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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21122 字 10天前

第24章 【VIP】 入V

回京的马车上, 夏枢抱着腿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现蒋氏的话。

“眉子这相貌,十里八乡哪有人能配得上她, 把她说给乡野村夫, 一次也就够了,怎么能有第二次?若是她够不上条件好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褚夏两家有婚约, 她原本也是能嫁与褚源的,只是叫小枢给抢了先。再者, 褚源本就要三妻四妾, 他可以娶别人,为啥就不能叫他因着褚夏两家的婚约,娶了眉子?”

“小枢是双儿, 不好生育, 若是没个孩子, 他就无法在侯府后院立足。把眉子嫁过去,他们姐弟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而且眉子生的孩子也可以照着小枢,不叫他在后院吃了亏。”

“小枢,你不能这么自私, 你是抢了你阿姐的机会才嫁了好人家,但你阿姐还在受苦呢?你得帮帮她。”

“你不是说要保护你阿姐吗?帮她嫁给褚源,让褚源保护她, 这才是真正的保护她。”

“你阿姐长得那么好看, 性子也温柔可亲,只要褚源一接触她,肯定会喜欢她的。”

……

“少夫人, 你在听我说话吗?”

凉风袭在脸上,激得夏枢一颤,茫茫然从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红棉,怎么了?”

红棉无奈地抖了抖手里的小册子:“还要不要听我念这个啦?”

夏枢瞧着她手中的小册子,抹了把滚烫的脸,稍微清醒了些:“不好意思,你继续。”

红棉轻轻叹了口气,在他旁边跪坐下来,没有按他的话继续,而是拿小册子当扇子,给他扇起风来:“少夫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还心不在焉的。”

夏枢没好意思说自己就喝了一杯,他的头晕晕乎乎的,还炸着疼,难受的紧,不由得抚着额头问道:“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召见我?”

红棉摇了摇头:“不晓得,懿旨是直接下到夫人那里的,她会在宫门外等着我们。”

“不是说进宫要焚香沐浴吗?”夏枢打起精神:“我这样直接过去合适吗?”

红棉道:“事急从权,少夫人不用担心,只要衣着整洁干净即可。”

这也得亏红棉想的周到,到蒋家村去接他的时候,拿了府里制的衣服,叫他换下了身上穿的那身粗布麻衣,不然第一次进宫,肯定得丢大人了。

当时蒋氏说完要夏眉嫁与褚源做平妻,夏枢震惊之下未及反应,夏海就砰地一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我不同意!”

蒋氏是个急性子,一看夏眉听了夏海的话哭了,自是一顿好吵。

但夏海坚决不同意,蒋氏也没办法。

然后就开始拉着夏枢,想从夏枢这边下手,让夏枢劝褚源娶夏眉。

夏枢真是又怒又气,但自己的亲人,他没法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直接动手揍人或者掀桌走人。

他坐在那里,看着呜呜呜哭个不停的阿姐和嘴巴不停张合一个劲儿的劝他给自己夫君纳平妻的二婶,觉得亲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脑袋炸着疼,心里也憋闷的难受。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红棉带着两个粗使丫鬟到了,说皇后下了懿旨,要他立即进宫。

他当时只想赶紧离开那个地方,也没多想,换上红棉给带的衣服,和阿爹打了招呼,就直接走了。

现下坐在马车上,注意力从那糟心事儿移走,才关心起进宫的事情。

“红棉,你继续给我念小册子上的东西吧。”夏枢搓了把脸,认真起来:“不能进了宫,啥也不知道,万一不小心给夫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怎么办?”

红棉打开册子,笑道:“其实少夫人不用担心,少爷厉害着呢,宫里的皇上和娘娘都很喜欢少爷,日常赏赐都没断过,这京城里头的人精们都心里门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淮阳侯府的少夫人。”

夏枢瞪大了眼睛:“夫君这么厉害吗?”

“当然啊。”红棉笑道:“少爷可是才刚及冠的年纪就担任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呢,这份能力,京里无出其右。”

夏枢一直对官位品级没什么概念,但听红棉夸褚源厉害夸了两次了,自己还不知道厉害在哪里,当下就不服气了,袖子一挽,来了兴致:“红棉,念,我要知道夫君有多厉害。”

红棉:“……”

少夫人真是说不出来哪里特别,但就是各种反应都好可爱!

红棉想,若是她是男子,她肯定也会喜欢少夫人这样的双儿的。

不过红棉也就是想想,见少夫人眨着黑碌碌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忙收起乱飞的思绪,咳了一声,开始认真念起小册子上她专门整理出来的官阶品级以及相对应的官员名字、年龄等信息。

京官不少,直到他们和王夫人汇合,那小册子才念到头儿。

“知道这些也对你没用。”王夫人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闲闲地看着自己涂了丹蔻的长指甲,悠悠道:“在宫里少说话才是正道。”

夏枢现在已基本确定王夫人非常不喜欢自己了,也没有凑到她跟前,只垂着眼,冷淡又疏离地行了个礼:“多谢夫人指点。”

“嗤!”王夫人撇了一下嘴:“这种做派,褚源教的?”

夏枢想到褚源告诉他,王夫人这人冷淡她几次,她便不会再找上来。

见王夫人这么说话,估摸着褚源平时也没少冷淡她。

想了想,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回夫人的话,我和夫君心有灵犀。”

王夫人噎了一下:“……心有灵犀?”

心里则忍不住大骂:不要脸!

夏枢仿佛不知道她的腹诽,淡定点头,死不要脸地承认道:“回夫人的话,是。”

王夫人:“……”

太不要脸了!

教养所在,骂人词汇有限的王夫人忍着心绞痛,身子一转,直接不搭理这不要脸的货了。

夏枢清静了,就冲红棉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凑到角落里,他低声道:“你再给我念一遍,有几个没记住。”

红棉原本忍笑忍的辛苦,闻言则嗖地一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奴婢就念了一遍,少夫人都记下了?”

夏枢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地小声道:“都说了有几个没记住。”

但红棉还是受到了惊吓。

然而让她更受惊吓的是夏枢接下来的话:“你从光禄寺少卿那里开始念,刚刚你说侯爷是光禄寺少卿,我走了一下神,在想哪个侯爷,就错过了好几个,你把光禄寺少卿往下的五六个重新念一下,我记一记。”

红棉:“……”

呜呜呜呜少夫人这记忆力也太可怕了吧?

夏枢不知道红棉心中的震惊及所受到的打击,等红棉神情恍惚地念完了光禄寺少卿下面的六个官职和人名等相关信息,他就让她停了下来,说道:“我全部背一遍,你看看是否有遗漏。”

红棉:“……”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册子,听着少夫人流利的背诵,整个人已经无欲无求,不想再表达什么了。

宫门距离后宫不近。

一路上经过好几重盘查,他们也换了好几种代步工具,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到达了皇后的居所椒房殿。

椒房殿内欢声笑语。

夏枢低着头跟着王夫人进去的时候,欢声笑语嗖地一下全停了,变成了窃窃私语。

夏枢酒醉上头,耳朵不那么灵敏,听不仔细,但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的目光却连个遮掩都没有,肆无忌惮的很。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夏枢随着王夫人的脚步跪拜了下去。

“这是源儿刚娶的媳妇夏枢是吧?快起来到本宫这里,让本宫好好瞧瞧。”高位上面目慈和的皇后笑眯眯地冲夏枢招了招手。

“是,皇后娘娘。”夏枢低着头,站起来,走向高位上的贵人。

夏枢也没敢靠太近,站在距离皇后三尺左右的位置,微微抬起了头。

此时的他发丝凌乱,脸颊上因醉酒染着两团红晕,眼神也有些微迷蒙,身上不止带着酒味,仔细闻还带着饭菜味,形象别提多糟糕了,任何长辈见了恐怕都会要训斥两句。

夏枢表面上愣愣的,内心里实际上已紧张到了极点,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自己可千万别得罪了这些贵人,给褚源惹麻烦呀。

虽然他也搞不明白为啥正在回门呢,却突然要召见他,连拾掇的时间都没给,就急吼吼地叫他过来,但内心确实慌的要死。

他紧张的不能自已,四五十岁的皇后眯着眼打量了他一圈,却和下首的贵妃笑道:“不错,是个好孩子。”

风韵别致的贵妃捂嘴一笑:“皇上亲自赐的婚,自然是好的。”

夏枢:“……”

白紧张了?

他一脑袋雾水,想回头和王夫人来个眼神交流。

但脑袋还没动呢,就见皇后敛了笑,淡淡道:“本宫喜欢这孩子,一时情急把姐姐给忘了,姐姐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去后面坐着吧。”

夏枢心想,皇后不是最大的吗,她在问谁叫姐姐?

正疑惑呢,就听王夫人冷淡克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皇后娘娘。”

夏枢:“!!!”

皇后竟然叫王夫人为姐姐?

而且两人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夏枢内心震惊!

皇后打发了王夫人,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夏枢身上,笑道:“好孩子,本宫听说你喜欢蝈蝈,特叫内务府制了这么个玩意儿,你拿去玩吧。”

旁边的宫女非常有眼色地上前,将手中的紫檀木双开门的蝈蝈笼呈给夏枢:“这万年紫檀木可是当年咱们皇后娘娘嫁给皇上的时候,皇后娘娘的父亲王大人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地给娘娘准备的嫁妆。万年紫檀木的料子稀少,皇后娘娘平时连二皇子都不舍得给,听说皇上给褚大人赐了婚,就特意拿了部分出来叫内务府制成双开门蝈蝈笼,送予夫人。”

“天,万年紫檀木?”

“那可是有银子都难买到的好料子啊!”

“皇后娘娘太仁善了。”

下面的人讨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贵妃笑吟吟地扫了底下一圈,轻轻笑道:“真是赶巧了。”

皇后颜色普通的脸上带了些兴致:“哦?”

“妹妹和姐姐想到一块去了呢。”贵妃掩嘴笑道:“前些时候,听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说,他从大理寺少卿的未婚妻夏枢那里得了两只稀有蝈蝈,我想着夏枢这孩子估计也是个喜爱蝈蝈的,正好他和少卿要成婚,就特意给他准备了个新婚礼物。”

不待众人好奇是什么,她身后的宫女就打开了拎在手中的箱子。

一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黄金制成的上顶和底座,上面雕有花草鸟兽,镶嵌着宝石,玉石制的笼柱根根晶莹剔透,颜色均匀,笼柱上缠绕着金丝,与上顶和底座的连接处则用金片包裹,金片上雕有云纹花草。

两个蝈蝈笼精巧华丽,一出现,整个屋子都似乎给映亮了些。

屋子里顿时静了一静。

皇后表情微敛,淡淡一笑:“贵妃有心了。”

“哪里,比不得姐姐那万年紫檀木的好料子。”贵妃笑容不变,冲宫女示意把礼物给夏枢,柔声道:“好孩子,这两个玩意儿是一对,你拿去玩吧。”

夏枢:“……”

他已经震懵了。

虽然他不知道万年紫檀木是个什么价值,但闻着那浓郁的香味,听着屋子里众人的惊叹声,他就知道绝对不是凡物。

而贵妃送的金镶玉蝈蝈笼,光看金玉的成色以及镶嵌的闪闪发光的宝石,就知道很贵很贵。

他光听他们介绍,腿脚都有些软了,下意识的就不想要这些贵的吓死人的玩意儿。

但想到阿爹说的,进了侯府就应该像侯府里的人,侯府或者贵人们给的东西能收就收了,他要撑起侯府的气度,不能表现的太小家子气,给侯府丢人。

于是就豁出去了,当即跪下谢恩:“谢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哎,好孩子,赶紧起来吧。”皇后抬了抬手。

夏枢接过皇后宫女的紫檀木蝈蝈笼,红棉有眼色地赶紧上前帮夏枢接过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

两个人行了一礼之后,正要倒退着离开了贵人身前,就听皇后笑道:“本宫见过源儿的媳妇之后,心里畅快了许多。不过这殿里闷的慌,本宫也不拘着你们年纪小的了,都去外边花园里转转,散散暑气。诰命们就留在殿里陪本宫和贵妃说说话吧。”

夏枢脚步一顿,跟着一些年轻的声音一起轻轻应道:“是,臣妾告退。”

椒房殿外的花园不算大,种的都是些夏枢没见过的花草,想来都是些稀有名贵的玩意儿。

穿着鲜艳颜色的贵女贵双们撑着油纸伞,在花园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风景端地是美好。

夏枢见惯了乡下开遍田野的花花草草,觉得眼前这些太过局促,就没什么兴致,抱着蝈蝈笼在抄手游廊的角落里坐下。

“好漂亮,比咱府上的小花园漂亮许多呢。”红棉好奇地张望。

淮阳侯府的小花园感觉没怎么打理,里面基本没什么花,都是些绿植。

夏枢见她确实喜欢,就摆了摆手:“喜欢的话就去转转吧。”

“不太好吧?”红棉一愣:“我陪着少夫人……”

“不用。”夏枢不甚在意:“我就坐在这里歇歇脚,不去别处。你喜欢就去看看,看完早些回来就是。”

这是红棉第一次进宫,对宫里的一切她都好奇,也确实想长长见识,日后好说与姐妹们听。见夏枢神色真诚,不像是虚她的,便高兴地站起身来,冲夏枢行了个礼,笑道:“谢谢少夫人。”

昨晚没睡觉,中午喝了酒,刚刚又一顿神经紧绷,带着热意的风吹在脸上,夏枢有些昏昏欲睡,打发走了红棉,他下巴枕在胳膊上,开始懒懒地打起盹来。

“我还以为是个绝色大美人,原来是个乡巴佬。”一个娇软的但又高高在上的声音在旁边啧啧出声:“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我也是。”另一个脆亮的声音道:“亏我今儿个央了阿娘带我进宫看热闹,原来是这么一个要脸没脸、要家世没家世的货色,怪不得会嫁给褚源这个没人愿意嫁的凶残玩意儿。”

又一个声音道:“听说那冷酷暴戾的男人对他很不好,不仅冷落他,天天不回家,回家了还天天打他,听在淮阳侯府外边路过的人讲,每天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呢。”

“他是挺可怜的,但也只怪他自己,谁叫他贪慕虚荣嫁谁不好,非要嫁给褚源这么一个徒有外表的男人呢。”

夏枢:“……”

原本他是不想搭理这些人的,但凑到他耳边说褚源的坏话,他就忍不了了。

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慢慢抬起头,懒洋洋道:“你们是苍蝇吗?”

面前的是三个十四五岁的双儿,各个都在眼神好奇地打量他。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长得圆润的双儿,皮肤白皙滑嫩,模样娇娇的,看着很可爱,但打量夏枢的眼神却高高在上,且带着莫名的敌意。其余两个双儿模样都不如为首的双儿,但身上自带一种娇养长大的气息,看着夏枢的眼神既怜悯又瞧不起。

三人一听夏枢的话,神色顿时一变,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敢骂我们是苍蝇?”

“你才是苍蝇,你这种乡巴佬又臭又穷,最爱招苍蝇了。”

“哦。”夏枢捂着嘴又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道:“我承认我是个又臭又穷的乡巴佬,但你们三个这么爱围着我嗡嗡叫……”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们嘴上不承认,身体上倒是挺诚实的。”

三个双儿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乡下的双儿果真粗鲁!”

中间的双儿则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道:“乡下来的就是没教养。”

“那你们当着人的面说三道四,就是家里人教的,就是所谓的教养?”夏枢哼笑了一下:“那我这个乡下来的可算是长了见识。”

三个双儿:“……”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他这么能说,都有些气急:“都被人这么骂了,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脸皮怎么这么厚!”

怎么能毫不在意别人的辱骂,不仅如此,还能笑着反将回去,叫双儿们又气又急,却束手无策。

夏枢翻了个白眼:“小爷原本在这里休息,是你们在小爷面前说三道四,惹到小爷头上,小爷没教训你们就是心慈手软,怎地,还想看小爷被你们欺负的躲在角落里哭唧唧?”

他哼了一声:“想得倒美。”

一群战斗力不行的小崽子在他面前叫嚣,还想看他被欺负哭,简直……

夏枢不想评价。

他跟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没事儿别围着小爷转了,小爷喝了些酒有些乏,没时间陪你们玩。”

想了想,他沉了脸警告道:“这是第一次,我警告你们一下,以后不许再说褚源的坏话了。以后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褚源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这三个双儿又懒懒地在栏杆上趴下了。

“哟呵,你口气还挺大的,你对谁不客气啊?”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响了起来。

“冯二爷。”三个小双儿低头给来人行礼。

“景璟,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穿着湖蓝色云纹锦衣的男子柔声问那个长得好看的双儿。

“没……”

只是不待双儿把话说完,男子就正义凛然地疾步奔向角落,伸手朝夏枢袭去:“看二爷为你出气。”

“啊!”三个双儿吓的双手捂眼,齐声尖叫。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预估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夏枢虽然喝了酒,反应不如平日快,但日常打惯了架,怎么可能叫人轻易打住,闪身躲过了男子的拳头,从位置上跳了开来,架势一摆,和油头粉面的男子对峙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怎地,想狗熊救美,为小情儿撑腰?”

景璟,也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双儿脸一下子就红了,怒道:“你莫要乱说话。”

男子长得还行,就是流里流气,眼神也油腻的很,闻言倒是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我确实要为景璟撑腰,不过看你这模样,和褚源那厮也算是绝配。”

“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俩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得到贵人们的喜爱。”他的眼睛在夏枢怀里的紫檀木蝈蝈笼上扫了一下:“但是狗屎运迟早也有走完的时候。”

夏枢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困得厉害,也懒得和他打嘴炮,抱着蝈蝈笼,转身就打算走。

只是男子的下一句话,一下子将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我倒想知道,等褚洵长大把你们夫妻俩赶出淮阳候府的时候,你们还敢不敢如现在般硬气。或者说……”冯二不怀好意地笑道:“因为娶了你而失去了世子之位的褚源,会不会在褚洵长大前,就心狠手辣地让你‘自然离世’?”

夏枢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因为娶了他,褚源失去了世子之位?

这怎么可能?

夏枢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但景璟的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

景璟撇嘴道:“虽然我讨厌褚源,觉得他太过暴戾无情,配不上淮阳侯府百年英名,但他不能继承侯府的原因确实是娶了你这个双儿。”

随即他又小声嘀咕:“更可怕的是,他娶的还是个乡巴佬,一无嫁妆,二无家世,对他丝毫没有助力,他算是完蛋了。”

他身旁的小双儿点了点头,赞同道:“他确实完了。”然后抓了抓脑袋,一脸迷惑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竟然有点儿同情这个煞神了。”

另一个小双儿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忙凑上去激动地道:“我也是我也是,明明觉得他好可怕,觉得谁嫁了他谁倒霉。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娶了眼前这个乡巴佬之后,我竟然莫名有点儿怜悯他。”

景璟想了想,一脸深沉地道:“可能是他俩是绝配吧。”

夏枢:“……”

神他娘的绝配!

夏枢晕乎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把蝈蝈笼往身旁一放,袖子一挽,拍了一下栏杆,怒道:“别跟小爷阴阳怪气,都给小爷说,这他娘的都是谁规定的?”

在场的四个人都没想到他会如此粗鲁,不约而同地噎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这乡巴佬跟谁说话呢?

冯二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在他旁边悠悠然坐下,嘴上嗤笑道:“世家贵胄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规定的,不然你以为真正的世族为什么从来不娶双儿为正妻?”

他话一出,现场的三个双儿脸色同时一黯。

夏枢的情绪也沉了下去,手指慢慢地敲着蝈蝈笼,垂着眼没吭声。

冯二勾着嘴角,扫了一下他的手,意有所指道:“所以嘛,嫁给褚源那样的男人,你还是要早为自己打算为好。”

他的眼睛不停地在蝈蝈笼上扫来扫去,夏枢就是一个死人也感受到了。

他抬眼看着冯二,一脸好奇地问道:“比如?”

“比如……你可以把这紫檀木的蝈蝈笼卖于我。”冯二不装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夏枢,伸出五根手指,低声道:“我可以出五百两。”

夏枢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三个双儿,发现他们看向冯二的眼神都是不屑,看向他的则是幸灾乐祸。心中顿时明了,这冯二是在宰他。

他冷笑了一声:“我倒不知皇后娘娘赐的万年紫檀木蝈蝈笼,竟如此不值钱。小爷不卖,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冯二当即冷了脸。

像他汝南候府虽然不如淮阳侯府传承百年,经历只有二代,但也是军功封侯,现如今不仅手握李朝三成兵力,还是生了大皇子的冯贵妃母家,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平常除了那些眼高于顶的老牌世家豪族,剩下的哪个敢对他这个侯府唯一的嫡子,冯贵妃唯一的同胞弟弟大呼小叫?

见了他都是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舔鞋。

夏枢这个乡下双儿,不过是嫁了老牌世族,就敢对他呼来喝去,可是说正戳在他敏感的自尊心上。冯二当即就有了怒意,袖子一甩,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夏枢威胁道:“我冯二今儿就告诉你,这紫檀木蝈蝈笼你卖也得卖,不卖你还得卖!”

夏枢瞥了一眼三个双儿,发现他们看冯二的眼神更不屑了。

他屁股往后挪了挪,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哼了一声,软了口气:“你若非逼着我卖蝈蝈笼,我……我卖你就是了,但是五百两,你确定不是打劫?”

说着他声音大起来,硬气道:“你逼我卖你蝈蝈笼,我没办法,卖就卖,但是你要是太过分,明着买,实则打劫,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叫你辱了皇后娘娘对我的心意。”

冯二也知道不能闹太过,见他软了口气,就又重新坐了回去,脸皮上挂上了笑意,手往下按了按,低声道:“有话就好好说嘛,声音小一点儿!”

他开始第二轮的出价:“我出一千两,紫檀木蝈蝈笼,卖这个价不低了。”

夏枢一直在偷瞄围观看戏的三个双儿的表情,见他们撇了撇嘴,就知道冯二这价不实诚。

他也不客气:“五千两!”

“五千两?”冯二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小银库都没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去打劫呢?”

夏枢见三个双儿也都是惊到了的模样,抓了抓脑袋,试探着道:“那四千九百九十九两?”

冯二:“……”

其他人:“……”

冯二当即又怒了:“你这双儿怎么这么不实诚,你不是乡下来的吗?”

夏枢翻了个白眼,心道乡下来的怎么了,见识是不够,但谁也没规定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他一副为难的模样:“主要是冯二爷你要实诚一点儿,我一个乡下双儿,见识不足,上一次卖蝈蝈就被你几个属下给骗了,要二两银子买我两只稀有蝈蝈,我这不是想着物以类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三个双儿顿时一脸好奇:“竟还有这事儿?”

夏枢一副受伤的模样:“可不是嘛,见识所限,被冯二爷的人骗了。事后夫君跟我说,我那两只蝈蝈卖个三四百两都是可以的。”

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冯二:“冯二爷,我见识少,你骗我一次就算了,这第二次你非逼着买我的蝈蝈笼,我不得不卖,但若是回去夫君告诉我你又骗了我,那就别怪我找上汝南候府要银子了。”

冯二被三个双儿鄙视地看着,面上无光,大呼委屈:“是我属下的问题,我又不知情,我还被他们骗了几百两银子呢!”

夏枢撇了一下嘴:“这是汝南候府的官司,与我无关。反正你要买蝈蝈笼,就给个实诚价,我就算是被逼的,也绝不贱卖皇后娘娘的心意。”

蝈蝈笼多,但万年紫檀木制的蝈蝈笼,整个李朝就只有这一个。

冯二一个纨绔子弟,日常最爱独一份的东西,仿佛只有这样,在褚源这些真正的世族子弟面前,才有些面子。

这蝈蝈笼,他是一定要拿下的。

他一咬牙:“两千两!”

夏枢大手一挥:“四千五百两!”

冯二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打劫呢?”

夏枢偷瞄了下景璟的表情,发现他眨巴着大眼同情地看着冯二,赶紧嘿嘿一笑,装傻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冯二爷艰难地展露了一丝实诚,太激动了。咱们重新来哈,四千两!”

冯二:“……”

两个人你来我往,战斗异常激烈。

最后在双方都说的口干舌燥,几乎讲不下去的情况下,以三千二百五十两结束了交易。

银货两讫之后,冯二恢复了嚣张的态度,指着夏枢威胁道:“这价钱是讲定的,景璟他们三个都看到了,你若是敢告诉褚源是我欺负你,就别怪我以后收拾你。”

说完,也不回椒房殿和冯贵妃打声招呼,将蝈蝈笼包裹严实,带着小厮径自了出了宫。

夏枢则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哼着小曲,美滋滋地将三千二百五十两银票塞进了怀里。

回头见三个双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夏枢立马苦了一张脸,可怜兮兮道:“你们围在这里是要看我强颜欢笑、故作坚强吗?还是你们……”

他转身指着身边的一对金镶玉蝈蝈笼,一脸害怕道:“想要跟冯二爷一般,觉得我夫君不能继承侯府,无权无势,就强抢我的这一对蝈蝈笼?”

三个双儿:“……”

这人比他们想象的还不要脸!

一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到底没能卖出去。

回府的路上王夫人心不在焉的,也没注意夏枢的蝈蝈笼什么时候少了一只,只在两人分开的时候,冷声教育了一句:“蝈蝈这玩意儿少玩为妙,不要玩物丧志。”就带着下人回清韵轩了。

红棉下午逛完了椒房殿的花园,心情不错,不过在知道夏枢卖了皇后赐的蝈蝈笼后,到底有些担忧:“少夫人,这样不好吧,叫皇后娘娘晓得了会不会很生气?”

“没事儿。”夏枢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边思考着皮毛铺子开起来要多少银子,边漫不经心地道:“反正是被逼卖的,又不是自愿的,皇后娘娘知晓了,我就跟她好好哭诉一通今儿个的委屈。”

红棉:“……”

她真的没看出来哼小曲哼了一路的少夫人哪里受了委屈。

不过主子没告诉她的事情,她不会多嘴去问,也不纠结,帮着收拾好了房间便去厨房催晚饭了。

而房间里,夏枢的思绪转到了他和褚源的将来。

夏枢想着,若是真如冯二他们所说,褚源娶了他就失去了侯府的继承权,那他就得早点儿做打算。

褚洵已经十五岁,正常十六岁就可以请封世子,皇上就算再拖延些时间,两年后世子之位总是要确定下来。

如果褚洵被立为世子,就算侯府暂不分家,褚源的处境也必定尴尬。

夏枢计划着要赶紧赚些银钱,到时候不管是自立门户,还是褚源不和他过,他都不能叫褚源太过委屈。

只是……

夏枢想到了夏眉。

二婶想把阿姐嫁给褚源做平妻,阿姐也是极为愿意的,但若是把现在的情况告知家里,二婶和阿姐还会属意褚源吗?

而且,关于三妻四妾,关于平妻,褚源是怎么想的?

他会不会如二婶所说,一见到貌美如花、性情温柔的阿姐,就喜欢上阿姐?

夏枢……

夏枢觉得这些从未遇到过的糟心事情,让他脑袋有些大!

第25章 【VIP】 ……

因着皇后突然召见, 夏枢在家里住几天的计划意外被打断。

不过,这也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褚源事先交代了这几天不会回府,夏枢早早的就把晚饭吃了。

吃完饭, 洗完澡, 夏枢抱着一沓子银票刚想爬上床思考一下未来,做一个美梦,外间就传来了红杏的禀报:“少夫人, 少爷回来了。”

夏枢一愣。

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不是说不回了吗?”

红杏今儿个没能跟着进宫,心情有些低落, 咕哝道:“或许是怕夫人欺了少夫人罢。”

夏枢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 莫要背后编排夫人,下次若我独自进宫就带你去。”

红杏猛地抬起头,惊喜道:“真的?”

“真的。”夏枢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 推了推她:“夫君这个时候回来估计没吃饭, 你去小厨房叫他们做些易克化的食物端过来。”

“哎, 好的。”得了夏枢的承诺,红杏欢欢喜喜地走了。

衣服刚披好, 外间就传来了脚步声。

夏枢快走两步,绕过屏风,很快就见到了上午才分别的人

褚源已经换了衣服, 一身圆领绯色官服,不仅不显女气,反而衬得他眉眼越发凌厉, 气势愈加强盛, 只一眼夏枢就脸皮发烫,心脏咚咚直跳。

他抓了抓脸,鲜有的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回来了呀?”

出口的声音软软的, 低低的,不知怎地还带有撒娇的意味,一出口就让他窘的赶紧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他既紧张又窘迫,所以没发现褚源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有些愣神。

“你……”褚源眉头微皱,正想问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高景的声音:“少主。”

褚源原本想说的事情一下子被打断了。

他动作一顿,转头问道:“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高景道:“正在书房候着。”

“你让他在那里等一会儿。”褚源说完,便抬步摸索着往里间走去。

夏枢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丫鬟们纷纷避开,让俩主子进屋。

夏枢边给他带路边好奇道:“谁来了啊?”

“你一会儿就知道……你在干什么?”褚源额上青筋直跳,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留情地盖到某个小流氓的脸上,把那张几乎凑到他脖颈处的脸推了开来。

夏枢:“……”

他脸颊瞬间爆红,吓的双手护胸,怂不叽叽地往后一跳。

跳开之后,发现自己姿势貌似不对头,忙又高举双手以证清白,慌乱道:“那个……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啊,你别害怕!”

褚源:“……”

他脸颊微红,轻声呵斥道:“怎能如此孟浪!”

夏枢:“……”

夏小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临死前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又赶紧解释:“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就……就吸了两口气,闻了闻,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他举起三根手指,脸红的吓人,羞的眼睛里都起水雾了。

可惜褚源根本瞧不见,他被这小流氓弄的脖颈都红了,不自在地转过身,轻轻哼了一声:“……我去洗个澡,你收拾一下,一会儿和我去见个人。”

说着,就要越过他往隔壁的偏房走去。

夏枢忙拦住他,他虽然有些羞但更多的是担心,刚刚他根本没闻错,靠近褚源的时候,他的鼻尖确实萦绕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他也顾不上尴尬了,忙拉住褚源上上下下地打量,急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褚源:“……”

“没有。”他敲了一下某人抓着他胳膊的手,轻轻挣了开,径自摸索着朝墙壁走去。

夏枢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觉得自己洗不清了。

他跟在褚源身后,试图挽救:“……虽然我好色,并且欣赏你的美色,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我是个正经双儿,我发誓。”

褚源反应冷淡:“哦。”

夏枢:“……”

他抓了抓脑袋,豁出去了:“要不这样?”

他歪着头,硬着头皮把脖子朝褚源的鼻子下送了送,大方道:“要不你吸回来?”

褚源:“……”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某人的脖子,摸索着去推这间房和隔壁浴室间的小隔门。

夏枢顿时抓狂。

啊啊啊啊他要怎么才能扭转在褚源心中的形象啊!!!

正抓狂呢,就听到隔壁传来脚步声。

是小厮们在准备洗澡水。

夏枢眼睛嗖地一亮,忙上前热情地帮忙推门,讨好地笑道:“要洗澡吗?你眼睛不方便,我可以帮忙的。”

夏枢:“……”

话一出口,他就赶紧捂住了嘴,并且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从未说过这句话。

但事实证明,时光不会倒流。

就见已经打开了门,要进入隔壁的褚源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转过脸,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呵!”

然后迈步、进门、并且“砰”地一声在他面前甩上了门。

动作敏捷流畅,一气呵成!

好像生怕关门晚了,某流氓就会尾随进去,干些说不得的流氓事儿。

夏枢:“……”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红棉抱着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走进来,见他站在隔间门口,不由得打趣道:“就这一会儿工夫不见,就舍不得少爷了?”

夏枢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没脸说自己干的蠢事,而是问她:“怎么把蝈蝈笼拿过来了,不是要你收进库房吗?”

侯府别看主子不多,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库房。

夏枢原本是没的,他家里给他的陪嫁就只有一个铺子,房契他收在自己的小箱子里,其他嫁妆都是侯府的聘礼,带到侯府之后就直接放进了褚源原来的小库房,所以侯府就一直没给他另安排库房。

但今儿个他得了贵人们的赏赐,这玩意儿不能随便放,红棉就帮他临时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叫他把东西放进去。

夏枢不识字,红棉还细心地弄了个小册子,帮他把蝈蝈笼记在上面。

“高侍卫说少爷要看娘娘们给少夫人的赏赐,叫我拿到书房。”红棉道:“我来问问少夫人。”

夏枢知道她口中的高侍卫就是高景,点了点头:“行,拿过去吧。”

想了想,他道:“以后少爷要看什么,你直接拿去就成,不用再问我。”

红棉闻言笑了一下:“是,少夫人。”

夏枢听着隔壁的水声,知道褚源就是冲个澡,估计很快就能洗完,想着褚源说的一会儿要带他见个人,赶紧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等夏枢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隔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褚源的声音响起:“穿好衣服了吗?”

夏枢:“……穿好了,你进来吧。”

他想说你又看不见,穿没穿好又有什么区别。

但考虑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还是老老实实闭紧了嘴,没有调戏褚源。

褚源再进来,身上的官服已经换下了。

穿的是一件宽袍大袖的月白色云纹锦衣,半干的头发被束在脑后,气势不再凌厉,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冷淡的气息。

夏枢对着身穿官服、气势强盛的褚源心脏哐哐直跳,紧张又脸红,但对着掩藏了气势的褚源,不管对方多冷淡,他都能欢快的、毫无心理障碍的凑上去。

因为他潜意识的就觉得这个时候的褚源会包容他的任何闹腾。

“见什么人?”他上前把住褚源的胳膊帮他引路,说道:“我刚刚吩咐红杏去小厨房给你准备些易克化的食物,既然有客人,要不再另行备些别的?”

这次褚源倒没有挣开,他道:“不用,他给你把完脉就走。”

“把脉?”夏枢一愣。

到了书房,他才知道褚源是个什么意思。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坐在椅子上,悠悠地摸着胡子。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他的药箱以及夏枢那对蝈蝈笼。

“少爷,少夫人!”老大夫站起来行礼。

褚源随意抬了下手,让他免礼,然后把夏枢拉到跟前:“你帮他看看吧。”

夏枢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是要干嘛。

不过他阿爹的命就是大夫救回来的,他对大夫很有好感,对老大夫也很尊重,就乖乖地坐着没动,让老大夫把脉。

半晌,待夏枢坐的背都要僵了的时候,老大夫收回了搭在他手上的手指,冲褚源摇了摇头:“没事。”

夏枢:“???”

他抓了抓脑袋,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褚源没有回答他,但是表情却放松了些。

他接着道:“东西呢?”

老大夫摇了摇头:“没问题。”

高景先前一直站在老大夫身后,这个时候却突然站了出来:“少夫人,除了这一对蝈蝈笼,今儿个贵人们还有别的赏赐吗?”

“赏赐?”夏枢扫了一圈三个人,顿时有些犹豫。

他原本是打算在只有两个人的私下里,把万年紫檀木蝈蝈笼被他卖了的事情告诉褚源。

毕竟万年紫檀木看椒房殿里那一圈人的反应就知道,是个贵重玩意儿。

皇后把贵重的紫檀木制成蝈蝈笼赐给他,他转眼就把蝈蝈笼卖了,叫外人知道了,肯定不太好。

他当时卖蝈蝈笼给冯二,一是他缺钱;二是他已经成功表演出了是被逼卖蝈蝈笼的,事后就算被发现,他也可以说是被逼的,罪不在他;三是冯二那货鬼鬼祟祟的,明显买了蝈蝈笼之后,不会立即拿出来炫耀,那么过段时间之后,人们的目光早已移向了别的事情,就算他拿出蝈蝈笼,估计也没多少人在意它是怎么转到冯二手上的了。

基于以上,他才放心大胆地卖了紫檀木蝈蝈笼。

但现在让他刚卖完,就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来……

这要是宣扬出去……

似是发现了他的迟疑,褚源道:“宋大夫是自己人,他的面前你可以放心的说任何事。”

夏枢瞄了一眼老大夫,发现他的眼神瞬间激动起来,紧接着就朝褚源拱手行了个礼:“谢谢少爷对老朽的信任。”

褚源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人的眼睛瞬间都转向了夏枢,期待地看着他。

夏枢:“……”

他咳了一声:“贵妃娘娘赏赐的是一对金镶玉蝈蝈笼,就是桌子上这一对。”

“至于皇后娘娘,她赏赐的是一只万年紫檀木蝈蝈笼,不过……”他顿了一下,眼睛骨碌碌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硬着头皮尴尬地道:“汝南候府的冯二爷看上了,就叫他私下买了去……”

褚源:“……”

高景:“……”

宋大夫:“……”

夏枢没敢说是冯二逼着他卖的,因为他怕褚源一怒之下会帮他把蝈蝈笼夺回来。

他才不想要什么木头蝈蝈笼,他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

三人静默半晌,高景双手抱胸,笑道:“原来竟是冯二那货买了去。”

不知是不是烛火昏黄的原因,夏枢总觉得高景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

他抓了抓脑袋看向褚源。

褚源倒是没别的表现,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反而是宋大夫有些欲言又止。

夏枢好奇道:“宋大夫,你可有问题要问?”

“那只紫檀木蝈蝈笼,少夫人可觉得有哪里异常?”

夏枢一愣:“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夏枢脑袋里蹿过无数念头。

王夫人提醒他不要玩蝈蝈玩物丧志,褚源叫大夫来给他把脉,让红棉把蝈蝈笼拿到有大夫在的书房,大夫还问那只未见过的蝈蝈笼是否异常……

夏枢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心脏哐哐直跳,他看了看褚源,又看了看高景和宋大夫,舔了下唇,回想了一下,试探着道:“香味有些浓郁了?”

高景和宋大夫都是一怔,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即站起身看向褚源,神色有些着急:“少爷!”

褚源垂眼,手指敲打着桌面,没有吭声。

半晌,他抬起头来:“宋大夫,可还有其他问题?”

高景和宋老头儿见他略过那个话题,知道今晚可能就到这里了,于是都收敛了表情,又回到了原位置上。

宋老头儿想了想,冲褚源道:“少夫人体寒,不是易孕体质。”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直到躺在床上, 夏枢的脑子还乱糟糟。

今晚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他下午从宫里回来,褚源晚上就叫大夫来给他把脉,还叫人检查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

紫檀木蝈蝈笼被他给卖了, 现下暂时无从查证它是否有问题。

但褚源这般熟练模样, 他是不是这种事做过很多次了?

他对皇后娘娘或者说是贵人们有防备之心?

夏枢想到阿爹说阿娘离开前,就对淮阳侯府不放心,让阿爹去和侯府解除婚约……

还有冯二无意间说的, 说褚源和他走了狗屎运,特别受贵人们的喜爱。

夏枢有自知之明, 世俗之人眼中, 他是哪一点都不讨喜,也配不上容颜绝色的天之骄子褚源。

不说世族的贵女贵双们,就是良家女子和双儿哪个不比他强?

但是受贵人们喜爱的褚源却没被赐婚贵女贵双, 他这个名声不好、一无是处的双儿却受了贵重的赏赐……

若说是因淮阳侯府和夏家有婚约, 褚源只能和夏家姐弟成亲, 但贵人们却奇怪地绕过了他那温柔娴淑、貌美如花的阿姐,给褚源赐婚了名声极为不好、不易受孕的他……

夏枢并不觉得自己差劲, 不值得喜爱,但他觉得那些来自贵人们的喜爱都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说他们背靠淮阳侯府,才得了贵人们的喜爱, 但淮阳侯府的王夫人却明显不受皇后娘娘青睐……

“睡不着?”褚源慢慢睁开了眼。

“啊,打扰你了?”夏枢翻过身来面对着褚源,特别不好意思。

褚源昨晚一夜没睡, 夏枢怕他今晚再睡不好, 眼疾又要犯了,忙道:“你睡吧,我不乱动了。”

褚源沉默了一下, 问道:“今晚吓到你了?”

夏枢没有否认。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事情,是他前十几年从未经历过的。

细想起来,总觉得处处是危机,步步是陷阱,让他既害怕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抱紧狗狗玩偶,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猜想的那样吗?”

褚源没回答他,而是问他:“喜欢侯府的生活还是乡下的生活?”

夏枢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大眼睛闪闪发光:“我喜欢有自己田的乡下生活。”

他解释道:“租别家的地,天天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别家一不高兴就涨了租子。你知道租子这事儿,涨了之后就不可能降下来。我阿爹先前为了不叫租地给我家的人家涨租,每次从外边回家,都会给人家的孩子带一大堆糖果礼物。我和阿姐也就逢年过节会得些糖果,可羡慕了。”

褚源笑了一下,神情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果然是有田就满足了吗?”

夏枢见他说的轻易,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有田很容易吗?现在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田呢。”

他小声咕哝:“我阿爹几年前,就打算把家里的积蓄换成两亩田,给阿姐当嫁妆,但是等到现在,积蓄都没了,还没买到田。外面各种灾荒,大片的田没人种,但蒋家村靠近京城比较安全,田是没人会卖的,就算卖也是卖予熟人,旁人是抢不过的。”

褚源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对了!”说起积蓄,夏枢突然想起来自己差点忘了跟褚源说卖蝈蝈笼的银子。

他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跪坐了起来,呼哧呼哧地翻枕头,开心道:“那只紫檀木的蝈蝈笼我卖了三千多两银子,可惜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冯二不要,不然我估计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褚源:“……”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坦率地把银钱放在嘴上的双儿。

“你缺银子了吗?”他眉头微蹙,摸索着,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儿个之前是不缺的。”夏枢瞥了他一眼,情绪有些低沉:“今儿个之后就缺了。”

褚源没听懂:“怎么……”

“哎。”夏枢突然又打起了精神,拿着银票往他跟前凑了凑,笑着问道:“褚源,要养你的话,一年需要多少银子呀?”

褚源一时有些愣怔,怀疑自己不仅有眼疾,还有耳疾:“养我?”

“对啊。”夏枢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声道:“今儿个我才知道,娶了我这个双儿之后,你不能继承淮阳侯府了。”

褚源:“……”

他嘴角抽了一下:“……所以你要养我?”

“嗯。”夏枢鼻子有些酸,他揉了下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太霸道,太坏了,不想让你娶别人,也不想和你和离,但因为我你继承不了侯府……我想多赚些银钱,叫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少受些委屈。”

褚源:“……”

他“看着”夏枢,先前一肚子的打算,登时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低声问道:“你不是害怕吗?”

夏枢当然是害怕的。

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叫他清醒地意识到,侯府和乡下是不一样的。

乡下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来吵去,但之后顶多就是遇见了相互给个白眼,嘲讽几句,顶天了打一架。

但侯府所遇到的争端……

可能表面上风平浪静,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后可能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虽然夏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人要对侯府做什么,但猜测到某种可能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拔腿而跑,带着他阿爹、阿姐还有二叔一家跑的离侯府远远的。

但夏枢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逃了,皇上赐婚的婚姻已经把他绑到了淮阳侯府的船上,他只能进入棋局,任人摆布。

他家里……阿爹不和侯府过多来往的做法是对的,将来若是侯府出事,他们夏家不过是被赐婚嫁了个双儿……也容易撇清关系。

他没回答褚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才娶了我几天,你就把事情摆在我面前,难道不怕我告密?”

褚源一怔。

当即忍不住扶额笑了起来。

夏枢一脸茫然:“……我没说错吧?”

褚源摇了摇头:“你没错。”

“那你笑什么?”夏枢悄悄凑近了他。

美人儿笑起来就是好看,夏枢光看着,心情就变好了。

褚源伸手,准确地一把盖住某小流氓的脸,将他往后推了推。

他敛了表情,轻笑道:“你倒是敏锐。”

夏枢嘿嘿笑:“夫君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也要相信夫君,和夫君同甘共苦呀。”

虽然才相处了几日,褚源也不甚热情,但日常相处中流露出来的对他的信任和维护,夏枢从未在旁人身上见到过。

将心比心,褚源信任他,对他好,他夏枢也会相信褚源,对褚源好的。

“你放心,我心里早有计较,不会叫你和你家人牵连其中的。”褚源笑了一下。

“好。”夏枢就是有点莫名地信任他,虽然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那世子之位,我从未打算去坐。”褚源“看着”他,轻声道:“你不必在意。”

夏枢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若是没娶我,你也会娶别的双儿?”

褚源:“……”

他无语片刻,不知道夏枢明明那么聪明,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想了想,他认真解释道:“若是没有这场赐婚,我是不会娶任何人的,不管是双儿还是女子。”

夏枢本想逗一逗褚源,听到他如此认真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没有赐婚,你不会娶任何人?”

也就是说没有皇上赐婚,他阿爹一直担心并试图逃避的婚约是继续不下去的。

他和他阿姐,谁都不会嫁入侯府。

夏枢一时之间心情异常复杂。

双儿本就不是易孕体质,不想娶是正常的。

但女子都不娶的话……

“那要是女子特别特别漂亮,也好生养,性格非常温柔体贴,你也不娶吗?”夏枢紧紧地盯着褚源,紧张到手都有些发抖了,特别强调:“她真的很好看的,天下第一好看的那种……”

“小枢。”褚源出口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如果不是这场赐婚,今儿的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不止你不会遇到,其他双儿和女子都不会因嫁到侯府而遇到这样的事。”

夏枢心里一震。

褚源的意思……

夏枢的鼻头突然有些酸。

褚源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背后被人骂成什么样了?

夏枢虽然面上不在乎别人骂他,但心里该记的仇没少记,但褚源遭受的侮辱谩骂哪里又比他少了?

他不过是面对些地痞赖子泼妇,那些人打不过他,骂不过他,只能背后嚼舌根子,但褚源面对的可不止侮辱谩骂,还有无数阴私手段,明枪暗箭。

就是这样的情况,褚源也都在温柔地为他人着想……

夏枢心里突然就更不舍得这样的褚源了。

他一定要好好赚钱,养好褚源,还要学着去保护他。

褚源是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惊住的。

发现他情绪低落,褚源道:“莫再去纠结长相了,长得好看我一个瞎子又看不到。”

紧接着就揶揄道:“某人不是说自己是天上地下绝世无双的美貌吗?怎么,还有哪个狂妄自大,竟敢和某人竞争天下第一的名头?”

夏枢:“……”

糟了,夸自己的时候太不要脸,差点儿露馅了!

他抓着脑袋嘿嘿装傻,赶紧转移话题:“……那个,这不是有银子了嘛,我想把侯爷给的铺子以及阿爹给的陪嫁铺子开起来。”

他话题转的生硬,丝毫不给褚源插话的机会,快速地把上午给阿爹说的那套说了一遍。

褚源嘴角抽搐,如他所愿的转移了话题,却嗤笑一声:“不说蒋家村周围村子里的人没少私下说你的坏话,就说蒋家村里姓蒋的人就没少欺负你夏家,非姓蒋的虽说没主动欺负,但日常袖手旁观,冷眼看戏,除了一个叫猫儿的小双儿,其他人估计没少对你家冷嘲热讽,私下辱骂。你竟然还打算开粮铺高价收购他们的粮食,叫他们的日子好过些……你倒是大度。”

他的神情不辨喜怒,语气却有些不快,夏枢摸不清自己是不是被嘲讽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

抱着狗狗玩偶,轻声抱怨似的咕哝:“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在涉及利益的事上就特别敏感。事关别人的事情就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生怕别人好过了,事关自己的事情就鸡毛蒜皮都会计较,还计较个没完没了,烦死个人了。”

“我原本也是不想搭理这些人的,但二叔做了村长,若是想要稳住脚跟,不事事都要借助侯府的势,以势威吓别人,他就要和十里八乡的人打交道,还要笼络村里的非蒋姓人,分化姓蒋的人,把他们逐一击破。而通过让利,把十里八乡的粮食收进粮铺,不仅是获得货源的最便利方法,还可以帮助二叔笼络人心、立稳脚跟,让家里人的处境更好些。”

他轻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原本也以为不管是出于同情,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还是为了笼络人心,叫我家人的日子好过些,我都是不可能和他们这些坏人和解的。但今儿个的遭遇叫我突然发现,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天潢贵胄,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不管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还是维护自己,都会有所计较,包括我自己都是这样的。不过是大家站的位置、接触的人不一样,计较的利益和付出的代价大小不同罢了。”

说完这句话,不知怎地,他心里一阵敞亮。

好似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内心里的不甘和怨愤直接就散了去。

褚源“瞥”他一眼:“小小年纪,你倒是通透。”

夏枢听出他这句话的情绪比先前好,便嘿嘿笑道:“阿爹说真心待人是不会出错的。对我好的人我就对他好,对我不好的人,我就看利益,反正我是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褚源不置可否,掀开被子慢慢躺下:“岳父是个豁达的。”

“嘿嘿,是吧。”夏枢也跟着躺了下去,凑近他,眼睛闪闪发亮:“阿爹可好了呢。”

“其实,你也很好。”夏枢被子捂住嘴,小声咕哝。

褚源没听到夏枢的咕哝,想到上一辈子失去阿爹的夏枢,尽管行事肆意洒脱,但浑身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戾气……

他一时有些心软,伸手慢慢摸向夏枢的脑袋,揉了揉:“好就行,以后好好孝顺他就是了。”

“嗯。”夏枢笑眯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北地不稳,土匪横行,皮毛生意怕是做不长久的。”褚源继续生意的话题,说道:“你可暂做这一两年。”

“好。”皮毛生意暴利,夏枢选择做这个一是因为二叔有人脉,二就是为了积攒银钱的。

“有问题可以找褚管家,他一直在打理着你的嫁妆,先前拉过去的那一箱子账本你看过了吗?”

夏枢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褚源说的嫁妆是侯府送的聘礼,又被他阿爹全部陪嫁给他的东西……

夏枢:“……”

他有些尴尬。

那些东西都是他阿爹对着礼单点的,跟他提过一嘴,后来又全部打包变成了他的嫁妆,他当时被嬷嬷们拉到二婶家教导,每日过得生无可恋,就没关心过嫁妆的事,更别提开箱。

来了侯府,他又自动把这些原属于侯府的东西归于侯府,放入库房就给抛到脑后了……

他哪里看过账本?

再者,他根本不识字呀。

不过以前他是分得清清楚楚,生怕占了侯府便宜还不起。现在都打算和褚源好好过日子,把褚源养的好好的,他当然不能再这么生分下去了。

他抓了抓脑袋,讪讪地道:“没有,我不太识字……”

褚源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样……”他想了想,安排道:“这两天准备一下,等洵儿休沐过后,你便每天跟着他去府里的学堂识些字。”

他道:“你的嫁妆暂时还由褚管家打理,计划开的粮铺和皮毛铺子就让他和你二叔来张罗,有什么想法你就跟他说,让他来实行。”

“至于账本……”他道:“先前的我都看过,没有问题,之后账本他每个月都会送过来,我暂时先帮你看着,等你认了字,就由你学着来看吧。”

夏枢羞的脸发烫。

还说要养褚源呢,账本都看不懂……

哎,不行了!

侯府和乡下到底不一样,不是武力强就行的了。他夏小枢得好好学东西,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了!

“好。”他瞬时充满了干劲,干脆地应道。

褚源点了点头:“至于其他……”

夏枢也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口眼,紧张起来。

褚源拍了拍他的脑袋,但手却一下子被紧紧抓住了。

抓着他的手不大,但粗糙,带着厚重的茧子,还有些抖。

褚源顿了一下,没有抽开手,而是反过手,一把将那只手握进手心里,柔声道:“你想做什么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就成,不用害怕,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

夏枢惊的瞪大了眼睛:“可以这样?”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在那些人眼里,顽劣愚笨,不堪造就才是他的本性。

他越是肆意,那些人就越不会防备,说不得还会给更多赏赐,做出宠爱重视他的假象来。

若是他突然谨言慎行,那些人只会怀疑自己的阴私手段是不是暴露了,会加大对褚源或者说侯府的防备。

“我晓得了。”夏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