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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掉马

云梧舌尖一颤, 就这么把那‘烦’字吞入了肚子。眼神发直,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登时呆住了。

阿火怎么是宴焱??

宴焱怎么会是阿火??

云梧一寸寸的转过头, 像是骤然被人抽了魂, 木木的问道:

“这是宴焱?”

三青鸟:?

三青鸟迟疑:“是啊……怎么?”

云梧骤然打断了三青鸟的发问, 呆滞的又道:

“这是我宿敌?”

三青鸟也被云梧这般突兀的提问弄得摸不着头脑, 只好顺着他的话道:

“旁人说是的……可你刚刚不是还说不信命,要在这里除去他吗?”

云梧呆愣出神的目光登时变得清楚明了:

“你胡说,谁不信命?”

“我这人最信命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 云梧的唇角忽地压不住般, 轻轻咳嗽了下,垂下眼,道:

“谁说这命数相缠不好了?这命数相缠可好了,天道真会安排,真有眼光。”

三青鸟:……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那方才还急于要离席的师弟这会儿跟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 望眼欲穿, 一贯冷淡的面上显露出一种三青鸟从未见过的表情。

三分欢喜三分激动, 还有三分说不出的……娇羞?

那畔似是嫌弃断崖尖呼啸的风吹得帷幕碍事,宴焱干脆取下了帷幕, 露出了整张脸。

这么多天没见,宴焱的那张美人面依旧惑人, 青丝半挽, 长睫垂落。

素白的指尖从红褙中探出一寸, 一盏莲灯遥遥而应,朝着他坠来。

那盏莲灯坠落的速度很慢。宴焱掀开帷幕后,有当初在茶楼目睹了他与陲云宗众人争执的散修瞧见了他的脸, 便惊叫一声:

“是宴焱!!”

“这就是那宴焱?”

……

在一众探究的目光之中,不知为何,似乎有一视线格外的炽热疯狂,烫得宴焱不由得顺着那目光的来源望去。

不看就罢了,一望去倒是叫宴焱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那目光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昭告六界要在证道大会上将自己诛杀的云梧。

见宴焱回望,云梧登时坐也坐不稳了,着急忙慌的就想站起身来,满目期待的对上宴焱的眸。

他老婆的眼睛还是这么好看,即使不笑,那平滑上挑的眼尾也似含情。

冷色的瞳仁遥遥映着自己的身影,就好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云梧的心脏登时重重一跳,耳廓通红。

是悸动。

几天不见,再见到老婆的时候云梧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跳。心脏砰砰砰的胡乱跳动着,任由云梧怎么按着自己的心脏都不能让它乖顺的停下去。

可恶,都怪老婆长得太好看了。

云梧甜滋滋的想着。

他们相隔了如此之久未见,阿火一定很想他吧,不然为什么看别人的时候都是淡淡一瞥,唯独看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么正式的凝视呢。

这天道老儿还挺会安排命运的,知道他和他老婆天生一对,一生相缠什么的,不就是说明阿火天生就是自己老婆嘛。

至于老婆报给自己的姓名对不上这回事……

云梧只花了一秒就猜到了真相。

一定是因为阿火是宴焱的小名,旁人都叫不得,只有他能叫得了!阿火这个名字就是专属他们之间的小暗号,让外人掺和不进来!

察觉到云梧存在感很强的注视,宴焱受迫的眯了眯眼。

云梧有着一双薄情眼,眼睫下压,瞧着人时无端端有种压迫感。

此刻目光相接,那双墨瞳匀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宴焱的心头骤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挑衅。

绝对是挑衅。

宴焱抿唇,袍中垂下的那只手逐渐握紧,目光沉沉。

眼下自己的修为虽说增长的快,但坏在时辰不够,还尚未形成一股能绝对压制住云梧的力量。

而今云梧这般的挑衅,自个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其击败!

心头那股对于力量的渴望折磨着宴焱,混杂着不甘与屈辱,叫他攥着拳的力道更重一分。

那御道莲灯很快飘了下来,停在了宴焱的指尖。

带着薄雪的灯拖触碰到肌肤,匀开凉意,宴焱垂下眼帘细细感受着骤然波动的灵力流。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指尖窜过,径直流入宴焱的筋脉处。

这段时间以来,宴焱乃是横空出世的‘天命之子’的传闻甚嚣尘上,在六界传的沸沸扬扬,无数人都在揣测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有人极力否认,认为这不过是邪修为了进入六界证道大会的伎俩。

但也有人听信命修的卜卦,认为这就是天道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日后这六界有了两个天命之子,便是针尖对麦芒,永无安宁之日了。

但不管外界如何推测狡辩,作为天道一部分的御道莲灯总会得出最后的答案。

一时间,万般目光齐聚,连一贯散漫的罗刹门等长老也坐直了身体,目光烁烁的望向宴焱指尖的那盏御道莲灯。

灯拖很轻,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力道。

宴焱垂下眼帘,静静的端详着眼前如莲绽放的灯盏,神色不明。

一秒,两秒,三秒……

那御道莲灯却好像是骤然停息,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这情形在场人等可再熟悉不过了,和几个时辰前那被拖下去的散修一样。御道莲灯完全失去了光亮,就好像是沉寂损坏了般。

见状,不仅仅是一心想看着云梧气运被瓜分的罗刹门等人皱起了眉,问心道人也一并眉头紧皱。

交头接耳之声不断传开。

怀远剑尊倒是眯了眯眼,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看来他的猜测不错,这宴焱的确是个走了偏门法子的邪修。御道莲灯是天道的一部分所化,做不得假,如果连御道莲灯都测不出来……

那恐怕便是问心尊者一时算错,抵赖不得了。

思即此,怀远剑尊不由得白须一抖,略有些得意。

天佑他蜀山剑宗,这未来万年基业可以不愁了,回去他定要庆祝一番,再将那祖师庙翻修……

可怜怀远剑尊的畅想还未成型,下一秒,那御道莲灯却像是骤然回神,爆发出了一股猛烈的白光。

那光芒璀璨,逼人夺目,甚至要比云梧方才测出的还要亮上几分。

怀远剑尊的登时坐直了身体,眼睛都睁大了些:

“这……”

人群之中豁然惊开了一片倒吸凉气道声音,万般视线交汇,却诡异的静谧无声。

怀远剑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回过神,细细望着那夺目闪烁的御道莲灯,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

这般烁眼的光亮,气运比他那徒儿还要深厚。

假以时日,怕会是他徒儿日后的一大心患。

问心尊者倒像是早有预料,眯着眼,微微点了点头。

方才还在嚼舌根,说着什么不过是一介邪修的人这会都齐齐息了声,面色略微发白。

可怕。

这便是在场多数人第一时间的想法。

六界天才云集之地的证道大会之上,能达到使御道莲灯发出如烛火般大小已然是不易,更遑论这般可怖的光亮呢?

云梧比他暗淡几分的光亮都已然能够有如此强悍的天赋,被人笃定的说将会是三万年内唯一一位飞升成神之人。那宴焱呢?

在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默中,有道身影突兀的一动,忽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却见从高台之上飞快的掠下一道玄色身影,肩宽腰窄,似乎是个剑修的模样,定睛一看,赫然是那舆论中心的另一位主角——云梧。

他面色焦急,三步并作两步,长腿一迈,几阶玉梯便很快踏尽,掠至宴焱的跟前,不由分说的攥住了宴焱的细腕。

滚烫炽热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肌理,一路摧枯拉朽的灼烧。

许是宴焱不修体的缘故,他的腕很细,云梧一抻虎口便能轻松的包裹住。指尖碰触到轻轻跳动的脉搏,指腹便不受控的摩挲着那处温热,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眼前人的存在。

离得近些了,那日思夜想的竹木清香便疯狂的涌入云梧的鼻尖。

分明是清冷的味道,可云梧一嗅,便觉得呼吸也烫了起来,眸色发暗。

日夜思念中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眼前人轻轻颤动的乌睫。

心脏又是重重的的一跳。

深呼吸,冷静。

云梧的呼吸发紧,小心翼翼的垂下眼,似是因他这动作太过着急,宴焱好像被吓到了,颇有些诧异的抬起眼帘。

目光相接,那双潋滟凤眸就这么径直撞入了云梧的乌瞳之中,云梧呼吸一抖,方才刚组织起来的语言又忘了个干净。

要说什么来着?

云梧喉头一滚。视线不受控的下滑,落在宴焱红润饱满的唇肉上。

他忘了刚刚自己想讲的东西了。

他只记得那处唇肉他是细细品尝过的,起初小心翼翼的含着,而后便一回生二回熟,在宴焱受不住的时候俯身去衔,那时宴焱总会听话的大开齿关,任由他动作。

甜的,水儿也多,这些日子里他反反复复的都在念着呢。

云梧的视线过于炽热显眼,让宴焱怎么忽视也不行,只得抬头,好整以暇的等着听云梧说些什么。

他当初化名做阿火的时候欠了云梧人情,他宴焱一向是有恩必报有仇必究,恩情未还,宴焱也不会擅自出手。

却见云梧他张了张唇,又张了张唇,半晌才吐出一句: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

想他?

宴焱一愣,眉梢微不可查的挑了挑,随即释然。

可不是嘛,这些日子里,云梧在各处宣告要在六界证道大会上将自己除去。

自查出他俩是宿敌之后,应当是每日都在心心念念要如何除去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修真界弱肉强食向来如此。作为某点男主,他们之间磁场相斥也是必然,云梧生出要斩杀他的心思,宴焱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但谁赢谁输还不一定,这个下马威,他宴焱应下了!

“好,我知道了。”

宴焱下巴微抬,神色坚定。

“既然如此,过几日我们比赛场上见!”

说罢,宴焱自觉不想再和云梧进行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是真男人就过几日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用不着再说太多!

这般想着,宴焱便一把推开了云梧紧紧攥着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崖下走去。

云梧一个发愣,便被宴焱轻易的甩开了掌,手心登时一片空落落的,连带着脑子也一片空白。

——焱焱这是什么意思?

不应该是按照自己想好的剧情那样,一见面就可怜兮兮扑入自己宽厚的怀抱中,依靠着自己最近精心调练过的胸肌哭泣,诉说着想念和委屈吗……

为什么方才那眼神如此发冷,冷到他心尖都打颤了。

难道说……

云梧面色登时发白,想起了什么要害的事情。

最近那消息他是多少听闻过的,譬如说什么修君和宴焱签订灵契之类的传闻。

听说那修君是妖族王室后裔,长得也算过得去,有那么几分勾引人的本事,这些年来洁身自好,境界还不低。

万一那修君就是个别有企图之徒,把焱焱骗身骗心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云梧心头便愈发慌乱,强行将这想法甩出了自己的脑子。

别想别想。

实在是耸人听闻,过于可怖了。

宴焱方才那模样,应当只是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亲密,又不好暴露自己的住处,只好做了暗号,等着自己来相会呢。

没准那赛场,还有别的一层意思……

云梧这般寻思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耳廓不自觉的一红。心头的愁思这才散了大半,眉间舒张。

两个天命之子在断崖尖这般纠缠的动作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宴焱愤然离开之后,云梧愣在原地,遥遥相望。人群更是交头接耳,连坐席上的诸位大能也颇感诧异。

这两人不愧是宿敌,一见面就分外眼红,方才那架势,就差没在这崖尖就打起来了。

看来接下来的六界证道大会定是精彩万分了。

怀远剑尊倒是欣慰于徒儿终于有了点紧迫感,捋了捋胡子,道:

“也好也好,让这小子知道迫切提升实力,今后的修炼才会顺畅。”

罗刹门为首的魔界各派掌门人则是心下暗喜,不少掌门人已然趁着这个罅隙,纷纷给下属递眼色,意图抢先一步将这人才招揽至门内。

宴焱倒是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自打他从断崖尖上回到主城修整之后,他被御道莲灯测出是天命之人的消息如同爆炸般传遍了六界。

一时间‘两虎相斗’的传闻四起,赫然是把宴焱和云梧在崖尖的争斗编撰得有声有色,茶楼话坊间全排上了这出戏。

况且叫宴焱颇为头大的是,他的住处不知被哪个嘴上没把门的人泄漏了出去,一连几天,各界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什么灵石灵器犹如不要钱的堆积在房外,只盼着宴焱能够开门瞧一眼。

若是这般便罢了,更要命的是,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传出了宴焱‘好男色’的谣言。编得还头头是道,说宴焱不仅仅好男色,还偏爱收一些原型蛇蛟之类的美男,原因不可启齿诸君意会。

说的证据也叫人发笑,竟然是因为宴焱伴生的两只灵宠都是蛇类。

可偏偏有些人就像是没长脑子一样听信了这番胡言乱语。

就在宴焱被御道莲灯测出气运深厚的那天晚上,‘吱呀’一声木门照常推开后,梁上赫然缠了条通体雪白的大蟒,见人推开门,那蟒蛇头轻轻抬起,竖金瞳仁一缩,冲着宴焱抛了个媚眼。

宴焱:……

刚刚踏入的半寸脚又缩了回去。

丧心病狂!!!

宴焱很快便闭门谢客。但即便如此也堵不住来拜访之人,天命之子这重身份实在是惹人瞩目,足以让无数心存侥幸之徒蜂拥而至。烦得宴焱只得又换了处距离主城不远的竹舍歇息。

一入竹舍,宴焱便迫不及待的闭目,探查自身的脉搏。

当时御道莲灯触碰到他时,他便感知到一股奇异的灵流透过触碰之地缓缓渡进自己的灵脉内,识海内隐隐有什么要破开。

系统憋了一路了,这会儿终于跳出来,停在宴焱的肩头道:

“宿主,好消息好消息,刚刚的‘初露锋芒’章节的爽度到账了,这会儿可以解锁新技能了。”

宴焱微不可查的颔首,凝神,仔细查看。

这一次的新技能倒是实用,解锁了能不用契约便可操纵低阶魂灵的技能。若是遇到团战,这种技能可以紧急调取一些魂灵为己方所用,能大大减缓压力。

而今离第一关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有余,明天便是第二关问武关开场的日子。比武关的场地设在火翎峰的擂台之上,采取的是抽签制度,一轮轮的筛人比斗。

宴焱第一轮的抽签轮空,又因为第一轮问心关的分数较高,便直接进入了第二轮。但宴焱并不打算在竹舍中苦修,而是打定主意,要去看看那云梧的身法。

上一次的贴身搏斗未能探见秘法着实可惜,这一回云梧出手,能多探一探敌方的动向也是好的,起码能多一些把握。

凝神屏气,又是一轮静修之后,宴焱这才缓缓睁开眼,吐了口浊气。

窗外竹海听涛,月影绰绰,宴焱起身前去阖窗,正对上一轮光洁的圆月。

但不知是不是宴焱的错觉,那轮圆月之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云海之后翻腾,隐隐有陌生魂灵的气息纠缠。但当宴焱再抬头细细查看之时,那奇怪的感觉便又消失不见。

宴焱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吱呀’一声合上窗。

火翎峰。

今晚的月亮圆润光洁,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山间清风拂过,枝桠微不可查的晃了晃,似乎连带着那月亮也颤动了片刻。

云梧总觉得今晚又要一夜未眠了。

他不是没有在第一关之后试图联系上宴焱。为此云梧还特地做了份精致的信件,信件背面添了些红绸,甚至还有自己和宴焱初次时石穴的小像。

那时云梧信誓旦旦,叫白鹤将信件叼衔至宴焱的房门前,笃定了宴焱一眼便能认出。

可左等右等,听闻宴焱都搬离了原先宿着的客房,信上灵讯却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为什么不回自己消息……

想到这茬,云梧又忧愁的翻了个身,愈发觉着心头发胀。

最近他明里暗里的和其余人打听了不少关乎宴焱的消息,陲云宗的往事,妖界的出手……当然还包括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喜爱蛇修的传闻。

当初听到这消息的云梧近乎要把牙都咬碎了。

这传闻是三青鸟告诉他的。许是因为爱看话本的原因,她传得有声有色的。

诸如宴焱是如何被木蕊当作炉鼎看上,又是如何和修君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最后又契约了修君出界,一连串下来,听得云梧面色发青,醋意翻涌,暗中下誓要把那条死蛇揪出来切了他的要害。

云梧正辗转难以静气之时,忽地腰间玉佩轻轻震颤,正是门外驻守的守峰弟子传来了道灵讯,言语间颇带迟疑。

“云师兄,有人求见……似乎是陲云宗的少宗主许晔。”

整个蜀山剑宗都知道,一贯不问世事的大师兄从问心关回来之后便像是骤然变了个人,四处打听他那宿敌宴焱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打听清楚。

叫怀远剑尊都连连称奇,说他徒儿终于有了几分紧迫感,知道提前了解一些状况了。

作为宴焱的前宗门,陲云宗这名字最近可谓是无人不知,本来一个薄州的二流宗门少宗主是没有资格直接私下来会见云梧的,但念到最近云梧对于宴焱之事十分上心,守峰弟子还是犹豫着向云梧通报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云梧的眉间又一蹙,登时想起了这号人。

那时他和宴焱在冥界相见时,云梧便推测是不是有人追杀了宴焱,这会儿知道了宴焱的真实身份,便把宴焱的过往和猜测对上号了。

听闻这陲云宗少宗许晔是宗门独子,当初宴焱进陲云宗时便看上了宴焱,私底下纠缠不休,甚至还将宴焱逼入了冥界,放话说要将人逮回来做脔,宠。

桩桩件件,那是罄竹难书。

云梧蹙了蹙眉,颇有些诧异。

他没来找这许晔算账就不错了,居然还胆敢上门来商讨要事?

指尖轻点桌面,云梧垂眸,心下狐疑,便传声道:

“让他进来吧。”

云梧的宿处是在火翎峰的后山。火翎峰山高气冷,加之陲云宗最近因为宴焱一事不好过,所以在得到云梧许可之后,门侧开一角,许晔的那张脸白得有些晃人。

许晔在前半生在宗门内呼风唤雨,这段时间却颇为难捱。

一开始宴焱屠尽妖魔之时,他还高枕无忧,九转灵体是举世皆知的废柴,当初宴焱测出这体质可是他亲眼见证的,能杀尽妖魔也不过是宴焱得了什么邪门歪道,说不准那修君也是靠他美色得来的契约,做不得数。

可那一回问心关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那时许晔也在现场,前几日他的手下走狗陈启被宴焱毙命的账没算,心中还颇有怨怼,转头却看见宴焱手上光芒大作的灯盏,登时什么陈启王启都忘在脑后了,面色惨白如纸。

许晔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清二楚,包括但不限于诬陷宴焱,逼着他做自己的炉鼎,甚至还在宴焱入了冥界之后放出狠话说要缉拿他。

而今宴焱一朝得势,测出了天命之体,若是自己再不做些什么,碾死自己只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这,许晔垂着的头又低了几寸,面庞上挤出一抹笑,颇有些谄媚。

“云少宗,我这次来,是要和您商量商量关于宴焱的事情……”

许晔这一次也是托了自己全部的人脉,万般恳求,才得了一次来见云梧的机会。这些日子里他被宗门长老和宗主老爹责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因为许晔是宗主独子,就差要携着他用命给宴焱赔罪了。

云梧是宴焱的宿敌,甚至还放话说要在六界证道大会之上将宴焱除去。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才给了许晔冒险一试的胆子。

云梧略一挑眉,却没有急于说些什么,而是垂下眼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桌面,冷声问道:

“哦?什么事?”

许晔一听这话,心中一喜,以为有戏呢,忙道:

“听闻云少宗正愁着怎么解决掉宴焱呢,我这有一计,宴焱当初在陲云宗时和我透露过自己的弱处,是在……”

云梧忽地眉间一蹙,打断了许晔的话:

“他亲口告诉你的?”

许晔一愣,猛然抬头去看云梧的眼色。

却见云梧一身玄衣锦袍,半身浸在窗外透下的月光中,骨相优越的面庞拢于半明半暗间,眸色沉沉,叫人探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修真一途,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弱处暴露给别人。宴焱竟然能亲口告诉交代自己的弱处,那他和许晔先前的关系……

云梧想到这,面色登时沉如寒霜,挑剔的扫了几眼许晔。

面色发白,像是肾虚。也是剑修,但身材练得没有自己好,胸肌也没有自己大。脸蛋能看得过去,但是感觉也没有自己俊朗,修为也不高,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练功,是用丹药堆积的修为。

重点是居然还会背刺……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焱焱以前眼光真不好。

云梧醋溜溜的总结。

许晔又是一愣,总觉得云梧的反应有些不对头,不住的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

在陲云宗时,宴焱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他,更别提交代什么秘密了。所谓弱处,也不过是在测试灵根时无意间看到的一处薄弱筋络。

但事已至此,许晔为了自保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交代:

“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听到这笃定的回答,云梧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长睫垂落,指节微蜷,抵着额,声音淡淡:

“你是想让我利用他的弱处击败他吗?”

许晔闻言,思维顿了顿,还以为云梧这番话是有戏的意思,登时喜上眉梢,连连躬身作揖道:

“是是是是……云少宗天纵之才,宴焱定然敌不过你,加之利用了这弱处,天道气运将全都是您的所有了……”

许晔为了此事忐忑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激动得眼眶通红,一番话下来气也不带喘的,只是尾音未落又顿了顿,忽地小心翼翼的掀起眼,面上泛起诡异的红潮,嗫嚅道:

“若是云少宗能再将那宴焱的尸首留给我,陲云宗定会献上十余条灵脉……”

云梧轻敲桌面的指尖一顿,蓦地抬起头,死死盯住许晔的脸。

他的眼睛很冷,沉如黑潭,眼尾下压,面上毫无半分笑意,话头却一转,一字一顿道:

“你知道我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找我的道侣阿火吗?”

许晔被这突兀的话题转化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被那压迫性的目光一扫,不知不觉间背上渗了汗,心跳频率在一瞬间飙升,话都说得哆嗦了。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您是想要您道侣的消息吗,,陲云宗会竭尽全力为您找他的……”

窗外森冷的月光洒下,镀过云梧的侧脸。那薄情眼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是,我找到他了。”

许晔彻底听不懂了,张了张唇,正绞尽脑汁想说些恭喜的话呢,可下一秒,面前端坐的剑修忽地动了。

云梧往前踏了几步,玄衣挣脱月影,融入室内的黑暗,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尖锐短促的‘铮’,冷剑划过铜鞘,月光跳上剑身,抖开一片白光。

——唰。

是冷兵器刺穿皮肉的钝响。

“忘了告诉你,我的道侣还有一个名字。”

许晔大张着嘴,瞪大双眼,血水呲呲的从胸口和嘴巴里冒出。

云梧的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闲话,顿了顿,这才漫不经心补充道:

“他叫宴焱。”

第26章 这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什么……

许晔瞪圆了眼, 脑中一片空白,他大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有咕咚上涌的血水从嘴中汩汩的冒出。

随着冷剑‘唰’的一声抽出, 许晔尸体也随之砰然倒下, 大片的血红登时晕染开来。

云梧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往后退了一寸, 避开了地上蔓延开的血迹。

腕间轻震,冷剑登时收归鞘中。

冷眼见着许晔死透,云梧面不改色的垂眸, 捏诀, 唤了灵讯,启唇道:

“陲云宗许晔入魔,妄图在六界证道大会上作祟,而今已被我诛杀。”

训诫堂的弟子自许晔进峰之后便一直在候着,云梧一传音,灵讯那头便即刻应声。

训诫堂的速度很快, 一会儿的功夫便来了一队玄衣弟子。

云梧并未掩门, 竹门侧开一寸, 微风一吹,门扉便‘吱呀’一声大开。

训诫堂弟子们鱼贯而入, 在两侧站定,对着云梧躬身道:“少宗主。”

云梧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只是端坐在床边木椅上, 手下剑骤然出鞘, 冷色的剑身上略有血痕。

云梧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擦拭着剑身,启唇, 轻描淡写道:

“陲云宗这些年在薄州作恶多端,作为正道之首,蜀山剑宗自然有义务为苍生除害。”

说罢,血水已然被他擦拭得差不多了,剑身归鞘,骤然发出‘铮’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突兀。

许晔的尸身已然变得僵硬,怒睁着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灰白的面孔面露恐惧,仿若看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胸口赫然破开一道剑伤,黑血凝固,哪有半点儿入魔至死的样子?

为首的训诫堂弟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抱剑等候的云梧。察觉到弟子的目光,云梧的瞥过一寸视线,眼尾微弯,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是时候清理一番这些蛀虫了,你说对吗?”

声音很冷。

作为一步步升上来的掌事,为首弟子自然听懂了云梧的弦外之音。

他躬身,低下头,连忙答道:

“是,少宗主。弟子明白了。”

*

翌日,日头照样升起,火翎峰上倒是一改冷清,热闹非凡。峰上人头攒动,诺大的比斗广场上坐满了参赛的修士。

今儿一早陲云宗少宗主夜访云梧,而后入魔被诛杀的事情传遍冀州。

原因无他,这许晔不仅仅是和最近颇为惹眼的宴焱有点儿关系,这会儿还被最近热门话题的另一位主角云梧所诛杀,可谓是叫人诧异。

本以为许晔能和云梧搭上线的陲云宗弟子们这下彻底蔫菜了,个个在得知消息之后便连夜撤离了比赛安排的宿所,连剩下的两关也不参与了。

更有知情人透露道,云梧这遭是披露了许多陲云宗以前干过的脏事,包括但不限于门下弟子大肆在辖地烧杀抢掠,甚至还圈养魔修等等。

而今陲云宗面临的可不只是宴焱报复的危险,云梧一出手,便是要将陲云宗往死里整的架势。

这事情叫天下人议论纷纷,此时火翎峰上也免不了一些细碎的言语。

只是那碎语在云梧的身影出现时,便骤然消歇,个个修士登时噤声,不敢妄议。

火中央矗立的巨大玉柱之上高悬着一块灵牌,下一秒,却见那巨牌上清晰明了的滚动出一些字迹,是上一场问心关的积分排名,第一名醒目刺眼,赫然有两个名字。

(宴焱,云梧)

这下子周遭的修士登时也不顾云梧在场,议论声炸开。

“果真是宿敌,势均力敌的气运实在是可怕!”

“这一次的问武关可是有好戏看了……”

跟随着云梧一侧的是三青鸟的师弟,怀清剑尊的二弟子弈四,此时他也听到了些议论,手下攥着剑柄的动作一紧,略有些担忧的望向云梧。

他的这位云师弟天纵奇才,从小便是顺风顺水,无人敢与之争锋。每回的证道大会问心关都是遥遥领先,从未有过这般境况。

而今云梧的眼帘微垂,探不清神色,唇瓣紧抿,攥着剑的宽大手背也隐隐迸出青色筋络,不免得叫弈四都有些担忧小师弟会不会有所……

云梧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个名字。

在浓密眼睫的遮掩下,那视线贪婪的,一遍遍刮过紧挨着的名字。连那字迹的一片一捺一勾一横都要舔舐清楚,妄图榨出点什么油水来。

名字挨得好近诶。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云梧不自觉的喉头滚动,又想起了三青鸟的话。

——天下人提到宴焱,就会想到他云梧。

近乎是控制不住的,云梧的耳廓染上薄红,舌根发干,心脏又开始难以遏制的狂跳。

那这和结了道侣契有什么区别……

弈四面露难色,他瞧见云梧的耳朵都因为生气而染上薄红,不免的心下有点儿担忧,迟疑的拍了拍云梧的肩头,道:

“小师弟,莫要难过,你一定能够……”

他话还未说完,云梧忽地抬起头来,只是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弈四所想象中的凝重,反而还带了点……羞涩?

弈四一愣,又瞧了一眼,不受控制的又探了探云梧的气息,确认了下云梧没有被夺舍。

这荡漾的笑容,羞涩的唇角,还是他冷心冷清的天才师弟吗……

而且为什么要对着宿敌的名字笑成这样啊?

弈四不懂,弈四茫然,弈四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知识盲区,并且莫名觉得三青鸟应该能解释的清楚。

但可惜三青鸟人不在身边,弈四也只好默默把安慰吞回了肚子里,讪笑了两声。

云梧还不知道弈四心里的千回百转,他还在念念叨叨的叹气,嘴里说着什么‘可惜焱焱不在这’之类的话,叫弈四摸不着头脑。

太诡异了。

弈四想。

就在这时,偌大空旷的广场之上登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弈四也回过神,和云梧点了点头,示意比赛就要开场。

随着整耳欲聋的声响,平地之上登时缓缓升起了四根通天般巨大的圆珠,其上纹路分别对应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神兽,威严不可挡,栩栩如生的雕刻紧紧盯着万众修士,中央的玉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比斗台。

怀远剑尊与怀清剑尊同时上台,一起的还有几位分峰主,随着剑阵大开,无数柄玄铁剑从剑阵中起,万剑齐齐涌动,一并唤起了比斗台的阵法。

“可以开始了。”

不同于喜欢念叨祖训的怀远剑尊,怀清剑尊一贯话少,此刻她朝着众位修士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便轻轻一点地面,跃下比斗台。

问武关的第一项事宜是要抽签决定一对一的比赛人选,除却这轮轮空的人,其余剩下修士都是靠抽签来决定对手,不论境界不论修炼种类,一贯全部进行大洗牌。

这种时候,最是害怕遇见什么剑修体修之类综合实力比较强的,有些符修干脆不上台,放弃这轮抽签,宁愿保存体力在淘汰赛中角逐。

云梧作为问心关的第一名,自然是第一个上台。

却见他脚尖一点,玄衣翻飞,跃上比斗台。

负责抽签的弟子是时候的递上灵签,云梧指尖一点,数千灵签在此时快速滚动,最后指尖下停了一根,再一点,那名字便赫然显现。

“连麒宗,邵晋!”

弟子的高声通报登时传遍了整个比赛场地。

这连麒宗也是个剑宗,很快,人群中登时传来了一声惊呼,是一位持剑白衣的弟子激动的高高跃起,举起手中的剑,一面往前挤,一面大喊道:

“是我是我!!我就是邵晋!!”

这邵晋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剑修,剑法耍得还不错。

虽说抽到比自己实力强劲的对手并不是件好事,但这可是云梧,可是人人羡艳的剑道天才,不知有多少人期盼着能和他对上一局,学些什么东西。

六界证道大会固然重要,但修士命元长,什么比赛没有?况且邵晋也自知在人才济济的六界证道大会上挤不到前面,若是能与云梧对上一局,已然算是幸运中的幸运了!这不知是多少年轻剑修梦寐以求的。

邵晋通红着脸,兴奋的跃上台,躬身同云梧相拜:

“云少宗,我叫邵晋,很、很高兴能与您对战!!”

云梧轻轻点头,也略微拱了拱手,只是视线忽地又转到了观众席上,像是在找着谁。

焱焱呢?

他会来看自己比赛吗?

搜了一圈,好像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云梧不由得有些失落的抿了抿唇,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握剑连结的地方。

九阳剑法是蜀山剑宗的绝技,虽说很多人都想看云梧使用这剑法,但绝技定然不会轻易使用,对付邵晋这样的剑修,也定然不会用到九阳剑法。

邵晋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他上台前给自己定的目标便是在云梧的手下撑过十息的时间,尽量给自己多的时间来好好观摩观摩云梧的剑法。

云梧起势了。

箐云剑唰的一声,陡然出鞘,烁开寒芒。

邵晋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也握住剑柄,全神贯注的盯紧了眼前人的动作。

可云梧却略一瞥眼,目光紧紧锁定了场上的一处身影,眸光一亮。

——是焱焱!!

他来看我了!!

第27章 孔雀开屏

六界证道大会快要开始时, 宴焱才姗姗来迟。

剑法具体实操的过程中会因为剑修的个体差异有所不同,所以提前探清对手的出招方式对于后续的比斗尤为重要。

宴焱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人潮汹涌间, 宴焱还是一袭红褙, 在一众灰白色调间的剑修服饰间颇为显眼, 他面色微冷, 微微抬起头凝神看着台上的云梧。

云梧的起剑速度很快,近乎是一息之内,剑尖就‘唰’的一声扫过, 亮出道白光。

这是何等凌厉的剑法!!

宴焱凤眼微眯, 目不转睛的盯紧了云梧手中的动作。

起招就是这样的杀气逼人,果真不愧是而今年轻一脉剑道第一人!

宴焱在成为九转灵体之前一直走的是剑修的路子,自然清楚这样的剑势一旦练成,后期的爆发力不可小觑。

就在宴焱的目光继续要跟随着云梧的剑法转动时,忽地,云梧猛的抬起了眼。

那双薄情眼赫然对准了宴焱, 一股熟悉的, 炽热的感觉登时又浮了上来。

宴焱抿唇, 毫不客气的回望,视线坚定不移, 不露一丝胆怯。

视线在半空中骤然相接,空气蓦地紧绷, 就差一点儿小火苗便可成燎原之势。

又来了。

宴焱面色一沉, 那股被挑衅的感觉又叫他控制不住的升起一股胁迫感。

谁也不肯率先移开目光。

对视是一种极为敏感的动作。若是爱侣间的对视, 姑且可以说是不带色欲的接吻,但放在两个男人身上,只能让宴焱联想到争夺领地的雄狮在爆发争斗前威慑对方的筹码。

云梧对上宴焱的目光之后, 攥着剑柄的手便是一抖,心下登时涌上狂喜!

焱焱果然是特地看他来了!!

而且……那视线还这么粘着自己,好像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身影一般。

云梧喉头不受控的滚动片刻,耳廓和脖颈登时连着烧红了一大片。

在梦里幻想宴焱倾慕自己是一回事,但现实中察觉到宴焱目不转睛的凝视又是另一回事,叫云梧本来一片死寂的心思登时又活络了起来,不住的瞥眼向着宴焱那扫去。

虽说焱焱不接自己的信,也不理自己,但大老远的前来就为了看自己比斗,这不是深爱自己是什么?

云梧心头一颤,这般想着,愈发觉得甜蜜。

邵晋本来还在凝神仔细的瞧着云梧的动作,原本云梧的剑法尚且张弛有度,不疾不徐。虽说邵晋接招吃力异常,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晃动剑法间的细节。

可下一秒,不知为何,云梧的动作却忽的变得异常凶猛逼人!

却见他剑花一甩,很快接着又是一个难度极高的挑剑,剑势如虹,脚下一点,玄衣翻飞,直直逼向邵晋的薄弱处。

与此同时,甩剑的罅隙间赫然逼出迫人的威压,他的动作很快,近乎看不清剑身移动的轨迹,只得探见一片漫天剑影。

一串抹提撩扫的动作之后,扫开一片寒芒——

正是蜀山剑法的第一式,游龙。

在坐的万众修士们骤然爆发了阵惊叹声,无数目光齐齐探去,咂舌不已。

“云少宗的这游龙竟然气势如此逼人,果然久闻不如一见。”

有人不禁叹道:

“是啊!今儿真是幸运,云少宗可是从未在如此多人面前用这剑法!!”

“快快快!!用留影石录下定能卖个好价钱!”

……

瞧那繁杂华丽的剑法,如此气势摄人。其一改以往云梧低调的风格,而是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邵晋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本以为自己还能在这会儿学到些什么,可就这么一眨眼,那可怖的剑芒便逼至眼前,直指他的命脉。

随后迎接他的是云梧毫不客气的一扫,邵晋不由分说的被扫倒在了地上,脸朝地,结结实实的一声‘啪’,摔在了玉石地面上。

微风拂过,扬起玄色劲装的衣摆一角,云梧这几日特意去挑了几件布料比较显身材的衣服,今个穿在身上,果真将虬结的肌肉块勾勒分明,肩宽腰窄,俊逸逼人。

云梧又特意侧了侧脸,将自己最好看的那半边脸对准了宴焱的方向,剑尖一挑,最后定格了一个格外拉风的动作。

一秒。

两秒。

察觉到宴焱往来的视线,云梧没忍住偷偷往旁边瞄了眼。确认宴焱在看他后,原本紧绷的唇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一抹弧度,却又很快极力被压下。但只要是有人细看,便能发觉他掩藏不住的笑意。

稳了。

感觉这把稳了。

云梧心里盘算着,不住的偷乐。宴焱能来看他,说明对他旧情未灭,现在还这样炽热的盯着自己……

云梧近乎都能想象到今晚抱得美人归的场景了,心头又是一喜,这会儿掩饰性的轻轻咳了咳,这才利落的一甩剑,将剑身归入鞘中,施施然向着被砸摔在地上的邵晋拱了拱手。

“失礼。”

躺在地上的邵晋:……

偶像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远坐于高台之上的怀远剑尊一直都在关注着比斗台上的响动,这会儿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怀清剑尊闲聊,一面漫不经心的看着局势,忽地捋白须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却见他的好徒儿忽然开始莫名其妙的耍起蜀阳剑法,而且这剑法还挑得都是一些看上去华而不实的招式,那白光一甩,清风一拂,整个人就好像求偶期的雄孔雀,在台上不停开屏呢。

怀远剑尊是内行人,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装。

太装了。

剑修讲究的是以微小之势在瞬息间夺得对方性命,剑身走势越细小越好,追求的就是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想当初年方十六的云梧在魔界大战妖魔之时,那一手蜀阳剑法正是把‘扫地僧’这一不显山不漏水的理念贯彻极致,以朴素沉稳的剑法最后反杀比他境界高上许多的劲敌。

那时候怀远剑尊还颇为欣慰,想着不愧是九阳剑骨,这般对于剑道返璞归真的领悟力果真是强悍,祖师爷后继有人了。

可如今过了四年,他的好徒儿居然……

怀远剑尊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嘴角,近乎是一瞬就猜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