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徒儿那道侣在台下看着吧?
眼见着云梧那气势如虹的剑法一出,宴焱的神色登时便愈发凝重。
云梧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
本来若是云梧藏拙,在第一轮使用一些比较初级的剑法,宴焱恐怕还不能估量清楚他的底细。但而今云梧居然为了震慑自己,使用了蜀阳剑法作为第一轮的剑法,宴焱自然就可以看清楚他剑法凌厉的程度了。
每一次挑抹剑的动作都精准异常,手也稳得可怕,灵力和剑法的结合更是如火纯青……
很厉害的对手。
宴焱抿唇,更是盯紧了云梧的动作,心下筹谋着对策。
第一轮的轮空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让修君和溟得以留存体力,前几轮的比斗中他尽量不会使用修君的力量,先借用溟的灵力保证自己能够晋级。
云梧的境界从冥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金丹大圆满,金丹到元婴可是一关重坎,就算云梧的领悟力再强,也不会在短短这几天内的时间突破,若是同时使用修君和溟的灵力,或许自己的胜算还能再多一些……
手指微蜷,宴焱垂下眼帘,收束思绪。
那头的比斗台上,云梧的心思完全不在宣布比赛结果的修士身上,而是不住朝着宴焱那处瞥去。
当铜铙再次被敲响,荡开一声‘叮’,身着白衣的弟子高高举起手中的灵笔,在积分牌上云梧的名字下方画上一横。
“蜀山剑宗,云梧,胜!”
宴焱见着云梧已然收剑,也没了再观看剩下比赛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观众席。
见那一袭红衣背影要消失在人群之中,云梧登时急了,恰逢弟子宣布的话音落下,他便利落的脚尖一点,飞跃下比斗台,朝着观众台掠去。
宴焱已然走到了一处出去的小道口,石路蜿蜒,正要拐下一处台阶呢,忽地便察觉一处温热厚实的掌突然攥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轻的往后拉了拉。
宴焱反射性的回头,目光与云梧炽热的视线登时相撞。
不知为何,云梧的呼吸有些不稳,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乌瞳一瞬不瞬的盯紧了面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细腕。
宴焱的手很冷,冰冰凉凉的,那一次云梧怕他冷了,便要捂着,过了许久才能热一些。
云梧的视线缓缓镀过宴焱的面庞,落向那紧抿着的饱满唇肉上,心里一揪。
但这几日自己不在焱焱身边,留着焱焱一人在外漂泊,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手也是凉的,脸蛋也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私底下哭过了,或是想念自己……
察觉到云梧探来的目光,宴焱颇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是又来给自己下马威了吗?
还没等宴焱多想,云梧张了张唇,长睫垂落,忽地开口了:
“那个许晔他想私下背刺你,我看不惯,便杀了。”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意恐措辞不当,就挑了个他最在意的话头。
一面说着,云梧一面盯紧了宴焱的表情,生怕在他脸上出现一点儿对许晔‘旧情未灭’的迹象。
宴焱一愣,还未开口,云梧又连忙补道:
“那许晔不值得,长得不如我好看,身材又不好,修为也不怎么样……”
云梧像是有些急了,叽里咕噜便说了好一顿许晔的坏话,宴焱都没来得及插上两句嘴,只得待到了云梧说完,这才迟疑的点了点头,道:
“多谢。”
云梧这番莫名其妙的话题让宴焱有点儿诧异,他本以为云梧是来说些挑衅的话语,但没想到竟然是来说关于许晔的事情。
许晔这人宴焱也有些印象,以前在陲云宗的时候被自己揍过几回,后来便是明里暗里的针对,连薄州的那通缉令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宴焱本打算空闲时找陲云宗算算账,但没想到云梧居然先自己一步出手了。
宴焱眉间一松,虽然二人是宿敌,但一码归一码。云梧这人没有因为二人的竞争关系而私下利用权势针对,还出手替自己灭去了许晔,的确算个正人君子。
云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颇有些难捱的等了等,期望宴焱再说些什么。
可宴焱说完这话后便不再言语,他本便生得一副冷脸,此时乌发垂落,一言不发的时候表情更是冷极了。
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宴焱不熟悉的人一样。
第28章 心碎
一秒、两秒、三秒……
沉默骤然蔓延而开, 见宴焱还是不说话,云梧的心忽地沉了下来,似乎有些急了, 攥紧了宴焱的手腕。
察觉到腕间蓦地加重的力道, 宴焱轻轻蹙眉, 不着痕迹的往外挣了挣。
可云梧的力气出奇的大, 一时间宴焱竟然无法挣脱分毫。
“焱焱……”
云梧扣着宴焱的手腕,自然也感受到宴焱想要挣脱他的桎梏,面色一白, 登时慌了, 先前准备的什么说辞也都忘记了,一股脑的便问了出来: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冷淡呢?”
本来云梧下台前已经谋算好了,今日定能拉一拉小手,亲一亲自己日思夜想的唇。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一切发展顺利, 甚至今晚还能搂着搂着窄腰入眠, 馨香满怀呢……
可是如今, 宴焱这副沉默的姿态却叫云梧原本蠢蠢欲动的心脏骤然被狠狠攥紧。
冷淡?
宴焱怔了怔,有些没搞懂云梧的意思。
他们本来就是宿敌, 见面不掐架还是因着云梧先前确实帮了自己的缘故。
况且,云梧前几日还放狠话说要在六界证道大会上除去自己, 怎么一会儿又发出这样的疑问。
难道他们很熟吗?
宴焱顿了顿, 还是颇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道:
“何出此言?你不是前几日还说要在六界证道大会上除去我吗?”
宴焱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责怪的情绪, 语气平淡,只是微微掀起眼帘,颇有些疑惑的望向面前的云梧。
可此话一出, 却像是惊雷猛然劈碎了云梧仅剩下的一点儿妄想,‘啪哒’一声,云梧只觉得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绷断,指尖打颤,面色登时苍白如纸。
这话的的确确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但,但……
“焱焱……”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近乎要被忘却的记忆骤然复苏,提醒着云梧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过分的言语。那一次会面本来只有几个各界高层在,连叩天台的人都没有几个,云梧本以为这些话语只会落在那些人的耳朵里。
却不曾想,这话竟然辗转着被宴焱听见了。
云梧的面色又白了几分,简直就想穿越回去掐死乱说话的自己。
焱焱那时候听到了得有多难过!!
他本来就在外边被那群坏东西欺凌,结果自己还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什么除去?这和那些话本里睡了提裤子就跑的烂东西有什么区别。
以往云梧看话本时,最是痛恨这些不珍惜道侣,肆意践踏道侣真心的人,还暗暗发誓,若是自己能够幸运的遇到自己的命定道侣,定要好好对他……
可不曾想,自己居然也干出这样过分的事情,怪不得焱焱对自己如此冷淡……
唇瓣颤了颤,云梧只觉得有些崩溃了,启唇,苍白解释道:
“那时我不知道是你,若是知道是你,我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说着,云梧又凑近了些,眼眶隐隐泛红。
“焱焱,你要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你这般好,我怎么可能,可能舍得……”
那‘杀’字留在齿间,转了转,最后还是被云梧徒劳咽下,只是他的眼眶愈发红了,不肯吐出这样可怕的字眼。
一想到这样的字眼和焱焱的名字连在一块,云梧便觉得心头发痛,连呼吸都有些钝痛。
宴焱瞧这云梧这副忽然慌乱起来的模样,有点儿诧异的挑了挑眉。
但凭心而论,自己听到云梧说要除去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时间有点儿紧迫,愈发想要变强。
况且宴焱自认为如若他是云梧,只会说得更狠,做得也会比云梧更绝。
“无事,我能理解你。”
宴焱淡淡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云梧要如此慌乱的解释,但念着和云梧这几次交锋,云梧的表现都能算得上正人君子。宴焱也只好象征性的宽慰他几句。
瞧着宴焱的语气还是这般冷淡,云梧的心彻底凉了,他只得徒劳的张口又解释道:
“我那时真的不知道是你,我、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见云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宴焱也只好困惑的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我知道’,但心里还是不信的。
怎么可能?
云梧这会儿说着好听,没准也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这人适合招揽到势力之下才会出此言,也没有把叩心台的预言放在心上。
等到了他真尝到到了气运相斥的后果,定然不会放弃诛杀自己的。
宴焱淡然的语气彻底叫云梧鼓动的心房粉碎得彻底,只得徒劳的又想同宴焱凑得再近一些,但下一秒,宴焱却骤然趁着这个空隙,挣开了云梧的手。
感受到掌中细嫩的触感消失不见,云梧呼吸发颤,想敲死以前自己的心都有了,却没有勇气再去拉宴焱。
宴焱敷衍的回过云梧的话语之后,便不想再耽搁时间,就要先行离去。步履一转,红褙被掠过的风掀起一角,就这么决绝的撇开云梧,一点儿留恋的意图也没有。
云梧倒是苦苦在原地站了许久,愣愣的瞧着那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过了好一会,这才恍惚的回过神,失魂落魄的垂下眼,努力掩盖眼眶的酸涩。
而今焱焱被自己伤透了心,不想已然不想和自己交流,但假以时日,他定能将自己的真心证明给焱焱看的,让焱焱重新爱上自己……
*
今晚依旧是一轮圆月高悬,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竹舍。
宴焱一回去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盘腿坐于榻上修炼。所幸此处灵气丰裕,宴焱一捏诀,便能叫这灵气登时顺着脉络流经四肢百骸,又是几轮大周天过后,宴焱这才吐了口气,蓦地睁开眼。
窗外起了阵风,竹林轻晃,‘沙沙’作响。
一抹月影跃过窗子,投下一处细长的光,隐隐有长竹晃动的影子。
分明是静谧的场景,宴焱的眉却忽地拧紧了。
有人来了!
来人似乎并没有想掩藏自己的气息,原本空旷的院落里忽地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磅礴的威压,境界不低。
——是个大能。
宴焱登时警惕了起来,溟和修君同时苏醒,一左一右的盘上宴焱的细腕,溟更是探起头,受迫的朝着外边‘嘶嘶’唤了两声。
那威压并不弱,却不蛮横,像是均匀的海水,稍不留神就能将人毙命。
宴焱心下一沉,盯紧了掩盖的竹门。
‘吱呀’一声,下一秒,竹门被轻轻推开一侧,与此同时,宴焱也不着痕迹的在手中匀开灵力,静待其变。
竹门大开,一张有点眼熟的脸从出现了。
来者穿着标志性的命修白袍,仙风道骨,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见了宴焱,便冲着宴焱儒雅的笑了笑。
——正是那问心尊者!
“宴小友。又见面了。先恭喜你拿下问心关的第一名了。”
问心尊者冲着宴焱轻轻颔首,像是察觉到宴焱紧绷敌视的态度,又浅笑着开口道:
“我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和你说。”
宴焱眉间略微一挑,灵力半分没有卸下,反而愈发警惕。
“何事?”
这问心尊者可是出了名的和怀远剑尊关系好,这会儿不打招呼便夜访他的竹舍,难说是不是要暗地里下黑手除去自己。
见宴焱还是如此警惕,问心尊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不恼,只是又开口解释道:
“想必你也听闻了我给云梧算的那卦——你和云梧是宿敌。这件事情外界应当也传得火热,但我这还有一点儿东西还没交代。”
他说着,不紧不慢的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天命之子受天道眷顾,向来只有一个,你和云梧两虎相争,水火不容。而今云梧的实力比你高上一些,想必宴小友心里也不好过吧。”
宴焱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问心尊者淡淡一笑,又道:
“天道深知制衡之术,但我等命修作为日日和天机打交道的人,自然还是能够参透一点儿天道的心思的。”
“他们都只知道你和云梧命盘相斥,但却不知道,你的命盘要比云梧还要鼎盛。”
问心尊者放缓了语气,月光穿过大开的竹门,打在他微笑的脸上,半明半暗。
“但命盘的气数变化多端,说不准下一卦云梧的气运又比你强盛了。但依我的拙见,宴小友若是暗中尽早出手诛杀云梧,将气运全都纳入手中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我这恰好有些咒,剑修最是受不得了,宴小友若是有需要,大可来找我。”
宴焱盯着那张微笑淡雅的脸,忽地笑了声。
“你不是和怀远剑尊关系很好吗?怎么在这儿背刺他?”
宴焱的问题很尖锐,但问心尊者半点也不生气,甚至像是在等着宴焱问出这句话,轻轻摇了摇头。
“叩心台向来识趣,否则以命修这般没有什么战力的修炼方式,自然不可能在弱肉强食的六界存活这么长的时间。选择强者依靠,才是叩心台的生存法则。”
“况且,宴小友可要考虑清楚了,那云梧可是前些日子还在我的面前撂下狠话,说要除去你呢。”
问心尊者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抬起手,正是一块留影石。
宴焱的视线落在了那留影石上,却见那块石头被灵力所裹挟之后便隐隐发出荧光,显现出一处画面。
“这是云梧使用九阳剑法的画面,宴小友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甚至云梧的薄弱点我也知道些……”
第29章 追妻火葬场??
留影石被激活, 显出一小块凌空的虚影,这似乎是在火翎峰摄下的画面,画面中的云梧比而今还要小上几岁, 颇有些青涩, 手中挽起道道剑花, 尽管年岁尚小, 那凌厉的剑气却已然是大部分剑修终其一生无法达到的了。
宴焱不语,只是垂下长睫,目光落向那画面。
似乎是察觉到宴焱的迟疑, 问心尊者又开了口, 这回语气多了几分蛊惑。
“修真界向来是你死我活,宴焱小友可不要犯傻……”
“是吗?”
方才缄默着的宴焱的忽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抬起眼,嗤笑了声:
“首先,我不相信你, 其次, 一个自诩堂堂正道的大能竟然也会背地里干出使用邪门歪道来干扰比赛的事情, 更何况你和怀远剑尊还是挚友,真当是可笑又虚伪。”
问心尊者一听了这话, 嘴角一顿,眼中的笑意登时缓缓消减, 皮笑肉不笑:
“宴小友, 你还是太过年轻, 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和云梧二者存一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天道的意思,我也只是个传话人罢了。”
“你和云梧走的近, 只会对你自己有损。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直沉寂的系统倒是在这会儿忽地冒出头,扑棱着翅膀,叽里咕噜的着急劝开了:
“宿主啊你就听问心尊者的吧,早点除掉云梧早点成神,咱就能完成任务了,什么手段不是手段呀??”
“况且以云梧现在的实力,咱如果要除去他还要费好大的劲,倒不如就听这个问心尊者的,问鼎天下指日可待呀!”
系统一通聒噪的瞎嚷嚷叫宴焱本便有些不愉的心愈发反感。
他本就不喜背后捅刀的小人,况且云梧前几日还率先将那许晔诛杀,若是此时他宴焱背信弃义,从了这歪门邪道,岂不是小人行径?还算什么男人?
宴焱眉间一蹙,瞬间一勾指,干脆利落的将那还在叽里呱啦说话的系统一把扔进了小黑屋。
同时他赫然抬眸,目光锐利的射向问心尊者,一字一顿,道:
“我可不像你,天天想着这依附他人的旁门左道。”
“我宴焱想要什么就会堂堂正正的得到。”
问心尊者面色一沉,刚想发话,却又被宴焱毫不留情的打断。
他向前轻迈一步,踏入从门外倾泻而下的月光中,叫问心尊者能够清楚的看清他唇间带笑的弧度,半是嘲弄半是戏谑:
“还有——你算什么东西?敢教我做事?”
此话一出,问心尊者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面色僵硬一瞬,苍白的面容变得有些青紫,在惨白的月色下映衬下愈发显得瘆人。
半晌,他才找回了那标志性的浅笑,又挂上了原本儒雅的外皮,只是话语间多了几分胁迫的意味:
“小友,你可不要后悔。”
宴焱回以一样清浅的笑,只是眸色微冷,道:
“自然。”
问心尊者的视线一顿,随即落在宴焱的脸庞上,忽地激动的咳了咳,单薄的身体剧烈抖动,半晌才缓了过来,松开手时,白袍上晕开一片刺眼的血红。
他最后抬起眼皮,病态的脸煞白无比,已然没了在台上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问心尊者最后深深看了眼宴焱,连连道了三声‘好’。只是气息微弱,不像是什么大能,倒像是命数将尽的残烛:
“你要是后悔了,就来叩心台寻我。”
说罢,问心尊者一掐指,符咒顿起,一阵微光之后便赫然消失在原地。
宴焱盯着问心尊者消失的方向,蹙眉沉思了许久,不但没有放下心,倒是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问心尊者此次前来到底是何意图?究竟是如他所说的,将叩心台的命运赌在自己一人身上,甚至不顾要背叛蜀山剑宗的风险,也要走这一步险棋……
还是以此为借口,暗中图谋更大的利益?
窗外月影婆娑,不知何时,浓重的阴翳拢上圆月,将淡白的月光掩去几分。
宴焱半晌才垂下眼睫,抿唇。
但不论是何种原由,这状似平静的六界之下却是风谲云诡,局势混杂多变。万不是明面上的几派林立如此简单的。
看来接下来,自己还是得抓紧时间提升修为,万事小心为上。
*
翌日。
问武关的进度很快,昨日便已经筛了大半的人,今儿个也轮到了昨日轮空的修士。
宴焱早早的便到了,火翎峰今日霜寒,连枝叶上也结了一层雪白的霜,天色阴沉沉的,一点儿也不见日光。
宴焱到场时,匆匆便扫了眼高台之上的身影,却见那原本是问心尊者的位置上而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处颇为显眼的白玉座。
今早上来时便听说了,这问心尊者昨日旧疾发作,似乎是今日参透天机的次数过多,反噬自身,这才告病未能前来。
宴焱垂下长睫,不着痕迹的嗤笑了声,这才抬步继续朝着后台的登记处走去。
宗门弟子不需要登记,早有严格的流程将名字报上。但像宴焱这般的散修便不同,需还得在比斗台后方的登记处记录下自己的姓名,以防是些夺舍的邪修混入比赛。
登记处前早便有散修排了长龙,这会儿人群还在窃窃私语的交谈着最近热门的话题。
宴焱一走近,原本还在交谈的散修们骤然噤声,无数道羡慕嫉妒的视线探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来,直通最前方的登记处。
宴焱脚步不停,大步朝着那几个办事的弟子行去。
只是……
宴焱微不可查的朝着一旁瞥去。
总觉得有熟悉的视线又在盯着自己瞧,自打自己一进入火翎峰,就好像阴魂不散的粘腻在自己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真是奇怪?莫非是有人又想要挑起事端了?
但一时间探来的目光太多太杂,宴焱一时间也无法确定那视线的来源就进在何方。
他只好垂眼,快速逼出灵血验明真身。
一滴艳红自指尖渗出,快速的滴落在空白的卷轴之上,那登记的卷轴之上涌现出一荧光字迹,正是宴焱的名字。
见状,登记处的弟子恭敬的冲着宴焱点了点头,这便算是登记完成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围观的人愈发多了,多数是些想要来看一看‘天命之子’风采的人,但重重视线之后,那道目光还是如影随形,叫宴焱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他没有逗留,快步甩开了人群,转而行向一处没什么人的小道。
这条道路是登记处通往比斗台的,但因为过道狭小,没什么修士会往这走,又生了一丛茂密的竹林,峰间冷风一吹,便是竹海打叶声阵阵传来,除却宴焱踩在枯叶之上的‘沙沙’脚步声,似乎没有旁人了。
还在,视线还在。
宴焱蹙眉,同时放缓了脚步,不着痕迹的用灵力探查周边的响动。
果真有人在尾随!!
宴焱眯了眯眼,脚尖登时一转,同时飞快的将灵力注入脚下筋络,瞬间提升速度,一息之间,便锁定了那人的方向。
眼见着宴焱发现了自己,那人也慌了,呼吸登时纷乱了一瞬,却不知为何不逃,只是手忙脚乱的站在原地。
下一秒,宴焱骤然拨开了重重竹林,一把揪住转身掩面之人的衣袍。
入手处是熟悉的玄衣,那人背对着宴焱,只是宽厚的背影已然暴露了是谁。
——云梧?
宴焱一怔。
他来跟踪自己做什么?
难道是知道昨天问心尊者来找自己,这是来偷偷试探来了?
感受到宴焱骤然怔愣的动作,云梧原本捂着脸的手也顿了顿,僵直了几秒,最后颓然放下,转过身来,一张看上去便疲惫不堪的脸登时纳入宴焱的眸中,叫宴焱又愣上一愣。
这家伙昨晚干嘛去了?明明昨天看他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
怎么就过了一个晚上,胡子拉碴的,眼睛底下也一片乌黑,面色发白,眼眶还隐隐有肿胀呢。
“你……”
宴焱瞧着云梧的状态着实有点不好,疑问的话语也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开口。
云梧却抢先一步,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这才小心翼翼道:
“焱焱,我昨日思考了很久,我先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你而今对我冷淡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像是怕被宴焱一口回绝,云梧又着急忙慌的补充道:
“就从朋友开始做起好了,我一定能证明给你看的……”
昨夜一晚,云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或许先是抱着焱焱枕过的那叠衣衫苦望了许久,最后又连夜翻来了以前看过的话本,一夜通读,逐字逐句的学习研究。
无论是剑尊一番替身文学之后幡然醒悟,为了追回心灰意冷的道侣不惜自挖丹田;抑或是命修死遁,宿敌含泪追爱数万年……
云梧越看,指尖便愈发抖。那话本中对于‘道侣’被抛弃时的描写更是叫他呼吸一滞。
一想到焱焱也经历了这些,云梧便心头绞痛,难以抑制。
昨夜一晚他打了无数腹稿,参照了多少前辈才总结出来了一番陈词。
——先以退为进,从朋友做起,不要逼着对方太过,才能有一线生机。
云梧这一番被演练过无数次的话倒是一口气说得舒畅,话音一落,薄情眼便一眨不眨的盯紧了宴焱,炽热的视线落在唇瓣之上,像是期望着宴焱说些什么。
宴焱:?
什么机会?什么过分?什么先从朋友做起?
都是中文为什么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
偏偏云梧这视线热烈得难以忽视,宴焱被云梧盯得直发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来回答云梧。
难道这是在主动招安吗??
宴焱揣测。
昨日问心尊者图谋不轨的威胁,今日云梧又来招安自己?
看来六界局势正当是风云变幻,暗潮汹涌。
云梧瞧着宴焱那骤然沉吟不语的模样,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没办法就这么轻易打动焱焱对自己失望的心了吗……
但云梧倒也是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前辈们追爱几百章的记录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若是一发言就能和焱焱重归于好,那才叫是奇怪呢。
云梧这般想着,重新修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情,又深深吸了口气,骨相优越的脸上重新拢起一抹笑。
“焱焱,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宴焱眉间一挑,虽然还是没有探清眼前人的意思,但也只得礼貌的同云梧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奇怪,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好将这念头抛到脑后。
见宴焱颔首回应自己了,云梧眼眸一亮,又觉得有了点儿希冀,连忙又得寸进尺的询问道:
“那我等会能去看你比赛吗?”
似乎是怕宴焱烦他,云梧又小心翼翼的补了句:
“就在台下静静的看着,不会打搅你的。”
宴焱一愣,对云梧这问话颇有些诧异。
作为对手,提前在比斗台下观战探清楚对方底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每一个修士都有自己偏好的战斗技巧,若是能提前观摩战斗,说不准就可以在战斗中察觉到对方的弱处,制定相对应的战策。
这般操作都已然成了六界证道大会上不成文的规定了,甚至宴焱自己也曾经前来观战过云梧,企图能看清他的弱处,但云梧居然这会儿居然还提前开口询问自己,叫宴焱颇有些惊诧。
云梧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正直,的确是个君子,有几分江湖义气!
思即此,宴焱又轻轻冲着云梧颔首,言语间多了几分尊敬:
“当然可以了。你尽管看吧。我不介意。”
他宴焱堂堂正正的观摩过云梧的比斗手法,那么云梧要再来提前看清自己的手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样后面的比斗才会公正公平。
要赢也要赢得堂堂正正,宴焱不会搞这套双标的事情,一口气应下时自然是爽快无比。
云梧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那翕动的红唇上,宴焱的唇肉饱满,说起话来时,总能不经意间瞧见齿间的红嫩,这会儿唇瓣一张一合,说的话也是让云梧大喜过望,听着甜滋滋的。
焱焱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焱焱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还是割舍不下自己,心头还是对自己留有余温。
一般来说,出现这样的苗头,只要后面再加把劲,穷追不舍的一番追求之后,胜利便会近在眼前了。
这般想着,云梧更是喜不自胜,深邃的眉眼间拢上一层喜色,原本有些颓然的神态又鲜活了几分。
第30章 兄弟你急什么?
察觉到眼前人忽地落下又高高扬起的情绪, 宴焱愈发摸不着头脑。
剑修平时激素波动这么大的么……
但出于礼节,宴焱只得象征性的同云梧点了点头,心下却只想快步走开:
“那我先走一步。”
云梧一听这话, 眸子一亮, 忙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
进入比赛的等候处的确是要经过观众席的, 云梧这会儿提议一起走倒也没错, 只是……
宴焱忍不住的侧眸又瞥了眼面前这位天赋卓绝的青年剑客,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先前可是经常听说云梧杀伐果断的传闻,据说是云梧这些年来以狠绝毒辣的手段除去了许多邪派, 目睹过现场的修士都传闻其如同冷面修罗, 一柄箐云剑出鞘,便是执剑弑万魔。
现在这个眸子亮晶晶的剑修……真的和传闻中的是同一个人吗?
宴焱不懂,只觉得事态有种超乎直男理解范围的复杂。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细想,宴焱将那困惑抛掷脑后,大步流星的朝着小道尽头行去。
云梧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宴焱身后, 可那视线还是黏在宴焱身上, 只是这会儿光明正大了许多, 变得毫不掩饰。
小道不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茂盛的竹林之后便豁然开朗, 是一处宽敞的大道,再往前走点, 便是比斗台的等候处了。
云梧今日并没有比赛的安排, 只得在观众席处等候。本来蜀山剑宗作为承办方和赫赫有名的大宗门, 云梧自然是有一处高座的席位的,可而今他却驻足在了比斗台一旁的观众席,一动不动, 好似就要在这里坐下。
抽签尚未开始,宴焱也只得在此等候。
他垂下眼睫,细细思索着今日的战术。可云梧的目光实在是炽热得难以忽视,叫他只得抬头,忍不住瞥了眼云梧。
自己尚未开始比斗,为什么这家伙还在看……
碍于不熟,宴焱也只得扫了眼,便匆匆垂下眼睫,微不可查的往旁边挪了挪。
宴焱本以为自己这都往旁边走了两步了,云梧这般大宗门出身的修士应当也该懂了他的意思,不会再看。可没想到,下一秒云梧居然也抬腿,同步跟着他往旁边挪了挪,将原本拉开的距离又缩了回去,甚至还要比挪步前更近了一些。
宴焱:……
宴焱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见他挪动的之后的地方恰好是一处常青树的树荫,颇为隐蔽,的确适合长时间站立。
于是他又抬了抬腿,往树荫的外边走了走。
现在应该不会再跟上来了吧……
宴焱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虽说他不介意被看,但宿敌一直在旁边,加之自己本就一直愁心着和云梧的竞争,被他一直这么盯着,心理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
但还没等宴焱庆幸多久,下一刻,云梧长腿一迈,居然又跟了上来。
这一回更是得寸进尺,距离拉得极为近。甚至只要宴焱略微一动肩膀便可以被云梧尽数揽入怀里。
云梧生得高大,肩膀又宽厚。这般近的距离,加之宴焱又是一副单薄的身躯,近乎整个人都被笼在高大身影投射下的阴影里,略微一呼吸,就可以嗅得云梧独特的气味。
沉沉的,又很凛冽,像是经年的冷杉。
宴焱张了张唇,又张了张唇,终于忍不住了般,道:
“云少宗主,你的位置不是在高台上面吗……”
这高处的比斗台不仅仅视野好,能清楚的探清楚下方的比斗状况,而且也不会和一众小宗门弟子和散修挤在一块,可是块风水宝地呢。
但云梧却好像充耳不闻,非但没有转身前去高台,反而盯宴焱盯得更紧了,那俊脸上更是露出了几分宴焱看不懂的颓然。
云梧的视线自宴焱转过头来说话之时便落在了那红润的唇瓣上,而今眼睁睁的瞧着那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从齿间吐出的却是如此冰冷的字眼。
云少宗主。
听着就好像他们两个是毫无关系的人一样。
连个前任都排不上名号,只能算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焱焱,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
云梧心一揪紧,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答应能让他看上一看的焱焱,如今又忽然这么生疏的称呼他。
他可怜巴巴的往宴焱的方向挪了挪,指尖一探,企图勾到宴焱因风而微扬的袖摆。
宴焱:?
云梧又在说什么??
自己只是提醒一下他去他该去的地方罢了,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宴焱不懂,宴焱大受震撼,宴焱只觉得云梧可能是修剑修得神智不清了。
他只得尴尬的略微又同云梧点了点头,决定不再说话了。
这云梧天赋卓绝,修炼也很勤勉,为人处事也是个君子……只可惜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
沉默诡异的蔓延开。
偏偏云梧的目光始终不肯挪开半点,牢牢附在宴焱的侧脸上,叫宴焱在等待之时近乎度秒如年。
终于,处于比斗台中央的铜铙发出了今日第一声响动,预示着今日的比赛即将开场。
宴焱想也没想,脚尖一点,便飞跃上了高处的比斗台。
作为第一名,今日是由宴焱开始抽签,决定今日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主持的白衣弟子早已在比斗台上等候多时,却见他手下灵力逐渐凝聚,旋成一股灵力流,白色衣袍烈烈飞扬。与此同时,从地面缓缓升起一排玉简,悬空,不停的飞速轮换,每一个玉简之上都刻有今日候场的修士姓名。
宴焱凝神,指尖一点,玉简便开始加速疯狂换转,最后同时停止,却见一玉简缓缓浮起,停在了宴焱的指尖之下。
主持的弟子挑起了玉简,沉声,报念道:
“三清宫首徒,任赤!”
此话一出,登时惊起一片吸气声。
原因无他,这任赤曾是修君的狂热崇拜者,据说曾经在听闻修君被宴焱这一名不经传的散修契约之后,便气得几夜未眠,甚至有传闻道这任赤还要出手针对宴焱呢……
这下任赤居然抽到了宴焱作为对手,恐怕这次的对决会格外的精彩。
好巧不巧,任赤昨天也和一位罗刹门的名唤王抚的内门弟子对决过,将那王抚揍得落花流水,据说筋络都出了点儿问题。
罗刹门和三清宫的位置本来就隔得近,那王抚的母亲又是罗刹门的一位高层长老,这王抚在罗刹门也是一呼百应。
这会儿倒好,一群小弟围坐在王抚身边,登时趁着这个机会大声嘲弄道:
“任赤要惨咯,遇上个靠着灵宠升级的散修,偏偏这灵宠还是修君……哈哈哈不过也是,宠随主人嘛。”
“我看那任赤这会儿牙都要咬碎了吧。啧啧啧,真是凄惨。”
三清宫的人一听,面色都青了。
罗刹门的这番话很有门道,贬低了宴焱是个只能靠灵宠升级之人,又说了句宠随主人,分明也是在贬低修君。而修君是差点成了妖界首领的人物,连带着作为妖界势力的三清宫的脸面也被踩了踩。
有人憋不住话,直接回怼了回去:
“你倒是厉害,有本事在宴焱面前也嚼一嚼舌根啊。”
当初宴焱被人挑衅,几鞭子直接屠尽榜上有名妖魔的事情那可是六界皆知。这些罗刹门弟子也不是傻瓜,只知道在背后说一些坏话,恶心恶心人,是万不敢在宴焱面前说些什么的。
但此时宴焱又听不见,那罗刹门弟子也只好哼了声,讪讪道:
“难道我说的有错?没了修君,他便什么也不是……”
那侧的任赤倒是一言不发,猛地起身,朝着台上大步走去。
这任赤生得一副魁梧的模样,皮肤黝黑,只是双瞳赤红,因而得名任赤。此刻上了比斗台后,便长戟一甩,冲着宴焱拱手拜了拜,朗声道:
“在下三清宫首徒,任赤!”
宴焱也略微拱手,淡淡道:
“在下宴焱。”
随着铜铙声响,比赛正式开始,任赤率先挥舞起手中约莫有半丈的长戟,左脚一向前踏,手中登时凝结出可怖的灵力,冲着宴焱狠狠的刺去——
他的动作很快,但宴焱的动作更快。
却见宴焱微微轻侧一寸,闪过了任赤的攻击,同时雪腕一震,从鬓旁抽开一条骨色长鞭,赫然狠狠一甩,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回抽过去。
鞭影晃动,尖锐的骨刺精准的要扣住长戟,眼见着要狠狠往外一甩!!
任赤眉头登时拧紧,咬牙,就要握紧手中长戟,同时放低自己的重心,眼见着就要借着自己的力道硬生生扛过这招!
宴焱从比赛开始之时就没有动用过任何溟和修君的力量,那力量波动很明显是出于自己的灵气,没有夹杂任何妖修的灵力波动。
而宴焱如今不过是筑基后期,而任赤已然是金丹初期的修为,遑论任赤还修体,这招下去,扛过宴焱的这一鞭子应当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下一秒,那骨鞭却精准的落在了长戟的薄弱处,随即狠狠的向外一抽。
于此同时,宴焱的手腕再次蓄力,一股灵巧的灵力波动登时附着上骨鞭,扯动鞭柄,使得鞭身骤然拉出一道弯弓状的波浪,在刹那间紧接着甩出第二鞭,第三鞭……
任赤瞳孔一缩,宴焱的速度实在太快,使得他根本来不及再筑起灵气防御,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道虚影冲着他狠狠袭来。
随着痛感在侧腰之上蔓延而开,眼前景色飞速划过
——“砰”的一声巨响。
任赤就这么被狠狠甩飞了出去,砸向了比斗台的边缘,又被灵力防御网弹了回来,最后重重的落在了比斗台的中央。
一瞬间,全场寂静。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这一幕。无论先前关于宴焱的传闻传得有多么凶,但大多数人亲自见到宴焱动手都还是第一回。
这般可怕的灵力掌控力……元神得要强悍成何种程度?
六界生灵,修炼的方式众多,但修炼的东西却是一样的,提升境界的标准便是扩张筋脉,能够容纳更多的灵力,而更重要的是,其元神强度能够提升。而对灵力精准的把控也正是强悍的元神才能做到的。
没有借助灵宠的力量,单单靠着明显强于自己境界的元神便可跨境击败金丹期对手……分明是这宴焱自身的实力已然足够强大,无论有没有修君的加持,日后定然都会成长为一方大能。
看来这魁首之争,又多了几分悬念。
重重目光扫向了落座于观众席上的云梧,不少好事之人都抻着脖子,只盼着云梧露出点什么有意思的表情来呢。
只是……
坐在云梧身侧的三青鸟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她几乎都不用看,就已经知道师弟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了。
这几日宿敌风波之后,云梧就疯狂向她索要一些关于追妻火葬场的话本,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三青鸟就算再傻也能猜到几分真相了。
想到这,三青鸟飞快瞥了眼云梧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的好师弟而今面上荡漾着一抹思春的笑意,视线紧锁着他的那位宿敌,颇有几分情窦初开的羞涩。
三清宫人最先反应过来,虽然首徒输了,他们的脸上上却没有半点儿愁绪,反而还有点喜色。有人迫不及待的转过头,对着那罗刹门弟子阴阳怪气的笑道:
“菜就多练。自己菜,就别胡乱揣测他人。”
先前还出声嘲弄的罗刹门弟子们此刻都面色僵硬,一个个登时说不出话来。
微风轻扬起红褙一角,宴焱只是平淡的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攥着骨鞭的手上。
先前自己剑骨尚未失去之时,他的境界就已然不低,剑骨毁去之后的那段时间更是加倍的苦修,九转灵体对于灵气的吸收确实很慢,但与之相对的,一旦灵气能够吸收到破境界之时,对于元神的锻炼却是要比同境界的修士高上不少。
思绪收束,被砸落在比斗台边缘的任赤也动了动,挣扎着抬起了头,血水从头颅一侧蜿蜒而下,颇有些狰狞。
却见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猛地被砸落溅起的沙尘呛到般,狠狠的咳了咳。
宴焱还是矗立在原地,挑了挑眉。
他也是听说过任赤曾经是修君崇拜者这件事情的,所以对于任赤要说的话也多了几分预料。
说来说去,大概也是说自己用了邪门歪道才契约的修君,叫自己要好好等着他的报复之类的……
左右任赤的话也不会差到哪去,宴焱也便有点失去了兴趣,瞥了眼观众席上目光灼灼的云梧,转身就要下了比斗台。
可下一瞬,那任赤忽然止住了咳嗽,挣扎着抬起半边身子,冲着宴焱大喊道:
“慢着——”
宴焱侧了侧脸,脚步一顿,好整以暇的要听听这任赤究竟要放什么狠话。
却听那任赤忽地莫名其妙来了句,语气有种诡异的羞涩感:
“那个……我的本体也是蛇。”
宴焱:?
宴焱的脑子一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任赤又羞赧的补了句:
“那个也不小……”
宴焱这下听懂了,面色瞬间发青。
为什么这里也有男同??!!
雪腕因气恼而轻轻震颤,宴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下泛凉。
六界果真没救了。
难不成到了最后,只有他和云梧是六界唯二的直男了吗?!
宴焱闭了闭眼,只觉得那股熟悉的愤怒又直冲脑门,腕间一蓄力,正准备狠狠的一鞭子再甩出去呢。
可电光火石之间,居然有人赶在宴焱面前出手了。
却见那一柄箐云剑横空劈来,裹挟着凛冽的剑意,冲着任赤狠狠袭来——
宴焱一愣,随即往箐云剑来的方向望去。
却见那原本端坐的云梧此刻豁然站起,面色铁青,一手紧握拳头,一手则是操纵着剑法冲着任赤劈去,好似被人带了绿帽般愤怒。
宴焱又缓缓扣出了一个“?”
不是,兄弟。
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