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VIP】(1 / 2)

第19章 建邺雨花 月露知音,原来今日才逢知音

19.1.

时宴暮脑海中闪过了诸多想法,最终定格在拦下山道间的那道身影上,满心想的,竟然都是将宁离招来,好生羞辱一番。

当日在滁水河畔的驿站,只有他一人,如今魏王殿下也在侧,宁离纵使胆子再大,难道也还敢造次吗?

时宴暮并不介意借助于外力,此番请裴晵出面,也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这般想着,眉间说不得就闪过了一丝兴味,然而待得他回首,却见裴晵十分平静,彷佛并未察觉这提议的要紧之处似的。

“殿下。”时宴暮当即道,“他如今还在山道上,若不快些,一会儿恐怕找不见影子了。”

他本是在意催促,然而一语落罢,却见的裴晵并不吩咐内侍前去,一张俊脸上,浮现的神色,竟然是为难。

时宴暮微微愣住,一时间,心中竟有些不敢相信。

却听着裴晵说道:“二郎,你要请他来做什么?”

时宴暮“哼”了一声道:“我还能请他来做什么?不过是聊聊罢了。”

裴晵手中的描金扇收起,此刻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当真是只是聊聊么?二郎,你与他的那番冲突,京中都传遍了……我如今,却是不方便将他请来的。”

时宴暮没想到这提议竟然会被拒绝,几疑自己听错,一双眼睛死死地将裴晵盯着。

这般的神态,已经是有些失礼了。

裴晵被他盯着,只是摇头苦笑:“二郎,容提醒你一句,他可是出身沙州宁氏……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这话落罢,阁内一时寂静,只听得人粗|喘声,十分急促。

时宴暮脸上就像是开了染坊,五颜六色一片,酱成了猪肝模样:“……殿下的意思,是说我时家不如宁氏吗?”

裴晵立刻道:“怎么会?二郎想岔了,我母后亦是时家人,我怎么会这样想。”

一番剖白罢了,时宴暮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他已经被拒绝,犹自不甘心,说道:“只是让殿下差人请他过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都由我担着,绝不会拖累您!”

然而裴晵听了,只是摇头:“宁王世子也是个顽劣不羁的,二郎还是不要见的好。若真将他请来,又出了什么事,教时侯知晓了,我又如何去见他老人家呢?”

“说到底,殿下到底是帮我还是不帮?!”

“二郎,不是我不愿,只是……”

“好,我明白了!”

这一番话说着,左也是不便,右也是不允。时宴暮顿时明白,归根究底,裴晵不愿意出这个面,没有那个可能,将宁离请过来。

今日来建初寺,没见着兄长也就罢了,连宁离那个土霸王,难道也见不着?

时宴暮心中火烧,面色发冷,硬邦邦告辞后,也不等着裴晵说话,当即拂袖而去。

“二郎,你切莫冲动……”

裴晵在后面连声叫着,竟也没有能使他停下脚步。

阁门外的时家侍从面上迟疑,眼见着自家郎君大步离开,也不知道是跟上去,还是不跟。

“快去。”裴晵吩咐道,“将你家郎君看着些,小心一点,切莫在外露了痕迹。”

时家侍从心中明白,告罪了一声,十分匆忙的去了。

一时间,只听得木梯上“蹬蹬蹬”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殿下可要派人跟随?”魏王府的侍卫出声问询。

“不必。”裴晵道。

侍卫将要离开,裴晵又改了主意,描金扇束起,唇边噙着丝笑:“派人远远地跟着也就行了,且去看看,他还能惹出些什么事。”。

阁外栏杆,槛外青山,此刻少了那聒噪的蠢物,说不得就是一派清幽景象。

裴晵轻折着手中描金扇扇骨,已是站到了阁楼栏杆处,眺望着山道上的绛衣身影。从前他其实只听过名字,却未曾谋面。

那独自立着的小郎君,便是宁王世子吗?

……宁离。

此刻恰闻脚步声,匆匆转来。

裴晵并不回头,却是噙笑:“沈先生以为如何?”

来的却是一位中年文士,一顶皂帽,两缕长须,正是魏王府中的幕僚沈从询。沈从询听了裴晵问,毫不犹豫,立时答道:“殿下,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何不快些派人,去将宁王世子请来?”

裴晵便笑道:“……我就知道,沈先生会这般说。且放心,请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沈从询听他这般说了,登时便点 点头。不敢上前并立,正在裴晵身后,说不得就有些感叹:“在建邺里时,殿下不敢与他下帖子,怕太过于打眼。今日正是腊八,恰恰出游,正好是在建初寺里偶然遇到,任谁也说不出个‘错’字来。”

裴晵自是点头,他本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意外收获,如今已经知晓宁离在此处,如何能将人放过?

沈从询回忆京中局势,说道:“我记得宁王世子入京已经有些时候了,至今也未曾得陛下召见,只是将他晾在一边。但是他与时家二郎之间的那番冲突,时家的受了重责,他却什么惩罚都没有……这里边儿便可以窥见一些陛下的态度。”

说到此处,沈从询微叹:“想来陛下心中,也是有些矛盾的。”

若说亲厚,却至今不曾召宁王世子觐见。若说不喜,可那高高的板子扬起,只狠狠地落在时家二郎身上,宁家这位仍是毫发无损。

这两厢间的矛盾处,着实是有些古怪。

裴晵闻言,却是轻哂:“毕竟出身沙州宁氏。”

“正是。”沈从询点头,“不看僧面看佛面,陛下也要顾忌宁王的态度。”

裴晵又问道:“那沈先生觉着时家二郎如何?”

沈从询一时轻嘲,未有遮掩:“不值一提。”

裴晵顿时也笑,却是一边笑,一边摇头。

“也不知道时家大郎那般出色的人物,怎么会有这么个弟弟。”

“大抵是家中的灵气都被他吸尽了罢。”。

“……不过这对于殿下来说,却是大好的机会,毕竟这宁王世子年幼浅薄,刚知晓了时家二郎被重罚,指不定心中如何惴惴。殿下胸有大志,虚怀若谷,何不趁此时机,折节与他结识一番?”

裴晵目中带着笑,悠然的将山道眺望着:“沈先生,宁王世子,当真就有那么重要?”

沈从询当即点头:“世子其实心中也明白的。沙州宁氏,坐拥西北,扼守丝路,手中亦有雄兵,听闻宁王府上,还有能人异士无数……从前宁王世子不曾入京倒也罢了,如今既然已来,如何能放过?”他想起一事,心中微有犹豫,思忖片刻,到底是没有隐瞒,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上皇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得过当时的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宁王相助呢。”

裴晵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遭,笑意微敛,目中透出些惊讶:“沈先生说的可当真?”

“自是当真。”沈从询叹道,“否则当年,上皇非嫡非长,如何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又是如何坐稳的王位呢?”

裴晵乃是上皇幼子,他出生时,正是上皇春秋鼎盛时节,平时只道四海未曾有不臣之人,听得的都是山呼万岁之声。哪里又晓得这些往年旧事?

一时间,说不得便有些沉吟。

“……何况如今入京的这一位,宁王对他颇多宠爱。虽说这位小郎君生母不详,也论不清他的嫡庶,可宁王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也早早地就请封了世子。”

“旁的也罢了,多少要与他结个善缘。”

两人一番剖析,裴晵心中已然有数,只道:“还请沈先生助我。”

沈从询当下行礼:“我自会全力以赴,襄助殿下。”

当下便转身,拨弄机括,只听得轰隆隆声音,原本墙上的画像翻转,露出一间暗室来。

沈从询屈身进去了,当下机括再度翻转,又回覆先前静室模样。

19.2.

“你家主人请我前去一晤?”

宁离没想着会有这一遭,一时间有些惊讶。

这可是十分稀奇的事情!

从他到了建邺开始,一直到现在,宁离都没有收到过什么正经帖子。他却不知晓,这正是因为他至今不曾得陛下召见,皇帝对他态度究竟如何,谁也猜不透,因此谨小慎微着,并不敢给他下帖。

唯有杨青鲤是他在茶楼里遇见的,自然相识了一番。

今天的却是第二个。

宁离瞧着眼前来的这侍从,年纪不大,容貌清秀,竟也是个面白无须的。他便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侍从语气恭谨的答道:“我家主人乃是魏王,正是当今陛下的幼弟。”

“这样啊……”宁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那侍从便道:“世子且随奴婢来。”

然而话语落下,却见得宁离还在原处,竟没有半点儿要动身的意思,说不得就有些迟疑。

“世子殿下,您这是……?”

宁离奇怪道:“他邀请我,我就一定得去吗?”

那侍从原本见他很好说话,还以为这一趟差事会十分顺利,只要自己抬出魏王的名头,这关外来的小世子就会欣然跟来,没想到竟然会被拒绝,一时间,有些惊讶的将他望着。

宁离说:“你去罢。”

至于他去不去……他此刻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侍从自然看了出来,顿时间,心中叫苦不堪,颇有一些瑟缩的将他望着,乞求道:“宁世子,奴婢若是没有将您请到,回去我家殿下定会重重责罚的。”

他瞧着十分可怜。

宁离甚是不解的将他望着,奇怪道:“好没有道理,是你受罚,又不是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侍从原本见得他年幼面嫩,还道只要说些恳求、做些可怜样子,他必然就应了。京中的贵族子弟,有许多便都是这般,爱昭彰自己的怜弱之心。他却没想到,这位宁王世子,话语竟然如此无情。

直到这时候,他才当真慌起来。

单单只是个宁王世子没有请到也就罢了,可是今日,先有时家大郎将殿下拒了的那一遭。这两厢叠加起来,不知道殿下会怒成什么样。

若真说不动这位……

侍从顿时间摇摇欲坠,一下子跪下,“咚咚咚”的磕着响头:“您可怜可怜奴婢罢……”

话没说完,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宁离:“……”

宁离大惊失色:“陵光,你来瞧瞧他!”

原本瞧着无人的地方,忽然现出了个黑衣身影来。

陵光伸手一探:“无甚大碍,只不过心绪过于激动,晕倒罢了。”

宁离点头:“那便好。”

他虽然对这邀约并没有什么意思,也并不可怜这小侍从,但是把人给吓晕在地,却教他有些过意不去了。不过是个传令的人,又何必为难呢?

左右不过走一遭。

只是……

瞧着这小侍从的样子,倒还要让人以为,那位魏王殿下,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呢。

他道:“我跟他去看看,一会儿如果青鲤过来,就与他说,我去了法华阁,教他去那边找我。”。

前来相请的那侍从醒来后,听得宁离答应,说不得就有些喜极而泣。再不敢怠慢,恭敬的引着宁离前去。

沿山道行上去,正有一座阁楼依崖壁而建,坐落在层层的松涛林海间,此时风过,依稀听得隐约碰撞声,玲珑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