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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梧固执的摇头:“不松,我不松,松了你就跑了!”

宴焱见踢踹没有反应,扭头就要咬。

虎牙尖锐,隔着一层玄衣狠狠咬下,恶狠狠的磨了磨云梧肩膀硬邦邦的肌肉。

宴焱这一咬没收力气,奋力的咬下,恨不得就这么把这死断袖咬死在这了!

他一边咬,一边还气得哆嗦。手臂抻直,不断的打云梧的胸膛,泄愤似的。

宴焱打着打着,只觉得两眼也发黑。

自打他开始闯荡六界。遇到了数不甚数的死断袖。幸好有云梧这么一个天命之子在旁作伴,两个直男相依为命,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宴焱深深一闭眼,收紧牙关,虎牙下陷,磨着底下硬邦邦的肌肉,心里愈发恨那归墟秘境中出现的话本了。

他爹的。

这六界到底还有没有直男了!!!

第76章 纠缠

宴焱越是挣扎, 云梧就楼得越紧。手臂往回缩,生怕人一溜走就不见了,再也找不着了。

这样的惶恐并非是凭空而来。

宴焱对于断袖之事的厌恶云梧是看在眼里的, 为此也不少发愁。而今这该死的梦魇一下就打断了云梧的计划, 叫云梧顿时慌了手脚, 生怕宴焱一气之下就永远都不理他了。

云梧的怀抱闷闷的, 箍得宴焱都快要喘不上气,他又咬又踹的,云梧没反应, 到了最后宴焱都没辙了, 只能气得直骂。

“够了!够了!你真是——没皮没脸的,我说够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开?”

云梧赶忙提条件,闷声闷气道:

“你不要跑,不要把我丢下我就放开你。”

宴焱寻思了一下,冷笑道:

“这个不行。”

他不跑,这死断袖万一要对他做什么怎么办?都敢把东西塞他里边了, 这死断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云梧一听急了, 怀抱更紧, 死活不松手。

“那我就不松了!”

没皮没脸的!

宴焱气极反笑,执拗的挣出一只手去拧云梧的手臂, 细白的指头掐着肉,拧了又拧, 泄气似的。

二人僵持不下, 云梧不肯松手, 宴焱不肯松嘴。于是俩人就这么严丝合缝的贴在一块,黏在一起,许久都不松开。

这可吓坏了系统, ‘呼哧’‘呼哧’扇着短翅,诶哟一声叫开了:

“好你个云梧快放开我家宿主——不许打他!!可恶的云梧,你为什么要打我宿主,我宿主都要被你打坏了!!”

系统说这话真情实感的,是真的怕云梧一发怒就和他家宿主打了起来。

可怜它家宿主,如今羽翼尚未丰满,身板和云梧这魁梧身型比起来简直算得上单薄,若是云梧下手打重了,把它家亲亲宿主打坏了怎么办呢……

系统在这哀叫,三青鸟则是瞪大眼,仔细的看,来回的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过了好半会儿,宴焱先忍不住了。

云梧的怀抱又闷又热,这就算了,两只大手也不老实,圈紧了肩头另一只就往胸口蹭,一下又一下的,还以为宴焱察觉不出来呢。

宴焱没好气的道:

“好了我答应你!我不跑了,你把手给我松开——”

云梧见好就收,收回了手。可左手小拇指还依依不舍的留在宴焱的手心里,往里勾了勾。

没等宴焱继续说话,云梧先开口,岔开话题问道:

“焱焱,鬼王是怎么一回事?”

宴焱顿了顿,言简意赅:“被我契约了。那只鬼王我认识,是当初在寒森里遇见的那只,应该是后来我们走后遇到了什么机遇,就成了这蛊中胜出的那只鬼王。”

云梧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立刻又上下打量了眼宴焱: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就是断袖那种……”

宴焱没好气的瞪了眼云梧:

“没你做得过分!”

云梧大惊,箐云剑跟着嗡鸣一声,出鞘半寸:“他居然敢猥xie你!!我要弄死他!!”

系统空间内的鬼王狠狠打了个喷嚏。

宴焱这会儿是气不起来了,只剩冷笑:“你也知道你的行为是猥xie?”

他顿了顿,转而又道:“被我丢契约空间里了。他想的事情我可没让他得逞。他也用不着你杀,我还没有废物到需要别人保护我。”

云梧被宴焱堵得一愣,气势弱了半截,但还是对那鬼王怀恨在心,箐云剑也一并气得直抖,就盼着把那该死的鬼王斩成渣,喃喃道:

“早知在寒森里就把它斩了……”

宴焱没理暗自懊恼的云梧。

怀远剑尊在他们临行前有交代过此行的目的,一是要探查如今冥界的真实情况,二就是要尽量找出魂灵的具体方位。

契约鬼王之后,宴焱倒是从鬼王的记忆里读取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问心尊者来过冥界鬼市。

这么多的线索指向叩心台。看来这魂灵出逃一事,恐怕和叩心台逃不了关系。

凶手不难找,但让宴焱更困惑的是,叩心台如此大费周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论实力,虽说命修战力基本为无,但在六界之中地位尊崇,资源如山,也犯不着如同邪修一样四处掠夺资源。

况且叩心台就是靠着封印魂灵起家,六界再度大乱对于叩心台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思即此,宴焱忽地抬眸,打断了云梧絮絮自语,问道:

“你对叩心台还有什么印象?”

说起正事,云梧立刻正色道:

“我师尊和问心尊者的交情不错,所以从我幼时起,我师尊每两三年就会让问心尊者替我算我的命盘,这也是我唯数不多和问心尊者交流的机会之一。”

“其余时候,问心尊者大多数都是在闭关修炼,极少出关,也很少闹出大动静。唯一一次阵仗比较大的,应当就是那次浩浩荡荡的清扫断袖的行径了。”

“至于他给我算的命盘,”云梧顿了顿,忽地垂下眼,轻声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和问心尊者接触,除了那次清扫事件之外就是因为他给我算的命盘。”

“问心尊者说我命中注定孤身一人,情缘单薄,还说我是祖师爷的唯一传承人。我师尊又是个痴迷祖师爷的,听了他的话,更是对我……总之,我不喜欢他。”

三青鸟一直在旁竖着耳朵听着,见一直黏在在一块的二人终于分开,还聊起了正事,她也知道点内情,忙是附和道:

“是啊是啊,宴道友你有所不知,云梧他十二岁的时候叛逆期。又因为我师叔管太严,离家出走去了南境历练,差点便丧身妖兽爪下。”

“偏偏我师叔又是个爆脾气的,啧啧啧,那场面——反正最后是被关了许久的禁闭吧,还把云梧他私藏的话本子都给找出来烧了,不少还是借我的呢……”

云梧被揭短,面上尴尬了一会儿,瞥了眼宴焱的眼色,见他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所以你心魔镜中独自一人守在蜀山剑宗的场景,也是出自问心尊者这一命盘?”

宴焱手指轻点,若有所思道。

“是。这也的确是我心魔之一。”

云梧大方的承认,但手却又一伸,娴熟的揽过宴焱的腰,贴着他的耳,黏糊道:

“但现在不是有焱焱你陪着我了么?”

宴焱利落的一拍他的手掌,没着云梧的道:“别给我趁机凑近,我才不陪你,自己孤独终老去吧。”

云梧又被拍,倒是不躲,唇角甚至还勾着笑,引以为傲似的,轻声哼哼道:

“焱焱才舍不得我独自一人呢。”

“谁给你的脸?”

宴焱凤眸上挑,睨了眼云梧,不想和这没皮没脸死断袖纠缠,转身抬腿便要走。

鬼王的记忆里不仅有问心尊者来过冥界的证据,还有魂灵所在的方位。

往生河从倒流变成了顺流而下,六界生灵无法即时往生。时间短了还好说,若是时间久了,挤压的死魂越多,恐怕会越来越乱。还是早些处理为好。

宴焱捏了御风决,脚下迅速拧成一团浓郁的旋风状的灰雾,长腿一迈,站了上去。云梧也忙是抽出箐云剑,捏诀,迅速跟上,三青鸟也紧随其后。

鬼王本就是从鬼市中抽取小鬼吞噬,以壮大自身实力,所以祭坛离鬼市并不远。

宴焱脚下御风,几乎是半柱香的时间,便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鬼市中心,玉莲台。

它坐落在万千楼宇的正中间,是一栋圆柱形的巨大建筑。通体玉色,只是护体灵力全无,已经没了往日的繁华的图景。

宴焱抬脚踹门,径直朝着玉莲台的中心快步走去。

椭圆形的巨大广场之间,立着一块碑,此碑名为无量碑,刻满了前来往生的生灵姓名八字,此时巨大滚动的碑体一动也不动,光芒黯淡,如同被抽了血肉的巨兽,奄奄一息。

宴焱手下一刻没停,示意云梧一起撬开那碑下一角的石块。

却见石块之下,赫然躺着一盈盈的玉石。定睛一看,上方还攥刻有细密繁杂的图文,正是封印魂灵的一块玉石碎片。

“果然。”

宴焱蹙眉。

玉石藏得地方很是巧妙,无量碑是鬼市压市的宝物,通常人不会想到去碰。又有宝物的灵气所护,所以浑浑噩噩前来冥界的魂灵也会一直徘徊着找不到玉石。

若不是鬼王吞噬了许多鬼市小鬼,那些不能言语的小鬼又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转而被宴焱的九转灵体读取记忆,否则还真要被这问心尊者瞒过去了。

这魂灵根本就不是自发出逃,而是被人引诱着前往冥界的。

玉石一出,云梧也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眉头压低,冷声道:

‘怪不得那问心尊者闭门不出,原来是他的封印缺了一块,做贼心虚。’

第77章 亲近

宴焱颔首。

无量碑被打开之后, 玉石上方的符阵气息微弱,很容易便可以被劈开。

但出乎意料的是,宴焱并没有俯身拿走玉石, 而是重新加固了玉石的符阵, 将无量碑合上。

“问心尊者狡诈, 况且这些年叩心台的势力不小, 区区一块玉石还不足以让他低头。”

宴焱冷静道。

“如果玉石被我们带走,这魂灵肯定要到处乱窜,冥界会乱得更厉害。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今早和你师尊通气, 再想办法深入叩心台寻找关键性证据。”

云梧抿唇, 轻轻点头。

的确,区区一块带有叩心台封印的玉石摆在这里,问心尊者可以有一万种理由粉饰。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找到最直接的证据。

几日前进入冥界的数十人小队,到了如今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六七人。

梦魇在鬼市便吞下了不少人,其余人也不同程度被鬼将所伤。到了最后, 能被三青鸟联系上的屈指可数。

时间紧迫, 众人匆匆点了人头, 便要尽快折返。

幸运的是,当初大能劈开的那一处小缝隙尚在, 没有被鬼将发现并破坏。

精密的纹路掩藏在嶙峋树立的怪石之间,有几个喜爱灵气的低级魂灵攀附着怪石, 脸凑近石头锋利凹凸的表面, 用嘴吸允着上方的灵力。

宴焱一走近, 它们便贪婪的转过头,眼睛烁着绿芒,盯紧了宴焱, 嘴里不间断的发出喃喃:

“好香……好香啊。”

有几个长手长脚的,攀着石块凸出的地方,就要凑近。

宴焱一蹙眉,骨鞭尚未出手。一旁箐云剑便抢先一步,铮鸣一声,将几只魂灵统统斩杀。

箐云剑的速度很快,仅仅过了数息,血肉便飞溅。低级魂灵的□□很粗硬,肉块也是青紫色的。碎肉四散的落在地面上,温热的血流喷洒而出,血痕细而长的落在宴焱的美人面上,转而被细长的手指轻轻揩去。

“焱焱……”

云梧抢先干了活,眼巴巴的就要凑过来套近乎。

却不料宴焱又冷睨了一眼云梧,无情的抬脚走了,显然是还没消气呢。

云梧计谋没得逞,也只好讪讪的跟上。

宴焱一拍传送阵的阵眼,灵气从他的手掌涌出,沿着传送阵的纹路一路蔓延,逐渐点亮了整个传送阵。

光芒从传送阵中溢出,迅速吞噬数人的身影。

*

传送阵有异动,布下阵法的怀远剑尊自然很早便能察觉得到。

云梧和宴焱没有拖延,出了传送阵之后,便一起前往蜀山剑宗会见怀远剑尊。

六界事态混乱,火翎峰的防护也加强了不少,远远的便见护峰大阵树立在山腰处,灵气形成一张遮天蔽日的防护罩,将所有的生灵都盖下,符阵大开。

守阵的弟子们遥遥见来人,齐齐拔剑大喝,质问道:

“是谁??”

箐云剑掠过上空,刮起一道劲风。

待到箐云剑逼近,借着微弱的光线,守山弟子看清的了来者是谁。立刻放下手中剑,面容肃静,齐齐朝着云梧一拜,躬身道:“云少宗主。”

云梧轻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脚下箐云剑一刻不停,继续朝着峰中掠去。

守山弟子恭敬相送,只是有几个弟子不着痕迹的往旁看了眼紧随其后的宴焱,互相交替了个眼神,神色略有些复杂。

宴焱敏锐的察觉到弟子们的眼神,蹙了蹙眉。

怀远剑尊近来一直在仙界奔波,处理各种突发的事件。如今传送符一开,他也放下手中的事,传音给云梧,先行回了火翎峰。

大殿之中,静等已久的怀远剑尊端坐于蒲团之上,面色凝重。

他捋着胡子,半阖着眼。听见大殿门开后,便缓缓睁开眼,见是二人相伴,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云梧躬身道:

“师尊。”

他话一顿,没有耽搁,立刻道:

“我们在冥界鬼市之中发现了叩心台封印魂灵的玉石,正是那玉石勾着魂灵前往冥界作乱,所以,弟子有理由怀疑此事和叩心台脱不了干系!”

几日不见,怀远剑尊苍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发也越发凌乱,他眯着眼,听完云梧的复述之后,没有作答,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这几日仙界又发生了些事情。”

“叩心台不再闭门不出,而是由问心尊者出面,算了一卦,说是如今六界大乱都是因为天命紊乱,是你们二人不合所致。”

云梧一怔,立刻抬起头,急忙辩驳道:

“我和焱焱未曾有过间隙,怎么会有不合之说?”

怀远剑尊捋着胡子的动作一顿,道:

‘为师信不信是一回事,天下人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天下大乱,问心尊者的声誉又摆在那里。他算出的卦,自然有许多人相信。况且你二人气运相争是事实,已经有多个墙头草倒戈,说要蜀山剑宗出一个交代。”

怀远剑尊说罢,拧了拧眉心。

云梧面色一沉,他直起身,望向怀远剑尊,道:“师尊,我和焱焱绝不会兵刃相见!我也绝不会做伤害他的事!问心尊者一定是另有所图,徒儿保证会查出个所以然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怀远剑尊不说话,只是在二人中间扫了眼,没有回云梧的话,转而望向宴焱,慢吞吞道:

“你不想因气运出手,不代表宴小友不想。云梧,不要把自己的心思冠在他人身上。”

他这话是对着云梧说的,但目光落在宴焱身上,分明是在试探宴焱的意思。

云梧的面色一僵,迅速瞥了眼一旁的宴焱,抢声道:

“那就算是焱焱想要气运,我也不会争,既然我不会争,那我们二人怎么会不合呢?焱焱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去做的!”

此番话一出,不光是怀远剑尊,宴焱也跟着登时一愣,凤眸望了眼云梧,随即抿了抿唇肉,没有做声。

怀远剑尊倒是没有很诧异,一会儿的功夫就回过神来,无奈的轻叹口气。

他就知道他徒弟会这么说。

怀远剑尊摆了摆手,他不想参合徒弟的因果。既然云梧已经和他下了军令状,他也只能顶住压力,给二人一段时间,让他们自行去找办法。

若是时间一到,那也便由不得云梧了。

就在这时,宴焱忽地开口了。

他轻踏出一步,拱手,轻声道:

“剑尊放心。我们二人虽然有些间隙,但我宴焱已经认了这个兄弟,就不会再反悔了。我宴焱绝对不会因为气运去伤害云梧的!”

“请剑尊相信我,我宴焱会给蜀山剑宗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云梧抬起头,转身,眼眶瞬间一红,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焱焱……”

宴焱没接云梧的腔,而是利落的转身就走。

云梧立刻抬脚跟上,嘴里还念念不停:“焱焱你等等我……焱焱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被落在殿中的怀远剑尊:……

算了。恋爱脑就恋爱脑点吧,起码传承剑道这块没有落下功夫。

他轻叹口气,悠悠又掏出了怀揣在袖口的语录,继续翻看着,嘴里念念叨叨,平复着差点被云梧气起的血压。

*

云梧一路追着宴焱出了大殿。

宴焱的脚步很快,迅速拐进一个偏僻的树林处,脚步一顿,便站在原地,等着云梧来。

云梧一见宴焱停下来等他,眉间更是一喜,揽过宴焱的肩头,抱紧,道:

“焱焱,我好开心你能够说出那些话。”

他低着头,声音像是哑了,又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棉絮,闷闷的:

“我以为我犯了大错,你就不要我了,再也不理我了,再也不会和我这么亲近了。”

宴焱被云梧熟稔的抱着,见他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唇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抿紧唇肉,撇向一旁,哼道:

“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完,你开心什么呢。谁要和你亲近?”

云梧不管不顾,继续收紧臂弯,道:

“那焱焱不跟我亲近,就让我抱一会儿就好。等焱焱什么时候气消了我们再……”

宴焱:……

死断袖!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

他气极反笑,熟练的一踩云梧的脚,又是一碾,道:

“谁跟你说的是这个‘亲近’?”

第78章 夜行

云梧装作听不懂, 低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宴焱的面色。见他只是嘴里骂,没有真生气, 心里有了几分数, 无论宴焱后续如何挣, 臂弯也不松开一点。

宴焱挣扎了几分钟, 最后放下推开云梧的手,无奈的任由他箍着腰,转而道:

“先说正事。”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云梧抬起头, 思索片刻, 接话道:“去叩心台找线索。”

谈起正事,云梧认真了许多:

“但既然他们敢放出这样的言论,肯定会对我们有所防备。”他顿了顿,腰间取出那枚灵符,继续道:“以防万一,这灵符是加了密法, 可以仅靠我们的神识交流, 若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多远焱焱都可以用这灵符和我取得联系。”

宴焱点头。抽出一只手,取出自己袖口的灵符, 别在腰间。

事态紧迫,所幸云梧和宴焱回来的消息还没有传的太远。二人商议, 趁着叩心台没有多做准备, 尽早潜入内部。

怀远剑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梧传音告知他之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时日一到, 届时议事大会再开,你们定要有个交代。”

*

所幸蜀山剑宗和叩心台不过千里之遥,箐云剑毫无声息的掠过冀州上空,叩心台那耸立巍峨的峰峦也便拨开云雾,显出真身。

护宗大阵关闭,但重叠的峰峦间隐约有弟子巡逻的身影。

箐云剑悬停在一处树林之后,虬枝阻挡了云梧宴焱二人的身影,宴焱捏诀,脚下劲风褪去,落到平地。

“叩心台有三处最要紧的地方。”云梧简单交代道,他伸出手,遥遥指向远处最高的山峰道:“一处是叩心台的凌云峰,还有一处是再往前的天机阁。第三处是天机阁之后道一处小殿,名为落云阁,那里一向是叩心台藏匿宗门要籍的地方。”

宴焱点头,明白了云梧的意思。

命修的武力值薄弱,所以他们不敢把重要的地方分散着建成。但六界此前已经召开过大会,问心尊者借此机会又吸纳了一批六界的大能在叩心台坐镇,单单是宴焱云梧熟知的,就有罗刹门的大长老和九岭门的副宗主。

他们二人的境界都在洞虚,云梧宴焱二人不可能敌得过,只能趁着夜色潜入。

宴焱略一沉吟,扫了眼通火连天的叩心台,眯眼,道:

“左峰的弟子明显少了许多,很有可能驻扎着一位大能。右侧弟子多,或许是离大能远。如果我们两个人同时搜寻三处机密之地,估计要花费两个多时辰。不如我们先一同从右侧绕弯进入凌云峰,再分头行动。”

他的话音干脆,说完,举起腰间的灵符,晃了晃,示意用它联系。

云梧望向宴焱,立刻点头。不再拖延,迅速抬脚趁着夜色朝凌云峰掠去。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没有选择御剑飞行,而是快步抄近道点地而去。

离得近了,隐约就能听见守关弟子的碎语。

命修都是一袭白袍,这也方便了宴焱作判断。他敛起声音,身体贴紧石壁,脚下步子放慢,示意云梧停下,侧耳倾听。

几个弟子在谈论最近峰内发生的琐事。

左侧弟子先是埋怨了一番站岗时间长的问题,忽地又开口怨愤道:

“你说六界纷乱到底何时能够结束?好不容易封印的魂灵却因为这事而逃跑,真是——”

他愤慨的想说什么,一旁人很快制止他,摇头道:

“你就别乱说话了,尊者自会有办法的。眼下能怎么办呢?两个天命之子相争,谁也不让谁,天道见他们俩不合才降下的灾劫,自然只能由他们解决。”

左侧弟子接话道:

“那不就得了?他们握手言和不就好了?”

有人嗤笑:“你也真是天真。这事情是表面握手言和就能解决的吗?只要二人共存一日,矛盾就注定会爆发,早一天晚一天的区别罢了。况且天命之子的纷争也不是我们能够调和的,若是旁人出手强行介入,将其中之一的天命之子击杀,恐怕会有伤自己因果。”

“况且我还听闻呢,说他们俩在冥界里就打得不可开交……二人身负重伤,宴焱连走路都不利索了。”

此话一出,立刻又有人接腔:“是啊是啊,我还听说他们俩个的关系势同水火,那宴焱见了云梧都冷着一张脸呢,面上功夫都不肯演了。难怪动荡这样频繁,看来是二人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了。”

宴焱一字一句的听着,闻言,面色复杂的睨了眼在旁的云梧。

云梧连忙摇头摆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弟子谈话声不停,已经是把二人的缠斗编排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回的。

宴焱太阳穴突突的跳,不想再听下去了。云梧敏锐的察觉到宴焱的不耐,伸出手,扯了扯宴焱的衣角,传音道:

“焱焱,他们真会乱说话。我们哪里有打架……焱焱才舍不得打我呢。”

宴焱听了编排之后,额角本就突突的跳。云梧一打岔,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借着风声呼号掩盖,不轻不重的拍云梧的手背。

“谁舍不得打你了??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头弟子还在绘声绘色的描述云梧是如何一剑刺向宴焱,宴焱又是如何用骨鞭同云梧缠斗的。暗处的俩人却无声无息的贴紧,云梧俯身,轻轻往宴焱耳廓吹气,声音压低,掩藏在咆哮的风声里:

“焱焱方才还说不会伤害我呢,说我是你很重要的人,这会儿就又不认账了。焱焱好坏啊……”

宴焱耳廓一热,一面盯紧了弟子们的动作,一面迅速拉开与云梧的距离,传音厉声道:

“你疯了,他们还在这呢,你还说话?!”

果不其然,那头交谈的弟子不约而同的停下话头,左侧弟子盯紧了二人藏匿的方向,捏诀,厉声质问道:

“是谁??!!”

宴焱立刻握紧了手中骨鞭,呼吸放缓,肩头耸起,侧头,紧盯着弟子们的动作。

云梧一挑眉,唇角勾起。他不急不慢的一弹指,打下一处树枝。

‘呼啦啦’的一声响,枝头跃起一只休憩的鸮鸟,翅膀扑闪,难听的叫了几声。

守山弟子顿时松了口气,手下诀松开,有人推了推左侧弟子,大声调笑道:“一天天的和惊弓之鸟似的,魂灵怎么会暗中潜来叩心台呢?”

宴焱也顿时一松气,冷不丁的又瞪了眼云梧。随即立刻起身,趁着弟子们疏忽聊天之际,脚尖踮地,越过枝头隐入山间。

云梧急忙跟上,他们的速度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凌云峰的侧峰。宴焱从左侧绕过山头前往天机阁,云梧则是潜入凌云峰的守山观。

*

玄衣飞速的在夜间掠过,连衣物的拂动都没有一点声响。

云梧屏息凝声,扫了眼四周。迅速挑个高处,纵身一跃,逼近守山观的高墙。

守山观四周都有弟子把手,但云梧的身法敏捷,没有被驻守弟子发现。他利落的侧开一寸窗,悄无声息的潜入。

脚尖一落地,云梧的眉头瞬间蹙起。

不对劲。

守山观他来过两回,观中树立一巨碑,碑后刻着铭文。叩心台命修时常借这巨碑演算天命。

但今天,巨碑的附近却空无一人,没有一个人把守。

云梧垂眸,指尖轻轻动了动,箐云剑缓缓拉出一寸剑身,脚下步伐缓慢的逼近。

果然,下一秒,从一旁闪出道熟悉的身影,来人双手成爪状,迅速的逼近云梧,掌心运气,赫然是罗奇!

罗奇的功法在云梧之下。但显然,他的周围肯定还有罗刹门的人在驻守,否则他是吃了豹子胆也不会单单一个人突袭云梧。

云梧拧眉,脚下点地,迅速撤开一丈远的距离。同时手握紧剑柄,箐云剑应声而出,刷啦一声,剑尖对准了罗奇。

剑风刮过半空,掀起一阵恐怖的裂空声。罗奇如鹰般的眼盯紧了眼前袭来的剑,忽地脚下一顿,闪身,险险躲过。

云梧不着痕迹的侧眸,望了眼右前方一处矗立的命修石像。

他方才那剑速度并不慢。按照罗奇的身法绝对不可能躲过,右前方的气息古怪,看来是后面躲着什么东西在暗中帮着他。

手腕拧动,箐云剑迅速调转方向,对准了躲闪的罗奇,又是一剑猛的劈下——

云梧没收力道。剑势的气息恢弘,不是奔着一剑刺死罗奇去的,而是为了引出后边埋伏的人。

守山观的四周被云梧布下了结节,弟子不能听见里面的响动。罗奇堪堪接下云梧这一招,唇角顿时溢出血丝,目光冷厉,盯着云梧,忽地冷不丁的笑了起来。

“云梧,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和我缠斗……”

云梧没接话,薄情眼森冷,只是一味的继续提起剑,飞速的刺下。

箐云剑的速度极快。剑修可怖的灵气布满箐云剑剑身,仅仅是一刹那,罗奇便被袭来的灵气击打得脚下一软,躲闪不及,被刺中了左肩。

血水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处涌出,浸透罗奇肩头的布料。

他‘砰’的一声跪地,唇角哆嗦,还在笑。阴冷的眼睛盯着步步走来的云梧,赶在云梧再次提剑之前开口道: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会发现你吗?”

云梧嗤笑:“这有什么好猜的,罗刹门邪修都修得一手邪术,窥探人行径难道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罗奇眼神如钩,森森然盯着云梧,哆嗦道:“那你还敢进叩心台!!”

云梧不想同他废话,眉头一皱,手中挽起剑花,对着罗奇道命门就是一剑——

“慢着!!”

果不其然,一股劲风登时扑来,将云梧的剑尖击偏一寸。

云梧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转头,好整以暇的望向来人。

从石像之后不远处,果真出现了几个罗刹门弟子,他们步步冲着云梧逼近,每个人的手中都捏着符,符纸隐隐泛着蓝光。

其中一人吸了几口气,抬起头,阴测测的望向云梧的眼睛,道:

“云少宗主可先别急着动手斩杀罗奇师兄啊,我这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瘫倒在地上的罗奇重重的一咳嗽,唇角弧度放大,接过了弟子的话茬,气息不稳的开口道:

“宴焱早就背叛你了。他很早就和问心尊者暗中谋划要除去你,好让他自己独自赢得气运。这一次叩心台之行也是他们提前设计好的,堂堂云少宗主至今难道都不知道这回事吗?”

云梧略一挑眉,面上毫无表情。

“哦。我不知道。”

“然后呢?”

罗刹门弟子被云梧不咸不淡的话气得一噎,顿了顿,勉强找回点感觉,这才继续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接下来也由不得你信不信了。大长老和问心尊者早就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跳进去。”

“旁人杀不了身为天命之子的云少宗主,可宴焱就不一定了——”

第79章 相残

云梧没接话, 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地上的罗奇一眼。

他手中的箐云剑一刻不停,在瞬间继续朝着罗奇的方向刺去。

罗奇再次拼命躲闪过。但很快,云梧却停住了手中的剑法, 拧眉转头望向窗外。

夜晚的风很大, 嘎吱嘎吱吹得木窗轻轻的响。

有人的脚步声在缓缓逼近。没过多久, 在云梧森寒的视线之下, 门开了。

从门外缓缓踱步而出的身影很熟悉,是云梧毕生都不会忘记。

红褙乌发,身型颀长, 手中一柄骨鞭烁着寒芒。

云梧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盯着步步走来的宴焱,末了才低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

宴焱歪了歪头,对云梧的话很是不解,他瞥了眼在地上重伤倒地的罗奇,又回过头, 抬了抬下巴, 懒洋洋道:

“罗奇没和你说吗?”

见云梧还是沉默, 宴焱唇角笑意扩大,步步逼近, 道: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把你当兄弟了吧,在气运面前, 什么都是次要的。”

“我当然是来杀你的。”

他们二人隔了一丈远, 云梧能够清楚的看见宴焱纤长颤动的睫毛, 正随着他唇齿的一张一合轻轻颤抖。

美人面含笑,但笑意森寒,视线狠狠剜过云梧。

云梧没有开口, 而是垂下眼,视线不着痕迹的落在腰间的灵符之上。

灵符似有所感,发出细弱的颤抖。云梧神识一动,立刻传音:

“焱焱,有人假冒你。”

说完此话之后,云梧抬眼,回望向面前的‘宴焱’。

果不其然,‘宴焱’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戏谑的挑眉,笑道:

“怎么?还惦记着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了!!”

话音落下,‘宴焱’率先出招,骨鞭甩出,拉出一道绷紧的弧度,径直朝着云梧的方向甩去。

云梧面色森寒,薄情眼微眯起,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弟子手中燃烧的符纸,启唇:

“既然如此,也别怪我恩断义绝!”

箐云剑一转,径直朝着‘宴焱’扑去!

剑身发出摄人的嗡鸣,气势恢宏,赫然是对准了‘宴焱’的命脉,有不死不休之势!

仰躺在地的罗奇哆嗦着支起身体,目光扫过缠斗的二人,唇角笑意扩大,喘气都不稳了。

他缓缓缩到角落里,坐山观虎斗,示意几个弟子继续手中的事情。

弟子们默契颔首,手下捏诀,符纸的蓝火烧得愈发旺盛。

在一片跳动的火苗间,宴焱云梧二人的战斗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骨鞭在空中划开破风声,将云梧凝起的剑势劈散。

谁知下一秒,本在左侧的云梧脚下一个剑步,身法诡秘,箐云剑与此同时高高举起,剑尖对准了‘宴焱’雪白的脖颈,没有一丝犹豫,恶狠狠的刺穿而下。

‘宴焱’凤眸怒睁,细白的手指捂住脖颈处的血窟窿,盯着云梧冷漠的脸,呼哧呼哧的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他的左胸又猛然穿过一剑。

云梧施施然收起剑,跨过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尸骨,朝着罗奇几人走来。

罗奇倒是嘴边还带笑,不顾自己的伤口扩大,道:

“不愧是天命之子,杀自己兄弟也这么干脆利落,真是让在下佩服。”

其余几个弟子倒是如临大敌,手中符纸烧得愈发旺,瞧了眼倒地的‘宴焱’,面色惨白。

云梧下手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

时间要不够了。

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的瞥眼去看自己手中的符纸,步步后退,嘴巴哆嗦着,气息不稳的讽刺道:

“云少宗果真不愧是六界第一人,倒、倒是让我们开眼界了。连对自己的兄弟都能下死手……也不想想你和他在归墟秘境里的过往。”

弟子一直在找话题,试图让云梧的脚步缓下来。

但云梧没有,反而脚步越来越快,俊脸上没有一丝杀害兄弟的愧疚,反倒有几分嘲意。

罗奇望着步步逼近的云梧,唇角的弧度一平,忽地瞳仁放大。

不对劲——

云梧依旧很平淡,他垂着眼,睨向哆嗦着向后退的几人,眸很冷,像盯着几个死物。

“说够了吗?”

箐云剑再次出手,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对着几个弟子的命脉,而是干脆利落的斩毁了他们手中的灵符。

灵符被毁,弟子立刻惊恐的叫了一声,哆嗦着弯腰要去捡地上残落的纸片,妄图再次点燃蓝火,将灵符重燃。

罗奇倒是一直都很冷静,只是额角缓缓分泌出细密的汗,呼吸放缓,死死盯着云梧快准狠的穿透眼前弟子的心脏。

一个接着一个的身躯倒下,他们的呐喊求饶消失在箐云剑森冷的剑身之下。

云梧提着剑,终于转向了眼前的罗奇。

罗奇强装冷静,道:“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了,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我今晚什么也没看到。”

云梧漠然:“还在装?”

罗奇咬着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热乎的鲜血沿着剑身滴落,一滴又一滴,顺着云梧的步伐蜿蜒出一行小溪。

“那次秘境的魂灵是你特意引来杀了齐岳吧。”

云梧垂眸,抬起剑,剑尖在空中比划着罗奇的穴脉,最后遥遥对准了他的心脏。

罗奇冷汗直冒,他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但他很快转头望了眼倒地不起的‘宴焱’,唇角又重新扬起一股胜利者般的笑:

“是又怎么样?云梧,你要动手就动手!你就等着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吗?”

云梧挑眉:“如果你是说我杀了宴焱的话……虽然他装得很像,但不好意思,你们从一开始就露馅了。”

“不可能!?”

罗奇的瞳孔瞬间放大,随着箐云剑逼近,云梧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咬字慢吞吞的,很是得意:

“因为焱焱舍不得杀我。”

话音落下,罗奇的尸体也随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瞳孔放大,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唇瓣还在反射性的哆嗦着,直到几息之后才完全失去了呼吸。

*

今晚并不平静。

宴焱抬眼望了眼天幕,圆月被乌云遮盖得严实,透不出一点光亮。

山巅的晚风寒冷,再一吹,腰间的灵符也跟着晃动。

宴焱的脚步一顿,感知到灵符的震颤,伸手捏住灵符,皱眉,垂眼望去。

云梧的声音传来:

“焱焱,有人假冒你。”

假冒他?

宴焱眉头蹙紧,却没有作声,而是不着痕迹的放下手中的灵符,转过身,盯住身后树林的一角,缓声道:

“藏够了吗?”

有人动了。树叶抖动,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树林之后缓步走出。

温文尔雅,笑眼眯眯,正是闭门已久的问心尊者。

几月不见,他鬓角竟也起了白斑,风度依旧,对着宴焱轻轻点了点头,浅笑道:

‘宴小友,好久不见。’

“自上次论道大会一别,本尊倒是一直都很像再见到你,可惜……我们居然过了这么久才见一面。”

白虎坐骑从问心尊者的身后绕出,呲牙,虎眼冒着寒光,吐息急促,盯紧了宴焱的咽喉。

问心尊者说完这话,低头,看了眼蓄势待发的白虎,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低声说道:

“不可无礼。”

白虎抬头望了眼主人,口吐人言道:‘可他很香。’

问心尊者训诫的一拍白虎的头,旋即抬眼,满怀歉意道:

“让宴小友见笑了,白虎性子泼辣,是我没有严加管教。”

宴焱冷眼瞧着主仆一唱一和,溟则是从盘绕着他的手腕,缓缓将头探出袖口,冲着白虎嘶叫了两声。

“有什么事直说。”

“这话应该我问宴小友才对。宴小友夜访叩心台,我这个做宗主的,自然是要出来迎接。”

宴焱没想和问心尊者绕弯子,皱眉,冷声道:

“你都知道我是来找你们茬的,还来说什么话?要打就打,我宴焱奉陪到底。”

宴焱此话是在故意激怒问心尊者,但问心尊者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轻轻一笑,忽地道:

“宴小友对于我们的合作考虑得怎么样了?最近六界发生了不少事情,想必宴小友也听到一些风声了吧。”

问心尊者眉眼弯弯,继续道:“原谅本尊不能撒谎。命盘中说这场六界灾祸因你们而起,我自然不能骗天下众人。”

“本尊很早就和宴小友说过了。天道是不会容许两个天命之子存在的。长此以往必会有大乱。但本尊先前答应过宴小友的话还作数,虽然本尊与蜀山剑宗交往甚密,但宴小友资质上佳,此次气运之争,定会是宴小友胜利。”

问心尊者的话语轻柔,蛊惑人心,他步步走近,继续道:

“本尊有办法让宴小友更轻松的胜出。作为报酬,宴小友只需要在问鼎天下之后继续扶持叩心台便好,两相得利,何乐不为呢?”

宴焱盯住步步走来的问心尊者,一字一顿:

“你休想。”

听到宴焱否决的话,问心尊者没有诧异,更没有如先前般失态,而是游刃有余道:

“不如请宴小友看完这段留影石再作决定吧。”

他伸出手,捏诀,掌心处很快出现一处栩栩如生的画面。

宴焱顺着问心尊者的手看去,眉头一皱。

画面正是叩心台的守山观!

第80章 洞穴私会

画面虽小, 但胜在清晰。缠斗二人的身影都清晰可见。

一侧是云梧,另一侧正是他‘宴焱’本人。

宴焱眉梢一挑,视线落向前方的问心尊者。

“小友莫怪, 本尊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问心尊者目光毫不躲闪, 继续道:“不过看来, 这招确实管用, 的确试探出云梧和宴小友的关系……”

问心尊者的眸色很浅,月色照映,更显得淡漠。

“看来也没有那么好啊。”

宴焱的目光久久落在画面之上, 没有开口。

叩心台的山巅空荡荡, 云梧和‘宴焱’二人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既然如此,也别怪我恩断义绝!”

画面中的云梧面带怒色,手中箐云剑一刻不停。问心尊者化出的‘宴焱’身法和本人起码有九分像,加上弟子们在后面驻设的幻阵,就算是宴焱本人在那也要愣上许久,的确不容易被发现。

宴焱眉梢不着痕迹的略微一动。

幻境如此高超, 云梧那死断袖是怎么发现的?

宴焱私下还在筹谋要好好问问云梧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面上装得天衣无缝, 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终于,在云梧一剑刺穿‘宴焱’心脏之后, 宴焱的面色瞬间凝固。

留影石被猛然掐断,画面停留在云梧出剑把几个弟子手中符纸斩碎, 留影阵破灭, 之后的种种也就不得而知。

但问心尊者显然不关心剩下人的死活,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宴焱的面上,连一丝微表情都不肯放过。

见留影停止,宴焱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那画面之上, 抿紧唇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抬起眸,犀利的望向问心尊者。

“你要我怎么做?”

宴焱忽地开口。他目光沉沉,不复往日的游刃有余,面色凝重。

问心尊者悠悠然一笑,轻声道:

“心魔。”

“本尊给你能够触发云梧心魔的引,你只要在对决中用它,它便可以侵入云梧的穴脉。至于蜀山剑宗……宴小友就全交给本尊处理就好。”

说罢,问心尊者缓缓撑开手掌,从他掌心的皮肤处隆起一个突兀的小包,很快,一只幻虫就钻破了皮肤,露出头来,吱吱叫唤着朝着宴焱飞去。

它停留在宴焱的肩头,很快被宴焱收起。

问心尊者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这只幻虫储存了我的灵力和心魔魇,被它缠上,足以让云梧分寸大乱。”

“宴小友,本尊很欣赏你的识时务。也希望能很快听到宴小友得胜的好消息。”

问心尊者眉头舒展,往前一步,伸手,想拍拍宴焱的肩头,却被宴焱躲过。

他的手僵在半空,手指蜷缩,半晌才收回袖口。

但问心尊者面上的笑意不变,只是视线缓缓的扫过宴焱的脸。唇角勾起,转身,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宴焱一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末了才抬脚,最后抬眸望了眼守山观的方向,这才往回路的方向掠去。

*

宴焱一路疾行,腰间的灵符也在飞速的震动着。

云梧的声音通过灵符传来:“焱焱,我往山下走了,我们在哪里汇合?”

宴焱脚下步伐不停,同时凝神观察四周动向,直到掠出叩心台的山脉范围之后才飞快交代道:

“先别来找我。”

“问心尊者不仅仅给你设了幻象,还把你杀了幻象的留影给我看,并且给了我能够牵制你的幻虫,想要我将你斩杀。”

云梧那头声音一停,宴焱快速继续道:

“所以我认为既然叩心台的防护这般严密,再度潜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将计就计,先演一出戏给他们看。届时再行动。”

云梧配合接话道:“明白了焱焱。对外今晚我们已经撕破脸了。制造幻象的那几人被我杀了,所以我今晚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是山间掠过的风,云梧的话从识海处传来。

他说完方才那番话后,声音又刻意压低,轻声道:

“焱焱放心,这灵符的阵法很厉害,他们绝对看不出来……”

的确是厉害。

宴焱心想。

明明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云梧却好似贴在宴焱耳旁说话一样,连最细小的气流都分毫不差的传入。

偏偏云梧絮絮叨叨的还在念着,一刻不停:

“焱焱,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好久都见不到了。那怎么办呢?我现在就好想焱焱。”

“好想和焱焱同被同眠,和焱焱谈天说地,和焱焱……”

“够了!”

宴焱听不下去了,只想掐断灵符,冷笑:

“你哪是单纯想和我同被同眠?别演了。”

云梧还在装可怜:“焱焱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当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当然了,如果焱焱想的话那是最好的……”

宴焱黑着脸,掐断了灵符。

风很冷,打在耳朵上,不仅没能浇灭燥意,反而愈演愈烈。

宴焱不住的回想云梧没脸没皮的话,半晌缓不过来,将地上的草当作了什么物件,狠狠的踩了踩,仿佛这样就能让死断袖尝到苦头一般。

演戏就要演全套。问心尊者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立刻就对宴焱放下戒心。所以这场戏,还要和云梧真刀真枪的在众人面前‘打’上一场才算完。

思量再三,宴焱随意找了处僻静的山洞,盘坐纳息,掐断了灵符那头的絮絮叨叨,开始运转灵力。

契约鬼王给宴焱带来了不少的灵力流,如今都尽数囤积在穴脉的一角。宴焱闭眼,强行运作几周天之后,这才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外头的夜色渐浓,蝉鸣风语之间,有人轻轻踏过草面的轻响传来。

宴焱眉间一动,缓慢直起身,望向穴口。

出现在穴口的高大身影不是旁人,正是今晚应该和宴焱撕破脸的云梧。

宴焱一顿,握紧的骨鞭松开,迅速起身,用神识扫了四周一圈之后,这才转过头,毫不客气的对着云梧的脚就是一踩。

“不是说别来找我了吗?”

宴焱咬牙。

“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有可能盯着我们?再者说,有什么事情不能灵符沟通?你来做什么?”

云梧眼里只剩下宴焱因气恼而一张一合的红唇,半晌才低下头,佯装委屈道:

“我来前探查过了,他们没在这。”

他一面说,一面步步逼近,将宴焱拢在阴影下。

“而且焱焱,离开你的时间实在太难熬了。我忍不住就想来找你……”

“这才过去多久?”

宴焱不领情,甚至还要推他。

“多久都不行,分开一会儿也不行。”

云梧埋头道。

他总能在某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固执,不顾宴焱的阻拦,娴熟的把人塞进怀里,一手垫着臀肉,把人往上抱了抱。

宴焱只觉得腿下腾空,脚尖离地,晃了晃,半晌没触碰到地板。急得他伸手拍云梧的肩:

“放下!放下!我说你快放下!”

云梧不听,他继续抱起,让自己和宴焱四目相对,继续念叨:

“不要,我不放。焱焱本来答应我回来就结契的,结果现在没法结契了不说,还不让我抱,真是好狠的心……”

宴焱被他箍着腰,垫着臀肉,无法脱身。只好瞪着一双凤眸,气道:

“你出去之后不能这么和我说话了,听见没?再这么说话,我们定会露馅的。”

云梧把头埋在宴焱的肩颈侧,闷闷的‘嗯’了一声,又转而抬起头,再一缩紧手肘,道:

“我当然会记得。出了这个洞穴,我和焱焱就不再是‘好兄弟’,而是打过架的关系。”

他一面说着,一只手捧着宴焱的臀,另一只手向上游走,停在肩胛骨处,往下摁了摁。

“我们打架打得可凶了,焱焱被我打得这儿疼,我也被焱焱打得脚疼。”

云梧的掌心很热,贴着腰侧时总会泛起酥麻,迫使宴焱不自主的一哆嗦。

像是被刁难过无数次后形成的本能反应。

脑中浮现一些画面,宴焱耳廓一红。偏偏云梧不让他走,反而添油加醋的在耳边吐气。

“到时候焱焱就尽管骂我打我好了,我会演得很像的,绝对不会露馅。”

“对了,冥界那次……”云梧唇角扬起,丝毫不为自己在梦魇中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反而有点骄傲。“也算是我们俩打过架吧。那一次的战果嘛……就委屈焱焱先落败一回。下一回再轮到我被焱焱打败。”

他说着,手不老实的一捏臀,浑话不断:

“冥界那次下手太重,焱焱被我打了这里,痛了许久呢。”

宴焱自诩铁血大直男、堂堂男频男主,哪里能受得了云梧这样的挑衅,立刻就反驳道:

“你编也编得切合实际一点!我怎么会被你打得很疼呢?再说了,我那回是、那是自愿的,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松打得过我?”

说起这个,宴焱便止不住了。红唇一张一合的说了一堆,条理清楚的论证了他们二人的武力区别。又分析了一下二人的境界差异,越说越上头,忽地就一拍云梧的肩,拧眉道:

“云梧,你要是不信我,我们下次再真打一场!!”

但云梧哪里听得进去什么话,他眼眸亮亮,半晌才重复道:

“焱焱你说你是自愿的?焱焱是自愿的,焱焱是自愿被我……”

动词还没吐出口,宴焱就着急忙慌的伸手,立刻捂住云梧的嘴巴。

可怜宴焱直男且神经大条了这么多年。如今短短几个月,就被可恨的断袖逼得敏感至此。云梧还没说完整呢,宴焱就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诨话。

偏偏系统在一旁偷听了许久,见状还要狐疑的探出头,奇怪道:

“自愿啥?宿主你哪里有自愿干啥了?你让他说呀,本系统倒要看看这云梧嘴里能说啥好话!难不成是想要诬陷宿主您自愿投降了?”

系统一边说,一边觉得有道理,神情愤慨:

“哇哇哇好他个云梧!借着和宿主合作的机会就要往宿主头上泼脏水,真实太气统了!!”

宴焱尴尬的一侧目,不着痕迹的伸出脚,将系统重新踢回原位,搪塞道:

“去去去,你不懂!别瞎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