和钦差而毁于一旦,不说天下读书人,就是定南郡的读书人怕是都要反了李朝的。

现在北地异族虎视眈眈,南地是万不能出事的,否则李朝还是逃不开灭亡的命运。

他们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无论是将才、粮草还是银两……

“可……”夏枢眉头一蹙,只是嘴里仅蹦出一个字,褚源就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若被派往定南郡解决瘟疫之事,此去一路凶险无比。为彰显他的重视,他绝对会下旨让我带至少一千禁军过去。”

夏枢知道他说的“他”是指永康帝,不由得皱起眉头。

“元州多次失利,又让他损失汤余这颗棋子,他知道元州不可用,必不会再留元州在安县了。”褚源道:“若我猜的不错,他会把元州调回京城,重新再安排武相给我,随我一路去定南郡。”

夏枢一愣:“他要把元州调走?”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褚源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空茫,神色却很严肃:“元州一走,新任武相短时间怕是不好磨合,为免耽误事,我需要把高景带过去,帮我管理那一千禁军。”

夏枢懂他的意思了:“你是让我坐镇安县,管理剩下的禁军,守着安县?”

“对!”褚源点了点头,强调道:“这个非常重要。”

他道:“定南郡之行,危险重重,他要是坚持下旨命我处理定南郡之事,舅公必会为你争取一块封地。”

夏枢有些懵:“为我争取一块封地?”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褚源是个什么意思了,然后鼻子就是一酸,一把抱住褚源,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褚源眼眶也有些发热,若是别处,他一定会带夏枢一起,但定南郡不行。

这是夏枢前世的死地,褚源怕万一定南郡疫情、灾情没解决好,引发大动乱,李朝国运进一步下降,两世重合,李朝难逃灭亡的命运,夏枢会像上一世一般在定南郡出事。

他摸摸怀里人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晋县到现在都没县令,他很大可能会把晋县给你争取来。晋县的那些乡绅地主先前和汤余勾结,哄抬粮价,压榨普通百姓,大多是作恶多端之人,你看看情况,若是百姓们过得不好,你就带人把地主乡绅的田收为官田,其他徭役、赋税、田租一概照着安县行事。”

褚源道:“我们急需要大量的粮食,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守卫李朝之战。”

夏枢刚刚听他简略提了一下,现在听他仔细讲,赶紧抬起头来,问道:“上一世异族是何时攻打我们的?”

褚源却摇了摇头:“不能用这个来判断。”

他道:“上一世是七年后,但这一世很多事情已发生了变化,异族有可能随时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当然……”褚源道:“进攻的时间节点最好是在李朝内乱的时候,可能是定南郡疫情、灾情彻底崩盘的时候,也可能是李茂和李旭不想做皇子的时候,最近就明年春,最晚也不过几年后,专看他们什么时候坐不住。”

夏枢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其实把元州调到京城守着也挺好的。”

褚源也是这么想的,燕国公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元州人还是可以的。若哪一日京城乱起来,元州留在京城,只要手上有点儿兵,还是能帮着稳住局势的。

不过……

褚源有些看笑话的意思:“估计他不会这么想。”

第187章 【VIP】 …………

元州当然不会这么想。元州快气炸了。

秋收之后元州就没闲下来, 日日不辞辛苦地带着禁军进山操练,扫荡各路土匪窝,几乎把远近山里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全给掏光了。元州练了兵又赚得盆满钵满, 富的流油, 心里无数次合计过未来几年要怎么花这些钱,怎么才能把手里这两千人的战力再提几个档次,打造出一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悍铁军出来, 然而他合计的很好,不等他实现心中愿望, 上面就“噗”地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要他回京。

而更让他生气的是,接替他的竟然是淮阳侯府,哦, 应该说是勇武侯那干啥啥不行的褚洵……

若不是涵养好, 元州当场就要骂街了。

“恭喜怀化将军了!”肥胖结实的六福丝毫没有千里赶路的疲惫之色, 皮肤红润,精神饱满, 装作没瞧见元州黑沉沉的脸,笑眯眯地把手中圣旨塞元州手上。然后转过头来,神情就是一肃:“安王和安王妃接旨!”

……

等宫官把六福这老太监及仪仗队带走安顿, 看热闹的百姓散去,王府院落中还是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脸色难看,包括夏枢和褚源。

“大哥、大嫂, 我催……”褚洵皱着眉头走近两步, 似是想说些什么,夏枢开口阻止了他:“东厢那边空着,叫红棉带你去休整一番, 晚上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明日就出发去定南郡。”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王府里张灯结彩,候庄也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灯笼。夏枢事先叫宫官们准备了简单的灯谜和好多小礼物,比如铜板、糖果、香包、兔儿灯等等,打算今日开放了王府前院和候庄,叫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还有安县各村年轻的少男少女双儿们过来玩乐一番。

谁知道下午半晌的时候,六福带着皇家仪仗卫,敲锣打鼓、护送着圣旨慢慢悠悠地出现在了候庄。

随行的还有褚洵。

褚源写折子上奏定南郡瘟疫之事,已是去年十月初的事,按照急事特办的预想,朝廷十一月中下旬就该有回音过来委派褚源或者是安排旁人去定南郡解决瘟疫之事。

然而十一月过去,十二月过去,夏枢和褚源等的心焦不已,眼看要过年,还以为永康帝是不是改性了,已安排了其他人去定南郡,没想到过了年,都正月十五了,距离褚源上奏请缨也已经过去了三个半月,朝廷的委派圣旨才姗姗来迟。

而且,看六福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仪仗卫,就知道其中多有故意。

更让人恶心的是,不仅没有安排御医随行,还送了才十七岁、没有任何带兵经验、压不住任何人的褚洵过来,代替元州给褚源做武相,要他全程护送褚源去定南郡。还要让景璟随行照顾褚源起居,以免褚源出现意外,感染瘟疫。

若是平常时刻,褚洵过来,自是皆大欢喜,但现今定南郡因朝廷拖延,内部局势恐怕已危若累卵……而安排景璟随行照顾褚源,就让夏枢想到了永康帝送景璟的那些药丸,这是要让景璟看情况对褚源下手的意思了!

而更让人寒心的是,拖了几个月,没有拨付赈灾款项、没有运来粮食药材,没有安排御医大夫,什么都没有,皇帝就派了个仪仗卫空手过来,告诉他们从安县和晋县筹措资金和粮食药材后,再赴定南郡解决封地瘟疫,并表明,若是封地管理不当,出现暴乱,则要治褚源的罪——没错,永康帝确实如所料的那般,把晋县封给了夏枢。但同时,也出人意料地把定南郡这个烂摊子彻底扔给了褚源,现下定南郡的事不再是朝廷的锅,而是褚源自己的锅了。

“圣旨说你主动请缨去定南郡?”褚洵走了,元州顾不得自己被调走之事,难以置信地怒瞪这褚源:“你想没想过,你要是出事,小枢该多伤心!”

“我无事。”夏枢心里憋着火苗,不想再纠结这些浪费时间,他看向元州道:“一会儿你若无事,带褚洵去和禁军们熟悉一番,多传授他一些经验,让大家都相处和睦些。”

原以为永康帝会安排个脾气强硬又经验丰富的武相过来,明着保护褚源,实则不听使唤搅局。这样的武相看着难对付,实际上很好收服,只要比他强大,他屁话不敢说,所以可能最开始让人烦心,但最终会很好用。褚洵的话,就很麻烦了。他虽然听褚源的话,但他的武艺不一定有禁军们高,一来就空降武相之职,统领全部禁军,过程绝对会很难搞。前路危险重重,永康帝这个时候让褚洵过来,根本是想让他送死的。

夏枢对永康帝简直恶心透了。

不过现在时间紧急,再想这些不过是浪费情绪,夏枢瞥了眼垂着脑袋的景璟,说道:“你那边的话,圣旨催的急,六福他们又盯着,不能耽搁,我晚些叫景璟带人去帮你收拾。能早出发还是早出发的好,不然月底雪化了,路会很难走。”

元州见他神色平淡,似是早已知晓褚源请缨之事,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不管了,当然现在就算想管也只是徒劳,什么都已成定局,包括他被调回京城这件事。

“不用景璟过去,我东西少,晚些自己收拾就成。”元州道:“他明早就得跟队出发,自己的东西没收拾,王府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估计今晚上想睡觉都难。你让他忙王府里的事情吧,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想了想,他又道:“禁军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这边话说完,就过去整理队伍,把最优秀的一千人挑出来,好好训导一番,到时候护送王爷去定南郡,也好叫你少些担心。至于褚洵,他一会儿休整完,你就叫人带他过去,我会做好交接的。”

……

虽然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但已经这样了,再说其他也只是耽误时间,元州说完想说的话,就去校场上点人了。夏枢叫景璟带着红杏等人,找了侯村长,把村里壮劳力都叫出来,帮着把粮食、药材、还有先前准备的冬衣核对装车。

夏枢则回到卧室,给褚源准备出行的衣裳。

其实褚源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东西都是年前十一月中旬就准备好的,考虑到可能要在定南郡过冬,东西大都是冬季用的。现在已经正月中旬,过了正月,天就要暖和起来,冬衣就不必准备太多套,有两件可换洗的就成,倒是春衣、夏衣需要多准备些。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知道定南郡的疫情和灾情什么时候结束,秋季能不能见到褚源回来。

“六原郡很少有人家种水稻,加上先前以为朝廷会运些稻谷过来,或者是从定南郡附近郡县抽调些稻谷,让定南郡恢复生产,所以购买的稻谷不多,只有不到一千石。”夏枢一边给褚源整理东西,一边道:“定南郡种水稻,要稳住局势,二三月份的春种不能错过。府里现存的稻谷你这趟全拉过去,稍后我再从晋县和南原郡购一些,安排人运过去,要至少确保定南郡有一半的农人不错过二三月份的春种,否则肯定会大乱。”

“其他小麦、高粱、玉米之类的,咱府库里存的多,我叫景璟把药材装车后,再装上一万石粮食,你先拉过去赈济百姓,五日之后,我再安排人送两万石过去。”

定南郡是南北狭长地形,从北到南纵深至少得七八百里,从安县出发穿过南原郡群山到定南郡北,也得五六百里,再加上安县以南、定南郡以北的郡县多山地丘陵,若想从安县运送大宗粮食到定南郡,就只能绕道西原郡或者东原郡,不绕道穿越山地,所耗人力物力,难以估算。

“粮食一万石足够,后续不用再运粮食过去。”褚源坐在床尾,听他窸窸窣窣地忙碌,说道:“你给我准备两万两银票,我明日带着高景和十人小队,从南边山林穿越南原郡进入定南郡,然后直取定南郡府城。”

夏枢手一顿,抬起头来,惊讶道:“你要和他们正面交锋?”

“没有时间了!”褚源神色有些凝重,手指捏了捏眉心:“最快的方法就是抓住郡守和钦差,开仓放粮,救治百姓,安抚民心。”

“但以防万一,景璟和褚洵不管是绕路,还是背着粮食穿越山林,都必须在一个月内把药材和一万石粮食运至定南郡府城外。”褚源道:“若是府城之行不顺利,我们会转入县城,攻下一个县城作为根据地,开仓放粮,一城一城的救人治灾。”

“定南郡各郡县粮仓都没打开过,粮食暂时是不缺的,缺的是药材。但药材不同于粮食,基本上只有商人手中有,商人重利轻义,很大可能会哄抬药价,大发国难财。景璟那里我会叫他到定南郡附近郡县购买药材,但他不一定能买到足量的……”

“我这里也会安排人到处收购药材。”夏枢立马道:“每收购一批,就会安排人运送过去。”

尽管知道褚源行事风险极大,但都这个时候了,夏枢也只能压下担心,尽全力支持。

第188章 【VIP】 …………

夫妻两个情绪都有些沉重, 加上东西都没准备好,夏枢就没和褚源单独相处太久。把行李重新打包好,夏枢把褚源交给高景, 两人进入书房商量事情, 夏枢则找到库房门口的景璟,让景璟回屋收拾行李,他来看着药材、粮食装车。

两个人正说着话, 就有库房门口守卫的禁军带了一个人过来。

“王妃、景尚仪!”来人个子瘦高,面容清俊, 虽一脸病容又身穿一件厚实笨重的粗布长袄, 但也难掩浑身的松竹气质,正是前两日才见过的韩治。

年前韩治、宋元、李秀三个定南郡竹山书院的读书人来安县求助,褚源因事先上了折子想“多管闲事”, 为防节外生枝, 原是要赶他三人走的。只是三人路上感染伤寒, 突然晕死过去,加上夏枢开口, 褚源才把三人留下治病。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宋元和李秀伤寒病好,就告辞返回定南郡, 打算另想他法营救同窗和先生,再不济与竹山书院共存亡也比待在外头强。韩治的病则断断续续,直到前两日才完全好转。

前两日他过来辞行, 夏枢让他再等等, 他心中着急想离开,但因夏枢两个月不辞辛劳的救治他,救命大恩在, 他只能按捺着急,又停留了两日。

今日原想再次提出离开,熟料却意外围观了威风凛凛的仪仗卫,听到了皇上对安王的委派圣旨。

他一脸愧色地朝夏枢行礼:“学生不知定南郡之事王爷不止是写了折子,竟是自动请缨……”

夏枢知道他的意思,他摆了摆手没让韩治说下去,大方道:“定南郡之事,王爷若是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又清楚症结在哪里,自是会用尽全力寻求最快的办法来解救百姓。”

“只是……”夏枢道:“王爷虽有心,但却由不得他做主。先前事情未定下,王爷为防变数,不能明面上与你等竹山书院的学子交往,也不能随意告知你等他的决定,所以你等不要怨王爷态度冷淡,让你等干着急,他也是为防叫你等空欢喜一场。”

“我等哪里会怨王爷。”韩治慌忙道:“我等对王爷甚为感激,诚挚之心天地可表。”

夏枢心道三人拼了命的逃出来,抱着一腔希望,以为能在安县求得帮助,但褚源却态度冷淡,一直没有任何表现,三人肯定会失望,甚至是绝望,有所怨是正常的。他也没在意,笑了笑:“你病情已康复,身子养的也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了。我晓得你心急回定南郡,也不再留你,晚上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就和王爷他们一同出发去定南郡吧。”

其实夏枢这次猜错了,韩治三人对褚源还真没什么怨,若说怨,可能也就是怨褚源不是定南郡的主人。

当初韩治三人在竹山书院庇护顾达的事情中也参与了不少,听顾达夸安王心胸豁达、仁义无双,知道安王急百姓之所急,为了灾民们,把全部家当分出一半不说,甚至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不顾自身安危,与庞大的黑暗势力(元州:?)做斗争,就为了那些与安王无亲无故、甚至还有仇怨的百姓们能活下去。文人的嘴,骂人的时候跟刀子一般毒,但夸人的时候,那是什么花都能夸出来,只夸的安王头戴鲜花,身披锦绣,跟一个圣人、神/人也没什么分别了。顾达曾向竹山书院众人明言,若是被逼到了无路可走,安王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韩治三人在师长、同窗的帮助下逃离竹山书院,一路经历无数次危险,好多次都差点儿被郡守的爪牙们抓住,就地格杀。三人抱着竹山书院最后的希望,吃尽苦头,穿越重重封锁,好不容易到了安县,却发现安王根本不是顾达口中描述的模样。安王虽然写了折子,捐了银子,但他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也无意为定南郡出头。三人也知这是人之常情,安王能写折子、捐银子已经比旁人仁义的多了,但这对现在的定南郡已没有任何意义。先前顾达进京揭发定南郡郡守,安王同样帮忙写了折子,可是他们得到的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和郡守狼狈为奸的钦差罢了。他们需要的不是朝廷知晓这件事,而是一个深知民间疾苦,性格强硬无匹,愿意顶着压力,为百姓们出头的救星。

先前抱的希望太大,之后的落差难以接受,昏迷中醒来后,三人抱头痛哭,哭竹山书院不知生死的师长同窗们,也哭这吃人的世道,把人逼上绝路。

但无论怎么哭,看着安王待安县生病百姓的态度,他们知道安王还是心存百姓的,只是存的是封地治下的百姓,与他们没多大关系。他们也许怨过安王太过理智,待治下百姓和旁的郡县百姓是两个态度,但更恨的是朝廷,恨朝堂黑暗,上面完全不把百姓们当人看。同时在某一刻,他们心里未必没有遗憾过,为什么安王不是定南郡的主人。但二十多岁的年纪,读了那么多书,经历了那么多人情,都知道心里的念头也只能想想,是万不能表现出来的。因此,病好之后,宋元和李秀也没再强求,主动提出了告辞。

韩治损耗太大,身体虚弱,伤寒之症拖了两个月才好,他原也不想留太久,但考虑到伤寒的传染性,为了不连累他人,他只能留下治病,待得痊愈之后再行离开。

然而正是晚离开这些时候,叫他知道了安王还是顾达口中的安王,值得当做圣人、神/人一般尊重敬仰,是他们先前都误会了。

韩治羞愧的真心实意,感激也是真心实意,同夏枢表达完对安王的羞愧之后,又向夏枢这个王妃表达了感谢之情,并认真的道了别。

“王妃放心,学生这一趟回去,一定会紧紧跟随王爷,和禁军们一同保护他的安全。只要学生好好活着,必会保证王爷安全无恙地回来。”韩治认真道。

夏枢也没笑话他一个文人不会武艺,能做什么保护。有时候一个人只要有心,他还是能做很多事的。夏枢就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样认真道:“那王爷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

几十车的药材、草料、冬衣以及万石粮食一装就装了六七个时辰,第二日早上寅时才全部装好车。

夏枢带着王府的宫官们在府库里忙了一夜,让银星去牛舍里通知饲养员把牛喂了,拉过来套车,吩咐候庄劳力们回去吃个饭,好好睡一觉,他才带着红棉等人回了王府。

天还雾蒙蒙的没亮,景璟和褚洵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练武,看他回来便收了武器。

“小枢哥哥。”

“大嫂。”

两人同时打招呼。

夏枢点了点头:“红杏去看看饭好了就端到饭厅里,你们两个洗漱一下就先吃饭。我去看看你们大哥!”

昨日晚上家宴结束,夏枢便私下把景璟的身份和褚洵说了,让他在外记得保护好景璟,和景璟多配合,圆满完成任务。

褚洵当时虽惊诧无比,但到底不再是往日那个没经历风雨、天真幼稚的褚洵了,他稍微思考了片刻,便接受了景璟的身份,并向夏枢做了承诺。

夏枢见他稳重了许多,其实想问问他这一年的经历,再打听一下京城的情况,特别是二皇子府的情况,但时间太短,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褚源他们这些人也还要商议明日的安排以及未来的计划,夏枢就没细问,只交代褚洵要小心,行事多和褚源、景璟商议,保证自己的安全。

褚洵似是对他的不信任很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认认真真地给了保证,夏枢才稍稍安下心来。

交代了这两人去吃饭,夏枢便不再停留,穿过垂花门进了他和褚源的小院子。

卧室中灯火通明,褚源身上衣衫还是昨日那套,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听见动静,褚源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然后从梳妆台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夏枢一怔:“你昨晚没睡?”

褚源的眼底有些青黑,他没有回答,微微笑了一下,便展开胳膊:“过来!”

夏枢鼻子一酸,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便朝褚源冲了过去,一把撞进他的怀里。

褚源被他撞得后退好几步,直至后腰抵上桌沿才停下来。

“不想分开!”夏枢趴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难过的不行。

虽然待在一个王府里,两人大多时候都在忙自己的事,也就是吃饭的时候以及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有交集,但人在附近,知道他是安全的、好好的,只要想看就能看到,而去了定南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而更可怕的一种情况是,一旦出现意外,以后恐怕连再见都没机会了。

谁都不知道夏枢心中有多恐慌,但他却得压着心中的不安、害怕,努力保持镇定,好让旁人跟着镇定下来。

褚源轻叹了口气,也知这次怕是要让夏枢担心了,只好紧紧抱着他,温声向他保证:“此事之后,不会再分开。”

夏枢静静地靠在他胸前没有说话,良久,才吸了吸鼻子,略带些气愤地小声咕哝:“昨晚就应该把你的清白给取了,叫你脚软腿软,三日都下不了床。看你还敢到处跑!”

褚源:“…………”

直到坐到饭桌上,褚源耳根子还是一片通红。

夏枢这个小流氓过足了嘴瘾,又欺负了一下美人儿,心里才算舒坦了些,一边热情给景璟、褚洵夹菜,一边再次叮嘱他们要小心谨慎。

两人知道他心情不太晴朗,不敢多说话,只敢老实喏喏应是。

待吃过饭,银月那边传来话,说牛都喂饱,套上车了。红棉也来报,说快到卯时了,人基本到齐,都在校场那边等着,夏枢才停了话头。

“小枢哥哥,我好舍不得你。”待得褚源把褚洵叫到一边叮嘱事情,景璟便再也忍不住扑到夏枢怀里。

夏枢也舍不得他,景璟脾性有些娇气,日常大多时候都是软软的、娇娇的,带着一些富养出来的小任性。夏枢都难以想象他这样一个脾性,日常来往的大都是双儿和女孩子,如何能镇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禁军,穿过南地重重迷障,押送粮食到定南郡。同行的若是元州也还好,偏偏是比景璟还要小上三四个月的褚洵,夏枢咋会不担心。

而更让夏枢担心的还有一个,他们这一行过去没有大夫随行。

原指望着京城会派御医,再不济征调些大夫下来,谁知道永康帝竟是完全撒手,除了圣旨,什么都没给,还把褚源当初捐的万两银子给眛下了。

夏枢想一想永康帝,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

“早知道就该让你和猫儿一起学些医术了。”虽然褚源说到了当地再行征调大夫,但夏枢还是忍不住担心,定南郡那个情况,大夫哪里是好征调的,再者,景璟、褚洵包括那些禁军都是京城人,南地那气候他们又哪里适应得了,一旦路上病了,不说任务了,人都有可能会没。

夏枢愁这个愁的要死,可惜安县刚稳定不久,县里五千多人也就两三个大夫,日常都忙的不落脚,且这几个大夫都是定南郡的灾民,经历那一场大灾,惊魂甫定,根本没法开口征调。

想了想,夏枢到底不放心,拉着景璟就到了他和褚源的卧房。

“喏,这几瓶药你收着。”夏枢把永康帝给景璟的药又放回到他手里。

景璟红通通的眼睛瞪大,神情微愣:“这?”

“阿娘检查过……”夏枢看景璟神色微变,忙补充道:“她不晓得是永康帝给你的,我骗她说是元州给我的燕国公夫人珍藏。”

景璟:“……”

怪不得夏娘离开前会那般作弄元大哥!

估摸着是觉得元大哥太过分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给小枢哥哥。

而且,小枢哥哥这是在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元大哥扣了多少个黑锅呀!

景璟禁不住给元大哥鞠了一把同情泪,抿了抿唇,心情好了许多。

夏枢见他神情好看了些,便捏了一下他的脸蛋,指着白色的那瓶道:“这是致幻的,会让人看到想见的人,效用大概一夜。”

夏枢没有明说,但景璟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这瓶药本就是永康帝为夏枢准备的,还说寡居的长公主也在用,想也知道是和闺房之乐有关的。

景璟脸颊有些红,绷着脸没有吭声,夏枢继续道:“蓝色的这瓶可以让人陷入沉眠,一粒三日,最多可以用五粒,也就是管半个月。超过五粒,人就会出现中毒症状,暴毙而亡。”

景璟脸色有点儿白,夏枢捏了捏他的手指,知道是吓住他了,毕竟这瓶药永康帝可是让他见机用给褚源的。

“红色的这瓶是春/药。”夏枢神情古怪地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给人用。而且,一定要保存好,别叫熟悉的人误用了。”

景璟也知道春/药这玩意儿不能乱用,但夏枢的神色却叫他忍不住好奇:“为何?”

“这药对女子和双儿倒是一般药性,但对于男子,药性太烈……”夏枢咳嗽了一下,心中第一万次为元州感到庆幸:“之后怕是要不举了!”

景璟:“……”

把三瓶药丸交给景璟后,夏枢又拿出两个婴儿手心大的小盒子:“这里面是红颜的药粉和解药。”

他道:“我暂时也就会制这一种药和解药,你离了安县,就把药粉撒在脸上,稍稍一指甲盖,就能管两三个月。你出行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脸上的痕迹要退了,就继续撒,待得定南郡稳定,处境安全了,再涂抹上解药,大约六七日脸上的痕迹就能退了。”

褚源要委派景璟到处购买药材,南地混乱,景璟又长得漂亮,夏枢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以免有些人趁乱动歪心思,叫景璟吃亏。

景璟也知道夏枢是为他好,眼眶通红,鼻子也酸溜溜的,看着夏枢更不舍了。

夏枢摸摸他的脑袋,仔细想了想,看还有没有什么疏忽遗漏。忽然,他想到一件事:“昨晚吃过饭,和元州私下道别了吗?”

昨晚家宴,元州也参加了。夏枢为给景璟机会,饭后就没找他交代事情,和褚洵交代完事情后再回饭厅,就没见景璟和元州的人了。之后一夜他都待在库房里,也不知道景璟和元州有没有私下见面。

景璟神色瞬间黯淡,他微垂着脑袋,抿唇道:“没有。他说还有事要忙,叫我晚上早些休息!”然后人就急匆匆地走了。

景璟的眼中有泪水闪烁,不过很快,他便把泪意压了下去,摇了摇脑袋:“他对我无半丝……”

“王妃,卯时到了!”红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景璟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他抿了抿唇,擦掉眼角的泪花,赶紧站了起来:“小枢哥哥,咱们出去吧。”清醒过来,他是半分不想再提丢脸的事了。

夏枢却忍不住奇怪,心道元州不该啊!

按理说共事这么久,就算没有男女之情,按元州的教养,也该好好做个别,祝福一番前路顺利才是。毕竟景璟一去前途未卜、危险重重,而两人分别,若是无意,此生怕都不会再见,元州平时看着好好的,怎么行事这般不成样子,惹得景璟黯然伤心。

不过瞧着景璟尴尬又黯然的模样,夏枢到底心疼,没有再揪着这个,站起身来把药给景璟塞怀里,稍微抱了抱,然后就拉着人出了卧房。

……

校场上已人山人海,而顺着校场往北看去,却见新修的村道以及田间大路旁,挤满了年老的、年幼的、青壮年的各个年龄段的百姓,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清晨的风凛冽冰冷,吹得他们鼻尖通红,浑身打着寒噤,但他们依旧天没亮就从外村赶了来,站在路旁的雪堆里,为这一县之主送行。

“王爷好生威风!”六福用他不阴不阳的声音,怪里怪气道:“洒家除了早些年陪皇上南行,还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呢。”

夏枢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百姓会来送行。

昨晚本该热热闹闹办一场花灯会,叫这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们放松一番,瞧一瞧太平生活该有的模样。只是后来王府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包括候庄人都被他调来帮忙装车,花灯会就不了了之。夏枢忙的都没注意昨晚有没有外村人过来,更没想到大早上会见到这么多人。

他没搭理阴阳怪气的六福,把场景和褚源描述了一番,褚源怔了一下,神色微有触动。

不过褚源是一个心智坚定之人,很快便整理好了神色,他朝四周遥遥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哎,这怀化将军呢,怎么大清早的不见人影?”六福四周看了看,似乎才发现少了一个人,神色意味深长地道:“王妃,怎么不派人去把他叫过来,王爷都要出发了,他这样也太不像话了,你私下里可要好好说一说他。”

这话委实恶心。

夏枢抬眼,见人群外红杏远远地跑过来,冲他摇了摇头,不由得咬了咬牙,冲着这老阉货不客气地道:“你这碎嘴的模样,可真配了你这幅尊容。”

说完,也不管六福这老阉货瞬间铁青的脸,朝褚源道:“已经卯时一刻,该出发了。”

元州那货,等他回来,看不好好收拾他!

褚源摸摸他的脑袋,平息他的怒气,“看”向六福道:“安县小地方,财政吃紧,招待不周,总管若是无事,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这是下逐客令了!

六福万没想到他竟然这般不客气,脸都气歪了。

他身为大内总管,李朝上下的官员、妃嫔哪个敢对他不客气,在旁人处他都是被好好供养着,连吃带拿,作威作福,但安王处……

“你……”他怒不可遏,想说你放肆,但眼睛却在对上褚源那冷冷的目光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下来。

旁人待他客气,那是对他有所求,想让他在皇帝面前美言或者是怕他在皇帝面前上眼药,并不是他身份真的就很高,很受人尊重。安王一个亲王,又是永康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几乎都是放明面上的事,无论怎样,安王都不可能求到他头上,而他上再多眼药,也不过是让皇帝多恨安王一层,和现在也没什么分别……安王夫妇对他确实没什么好忌惮的。

“安王一路顺风!”咬着牙,六福僵着脸笑了笑。

褚源没说话,冲着四周微微点了点头,便在夏枢的搀扶下,一转身进了马车里。

其他人看着这场争端半句话不敢说,都老老实实地赶紧归位。待夏枢把褚源安置好,下了马车,高景一声令下,队伍便开动起来,一路朝北行去。

第189章 【VIP】 …………

元州回来已是下午了。

骑着他那匹乌云踏雪, 一脸风霜疲惫之色。

“小枢哥哥!”猫儿坐在元州身前,一被提溜着衣领放到地上,便欢快地迈着短腿朝夏枢跑来。

夏枢有些意外, 扫了一眼他斜跨在肩上的药箱, 一把接住他冲过来的身体,抱着掂了掂,笑道:“重了些。”

然后瞥了一眼正在拴马的元州, 想了想,低头问猫儿:“这是去干什么了, 你俩怎么会一起?”

阿娘离开之后, 猫儿哭的伤心欲绝,说肯定是没好好学习,惹得阿娘生气才离开的, 所以要努力学医再不偷懒, 不叫阿娘生气了。夏枢自是知道阿娘离开的原因不简单, 一阵劝导,不过猫儿人小, 心眼却实,哭过之后人就当真成熟起来,不仅不再找村里的同龄孩子们玩了, 连屋都不怎么出,抱着阿娘的医书一顿狂啃。然而他连字都没认全,夏枢又是个半瓶子的, 平时事情多, 没法带着他学习,想了想,就找了县里的医馆, 把他送了进去。

学医不是简简单单背几本医书,最重要的是能把病例和医书相互印证,然后融会贯通,学会对症下药,待在医馆,和各种病例打交道,最是合适不过。正常医馆收孩子一般不是做学徒就是做药童,做够七八年,师傅才有所保留地教授些知识。夏枢出面,医馆自然不会把猫儿当药童使唤,白白蹉跎岁月。夏枢看医馆上道,也投桃报李,拿出阿娘自己记载的医书,借给医馆誊抄研究,所以猫儿在医馆里非常受欢迎,甚至医馆里年纪最大、医术最好的郑大夫还收了猫儿做徒弟,日日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医馆一旬放一日假,昨日虽是元宵,但按理猫儿也不到回来的日子,所以见他和元州一起回来,夏枢才觉得意外。

而猫儿一听他的问题,原本欢快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了,神色失落地嘟哝道:“去送师傅啦。”

这是夏枢没想到的回答,他来不及细想,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听下人说元大人回来了,洒家就猜元大人一回来肯定会来找王妃,果不其然,一过来就见到了人。”

夏枢带着红棉、红杏刚出府就遇到了元州猫儿,因此这会儿几人正站在王府门口。

夏枢脸一沉,回过头,看向这个阴阳怪气的老阉货。

果不其然,这人的眼珠子正在他和元州之间扫来扫去,脸上挂着笑,表情要多意味深长有多意味深长。

夏枢一看他那油腻腻的眼神,就知道他在当众暗示什么,当真是气笑了。

他摇了摇头:“本宫手上至今还未见过血,但你既然老王八上吊活腻歪了,本宫也不吝送你一程。”

说罢,便是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顷刻之间已抽出腰中长刀,刷地一声直朝六福眼睛劈去。

谁都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个反应,都惊呆了。

“小枢哥哥!”

“王妃!”

猫儿、红棉、红杏惊声尖叫!

“小枢停手!”元州反应过来,冷汗都下来了,赶紧一把抓向他的手腕,但是夏枢新学了夏娘的招式,反应灵敏迅捷,哪是元州一抓就能成功的。

不过一个眨眼,夏枢便躲过了他的手,浑身杀意凛然,再一次持刀朝六福劈去:“别拦我,这老阉货两颗眼珠子既臭又脏,平白恶心人,本宫这就给他剜了,叫他长长记性,看看自己算什么狗东西。”

六福没料到他如此凶残,吓的当场就腿软了,一边屁滚尿流地躲避,一边哭嚎着求救:“元大人,救命啊!你们几个快救我啊!”

他说的是身后跟着的六位仪卫,都是人高马大之人。

然而这六人看着场中场景,整个都懵了,手扶着腰间佩刀,看看地上连滚带爬的六福总管,又看看杀意冲天、刀法凌厉的安王妃,以及虽然腰中有刀,但只用空手去阻拦安王妃的新任怀化将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六人急的绕圈圈,犹豫来犹豫去,却怎么不敢拿出武器去阻拦安王妃,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又想靠上去解救六福,嘴上不停地劝解:“王妃息怒!”

元州也劝道:“小枢莫生气,六福总管今日状态可能不太对,念在是第一次犯错,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屁话!”一提起这个,夏枢就想到好好的送别被这人搞破坏,怒不可遏:“早上王爷临要出发,这老阉货就已经给本宫找过事,故意当众说些恶心之语,想破坏本宫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影响王爷远行的心情。若不是王爷爱重本宫,对本宫深信不疑,当众赶他走,还不知这老阉货把本宫名声害成什么样子。这老阉货就是故意针对本宫,今日本宫必饶不了他。”

元州不知有早上的事,心道怪不得小枢发飙。他有意帮夏枢演戏,阻拦的动作放缓,神情一瞬变得一言难尽:“六福总管,你这事可真是……”

六福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真是又怕又怒:“洒家是皇上的人,是正四品的大内总管……”

他话还未说完,夏枢就冷嗤一声:“一个老阉货不过是被皇上安排个活儿,都敢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藐视皇族、对本宫和王爷不敬,只这两条,本宫就算是把你剐了,谁敢说什么!”

说着,刀风便更加凌厉地朝六福劈去,看着根本不怕弄出人命。

众人皆是一惊,六福更是心脏都差点跳出来,惊慌失措道:“你不能杀我!”

夏枢呸了一声,再次欺身而上,刷刷两下,刀便又砍了去:“那就看看本宫能不能!”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六福的头冠便被夏枢砍断,整齐束着的头发批头散开,掉落一地

六福悚然而惊!

仪卫们也是吓的腿都软了。

“王妃,你饶了奴才吧!”六福不愧为永康帝身边的能人,能屈能伸,而且膝盖特别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奴才老眼昏花、脑袋混乱、胡言乱语,奴才知道错了,请王妃饶了奴才吧!”

不管皇上态度如何,安王实打实的皇族,安王妃也名正言顺上的皇室玉牒,对他们不敬,确实是对皇室不敬,追究起来,砍头都是小的。

当然,平常的话,若是不受帝宠,就是皇帝的亲生子女都得受着这些老阉人们的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而且还不敢反抗。

六福看不起安王这个瞎子,更看不起安王妃这个乡下人出身的双儿,加上皇上明里暗里的态度,他也是不管是内里还是表面上,都把安王和安王妃视作蝼蚁一般,态度比待不受帝宠的龙子凤孙更为不堪。他不敬的光明正大、毫无遮掩,以为安王和安王妃不仅不敢把他怎么样,还得好好巴结他,但没想到,安王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开口就是赶他离开,而安王妃在安王离开后,非但没有变得谨小慎微、软弱可欺,反而态度比先前还凶悍,觉得受辱之后,竟是抽出刀便对他喊打喊杀起来。

而且这打杀竟不是做样子,他感觉自己头皮都被削掉了,若不是腿软的及时,他整个脑袋怕是已经劈成两半了。

六福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疯狂磕头讨饶:“王妃饶了奴才吧,奴才脑子被狗啃了,思路混乱,脑子不清,才会控制不住嘴巴,说了错话,王妃饶命啊!”

这阉货是个极懂情势及求饶精髓的,求起饶来,不仅涕泪俱下,脑袋还专门往旁边的砖头上磕,磕的砰砰响,没一会儿脑袋上便血肉模糊,看着都让人忍不住移开目光,心中不忍。

“先前作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现在的模样。”夏枢脸色冷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见红棉、红杏和猫儿都移开目光,到底收了手中长刀,没再让这阉货磕下去:“停下吧。”

六福动作一顿,慌忙抬起头来,满脸感激地朝着夏枢的方向又磕了个头,喜极而泣道:“谢谢王妃不杀之恩!”

仪卫们也松了口气,忙跟着道:“谢谢王妃仁慈!”

夏枢却冷笑一声:“谢什么谢,得罪了本宫,你们以为事情可以轻易了结吗?”

说着,便不管六福瞬间惨白的脸,朝红杏和红棉道:“把他给我抓起来,捆了扔到书房里。”

“小枢!”

“王妃!”

元州和仪卫们大惊失色,慌忙开口。

“怕什么,既已让他停下,本宫就不会再要他性命,但是……”夏枢神情阴测测的:“本宫受的侮辱,自会让他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

仪卫们登时浑身发冷,不敢再说话。

元州看夏枢朝他悄悄地眨了眨眼,还要再劝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口,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

而六福吓的尿都快出来了,只是不待他嚎啕一句,红棉和红杏就上前一把抓了他,一块手绢也跟着塞进他嘴里,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

“几个大夫?”等仪卫们离开,红棉和红杏把六福绑走,王府外只剩三人,夏枢才得空开了口。

他已经猜到元州去干什么了,加上刚刚收拾了六福,心情整体上非常好。

“十个。”元州眼底一片青黑,神情也很疲惫,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

夏枢惊喜:“这么多?”

他还以为最多就安县医馆里的三个大夫呢。

“晋县九个,安县一个。”元州倒也没瞒他:“郑大夫是自愿去定南郡的,晋县的九个都是半威胁半花钱搞定的。”

想了想,元州又补充了一句:“晋县是你的封地,所以用的你的名义。”

夏枢:“……”

第190章 【VIP】 ……

许多年以后, 安王府旧邸的人都难以相信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元大人竟然能发出那样余音绕耳的惨叫声,如同上了杀猪台的猪一般,叫的要多凄厉有多凄厉。

不止八尺高的壮汉听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深感同情, 就连被捆了扔在书房里、自身难保的六福总管都忍不住洒下两滴同情之泪, 离开安县之后对元大人多有照拂亲近,生怕元大人留下什么阴影。

当然,私下里安王妃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 有说他就是个会在安王面前装仁慈、大度的,安王一走, 他就原形毕露;也有说他和安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夫妻两个都极度凶残的,但不管是哪一种传言,安王旧邸众人以及六福等人再见安王妃时, 那是一个比一个老实, 别说胡言乱语了, 就是开口说话都要小心瞧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下一瞬就变脸。

夏枢没想到收拾个元州能搞出那么大动静, 更没想到其后的效果。他收拾完了元州之后,把他扔给猫儿上药就拍拍手去了书房。

六福正被反手捆了,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见他进来,顿时眼中含泪,瑟瑟发抖, 呜呜挣扎个不停。

夏枢挥了挥手, 示意红棉取下他嘴里塞的东西。六福嘴上一得自由,立马哭嚎着求饶:“求王妃饶命啊!奴才真的知道错了!”

“行了!”夏枢不耐烦听他那尖细刺耳的声音:“再哭嚎就把你剁了!”

六福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 双眼含泪,惊恐地看着夏枢。

“本宫不想麻烦,你若是老实些本宫问什么你回答什么,王爷新打的那套仿大理寺诏狱的逼供刑具,本宫也就不搬过来了。但是……”夏枢眉毛一竖,冷声狠厉道:“你若是不老实,那就别怪本宫把王爷传授的逼供之法在你身上试验一番。”

六福吓的肥胖的身子抖如筛糠,赶紧哆嗦着保证道:“王妃想问什么,奴才绝对知无不言。”

夏枢不置可否,眼神示意红棉把他身上的绳子都解开。

六福顿时大喜。

不过他也不敢挑战夏枢的耐心,待绳子解开,稍稍揉了揉手腕上的绑痕,便小心翼翼开口道:“不知王妃想知道些什么?”

夏枢倒是毫无心机的模样,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翘,便大咧咧地开口问道:“汝南候去岁回北地了吗?”

六福还以为他要打探永康帝的消息,愣了一下,瞥见他眼神冷冷地看过来,赶紧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慌里慌张地道:“尚未。”

顿了一下,他偷偷抬眼打量夏枢的神色,又详细补充道:“汝南候为李朝鞠躬尽瘁,多年不辞辛苦带兵打仗,身子暗伤无数、积劳成疾。去岁王爷和王妃离开京城后,汝南候旧疾复发,皇上念他为北地付出良多,就加封他为太师,留他在京城养病。本来奴才来之前,他身子已养的差不多了,还向皇上上了回北地的折子,但没两日定南郡瘟疫爆发的消息传到京城,他就又一下子病倒了。直至奴才离京,他都一直待在家里养病,皇上的意思是他什么时候养好病,什么时候再提回北地的事情……”

说着,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夏枢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不知王妃为何会问到汝南候之事?”

同时心里又不免怀疑,安王妃是真的不知这些事吗?

他是个心眼极多的,想了想,便继续问道:“太傅和侯爷与王爷书信往来的时候,没提过这些事吗?”

夏枢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宫问什么你答什么,再多嘴,小心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六福登时不敢再耍心眼子,吓的赶紧低头道歉,拿手扇自己的嘴巴子:“奴才多嘴了!”

“若太傅和侯爷有心,本宫还用得上你?”夏枢却有些不依不挠:“若不是他们不在乎王爷,王爷哪里就去了定南郡,让本宫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你最好给本宫老实点,否则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六福听过元州的惨叫,知道他是个能下狠手的,因此不敢再说什么,只喏喏应是。

夏枢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一出生就没了爹娘,虽说长在淮阳侯府,但侯府平白失了个小姐,哪里又没有心结。王爷倒是血脉作祟,自小亲近皇上,一听皇上赐婚,就算不喜本宫,也拿出高价聘礼将本宫娶进门;一听到定南郡出事,就赶紧上奏、捐款,把我们仅剩的家当全捐了出去,最后还不放心,甚至自动请缨,想要为皇上分忧。但这偌大的朝廷,有谁在乎过王爷!”

夏枢满脸愤怒之色:“大皇子和二皇子由着岳家造谣诬陷甚至刺杀王爷,恨不得把王爷逼死;好不容易离了京城,得了安县封地,却发现安县百姓因为饥/荒跑的只剩两百户,别说缴税了,百姓们只差易子而食了,而户部所拨建造王府的款项却被不知哪个奸人挪用了去,至今都没给个说法。本宫和王爷睡了半年帐篷,所幸王爷秉性仁慈,百姓们相信他,纷纷回到安县,帮着盖了王府,又叫我们收了些田租,日子才好了些,没有幕天席地、吃糠咽菜。然而这日子刚稳定,王府还没住热乎,又遇到定南郡之事,哪个天杀的虐待百姓,叫王爷看不过眼,捐出万两银钱,本宫前后送出两万石粮食和几十车的药材,把家底都掏了个空。王爷怕定南郡百姓们继续遭罪,更是自动请缨、身先士卒到定南郡救助百姓。可李朝上下呢?京城里那些大官世家呢?害得定南郡百姓的罪魁祸首呢?”

夏枢越说越气,火冒三丈:“竟无一人捐款、捐药、出人不说,偏生你们这些老阉人看本宫和王爷过得不如意,还想借势欺辱本宫和王爷……本宫今日就在这里放话了!”

夏枢怒火汹汹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虽然王爷急匆匆去了定南郡,没时间计较这些,但本宫既然在,这事儿没完!”

六福心中一跳,心里都快哭死了,深悔惹了这个没教养、脾气火爆、性子无法无天的乡下双儿,赶紧拖着肥胖的身子噗通跪下:“王妃,奴才真的知错了,求饶恕奴才吧!”

若论平常,回京后他自是不怕这狗屁安王妃,甚至心里都做了打算,等回京之后,一定会给皇上多上几次眼药,或者做些其他事报复回来,以雪今日之屈辱。但若这安王妃真的发疯搞出什么事来,拿他祭天,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皇上不是仁慈之辈,其他世家大族们也不是好相与的!

“王妃!”六福啪地一下给了自己一耳朵,哭道:“奴才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你若想出气,就打奴才吧,千万别气坏身子!”

夏枢却是意外地“咦”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呢?”

“你不过是瞧着本宫和王爷不得圣眷,可以随意践踏与欺辱,趁王爷出发的时候,故意扰乱他的心神,不想让他安心救助定南郡百姓;之后又趁着王爷不在,故意欺辱本宫,惹本宫生气之下,理智全无,誓向皇上以及朝廷为不辞辛苦、不图回报的王爷讨回公道,为受苦受难的定南郡百姓讨个说法,逼所有人都出一出血,为定南郡百姓们捐钱、捐物、捐人,多开辟几条生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说你没安好心,但若定南郡百姓们大部分得救,你怕都能成佛的,哪里做错了呢?”

六福一听前面的话就知道他要拿自己祭天,再一听后面的话,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他果然是要拿他祭天!

“王妃!”六福思来想去,干脆一咬牙:“你想做什么,奴才都配合,但求你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夏枢却没说话,看着他许久,才嗤笑一声:“你倒也算个识时务的。”

六福紧绷的脊背瞬时松了下来,垂着眼没吭声。

他就知道,这狗屁王妃和他说这么多,肯定不是简单让他当引火柴。不过,只要不是把他当众放在火上烤,他就还有机会……

然而下一瞬,他整个都懵了!

他的下巴突然被人捏住,嘴巴被迫张开,然后一粒黄豆大的药丸就趁着他愣神之际,滑进了他喉咙里。

六福眼睛嗖地瞪大,紧扣着脖子想把那药丸吐出来,然而那药丸入口即化,不过片刻便滑进了他的胃里,留下火辣辣一片灼烧的疼痛。

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那辛辣无比的药丸刺激的眼眶通红,舌根红肿,掐着脖颈,半天说不出来话。

“本宫根据燕国公夫人的医书新制的药丸,不知是个什么名字,入口滑溜好消化,却对肠胃伤害极大。今日你会肚子腹痛难忍,明日会好些,但药性会在明日彻底融入你的血液,毁坏你的身体,直到半年后,你会药石无医,肠穿肚烂而死!当然,你若半年内能服下解药拔毒,之后隔半年再服一次解药拔毒,以此类推,直至服下三次解药,拔上三次毒,体内毒性自然会全消,身体也会全无障碍。”夏枢神色悠悠,笑容吟吟。

六福赫然惊恐,身子抖的不成样,腿脚软着朝夏枢爬去,手指试图扒住夏枢的脚,急切道:“……解、解药!”

夏枢却躲开他的手,双手抱臂,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解药是有,但就看你是不是说话算话,本宫做什么,你都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