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源想的则是,上一辈子相遇的时候太晚,夏枢该经历的苦难都经历过了,这辈子还来得及,他希望夏枢可以肆意坦荡、无拘无束地一辈子。
有上辈子记忆后,他本来的打算是找到夏枢,给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置些田,叫他和家人一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但意外来的太快了,不过是恢复记忆第二天,侯爷就被叫进宫里询问婚约的真实性,不及反应,皇上就给他和夏枢赐了婚。
既然婚事已成定局,褚源只想让夏枢在这场婚姻里无惊无惧,过得舒心些。
左右那些人现在还动不了侯府,动不了他,只会不断地捧着侯府,而且夏枢越是随性而活,那些人就越是放心,对他也会越放松警惕。
若是这一辈子侯府还难逃覆灭,随性而活的夏枢可以轻松的就被摘出来。
“晓得了就安心地睡觉吧。”褚源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手一动,就被紧紧地抓着了。
“我想抓着睡觉。”某小流氓悄悄红了脸,厚着脸皮紧抓着褚源的手不放。
褚源:“……”
想到今天的事叫人受了惊,他心里一软,到底没再挣动,任某人拉着了。
一夜无梦。
第27章 【VIP】 ……
第二天一大早, 夏枢醒来的时候,褚源果不其然的又不在了。
床铺上也没有温度。
“大理寺又凌晨来接人了?”夏枢边洗漱,边问伺候的红杏, 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红杏看出了他的怨念, 笑道:“大理寺没来人,丑时左右,少爷自个儿坐府里的马车去的大理寺。”
“啊?”夏枢抬起滴水的脸, 不敢相信道:“他自个儿去的?”
红杏把布巾子递给他:“高侍卫说少爷昨儿晚上得知少夫人因为下午被皇后娘娘召见,没能在娘家小住, 怕少夫人孤单想家, 就和上峰请了假,急急忙忙地回来陪少夫人。”
“不过大理寺现在忙的紧,少爷手上的公务太多, 陪完少夫人, 他就又回去处理公务了。”
“到底是什么案子, 怎么这么忙?”夏枢想起昨天大理寺去他家里抢褚源的操作,有些无语。
红杏挥退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们, 左右看了看,凑近夏枢,小声道:“听说是盐铁案。”
夏枢眼睛嗖地一下瞪大:“盐铁案?”
“听说和二皇子还有些关系呢。”红杏声音压到了极低:“皇上震怒!”
夏枢心里顿时惊涛骇浪。
盐铁历来就是李朝的经济根本。
皇子牵涉进盐铁案, 这是要谋逆吗?
夏枢突然想到一件事。
二皇子正是由皇后所出,那昨天褚源上午被大理寺的人接走,下午皇后就突然召见他, 还送了他那么一个可能有问题的玩意儿, 是不是和褚源审的案子有关?
褚源急急忙忙的回来,是怕皇后对他下手?
想到这些,夏枢一时间, 只觉得汗毛直竖,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有些奇怪。
红杏也有些怨气:“昨儿我本来是和红棉姐姐一起去接少夫人进宫的,但夫人说红棉姐姐一个人去就成了,就把我撂在了府门口,我没事干,就在京城里逛了逛。”
她小声嘟哝道:“好不容易可以进宫长长见识呢?”
夏枢失笑:“行了,不是说了下次带你吗?”
他心道,宫里明枪暗箭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话不能和红杏说,他问道:“大理寺的案子外边已经传遍了吗?”
“对。”红杏边帮他梳头,边道:“奴婢也很奇怪,但不止酒楼茶楼,连街边的小儿都在传这个盐铁案子牵涉了皇子呢。”
夏枢:“……”
怪不得皇后说她心里闷,要是他儿子被满京城的传和盐铁案有关系,他也心情不好。
“不过……”红杏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
“怎么了?”夏枢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略一思忖,问道:“是不是有夫君不好的传言?”
红杏惊讶:“少夫人怎么知道?”
夏枢在家里的时候听阿爹提了一句外面有流言,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进宫就听到贵双们在叨叨。
想必外边已经传遍了。
不过宫里的贵双们说话来多少有些克制,夏枢估摸着,市井里褚源估计已经被传成了暴戾冷酷,动辄对妻子家暴,对犯人施虐的煞神了。
“没事儿的话多出去转转,听到什么传闻就回来告诉我。”他道。
褚源正在审案子,到处传褚源流言的,肯定是不希望他对案子追根究底。
至于传二皇子和盐铁案有关的,紫檀木蝈蝈笼是否有问题暂无法确定,所以他也不确定皇后是否在用他给褚源警告。
若是皇后真的对他下手,那二皇子绝对洗不清嫌疑。
但若是皇后没对他下手……
夏枢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局势了。
梳完头,夏枢正想起身,就听有人报:“少夫人,亲家二老爷来了。”
夏枢一愣,忙站起身来迎出去,然后就见穿着一身新制细布长衫的夏河站在院子里,正局促的搓着手。
昨天夏枢正在气头上,红棉去接他,他跟阿爹打了声招呼,直接就走了,也没去管正在呜呜哭个不停的阿姐以及脸红脖子粗的二婶。
这一大早见到二叔,夏枢心里一咯噔,以为出了事,急道:“二叔怎么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夏河正紧张地打量着侯府的红墙绿瓦和雕梁画栋,闻言一愣,忙摇手:“没什么事儿。”他伸手抚了一下有些皱的长衫,脸上带着笑,有些尴尬地道:“是侯府大早上派了马车去接我,说你有事儿找我。”
夏枢一时有些懵:“我……”
红棉及时插话:“少夫人,是少爷临走前说你白日想和亲家二老爷商量铺子的事情,叫我安排小厮,把亲家二老爷接过来。”
夏枢:“……”
他也不好说什么,咳了一声:“二叔没吃早饭吧?红杏……”
红杏非常有眼色:“早饭已经好了,奴婢们先把饭摆到饭厅里。”
丫鬟们干事都很利索,等夏枢和夏河在饭厅里坐定,早饭就都摆在了饭桌上,红棉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来:“少爷临走前交代了,这药得少夫人饭前喝。”
夏枢瞬间苦了一张脸:“放这儿吧,凉些我就喝。”
侯府的早饭和平常百姓家中的早饭一样,都是些粥、小菜和点心,不过量少,种类多且非常精致。
夏河正看着满桌的碟盘眼花缭乱,闻言一愣:“小枢生病了?”
“没有。”夏枢将盛满莲子粥的小碗放他跟前,跟他解释:“昨儿大夫帮我看了一下,说我体寒,夫君就要大夫开了药,每日养着。”
“是得好好养着。”夏河道:“你小时候大冬天的跳河里救人,寒气入体,生了一场大病,人都差点没救过来。你阿爹、阿姐吓坏了,到处求神拜佛保佑你。也幸好老天开眼,叫你挺了过来,只是咱家也没有条件,病好后到底没有好好调养,病根都落下了。”
他道:“双婿是个会心疼人的,你好好听从医嘱,把身体养好了。”
“哎。”夏枢苦着脸应道。
他从小到大印象里几乎没怎么看过病,但就是对药味非常排斥。
那段二叔现在嘴里说的,阿爹之前经常提的救人记忆,他虽然有印象,但记忆模糊,估计就是那段时间烧迷糊了,喝多了药,让他一闻到药味就反胃。
“少夫人好心善呢。”红杏笑道。
红棉也跟着笑道:“好人有好报,所以就叫少夫人嫁给了少爷,不仅能好好将养身体,还被少爷捂在手心里宠呢。”
夏枢很少被人夸,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主要是夫君人好。”
侯府的大丫鬟们穿着细布绸衣,头上戴着钗饰珠花,脸上略施粉黛,各个都是好颜色。
夏河一个大老粗,本来没怎么敢抬眼瞧她们,听到两人的话,他下意识的就瞅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夏枢没发现二叔的异常,见人没吃饭,忙热情道:“我喝完药得等一会儿才能吃,二叔先吃吧,等吃完饭,叫褚管家过来,说一说皮毛铺子的事情。”
“哎。”夏河收回视线,心中挣扎,面上笑着接下了夏枢的话:“你阿爹昨儿晚上和我说了,我寻思着这事儿可行,货源这块二叔保证能帮你联系上,你放心吧。”
夏枢大喜:“那就麻烦二叔了。”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
饭后,两人移步花厅。
“昨儿你走的早,二叔也没赶得上跟你说话。”夏河道:“不过今儿见你在侯府里的情况,也放心了许多。”
夏枢昨儿生气离开,今儿回想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并不后悔。
他没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昨儿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完了。”一提到这个,夏河就脸上放光,佩服道:“侯府的下人办事就是不一样,干脆利索。昨儿上午,那些在村里聚众闹事的人就全被收押了,估摸着得吃些苦头才能放了他们。蒋春、蒋盛以及蒋老太婆,被关进大理寺,后续得等审讯结果出来。小枢……”
夏河脸上挂着喜意,激动道:“这次真的要多谢双婿了。”
“你二婶爹娘给她留的田产,已全从蒋干那里夺了回来。”
“真的?”夏枢惊喜。
二婶的爷爷奶奶是蒋家村人,只有二婶的娘一个闺女,家里又有几十亩田产,为了把田产留给闺女,就给二婶的娘招了赘。
只是二婶的娘和爹也只生了二婶一个闺女,本来也是打算给二婶招赘的,但两人没熬住,在二婶十岁的时候就去了,留下二婶一个人被蒋干接到家中养着。
蒋干为了贪下二婶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不承认二婶的娘招赘了就有继承权,不仅不叫二婶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还一直想把二婶嫁出去。
二婶一个孤女没办法,田产被蒋干把持着,没人愿意做她的赘婿,大闹一场后,逼得蒋干答应让她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她也妥协,田产让蒋干帮忙管理着,她嫁人。
后来二婶在村里待不下去,就嫁给跑商歇脚在蒋家村的二叔去了北地。
北地饥荒,夏家一家子又跟着二婶回到了蒋家村。
一来一去都二三十年了。
二婶也终于拿回了她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
“千真万确。”夏河咧开嘴笑道:“昨儿你二婶激动的一晚上没睡,今儿早上见侯府派马车来接我,还高兴的不行,要我好好谢谢双婿呢。”
夏枢也为二叔二婶高兴,有这四十多亩田在,二叔二婶就可以在蒋家村扎根了。
若是他这边粮铺再开起来,帮助二叔把村长坐稳,他们一家子就再也不用天天担心被人赶来赶去了。
“太好了。”他道。
“可不是。”夏河笑道:“自你嫁进侯府,咱家真的不一样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夏枢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特别感谢褚源。
如果没有褚源愿意善待他,他家人现在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褚源太好太好了。
夏枢一想到他,就觉得心窝里都是暖暖的,怎么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人还这么好呢。
“既然侯府对咱家有恩,小枢,咱也不能愧对人家。”夏河道。
夏枢道:“我晓得的,我会好好待褚源,把他照顾好。”
他笑了一下:“昨儿晚上,夫君还说叫我过两天去府里学堂识字,将来打理产业。我想着以后要好好学,把和夫君的小家撑起来,让他在银钱上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河敛了笑,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要尽快给侯府添个孙子,给侯府开枝散叶。”
夏枢收起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枢,双儿本就不是易孕体质,你还体寒,恐怕更是如此。”夏河被他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头皮有些发麻,但想到媳妇蒋氏的嘱托以及侄女殷殷切切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道:“你阿姐是女子,易孕,你若是不愿她做平妻,也可让她进侯府做个妾。她性情温善,要是有了孩子,也可以抱到你膝下抚养……”
“做妾?”夏枢都想冷笑了:“二婶竟然同意了?”
“你二婶当然不同意,但是你阿姐……唉!”夏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你阿姐长得好,咱家这么些年来没本事,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上次差点儿就被……”
夏河抓了抓头发,语气艰难地道:“她想进侯府和你做个伴,说哪怕是做妾,给你做个丫鬟……我看你那丫鬟都穿着绸衣……”
“行了,别说了。”夏枢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什么表情来应对夏河以及丫鬟们了。
红杏和红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震惊于少夫人家中人的算计,同时又尴尬的不行,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你们先出去吧。”夏枢从难受中回神,挥了挥手。
红杏和红棉顿时松了口气,忙低头小跑着出了花厅。
夏枢见人走了,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夏河:“二叔,你来找我没用。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想进侯府做妾,你得看阿爹同不同意。二叔,说句难听的话,不止我,就是你和二婶都没资格来管她的婚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夏河老脸一红,一瞬间觉得脸皮子都没法搁了,呐呐道:“她不是从小跟着你二婶……”
“一,她的婚事绕不开阿爹,你们想怎么着,都要经过阿爹的同意。”夏枢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二,褚源和我的婚事是皇上赐婚,侯爷同意的,她若是想凭借褚夏两家的婚约进侯府,那就需要你们上报皇上,让皇上来判断他是否给夏家赐错了婚。”
夏河吓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你莫乱说!”
夏枢冷笑道:“我乱说?我看你们倒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意的很呢。”
“小枢。”夏河急了:“二叔错了不成吗?你别再提了。”
夏河现在也是心慌了。
他昨晚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侄女哭的眼都肿成核桃了,大哥黑沉着脸,媳妇一脸心疼地抱着侄女,气氛非常差劲,他自然要问明情况。
这一问,就晓得了自家媳妇和侄女的打算。
大哥是坚决不同意,夏河从小到大都听大哥的,也觉得夏枢一个人嫁入侯府就够了,没必要把大哥家里的姐弟俩都送入侯府,大哥膝下没人养老。
但是大哥走后,侄女又哭起来,媳妇也跟着闹腾,他就心软了。
今儿个一看侯府过的日子,他就想着干脆遂了夏眉的愿吧,看侯府丫鬟的日子都比外边普通人家姑娘的日子好,夏眉又是个长得好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得了褚源的喜爱,生下一两个大胖小子呢,那样不管是夏眉还是夏枢,在侯府后院就都算有了依靠。
只是夏枢刚刚那一通说辞,真的把他给吓到了。
“是二叔考虑不周了。”夏河擦着脑门上的汗,慌道:“你跟你那些丫鬟们打个招呼,叫她们莫到处传话。”
夏枢垂眼:“刚刚二叔不避着丫鬟们讲那些话,我也知道你的用意。”
他道:“不过是怕我不愿她嫁入侯府,不把她的意愿传达给褚源,所以才当着丫鬟们的面说这件事,想着通过丫鬟们的嘴透到褚源那里。”
若是褚源是个好色的,一听有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的姑娘愿意嫁他,说不得就心急难耐地把人娶了回来。
但褚源不是好色的,他内心温柔又有担当,所思所想都是不要耽误了别人……
夏枢既为褚源难过,又为他骄傲。
这样的男人太好了。
夏枢承认自己自私,想独占褚源,但褚源若是非要娶别人做平妻或者妾,他夏枢绝不会反对。
只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把褚源放心上就是了。
他会独自一个人潇洒,肆意地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关心侯府及褚源其他!
但是以侯府目前的现状,以后面对的明枪暗箭不会少,他们夏家若想在侯府的任何风波里全身而退,根本不能在皇上赐婚后又擅自嫁一个女儿过来。
那些未知的危机,家里人除了阿爹都不知晓,夏枢也不能说出去,但这不是二叔二婶以及阿姐把他的心思想的那么阴暗,进而算计他的理由。
夏河不料他把自己的心思都摊开了来说,当真是既愧疚又难堪:“二叔错了,小枢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枢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在他们看来,侯府是个好去处,褚源是个好夫君,不过是他夏枢退让一步,夏眉的命就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可以获得以前从来不敢奢想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接受不了亲人的算计。
而且这不仅是对他的算计,还有对褚源的算计。
他不想看见夏河,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
夏枢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亲人厌烦和心凉。
先前那么苦的日子,一家子就算偶有龃龉,日子也过得很和睦、团结。现在呢,不过是经历了个赐婚,日子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争端越来越多,感情的裂缝却越来越大……
他站起身来,神色厌倦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一会儿铺子的事就由褚管家来和二叔商议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若是二叔认为我没帮阿姐嫁入侯府,是我有问题,就不想帮着皮毛铺子联络货源,也可以直接回去,侯府的小厮会驾着马车在东角门等着。”
这话太过诛心,他一说完,夏河就心里一咯噔,彻底慌了:“小枢,二叔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也是夏家……”
夏枢根本不看夏河,也不听他说话,袖子一甩,直接大步离开了花厅。
第28章 【VIP】 ……
花厅外的红杏和红棉一看夏枢出来, 赶紧跟上:“少夫人。”
夏枢心里憋闷,一阵疾走,直到冲回到卧房, 抱着狗狗玩偶, 心里才好受了些。
“少夫人?”红杏和红棉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夏枢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慌张。想了想, 她们道:“少夫人,今儿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也不会告诉少爷。少夫人放心, 我们一定会帮着少夫人防着那些想抢少爷……”
“你们告诉他吧。”夏枢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中的情绪。
红杏和红棉一愣,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单纯, 忙急道:“不能告诉少爷, 万一少爷动了心思, 少夫人你这才成亲几天,还没有孩子, 没个保障……”
“他不会娶别人的。”夏枢道。
“不会娶别人?”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说法太天真了。
红杏劝他:“少夫人你莫犯傻,少爷虽然宠你, 不愿意娶别人,但侯府就只剩少爷和二少爷了,没有孩子, 迟早有一天侯爷和夫人也会让少爷另娶他人, 给侯府开枝散叶的。少夫人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尽快给少爷生个孩子。没孩子之前,一定要对那些有企图的人严防死守。”
红棉也道:“少夫人莫看淮阳侯府褚家是百年世家, 实际上侯府旁支血脉几乎断绝,而嫡支血脉也只剩少爷和二少爷两个了。现在少夫人新婚,侯爷和夫人不会说什么,若是一年半载的,少夫人还没消息,少爷就算不想另娶,也由不得他了。”
夏枢怔怔的,没说话。
红杏和红棉见状,只好退出了卧房。
夏枢抱着玩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翻他的小箱子。
他第一次嫁人,没有阿娘教导,也不晓得嫁人之后夫君要纳妾或者再娶平妻,他该是个什么态度。
看二婶想把他阿姐嫁到侯府做平妻,想来是不在意二叔娶平妻的。
但夏枢在意,他想霸占褚源,想让褚源只娶他一个。
至于褚源将来会不会娶别人,娶了的话是自愿的或者是被迫的,夏枢目前不想去思考自己到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若是褚源娶别人的时候,侯府没出问题,不说新娶进来的人会怎样,就是他家里的二婶绝对会骂他吃里扒外不帮阿姐,阿姐也绝对会怨怪他。
夏枢了解两人,知道以阿姐细腻敏感、动不动掉眼泪的性子及二婶护短的模样,绝对会闹的他鸡飞狗跳,让他天天不安生。
到时候他估计得承受侯府和家里的双面夹击,焦头烂额。
阿爹……
算了,阿爹跟他一样的性子,说理说不清,既不能骂人又不能打人的时候,只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直接背着包袱远远离开糟心之地。
褚源现在对他好,他记得这个情,同时也会好好待褚源,但将来谁都说不准,毕竟就算是亲密的家人为了某些利益都会算计他,旁人就更不可能按照他的意愿来行事了。
所以不管褚源有多好,他都不能依赖他的好过活。
人心易变,他二叔二婶还有阿姐就是例子,他得依靠自己过活。
为了将来不出现被侯府娘家双面夹击的情况,夏枢觉得他得做好两手打算。
一是铺子要继续开,攒钱养褚源,帮二叔站稳脚跟,同时也给自己攒点小私房,二是武艺也不能放下。
万一两边都闹腾他,让他不能安心过日子,他就买把刀,直接背着包袱,出去闯荡,不管是跟阿爹一样跑镖,还是给人做护卫,只要养活得了自己,能顺便帮他那可怜的阿爹找找阿娘就成。
夏枢的心愿很简单,有一块田,有一个安稳和睦的家,家里有他想保护的也愿意维护他的人,大家一起安心过日子,就足够了。
若是心愿没法达成,他就不考虑其他了,专心孝顺他阿爹,帮他阿爹找阿娘得了。
反正日子都是要过的,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总要有个念想,有个目标。
夏枢想通之后,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
他把箱子里的粗布短打拿出来换上,合上箱子就出了卧房。
“少夫人!”一看他的打扮,红杏和红棉就慌了,手足无措道:“你要回娘家吗?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夏枢笑了一下,他伸了个懒腰,短打虽然布料粗糙刮人,但穿着就是比宽袍大袖的锦衣利落。
他边活动着胳膊腿,边道:“我想练一练,好久没练武了,身体都上锈了。”
侯府给他准备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穿着是好看,干活儿动作起来就不太方便。
“练一练?”红杏和红棉同时一愣。
两人都以为他为刚刚的事情生了气,要回娘家,没想到他竟然要练武?
虽然少夫人一个双儿练武听着有些怪怪的,但见他心情不像刚刚那么低落,两人都松了口气,忙热情道:“府里有个小校场,虽然荒废了,但地方天天都有人打扫,也宽敞……”
“带我过去。”夏枢豪爽挥手。
夏枢先前转过侯府,侯府面积不小,主人却少,东南角的许多小院空着没人住,大门都是锁着的,所以他也就没到东南角的校场看过。
“校场旁边的院子先前是三爷住的。”红棉给低声给夏枢介绍:“后来三爷没了,院子就空下来了,旁边的校场没人用,也荒废了。”
“三爷?”夏枢没听过这个人:“是侯爷的弟弟?”
“是。”红棉脸色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就变成了自豪神色:“三爷和大爷一样,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呢。”
侯府的大爷褚风,夏枢听他阿爹讲过,是个像老侯爷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从小就被侯爷带在身边,在战场上长大,戎马倥偬,战功卓著,二十多岁官拜骠骑大将军,带领李朝将士,击破异族大军,歼灭异族王室,使得异族分裂,此后多年未能再集结起大规模的军事力量侵犯李朝,李朝北地得以喘息,褚风以此成为李朝百姓心中的大英雄,淮阳侯府的声名也达到最盛。
可惜褚风多年征战,伤病缠身,击败异族之后没多久就旧伤复发,英年早逝。
李朝百姓扼腕叹息,痛哭流涕,自发为褚风在各地设了祠堂,定期祭拜。
夏枢的阿爹曾在褚风手下当过兵,非常佩服这位继老侯爷之后的李朝战神,日常会念叨几句,所以虽然夏枢出生的时候,褚风大将军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他依旧对褚大将军印象深刻。
但褚三爷……
他还真没听过。
“三爷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他好奇道。
“永康元年。”红棉顿了一下,垂眼道:“战死沙场。”
夏枢心道怪不得,永康元年他才刚出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他阿爹那个时候已离了北地,对这个在北地打仗的三爷不熟悉也是正常的。
不过褚家的那两位爷去世的时候年纪轻轻,都尚未成亲,那一代的男人就只剩侯爷褚霖一个,褚霖膝下也只有褚源和褚洵……
“少夫人。”红棉叫了声。
夏枢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红棉咬了一下唇:“以后若是有人说三爷的坏话,你一定不要信。”
夏枢一愣,眉头皱起:“坏话?什么坏话?”
红棉没说是什么坏话,她坚持道:“就是一些坏话,像外边传少爷的那些一样,都不要信。”
她眼眶有些红:“褚家的男人没有孬的,外边的那些流言都是没安好心。”
夏枢从来就怕姑娘哭,忙安慰她道:“我知道,我一个褚家的少夫人当然会相信自家人,相信别人骂自家的话,那不是傻子嘛。”
红杏也忙道:“红棉姐姐莫哭,我们都不会搭理外边那些说坏话的人的。”
红棉有些不好意思,她擦了一下眼角,开始转移话题道:“校场里日常都摆了一些武器,也没有人动,少夫人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平常她是不可能说出让少夫人一个双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武器的话的,话题转的太急了。
夏枢也没发现,一听有武器,高兴的不行。
他这个没见识的双儿,之前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他阿爹手上的那把刀了,但阿爹却把刀给当了,换了银子买铺子给他做嫁妆——想到这个,夏枢当即就做了决定,等铺子赚了钱,他就把阿爹那把刀给赎回来。
校场占地不小,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旁边果然摆了个武器架,架子上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都有。
夏枢激动地取下一把刀,叫红杏和红棉离远些,便开始唰唰武了起来。
红杏和红棉本也只是当夏枢心情不好,想发泄发泄,现在看他武起刀来虎虎生威,顿时满眼震惊。
这一武就是半天,夏枢武的是酣畅淋漓,心情畅快无比,连中午都多吃了一碗饭。
中午午休过后,夏枢就顶着大太阳又跑到了校场上,开始扎马步,耍枪弄剑。
侯府里没有长辈管着,红杏和红棉怕他静下来又想起早上的不快,见他得趣,也不敢扰他,尽职尽责地端水倒茶,忙前忙后地擦汗照顾。
这一耍就是一个白天。
天黑下来之后,活动了一天,身上又酸又痛但特别畅快的夏枢收了招式,离开校场回了他和褚源的小院子。
晚上褚源会回来,夏枢想等他一起吃,叫丫鬟们准备了洗澡水,好好地洗了个大澡。
谁知道洗完澡,刚穿好衣服,院子里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的?”没一会儿,褚洵个愣头小子手里握着刀,在红杏、红棉一众丫鬟们的阻挡下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外间。
丫鬟们都快吓哭了:“二少爷,你这是要干嘛?”
夏枢也被唬了一跳,拳头一握暗自警惕,打算若是这小子找打,他就趁机好好揍他一揍。
孰道,刚拉开架势,就见那货他一脸怒气地道:“谁准你碰我校场上的东西了?”
“校场上的东西是你的?”夏枢一愣,他看了一眼红棉。
“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褚洵气的脸红脖子粗,怨愤道:“你一个只会哭唧唧不中用的双儿,抢了大哥不说,还要抢我的校场,你……我告诉你,你不要再玷污我褚家的校场!”
夏枢:“……”
这货每次开口,夏枢都想胖揍他一顿。
“合着你觉得你大哥娶了我,已经被我玷污了?”夏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褚洵脸皮子一下子涨得通红,又气又怒:“你……我没这么说过。”
夏枢不搭他的话,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能那么龌龊?”
“小爷是那种人吗?小爷就算再流氓,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夏枢一副你无理取闹的模样,义愤填膺地拍胸道:“只要你哥没对小爷动心,小爷就算再好色,哈喇子直流,流出一条护城河,环绕京城好几圈,小哥也不会动你哥一根手指头,你哥也永远是清白之身。”
他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正气凛然:“小爷虽然好色,但绝不强取豪夺。”
褚洵:“……”
提前回来,刚到房门外的褚源:“……”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 ……
“你们在干什么?”褚源嘴角抽了一下, 装作没听到某个小流氓刚刚的话,板着脸进了屋。
“大哥,他好生流氓……”褚洵一看大哥回来了, 赶紧如见救星般的迎上去, 既囧又气,委屈巴巴道:“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个双儿,他……”
褚源沉了脸:“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褚洵一噎, 顿时更委屈了,但还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咕哝:“要尊重大嫂。”
“但是……”他猛地抬起头, 控诉道:“他用了我的刀, 动了我的武器,还去了校场……我的东西不许别人碰!”
夏枢放飞自我被抓了个正着,原本脸红的滴血, 见褚源进屋, 脸撇向一边, 没敢看他。
此时听到褚洵的话,不由得有些愕然, 忙向褚源解释道:“我不晓得那是他的,不能动。”
红棉此时也慌了,忙跪下道:“少爷, 都是奴婢的错。先前夫人命令禁止二少爷去校场,校场就空了下来,奴婢以为那处没人用, 见少夫人心情不好, 便带了他去……”
“都是奴婢的错,少夫人完全不知情,是被奴婢带去的。”她爬伏在地上, 吓的身子直抖。
褚洵顿时有些讪讪的,但很快就梗着脖子道:“要是没人用,怎么会每天都有人去打扫,各类武器也天天保养……”
他的声音在褚源越来越沉的表情下,逐渐消了音。
“你们都出去吧。”褚源神色淡淡地“看向”红棉。
红棉登时松了口气,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红杏身后小跑着出了屋。
呼啦啦的一下子,屋里就只剩褚源、夏枢、褚洵三人了。
夏枢有些懵,他抓了抓脑袋,有些无措地跟褚源保证道:“我今儿不晓得,以后绝对不会再动他的东西了。”
褚源向他伸出手。
夏枢一愣。
这还是褚源头一次主动亲近他呢。
心里一喜,赶紧上前抓住,声音里带了些小雀跃:“怎么了?”
褚源摸索着,慢慢把手移向他的脑袋,揉了揉,温声道:“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他一提,夏枢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夏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原本是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
褚源笑了一下:“我去洗个澡,你先去饭厅,我等一会儿就到。”
夏枢想问褚洵这件事怎么办,但见褚源没打算在他面前提的样子,就嘿嘿笑道:“那我就先去了,你们快点儿过来。”
“好。”褚源温声应道。
夏枢瞥了一眼褚洵,见他正梗着脖子,没有回话的意思,便撇了一下嘴,走了。
夏枢走后,褚洵低声嘟哝:“他有什么好的,你竟然对他笑,说话还那么温柔。”
褚源神情冷冷地道:“五百张大字。”
“他……”
“一千张!”
褚洵顿时怂了,手忙捂住嘴,可怜兮兮地求饶道:“我不说他坏话了,大哥你别再往上加了。”
褚源不为所动:“没有下一次了。”
褚洵顿时白了脸。
“褚洵,我说过,你若能接受这个大嫂,就要像尊重我这个大哥一样去尊重他,甚至是去保护维护他。”褚源声音隐隐带着怒气:“你若不能接受他,可以离远些,但你不能口头上欺辱他,行为上排挤他,甚至找着一个借口就想来找他的茬,为难他。”
“大哥,我……”褚洵瘪了一下嘴,还是忍不住气道:“我就是为你感到委屈,凭什么是他,凭什么非要你娶他,那么多好双儿好姑娘……”
“如果不是他……”褚源表情淡淡的送出一个炸雷道:“我是不会成婚的。”
褚洵一愣,难以相信地道:“不会成婚?”
“为什么?”他问完之后,立马想到一种可能,急的走到褚源跟前:“大哥,阿娘虽然对你严厉了些,但她并没有说不想让你当世子,你不用娶双儿来跟他怄气……”
“褚洵。”褚源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今儿晚上莫吃饭了,好好醒醒脑子。另外,一千张大字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去校场。”
“大哥!”褚洵哀嚎一声,觉得天都要塌了。
夏枢并不知道褚家两兄弟之间的对话,喝完药之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褚源就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走过来。
夏枢从高景手里接过他,把他引至座位上,然后高高兴兴地在他旁边坐下:“这是我们成婚以来,第一次一起吃饭呢。”
褚源一愣,内心顿时有些愧疚。
正想说什么呢,嘴唇便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给戳住了。
“平时都是谁喂的你?今儿由我喂你吧。”夏枢手持一个细瓷调羹,里面是一勺粳米粥,大咧咧戳在褚源嘴边,眉眼生光,一脸的跃跃欲试。
夏小枢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趁着吃饭喂饭,给褚源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温柔体贴,证明先前那个放飞自我怼到褚洵怀疑人生的夏枢只是褚源的错觉。
褚源:“……”
他忍了一下,到底没忍住:“……我是有眼疾,手又没断。”
夏枢挠了一下脸蛋,遗憾道:“好像也是哦。”
他刚想放下调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道:“你自己吃饭,难道就不怕戳到鼻孔里吗?”
褚源:“……”
其实上一辈子,两个人短暂的相伴逃亡期间,他有好多次都想捂住这双儿的一张嘴。
但考虑到太过失礼,褚源到底忍住了。
想想先前刚回来的时候,听到这小流氓的一通豪放言行,再想想褚洵被怼的哑口无言……
原来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一开口就能怼死人不偿命的德性了。
不过褚源想,现在这种被招惹了就拉开架势,劲头十足地开口怼人,嘴巴上绝不吃亏的模样,总比上一辈子吃足了亏,憋出了一身刺,开口就能扎死人的强。
“对了。”夏枢左右看看,总算发现少了一个人:“褚洵呢?”
他往门口探了探头:“他不吃饭吗?”
褚源慢慢抚着小瓷碗,随口道:“今儿先生布置的功课没做完,回去补功课了。不用管他,他饿了自然会找吃的。”
“哦。”夏枢忍不住感慨:“看来去学堂也挺辛苦的。”
他心道若是褚洵以后少些招惹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少挤兑那愣头小子一些。
褚源不置可否,说道:“不是肚子饿了吗?赶紧吃饭吧。”
“哎,好的。”夏枢笑眯眯地端起碗,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粥,又吃了一口小菜,极力赞美道:“好香,好好吃,你也赶紧吃。”
褚源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听他如此夸张,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得端起碗,也小小地抿了一口粥。
红杏和红棉见他动了筷,忙高兴地上前,想帮着布菜。
夏枢却挥了挥手,拿起公筷,积极道:“我来,夫君想吃啥,我给你夹碗里。”
他嘴上继续叭叭:“你瞧瞧,虽然我外表粗放,内心其实挺温婉乖巧,体贴含蓄的。”
“是吗?”褚源似笑非笑:“哈喇子悄悄流成一条护城河?”
夏枢:“……”
“噗嗤。”丫鬟们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夏枢:“……”
夏枢脸红的几乎冒烟。
他根本没想到看起来挺冷淡矜持的褚源会拿这种话调侃他。
他是个荤素不忌的小流氓,但褚源可是个世家贵公子呀。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忍着脸发烫,脖子一梗,大方道:“我就是稀罕美人,对着美人的脸就特别有食欲,心情好。流流口水咋地啦?我又没肖想美人的清白……”
“咳。”褚源差点呛到。
随即耳尖微红地轻声呵斥他:“怎能如此肤浅。”
“我也不想只看颜色这么肤浅呀?”夏枢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这样……”
他忽地趴在饭桌上,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褚源,颇不要脸地嘿嘿笑道:“美人儿今儿晚上从了我,帮我医一医这肤浅的毛病?”
褚源:“……”
丫鬟们:“……”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褚某人顶不住了,故作镇静地起身。
夏枢见他才吃了一小口,也不敢再逗了,忙站起身来,热情道:“……别怕,别怕,我又不会真吃了你,吃饭也是很香的。”
褚源:“……”
丫鬟们:“……”
褚源彻底阵亡。
丫鬟们则是目瞪口呆。
没见过比少夫人还大胆的双儿了,竟然敢去调戏他们日常不苟言笑的少爷,竟然还叫他调戏成功了。
少爷的耳朵都红了。
不仅如此,少爷竟然没有生气!
丫鬟们五体投地,极为佩服。
少夫人太强了!
然而当吃完饭躺在床上,强悍的少夫人夏枢则哼哼唧唧了起来。
长时间没练武,今儿个忽地一练,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酸软无力,难受的紧。
褚源被他扰的睡不安生,捏了捏眉心,轻斥道:“叫你不知节制!”
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来,伸出手道:“被子掀开躺好,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夏枢:“!!!”
他吓的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抱着被子挡在身前,不敢相信道:“揉揉?”
褚源听到他的动静,不由得好笑:“怎地,不是很大胆吗?”
夏枢脸一下子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屁股悄悄往后挪了挪,小声嘟哝:“那又不一样,我还没叫人碰过身体呢,不习惯。”
褚源都被他气笑了:“怎么不一样,我还没被人调戏过呢,你让我习惯了?”
夏枢:“……”
他想起褚源最后被他调戏的耳朵通红,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
但是他才不要被揉呢。
大胆好色的夏小枢,怕自己会全身红成虾子,被褚源笑话。
他抱紧被子挡在身前,坚决道:“我害羞,不要!”
“你还知道害羞呢。”褚源嗤笑:“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打嘴炮夏枢从来不带怕的。
他不要脸道:“我内里本来就是个温柔含蓄的双儿呀,你不能肤浅地只看外表。”
一说到“肤浅”这个话题,褚源就有些阴影。
他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直接伸出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抓向了某个小流氓。
“啊!”夏枢惊了一下,眼见那只手迅猛袭来就在眼前,身子一翻就想闪躲。
但床铺太小,褚源的速度又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抓住了胳膊,摁住了腿脚。
夏枢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瞎子抓了,他挣扎着翻身,惊讶道:“你会武?”
褚源没有应他,抓住他乱动的胳膊,轻拍了一下:“隔着衣服,我又看不见,你老实点儿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夏枢沉浸在震惊当中,完全忘了自己要被按摩的事情,喃喃自语道:“竟然比我还厉害?”
但是褚源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摁下去,他立马回神,同时惨叫挣扎:“好疼!”
褚源手下不停,问道:“有你被陈刺扎了脚疼?”
“啊!啊?”夏枢正要惨叫脸红,闻言突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被陈刺扎了脚?”
褚源心道至少听你说过两次,怎会不知?
这一辈子手下这个小流氓趁他睡着,嘟嘟哝哝跟他小声抱怨着怕疼,还说被陈刺扎了脚之后差点哭唧唧。
上一辈子的那个大流氓则是在酒醉之后,回忆和阿姐的过往,苦笑着说阿姐很温柔,帮他挑扎到脚上的陈刺,帮他编草鞋,说一生最后的愿望就是找到失踪的阿姐。
相比起来,上辈子的大流氓虽然恣意,但满心的怨戾与沉郁,还是这辈子的小流氓比较鲜活,虽然有些欠收拾。
“红棉说你今儿个不开心。”他泰然自若地转移话题:“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夏枢却突然沉默了。
褚源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蹙:“发生什么事了吗?”
“褚源,要不你从了我吧?”夏枢抬起头来,抿着唇,有些难受地看着他。
褚源:“……”
“我想要生个崽崽。”夏枢道。
褚源手指一僵,就想收回手。
但手指刚一动,就突然想到刚刚给他按摩,他一个劲挣扎闪躲的模样……
一时无语。
就这种只会打嘴炮的“流氓”,崽崽能生出来吗?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了之后绝对是他被调戏的惨不忍睹。
褚源现在有这个觉悟。
某小流氓就是嘴巴厉害,但别看只有嘴巴厉害,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半晌,他放柔了声音,手下继续动作起来。
“我不是易孕体质,我怕你娶别人生儿育女……”夏枢把自己的自私说了出来,情绪低落道:“若是你娶了别人,我就再也不想欣赏美人儿了。没有美人,我就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哪里都不舒坦,哪里都不开心……”
前半句说的褚源心里一揪,想好好安慰小流氓,后半句就让褚源有些咬牙,想要收拾他。
但想到这小流氓情绪低落,他到底心软,于是面上不显,手下不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趴下,给他揉背。
“不用担心这个,不会娶别人的。”
上一辈子的惨状褚源没齿难忘,他这一辈子一心只在复仇和扭转淮阳侯府的命运上,别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考虑。
对了,还要照顾手下这个小流氓,让他一辈子安安康康、肆意开心地活着。
“可是万一我生不出来崽崽,侯爷和夫人要你娶别人生崽崽,怎么办?”夏枢纠结。
“他们不会管这个的。”
“但是侯府就只剩你和褚洵了,人那么少……”
“侯爷的愿望是一家子平平安安,他不会在意这个的。”褚源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淡的道:“夫人那边,你不用在意她。”
夏枢总觉得侯府的两个长辈怪怪的,此时听了褚源的话,更觉得有问题。
他迟疑着问道:“夫人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心结?”
他话语直白,也知道不太好,忙又解释道:“我从小跟着阿爹长大,和二婶不太亲近,后来长大了也不甚乖巧温顺,她就偏心我阿姐一些……”
他没有提二婶想让阿姐嫁给褚源的事,更没说阿姐愿意给褚源做妾的事,这种话他实在开不了口。
总有一种家人在算计褚源的感觉。
夏枢不想让褚源觉得夏家人得寸进尺,不知感恩。
但没想到褚源却道:“家里人让你为难了?”
“想通过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你不高兴?”
夏枢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一时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
褚源想到他上一辈子纠结在家破人亡的阴云里,到处流亡,寻找唯一生还、不知踪迹的阿姐……
这是个表面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双儿,内里非常的重感情。
他手下熟练地摁着他单薄的肩背,垂眼低声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这里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不叫你左右为难。”
夏枢:“!!!”
夏枢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他面无表情地道:“让你娶我二叔这个大男人做老婆,你也会满足他们的要求吗?”
褚源:“!!!”
褚源多年以来从容淡定的表情一瞬间龟裂。
第30章 【VIP】 ……
接下来, 夏枢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惨不忍睹的代价。
褚源冷着脸,把他翻来覆去地给揉了个遍。
夏枢被摁在床上,挣扎不过, 只能抱着狗狗玩偶哇哇惨叫, 大喊救命。
那个痛不欲生的惨叫声,把外间守夜的红棉吓的瑟瑟发抖,最后一咬牙冲进里间,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道:“求少爷放了少夫人吧。”
正摁着人, 用力按摩的褚源:“……”
抱着狗狗玩偶, 装模作样喊疼的夏枢:“……”
两个人都是一僵。
“糟了!”夏枢一拍脑袋,一跃从床上跳了起来,慌乱地拉着褚源的衣服, 急的在床上转圈圈:“怎么办?刚刚不该叫那么大声的, 明儿个外面又要传你家暴我了。”
褚源:“……”
红棉:“???”
他们住的院子靠近侯府院墙。
上次王嬷嬷不过惨叫了一声, 就被外面传褚源家暴他……
夏枢觉得明儿起来,褚源的名声绝对又要惨不忍睹了。
红棉傻眼了:“少爷没家暴少夫人吗?”
夏枢:“……”
褚源:“……”
夏枢看了一眼冷着脸的褚源, 尴尬地咳了一声:“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他连忙挥手:“红棉姐姐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红棉偷偷瞄了一眼脸冷的跟冰块似的少爷, 吓的嗖地一下收回目光,垂着头啥话也不敢说,爬起来拎着裙子就跑。
夏枢还在纠结褚源的名声, 扒拉着人家, 生无可恋道:“……怎么办?”
褚源已经给他按的差不多了,闻言也没什么表情,摸索着掀开被子:“早些睡吧。”
夏枢:“……”
夏枢有些怂怂的, 拿玩偶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大眼睛骨碌碌转,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没有。”褚源躺好,静静地闭上了眼:“褚洵那小子不用搭理他,他起的早,你俩碰不上。明儿个想练武的话,可以直接去,我叫褚管家给你准备好兵器。”
夏枢眼睛一亮,丢掉玩偶,嗷呜一声就扑向了褚源,开心道:“褚源,你太好啦!”
褚源伸手,果断地盖在他脸上,将他推开,轻斥道:“好好睡觉。”
“好好好!”夏枢立马顺杆抓住他的手,往床上一倒,被子胡乱一盖,就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褚源:“……”
他挣了一下……没挣开。
对方抓的紧紧的。
褚源无语:“……你不是说只要美人没对你动心,你就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吗?”
“呼噜噜……”夏小枢瞬间回以爆响的呼噜声。
褚源:“……”
原来还是个装聋作哑,说话不算话的小流氓!
第二天早上,夏枢起来的时候,褚源已经走了。
“少爷丑时走的。”红杏积极道:“说以后晚上都会回来,叫厨房备饭。”
“真的吗?”夏枢惊喜。
“真的。”红杏微微笑了一下,之后犹豫了一瞬,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夫人,对不起!”
夏枢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红杏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少夫人。”红杏不敢抬眼,愧疚道:“今儿早上少爷问我少夫人为了什么不高兴,我就……”
“就跟他说了?”夏枢表情淡淡的。
“嗯。”红杏哭道:“我对不起少夫人,我……”
“行了。”夏枢转过身,面向铜镜,不在乎道:“继续梳头吧。”
红杏一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少夫人,少爷已经知道了亲家二老爷的……”
“我所有的事你都可以告诉他。”夏枢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嫁入侯府不过几天,黑糙的脸蛋就已经变得光滑柔软。
头发不再枯黄,面色不再苍白,皮肤健康光泽,衬得一双黑碌碌的大眼睛,越发水润。
夏枢想,若是阿姐嫁入侯府,想必会变得比先前更好看,比他好看一万倍。
但是除了侯府和宫里的人,包括他阿爹都不晓得,这一场赐婚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夏家的女儿是不能嫁入褚家的。
要么是夏枢嫁入侯府,要么就是婚约作废。
家里二婶、二叔和阿姐的想法夏枢能理解,毕竟这么好的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机会,为啥不能让姐弟俩同时享有?
他们都简单的以为,只要夏枢让步,把夏家愿意再嫁一个漂亮好生养的女儿的消息告诉褚源,褚源就会心动,就会娶了夏家的女儿。
所以他们逼迫夏枢,并且以防夏枢只顾自己不顾阿姐,就当着丫鬟们的面说出夏家的打算,来逼夏枢必须跟褚源递送夏家的意愿。
夏枢是被伤了心的。
被家人算计,没有比这更能伤夏枢的了。
但是,毕竟是他的二婶、二叔和阿姐,阿爹不在的时候,照顾他养育他长大,他不可能为了这一件事情,就断绝关系。
他只是心凉了。
二叔的那些话,夏枢没法告诉褚源,他开不了那个口,但他又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瞒着褚源,变成了二叔他们眼中的小人。
红杏歪打正着告诉褚源,夏枢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
“少夫人嫁入侯府之前,少爷也是这么交代我们的呢。”红杏见他是真不在意,便擦掉眼泪站了起来,笑着继续帮夏枢梳头发。
“交代你们什么了?”夏枢一愣,没反应过来。
“少爷说,他的事情我们不用瞒少夫人,少夫人问什么,我们若是知道,就告诉少夫人。”红棉在旁边道。
夏枢一愣:“他这么说过?”
红杏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被交代了呢。”
夏枢鼻头突然一酸。
连家里人都对他有所算计,褚源却如此毫无保留地待他……
夏枢心里发誓,若是褚源没有娶别人,不管侯府以后如何,他夏枢都会陪着褚源上刀山下火海,永远不离不弃。
红棉感慨:“少爷真的很宠少夫人呢。”
夏枢揉了一下酸涩发烫的眼睛,撇嘴道:“……你昨儿还怀疑他家暴我呢。”
红棉:“……”
红棉顿时红了脸,低声嘟哝:“是昨儿个少夫人叫的太大声了……”
“叫的太大声了?”红杏惊叫,随后脸一红,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瞥了夏枢一眼,不好意思道:“那少夫人今儿可得好好补一补身子。”
夏枢:“……”
是不是哪里不对?
吃过饭,夏枢稍稍消化了些,便带着红棉和红杏去了校场。
昨晚褚源帮他按摩,他疼的是死去活来,但一觉醒来,身上的酸疼不适几乎没有,别提多利索了。
所以他麻溜地跑到校场,想看看褚管家给他准备了什么兵器。
但看到校场武器架上那把刀把上缠着红布的大刀时,夏枢还是惊住了。
他箭步冲向武器架,一把将刀拿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
“我阿爹的刀怎么会在这里?”他高兴的都快晕了,大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刀,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这把刀是阿娘送给阿爹的,阿爹带在身边近二十年,日常都爱护的不得了。
为了给他凑嫁妆,阿爹才把刀给当了。
夏枢既感动又心疼阿爹,打算等赚了银子就把刀给赎回来,还给阿爹,让阿爹带在身上继续当个念想。
没想到还没赚到钱,刀就跑侯府里了!
夏枢激动的不能自已,连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褚管家微微一笑:“少爷先前带回来的。”
夏枢:“……”
他抿了一下唇,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麻烦褚管家了。”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褚管家行了个礼,就告退了。
等褚管家一走,夏枢就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夏枢抱着刀围着校场就疯狂跑了起来,边跑边叫:“啊啊啊啊啊啊褚源太好了,我好喜欢美人儿呀!”
红杏&红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悄悄捂住脸,就当不认识场里那个跟个小疯子似的撒欢的人。
夏枢兴奋了一天,晚上褚源回来的时候,他直接一把扑了上去。
“褚源,我好喜欢你!”他笑弯了眼,抱着褚源的腰又蹦又跳,把褚源一丝不苟的官服给蹭的起了皱。
褚源从来没和人这么亲近过,夏衣单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他什么都能感受到,甚至包括对方“咚咚咚”的心跳声,一时之间,整个人都要僵了。
他身子绷的紧紧的,冷着脸,一把拎住小流氓的后衣领,冷斥:“还不放开,成何体统?”
脸色虽冷,但手上却没用劲,夏枢个牛皮糖粘的依旧紧紧的。
要是以往,夏枢肯定要怂的一把跳开,然后胆战心惊是不是惹了褚源不高兴。
但此时,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褚源是不会生他气的。
他暴露出来的所有本性,褚源都不嫌弃。
不仅如此,褚源还在试图包容他这些和褚源所受教养格格不入的行为。
夏枢吸了吸鼻子,脸蛋大胆地在褚源胸膛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褚源,我想染指你的清白了。”
褚源:“……”
事实上,夏枢一个只会打嘴炮的流氓双儿当然没能染指美人成功。
他被褚源毫不留情地拎着后衣领,提溜到墙边,面壁思过去了。
褚源板着脸训斥他:“从明儿开始,再敢如此,你就和褚洵一样,一百张大字。”
夏枢个臭不要脸的丝毫不怕,立马歪着头笑嘻嘻道:“如果一百张大字就可以抱美人儿一下,我愿意!”
褚源:“……”
他哼笑一声:“那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