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脚步,鞋尖抵住片将坠未坠的红花。十米开外的青石灯柱下,朗秉白的肩头落满栾树花,像是已经站成了雕塑。那人惯常梳得齐整的背头散下几绺,被盛夏的晚风撩着扫过眼尾,那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朵栾树花打着旋儿卡进青砖缝,恰停在两人中间。月光被枝桠切碎,斑驳地淋在朗秉白黑色的衬衫身上。朗月现这才惊觉,哥哥今天穿的竟然是常服。
朗月现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和朗秉白相遇,对方颓唐的模样与往日的沉稳形象大相径庭,朗月现甚至看到他哥的眼眶是湿红的,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垂在身侧的左手不知为何包着好几处创可贴,也在轻微的发着颤抖。
夜风卷着远处礼堂的《友谊地久天长》飘过来,变调的旋律里,他听见很轻的吸气声。朗秉白往前挪了半步,鞋底碾碎满地栾花,却在对上弟弟视线的瞬间僵在原地。
“小月……”那声沙哑的哽咽散在风里,惊飞了栖在栾树上的鸟雀。
第二十六章 你们朗家养的好狗,倒是学会护食了
皮鞋敲在地面上的碎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朗月现忽然笑出了声。
他摘下左耳垂上没来得及卸的碎钻耳夹,金属冷光在指尖转出一弧寒芒:“哟,怎么找过来了?”
看着朗月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那一瞬, 朗秉白听见自己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发条突然绷紧, 朗月现走向自己的动作像是拆成二十四帧慢镜头,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朗秉白整个人不受控地晃了晃,背后路灯在他脸上投下光线昏暗的光影:“你总不接电话……前两天我……”
“哇哦,所以这次是真人GPS登场?”少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往前靠近了两步,“让我猜猜, ”他故意拉长尾音,挑着眉梢看过去, 指尖对着自己慢慢划出一道痕迹,“这次是在我身上哪个位置安装了追踪器?耳朵,胸口,还是胃里?”
少年逆光而立的身影让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喉间刹那间泛起因为极度想念带来的酸涩哽咽感。朗秉白几乎是贪婪的盯着弟弟的脸,看着对方随性敞开的领口处随呼吸起伏的锁骨。
“是爸说,你今天有晚会表演,哥怕你不愿意让哥来,悄悄来的。”朗秉白忽然开口,用力咽下喉间泛起苦涩地味道,他看着走到面前的朗月现,强行挪开粘在弟弟脸上的目光,攥紧双拳才勉强不让自己冲动地将人狠狠搂进怀中。
朗秉白站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 落在舞台中央那个因为过度想念,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上。
礼堂里一片寂静,弟弟指尖流淌的琴声顺着耳道钻进心脏,朗秉白的心随着琴声起伏,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记得这首曲子,那时候朗月现刚刚练习钢琴不久,总是把这首曲子弹得磕磕绊绊,尾音里还掺着变调的抽噎,每次弹到一半就会扑到他怀里哭:“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朗秉白心里明知道这是小孩想逃避练琴的借口,可还是心疼的手足无措,每次都顺着弟弟的心意的将他抱离琴房,为此不知道挨了朗父多少次打。
但是下一次再看到弟弟跟自己委屈的撇撇小嘴巴,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不长记性。即使被打的整个后背都皮开肉绽,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看到弟弟红着一双眼睛,轻声细语的问他疼不疼,朗秉白就觉得太值了,再挨几顿都没关系。
而现在那些破碎的颤音被少年熟练的指尖修葺得光滑冰冷,朗秉白的喉结上下滚动,齿尖泛起铁锈味,他看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跟随着他的弟弟,仿佛有人往他舌根塞了把浸过柠檬汁的图钉。
舞台顶灯在他弟弟长的惊人的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次认真地看着他,还是对着他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出:“马上把你的软件删掉。”的时候,从那之后就朗月现再也没有允许他的靠近。
结束的高音突然刺破空气,朗秉白脊椎窜过一阵细密的战栗。掌声潮水般响起时,他本能的后退半步,生怕弟弟扫过观众的目光会像陌生人般掠过自己。
他后槽牙咬得太紧,太阳穴突突跳动让他心里乱成一团。朗秉白几乎是慌乱的逃离了大礼堂,站在外面被月光和冷风浇灌,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哥猜你不喜欢人多的场景,觉得你会走这条小路,所以在想试试能不能在这等到你,然后……”
话音未落,就被/干脆地打断了。
“让让。”朗月现用手抚开垂落的栾树花枝,草莓糖在齿间咬得咔咔响,“追踪狂现在改行当路障了?”
朗秉白喉结滚动着咽下呜咽,左手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展示给朗月现看,他抖着手点开程序卸载界面,带着示好的声音小声道:“已经都删除了”
“停停停,追踪狂先生。”朗月现顺势将糖纸塞进他哥口袋,他突然倾身逼近,睫毛在彼此呼吸间颤动,“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表演示弱?”
朗秉白抬起通红的一双眼看着他,嘴唇颤抖了几下:“哥想你,你一直不回哥的电话,哥担心你……”
“这么担心的话,”朗月现戏谑道:“继续给我装个追踪仪啊。”
突然揪住他的衣服往前一拽:“或者像栓狗那样给我套个项圈?”
朗秉白在拉扯中向前踉跄半步,被迫将那幅狼狈的样子完全展露在朗月现面前:“小月……”
朗月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哥,指尖慢慢戳进朗秉白锁骨凹陷处,“几天不见瘦成这样,朗家不给你饭吃?”
他眼睛往下一撇,看着朗秉白包了不少创可贴的左手,语焉不详的问道:“手怎么了?”
“……哥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草莓蛋糕。”朗秉白低着头,终于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哥也是第一次做蛋糕,不太熟练,做坏了几次……”
空气中弥漫着从盒子中飘出的浅浅的奶油香味,朗秉白看着自己多次调整的伤口位置,确保伸出手就能让朗月现看见自己伤口处渗出的血痕被袖口半遮。
朗月现的视线果然盯在右手那圈渗血的纱布上,朗秉白在弟弟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染血的纱布蹭过黑色袖口,在衣服表面印出一圈深色,这是比语言更直白的求饶。
从朗秉白低下头的角度看去,朗月现的睫毛在路灯的暖光下抖落星辰,不多时,朗月现轻声一笑:“郎总现在苦情戏演的倒是熟练。”
少年突然旋身逼近,西装袖口残留的玫瑰香气蹭过朗秉白领口:“你真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腹抹过对方发青的眼睑,“像条被主人遗弃的杜宾犬。”
小道中不远处的栾树阴影中,周闻铮倚着树干,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朗月现爱喝的冰汽水。当听到朗月现用戏谑的语气对朗秉白说出“追踪狂”三个字时,易拉罐突然被捏凹了一块。
指间汽水罐凝结的水珠渗进指缝,周闻铮警告自己,今天是他求着老头给他放出来的第一天,就为了来看朗月现的晚会演出,忍住,不能这么快就再惹事。
他默念着,舌尖顶住上颚,汗水顺着脖颈向下滑进黑色无袖T恤中,却在胸口撞上滚烫的怒意。
身后响起清晰地踩踏树叶的碎响,前方贴的很近的两个人分开些许,同时向后望去。
周闻铮的球鞋碾碎满地凋落的栾树花,他攥着双拳,路灯昏暗的幽光照亮他暴怒的眉骨。他只觉得之前替朗月现调试反追踪程序时被狠狠扼住的脖颈此刻还在压缩着自己呼吸,他盯着几米外那个站在朗月现面前那个道貌岸然的身影,后槽牙咬得发酸。
栾树花在夜风中打着旋儿,擦过周闻铮紧绷的下颌。周闻铮将手中已经被捏至变形的汽水重重砸在树干上,汽水炸开声惊飞了栖在树梢的夜鸟。
“是你?”这个字眼从齿缝挤出来时,朗月现正慵懒地倚着路灯杆转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脆响突然停了,他掀起眼皮,看到周闻铮额角暴起的青筋在惨白路灯下突突跳动。
周闻铮上前一把夺过朗秉白拿在手中的手机,屏幕蓝光在指节发白的拳头里明明灭灭,“就是你他妈在他手机装定位!”
朗秉白一改刚刚在朗月现面前的颓丧状态,慢条斯理地的整理着袖口,遮住为了在弟弟面前示弱露出的伤痕,袖扣在暗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周少爷倒是对我弟弟的手机了如指掌。”他冷漠看过去的眼尾微微上挑,“怎么?你们已经亲密到可以互查隐私了?”
他伸手要拿回手机,周闻铮猛地扬手,手机砸在栾树树干上迸出裂痕。
周闻铮横插进他们两人之间,一把揪住朗秉白熨烫平整的衬衫前襟,嗅到雪松香水中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两个身影在满地碎金般的灯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
“你他妈疯了是不是?”周闻铮的指节抵在朗秉白喉结处,“在弟弟手机装追踪器?你他妈是不是心理变态?”
“你把他当电子宠物?”周闻铮的虎口卡住朗秉白喉结,“要不要给他脚踝再加个GPS?”
朗秉白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往反关节一折,将周闻铮逼退半步:“你父亲同朗家的建材合同,签约日期是在下周三吧?”
朗秉白松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抚平领口皱褶,眼神中带着嘲弄地看着周闻铮充血的眼瞳,“我以为周少爷现在应该忙着帮你父亲准备签约晚会,毕竟把你放出来还是很冒险的”
“那合同的违约金够买你周家少爷三条命。”
拳风扫过落叶的刹那,朗月现的银质打火机擦着周闻铮耳际飞过,在石墙上迸出火星。
“周闻铮。”
朗月现一声不温不火的轻喝,像是突然扯住了周闻铮脖子上那条无形的项圈。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喧哗,而这条小径静得能听见栾树花在月光下被吹散的声音。路灯突然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周闻铮的怒吼卡在喉咙里。他别过脸看见朗月现平静看过来时睫毛投下的阴影,眼中带着被主人强行遏制住的委屈不忿,垂在身侧的拳头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朗秉白在朗月现骤然开口时向他那看了一眼,神情晦暗不明。他忽然低笑出声,弯腰拾起摔落在地的手机,蛛网裂痕在屏幕上绽开。
“周少爷,周家上周续约的朗氏集团最新研发的智能仓储系统。”他对着月光端详破碎的屏幕,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就在我这个手机中有最新的运行模板,可以和周家的系统相连,如果我打开,你猜监控室里会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你此刻的英勇表演?”
空气瞬间凝固。周闻铮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朗秉白用拇指抹去屏幕碎屑,夜风突然裹着凉意钻进衣领。他的怒气和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朗秉白忽然逼近半步,声音淬着冰渣,身上那股冰冷雪松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借着你父亲的威势,在我面前装情圣?”
周闻铮突然暴起将朗秉白撞向树干,栾树花簌簌砸在三人肩头,周闻铮的拳头离朗秉白的鼻梁还剩半寸时,朗月现突然出手攥住他的腕表。蓝宝石玻璃表面裂纹蛛网般蔓延。
朗秉白的格斗技巧非常厉害,常年不间断地自主训练,朗月现在搏击中出色的反应力就是朗秉白教给他的。
可他此刻迎着周闻铮的暴怒挥拳却躲也不躲,任由其发泄一般的干站着不动,目光还似有似无的望向朗月现的方向。朗月现看情况不对,只能出手试图将此刻都表现得非常不正常的两人分开。
风突然大起来,卷着朗月现敞开的西装外套猎猎作响。他扯开纠缠的两人,插进两人中间,后颈碎发扫过周闻铮青筋暴起的手背,朗月现面对着朗秉白,蹙着眉,表情似有些不解,声音带着不耐地寒意:“够了。”
朗秉白看到弟弟的动作,身体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却依然没有停止他故意激怒周闻铮的行为,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嘲讽意味十足道:“听说周董最近在查肝硬化?提醒他少生气。”
他面不改色的瞥向周闻铮,唇角勾起一个朗月现从没在朗秉白脸上看到过的如此明显的讥讽笑意:“毕竟有这么个会狐假虎威的好儿子,以后少不了操心。”
这话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暴起的肌肉在黑色T恤下剧烈起伏,周闻铮喉结滚动着吞咽下怒喝。
朗月现的后背几乎是紧贴着周闻铮的,他清晰的感觉到周闻铮因为暴怒而逐渐变硬的肌肉,朗月现以防周闻铮突然暴走,反手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拧过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周闻铮退后半步撞上青铜路灯,后腰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他盯着朗月现随呼吸颤动的后颈发尾,粉白的后颈滚过一颗饱满的汗珠,周闻铮脑子一热,条件反射一般的伸出手想为他拭去。
周闻铮手指正要碰上朗月现露出的后颈,朗秉白突然在前方伸出手猛地钳住他手腕,他眼中折射出冰凌似的光:“周家的教养就是随便碰别人的……弟弟吗?”
周闻铮被死死锁住,眯起了眼睛,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朗秉白,忽然地笑起来,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们朗家养的好狗……倒是学会护食了。”
他俯下身凑近朗月现耳边,却抬眼紧盯着朗秉白扯出狰狞的笑:“提醒你一句话,你们朗家的狗链子,拴不住会咬人的狗。”
朗秉白闻言脸色骤变,眸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仿佛被戳中了心底深处最不容许提及的秘事,瞳孔紧缩,脖颈间青筋的跳动忽明忽暗。
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朗月现的手腕,像是抓住了能牵制自己的理智,忽然掀起眼帘,盯住周闻铮,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这目光淬成了冰渣。
朗秉白带着浓浓怒气的声音莫名发紧: “真该让你父亲看看,他所谓的好儿子,发起疯和街边流浪汉有什么区……”
“哥!”朗月现突然提高音量,他不耐得推开两人互相钳制的手,朗秉白退开一步,从裤兜里抽出手帕擦拭钳制过周闻铮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朗月现实在是不明白今晚这两个人到底都发的什么疯,周闻铮也就算了,怎么朗秉白也能这么不冷静。
他又不解又诧异地瞥了他哥一眼,寻思别是这两天没好好吃饭给他饿晕头了。
“再跟踪我就在你咖啡机里装泻药。”朗月现淡淡地开口,朗秉白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也不慢条斯理地擦他的手指了,满脸惊喜的就要来拉弟弟的手:“小月…你原谅哥哥了是吗…”
朗月现却倒退了几步躲开了哥哥的动作,朗秉白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伤心,下一秒却被冰凉的草莓糖抵住舌尖。
朗月现再次将糖纸塞进他哥口袋,挑着眉,表情潇洒的扬了扬下巴,懒洋洋道:“走了。”
周闻铮还杵在旁边,警告意味十足,凶相毕露的盯着朗秉白的动作,目光灼灼,浑身绷紧,像是只要对面敢动,他随时都会不受控的扑上去护主,紧接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踉跄。
朗月现一把扯住了周闻铮脖子上的银质项链,周闻铮脖颈被迫前倾,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然而在看清是谁拽着他的时候,目光瞬间软了下来。
朗月现下手不管轻重,后颈被勒出灼烧感,他却放任自己更深地陷进这种疼痛里,没有丝毫反抗。对方手背凸起的青筋擦过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他任由链条更深地咬进皮肉。
当朗月现突然松了力道,他反而下意识追着那点余温贴上去,出了名的小霸王此刻被朗月现用一种略显屈辱的姿态牵着,却心甘情愿,乖顺地跟在他的身后,弓着腰任由对方牵引着,亦步亦趋地消失在僻静小道的尽头。
第二十七章 他看见掌纹中的糖果全部都是玻璃渣
C大校园总论坛
【爆!学生会总群中干部层疑似被新晋校草梦男群体占领!】
以防被扒马甲, 我将高码截图放出来,大家自行分辨。
截图1:xxx(码掉)修改群名为“月现宝宝可爱多赞赞群”
「?」
「?」
「???点错了吧你?改群名称改到学生会总群了?」
「对啊,疯了吗这是, 我给重新改」
xxx(码掉)修改群名为“朗神大长腿究极男神帅照分享群”
「?」
「?」
「???你他妈?」
截图2:
「某些泥塑粉能不能收收味啊,之前论坛发朗神的体育课露腰照, 整个评论区都是‘老婆的细腰杀我’,那么有男人味的性感腹肌你们是一点看不见啊!」
「又来爹味说教,之前月宝捋头发喝水的动图一个个对着那红唇喊‘老婆亲嘴’不是喊的挺起劲的,这时候没见你们谁叫男神了?」
「没错,那评论底下别让我逮着是谁在论坛里发的八百字夸赞老婆绝顶美貌的小作文,小心打脸啊某些人」
「笑死, 那楼迟早要封,一个个喊老婆宝宝喊的这么起劲, 真要让朗神看见,看你们慌不慌」
「也就是朗神不逛论坛,要不就冲现在首页那几个爆贴,不管点开哪个, 人估计都得吓得连夜转学」
「整肃粉人均PUA大师是吧,我们月宝漂亮成那样你们怎么敢跟在后面喊老公的?」
「……倒不如说你们怎么敢喊老婆的,就那宽肩长腿,你们都没看朗神的机车照吗,现在还在首页爆贴,那阳光下会发光的冷白皮,那紧绷的手臂肌肉,那俯下身的身体弧线,那被汗水浸湿的结实腰腹,帅的我当场给救护车充年卡」
「好想坐他的机车后座, 或者开慢点拴着我跑也可以」
「别想趁机当狗,给你鸡贼的,后面排队去!」
截图3:
「你们吵归吵,能不能先把昨晚迎新晚会上朗神的演出录屏先补上,被导师派出去做实验,孩子饿疯了,等着吃饭呢[跪了]」
「叫爸爸,这可是我珍藏的前排视角【视频】」
「艹,太他妈好看了,那光是谁打的?太牛逼了,给我月宝打成神仙了」
「停战三分钟,你们看月神的锁骨中间划过去那颗汗珠,给我舔舔给我舔舔」
「放大第13秒眨眼频率!月神在灯光下抬眼,乌黑的眼珠被照成金子一样的琥珀色,像是满天的金海都融化在他眼睛里」
「宝宝这幅认真的弹琴模样更帅了,我的心都融化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这张脸」
「都让开!本妈粉要无差别扫射了!你们这群混蛋只能看看我宝的美貌,谁再馋他身子我就要急眼了!」
「此男成神」
截图4:
「……你们都疯了吗?我打开手机看到置顶群名还以为自己微信被黑了」
「一个两个的真以为这是自己家庭群了?说话没个忌惮,C大学生会让你们当成追星组织了?」
「各年级部门管理员抓紧时间和相关人员挨个谈话,赶紧都给我踢出去!」
「估计是不太好执行,也踢不出去,毕竟能修改群名* 称的也只有各个干部层管理员」
「……」
「不是挺好的嘛,大家畅所欲言,老齐你也不要管得太多了,学生会总群也没有必要那么迂腐,谁能忍住不喜欢美丽的事物呢[笑]」
「盛神说的对啊,会长你也消消气,气性这么大是不是因为还没看到朗神的视频和照片,来我私发给你」
「……」
【该群聊已被禁言】
【全员禁言中】
——
自习室内,宋煜指尖轻敲着尚未熄灭的手机屏幕,全程围观群聊被禁言的过程,笑着放下手机。
而当视线掠过对面人轮廓清隽的侧脸时,他原本舒展的眉眼忽然凝滞,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刺中,连唇畔未及褪去的笑意都不自觉变淡了许多。
“接下来一起去吃午饭吗?”温润声线破开凝滞的空气,程澈抬头时看见的已是宋煜标志性的明朗笑容。
“抱歉啊。”程澈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顿,帆布包肩带在掌心勒出淡红痕迹,“下午的家教要提前准备教案,今天要早回宿舍,给阿月的买的甜品要趁热送回去。”
他摸出手机时腕表折射出冷光,十一点二十七分,足够绕道城西那家网红甜品店,阿月上周提过说好吃的草莓挞,四点整限量出炉。
宋煜慢慢站起身,阳光穿过他垂落的发丝,在眼睑投下意味不明的阴影。“你是在炫耀吗?”喉结上下滚动着挤出这句话,低哑声线裹着冰碴。
“什么?”程澈茫然回头,目光仍黏在导航软件估算的时间线上。当他终于意识到异常时,转过头看见宋煜静静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的看着他。
程澈不解的扬声问他怎么了,宋煜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示意程澈先走。程澈又看了眼手机,害怕误了时间,只能远远地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宋煜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解锁的手机屏幕幽光映亮他唇角扭曲的弧度。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出去的消息。
宋煜用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低声喃喃:“程澈,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幸运吗?”——
“三食堂的牛肉手擀面,窗口大爷总给我多浇一勺辣油,你上次说胃疼,这次换成骨汤底?”
程澈听着宋煜说道,微微皱着眉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时间恐怕不够,我下午课前要先做好试验。”
“不会耽误的,穿过西区后墙,七分钟,很近的。”
程澈沉默片刻,想到昨天因为兼职就拒绝了宋煜的邀请,心中略感歉意,思考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走在教学楼后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正是午后,一墙之隔就是学生们吵闹的喧哗声。宋煜伸手拂开垂落的栾树枝叶,口中哼着的曲调在听到前方传来打火机盖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时戛然而止。
程澈和宋煜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小道的中央,董其铭斜倚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栓上,手中不断开合着打火机盖,黑色马丁靴碾着满地栾树花叶,和他的几个同伴或站或坐,堵住了去路。
看清来人,董其铭歪着头,“噌”的一声将口中叼着的香烟点着,目光在程澈和宋煜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哟,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
程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董其铭对视,没有回应。他知道董其铭那笑容背后的意思,无非是想找茬。他不想惹事,拉着宋煜转头就想走。
“我劝你最好站住,程澈。”
董其铭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中毫不掩饰的透出明显地威胁:“尤其是现在,你父母在董家公司工作的情况下。”
程澈往前迈步的动作硬生生停下,他缓缓转过身,眸中波动明显,带着些许惊异与茫然。
他在宋煜和董其铭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意识到董家不是好相与的,离开家之前特地三令五申,不要与董家有任何瓜葛。
程澈深吸了一口气,耳鸣般听见血液冲刷太阳穴的声音,父母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去董家的公司上班呢?
董其铭扬起手机,屏幕上是程澈母亲的银行入账通知截图,数额大得异常,转账备注栏赫然标着“董氏集团员工福利”。
宋煜站在一旁,目光在程澈和董其铭之间游移,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程澈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宋煜不舍得错过一秒程澈脸上这幅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得意嘴脸。
为什么?很难想明白吗,一家子没见过世面小市民而已,每月拿着那些只够温饱的死工资,怎么可能抵挡住董家特意而为之的糖衣炮弹。
旁边还有自己反复叮嘱要添油加醋,推波助澜的宋家父母,两家关系一直不错,看着自己家那三瓜俩枣的收入,连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都需要他自己承担,身边就是生活日益好转的宋家,程父程母不动心才怪。
就像你爸妈抓住董家抛的救命绳,多有趣,你越拼命逃离的,他们越要攥紧。
“原来学霸也走捷径啊?”董其铭吐出的烟圈撞碎在树影里,“听说你爸妈在董氏仓储部领了工牌?真该拍张全家福。父亲搬货母亲记账,儿子嘛”
“正好给公司拍宣传片。”董其铭径直走到程澈面前,用手背拍打程澈僵硬的脸颊:“爱岗敬业模范家庭,多感人?”
董其铭满意的看着程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满是嘲讽:“不走了?”
程澈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有事吗?”
董其铭拉近了同程澈的距离,冷笑挟着香根草龙涎香的气息压下,拇指重重碾过程澈凹陷的锁骨。
看着他洗的脱色煞白的廉价衬衫,这具看上去毫无特别的普通躯体竟能引得朗月现驻足,这个认知让董其铭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妒意。
董其铭嗤笑一声,再次伸手拍了拍程澈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充满了侮辱的意味:“听说你最近和朗月现走得很近啊?怎么,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
董其铭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威胁,“我劝你离他远点,别以为他多看你两眼,你就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了。”
程澈的眼神微微一暗,他终于知道董其铭此举是为了什么,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尤其是现在,父母的工作还在董家的公司里,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家人。
他没有躲开,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和谁走得近,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董其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一把抓住程澈的衣领,语气凶狠:“你少在这儿给我装清高!别忘了,你爸妈可还在我爸公司上班呢。要是惹我不高兴,那就不是简单地卷铺盖走人的事情了!”
程澈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指节发白,但他依旧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董其铭:“你想怎么样?”
董其铭冷笑一声,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离朗月现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和他走在一起。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程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缓缓抬起头,直视董其铭的眼睛,语气坚定:“如果我说不呢?”
董其铭显然没料到他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抬手就是一拳,程澈反应极快的一把制住,手中的课本被他摔在地上。
董其铭脸色一沉,另外空着的那只手就往程澈下腹打去,程澈眼神一凌,提膝要阻挡,这时宋煜突然带着哭腔的低声喊道:“程澈不要还手!你爸妈……”
程澈身形一顿,紧接着就被狠狠一拳砸中小腹,痛得他顿时眼前一黑,不由得深深弓下腰。
董其铭一脚踩住程澈的课本,鞋底碾着课本封皮上“程澈”二字来回蹍动,嗤笑着揪住他领口,程澈在剧痛中嗅到对方袖口传来的龙涎香,那是昂贵的香水与特权阶级混杂而成的傲慢气息。
他看见程澈虎牙闪着寒光:“你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没教你怎么跟少爷说话?”
“你家教不好,我不怪你,我教你。”
哗啦——
半瓶冰水当头浇下,程澈的白衬衫瞬间透明。宋煜这时才冲过来拉住董其铭的胳膊:“别这样,阿澈只是”
董其铭甩开宋煜,看着通身狼狈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程澈。
“看着体格不错,应该很撑玩。”嘴角挂着恶意满满的残忍笑意:“我来帮你冷静一下脑子,好好记住我说的话。”
“下次见着我,别摆出你那副张扬的样子,给我好好跪在地上舔你家少爷的鞋子。”
心满意足的人扬长而去,程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湿透的衬衫贴在程澈肌理分明的身上,他沉默着蹲下身,捡起被踩烂的课本,封面数学符号在泥印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谁嘲弄般咧开的嘴。
宋煜递来纸巾的手停在半空。他注视着程澈湿发下通红的耳尖,忽然想起他每每看见朗月现的时候,似乎永远都能看见程澈也跟在他身边,站的很近,将两个人的影子都融在了一起。
程澈近乎失控的迷恋目光中,脸颊总是会幸福的飞起和现在同样一抹绯红。
“我自己来。”程澈推开他的手,抬首四处环顾了一圈,教学楼的后墙正是学校的监控死角,可以说是完美的阴谋实施的最佳场地。
“程澈,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赶时间走小道,我们也不会遇到董其铭他们。”宋煜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歉意。
程澈看了宋煜一眼,眼神复杂。
宋煜看着程澈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你在怪我吗”
程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宋煜,那人正愧疚地垂着头,细软的刘海垂下来,在眼睑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在宋煜几乎维持不下去脸上那副怯弱的表情时,程澈终于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开口。
“你赶紧擦擦,不是还有试验要做吗?”
程澈拒绝了他,淡声道:“不用了,我回宿舍收拾,试验明天再补。”
“对了,朗同学是不是也去做试验了?”宋煜忽然问道,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程澈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选这门选修课。”
“是吗?你跟朗同学走的还是很近啊,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宋煜笑了笑,眼神却有些冷:“他可是真是个很优秀的人呢。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毕竟他身边优秀的人也同样很多,别让自己太显眼了。”
程澈听出了宋煜话中的深意,心中微微一沉。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宋煜。
宋煜见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宋煜准备转身离开,程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我父母为什么会突然跳槽去董家的公司?”
程澈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却依旧掷地有声地坠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宋煜的后颈在夕阳里细微地颤了一下,转身时浅色瞳孔里浮着层薄雾,修剪齐整的指甲正无意识地摩挲抠弄着衣服上的纽扣。
“我不太清楚呢。”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低头解锁手机时,屏幕蓝光映得下眼睑发青,“要不,我现在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我爸妈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程澈望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眸色深沉,缓缓且清晰道:“宋煜,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我希望你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把我父母牵扯进来。”
“阿澈!”骤然抬高的声线惊飞了墙檐下的麻雀,宋煜攥住衣襟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单薄的肩胛骨在衬衫下折出脆弱的弧度,“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哽咽恰到好处地掐断尾音,眉间悲伤地紧蹙,眼圈通红。
程澈看着他,像是觉得荒唐至极,眼底情绪剧烈的一颤,胸膛起伏变大,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微蜷了蜷。
程澈的视网膜还残留着被董其铭为难时宋煜低头嘴角那抹未来得及收起的笑纹。下腹的钝痛突然化作利刃,剖开记忆里无数个交叠的黄昏。
对啊,这么多年了。程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时间腌渍得发亮的片段,此刻正从裂缝里渗出腐坏的汁液。
半响无言,程澈机械的点头应承宋煜拿着手机对他说社团有急事的话语,看着宋煜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程澈站在原地,方才被重击过的下腹还在隐隐作痛,他握紧了手中的书,忽然困惑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维度,这种突遭亲密关系背叛的难解情绪,有些突破他理解力的极限,某种比背叛更锋利的东西正在脏腑间游走。
那个在认知中被归为自己人的亲密伙伴,正温柔的笑着将五彩斑斓的糖果用心包裹好,往你掌心里塞进来。
他低头看自己蜷缩的指节,却看见掌纹里嵌进了无数细小的玻璃渣。
第二十八章 他虔诚的跪在佛前,乞求神明永保弟弟平安
实验楼的穿堂风卷着消毒水味道, 程澈把最后一支试管放进恒温箱,听见身后实验室门被踹开的巨响。董其铭的鞋碾过门框脱落的墙皮,食指转着车钥匙晃到他眼前。
“又当乖学生做实验呢?”车钥匙的金属棱角划过程澈正在整理的白大褂, “听说你爸昨天仓库摔了那箱进口培养基,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被全部扣光了?”
程澈擦袖口药渍的手顿了顿, 消毒柜的嗡鸣声里,他听见自己平稳的声音:“实验报告明天要交。”
“你跟我在这装什么!”董其铭突然揪住他后领往水池按,额头磕在大理石台面的声响让不远处的人影微微颤动。董其铭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顺着脖颈灌进衬衫时,程澈透过晃动的视线看到实验室被踹开的门后露出的半幅身影,浅色的衬衫, 有一颗纽扣的丝线有些松垮的挂在衣服上。
那是宋煜昨天和程澈对话时自己弄坏的扣子。
“你真以为那个人多看你两眼就能翻身?”董其铭扳过他下巴,扬起的手机屏几乎要戳进瞳孔。监控画面里金融课后排, 朗月现正把笔记推到他面前。
程澈突然在此刻不合时宜的想起那天,朗月现的睫毛在他眼底下扇动,那双漂亮的眼睛落在他的纸页上,微微颔首说了句:“你的解题思路倒是很特别”
程澈的喉结在冰水中艰难滚动:“只是学术讨论……”
“讨论个题需要离得这么近?看样子你是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董其铭突然笑起来, 手指死死掐住他的后颈:“信不信明天你爸妈就得去西北分公司报道?”
白大褂在水泊中泛起涟漪,程澈猛地攥住董其铭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撞上实验试管架。他摘下护目镜轻声说:“西北油田的账目,董总真的经得起查吗?”
程澈抹去镜片上的水渍,看见墙角浅色衣角仓皇消失。
董其铭眯起了眼睛,神色不善:“你什么意思?凭你还想威胁我?”
程澈站直身子,眼神淡淡的瞥过董其铭:“董同学主攻水彩创作,可能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我还是有一些门道,能看懂一些东西。”
在得知父母在董氏企业上班后,程澈知道已经事情无力回天, 便开始积极找寻自救方法。他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方式黑进董氏企业的内网。
那些嵌套在离岸公司间的资金流,在程澈眼中不过是等待拆解的拓扑模型。他在大量的财务账目中,充分发挥了自己优等生的天赋特长,顺利找出了董家的账目漏洞。
程澈正色道:“我不想惹事,只希望同你井水不犯河水。”
董其铭笑得恶狠狠:“你也配?”
董其铭逼近,程澈站着动也不动,直视回去。
“蝼蚁也配谈条件?”董其铭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我可能不懂什么企业中的门道,但是你可能不懂董家。”
“如果你想以一些所谓的账目问题试图蚍蜉撼树,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太天真了。”他的喉间滚出忍俊不禁的嗤笑:“你以为那些盖了章的文书,真能算清董家的帐?”
董其铭猛地揪住程澈湿透的衣领,白大褂的撕裂声在二人耳边清晰的响起:“你以为我们董家是靠吃白饭起家的?像你这样的拿到些莫名其妙的数据就想要去举报的愣头青,我们见多了。”
他贴近程澈耳畔,声音突然温柔的骇人:“后来那个人的女儿在美院写生时,从断桥摔进了颜料池,现在还躺在董氏私立医院当植物标本呢,她爸爸还要跪下来谢谢我们愿意出资救她女儿呢。”
“我邀请你来试试,让你们这些穷人感受一下,什么是老牌世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董其铭高高扬起的眉头撞进程澈眼中:“你最好赶紧放平心态,再挣扎下去,下次你爸丢的可就不是工资了。”——
程澈带着满身疲惫和一身泥土推开门进去,抬起眼正对上从阳台转过身同他四目相对的朗月现。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裹着浴袍,头发半干,柔顺的贴合着脸颊,空气中还有他独有的沐浴露浓郁香味。那个牌子程澈在商场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奢侈品商店中见过,稀有的季节限定款,被摆在最外面的橱窗中吸引客人,底下明码标价,小小一瓶够他三个月的生活费外加家教费。
那个正散发着浓郁玫瑰花香的少年,被热气蒸的泛粉的指间却夹着一支细长的薄荷烟。
少年似乎有些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突然回来,他一时间有些意外的怔住,眼睛快速眨了两下,但也就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常态。
程澈觉得朗月现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朗月现微微侧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略略遮挡了他乌黑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扬,冲淡了那投来的目光中的冷淡感,甚至显得有些媚态的风情。
刚刚沐浴过的皮肤在日光下白的发着莹润的光,他嘴角勾着有些不满的戏谑笑意,浑身懒洋洋的,像只被打扰了晒太阳的波斯猫。
是因为空气中的花香太粘稠了吗,为什么阿月嘴角的笑这么的……
程澈心跳猛的慌乱起来,莫名乱了节奏。
朗月现自然的用手指点了点烟灰,接着在花盆里捻灭了烟,拉开阳台门走了进来。
花香味更浓郁了,程澈突然不明所以的低下了头,他现在甚至有点不敢看朗月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我抽烟给你这么大的震惊吗?”朗月现刚刚还因为被打扰有些不爽,现在看见程澈一副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
程澈摇了摇头,他不是因为朗月现抽烟觉得震惊,是因为刚刚那一幕。
他看见对方浴袍下摆停在膝盖上一些的位置,露出修长漂亮的小腿,日光给那片冷白肌肤镀上薄金,晃得他视网膜发烫。
朗月现只是单单站在阳光下,就让人挪不开眼。
朗月现对程澈这个主角攻打一开始印象就挺深刻的,个子高长得好,话也不多,和谁都客客气气没说过两句话,但是会默默把宿舍打扫好,甚至会记得他喜欢喝温度刚好的水,替他把凉了的水换成温水。
朗月现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天生老妈子的劳碌命,没福气。
朗月现看着一言不发的程澈,自认为体谅的伸出手想探一把他的额头:“你耳朵好红,发烧了?”
程澈看到他冲自己伸出手,好像被虚空中电到一般猛的一仰头躲开,脚还往后退了半步,看到朗月现愣住,他才小声的解释道:“脏……”
这时朗月现才从这个高个子男孩的脸上移开视线,看到他砂色的T恤上竟然沾着不少泥土。
朗月现挑了挑眉:“哦哟,我还以为什么行为艺术呢,原来不是故意的啊。”
程澈:“……”
朗月现问道 :“你这怎么弄得?摔的?”
程澈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朗月现也只是好奇问一嘴,说罢便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浴室处理干净。
程澈脱下衣服,匀称结实的身体上有些是快好了的旧伤,有些是刚加上的新鲜青紫。那些淤青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在肋下,在腰侧,在永远晒不到太阳的旧伤里。
程澈面不改色的看了眼镜中自己的身体,随即转开了眼睛,将淋浴打开,迎头浇下。
放在脏衣篓里还未来得及掏出的手机这时却隐隐闪烁起亮光。
教学楼的窗框平等地分割开一段段夏日阳光,董其铭嚼着口香糖拐进教室,手机屏幕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幽幽发亮,匿名短信框里躺着他刚刚发送的新消息:「明天晚上8点,体育器材室。」
而美术系B栋三楼走廊尽头的独立画室,宋煜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簌簌落在画板前的地上,刀刃刮擦的声音像某种昆虫在啃噬树叶。窗外明亮的阳光照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尾投下细小的锯齿状阴影。
宋煜抬起头,看向画中的人,静静端坐了很久,直到肌肉都发出僵直的吱呀声,他才慢慢提笔,珍重的描摹起那个人的轮廓——
正午日头正烈,车道上的疾驰杜卡迪 SL V4 像头暴躁的金属野兽,朗月现的衬衣下摆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他猛地压低下颌,油门拧到底,机车在盘山公路的弯道疾驰而过,轮胎与地面摩擦腾起青烟,改装过的黑色机车的红色尾灯在车流中划出流星轨迹,C大的标志性的钟楼尖顶正被抛向视线尽头。
盘山别墅区岗哨的电子眼刚扫到车牌就慌忙升起道闸,引擎轰鸣惊起树上栖息的蓝鹊。
朗月现长腿支地,摘头盔的动作带起汗湿的额发,未等金属门完全滑开,满园木芙蓉的香气已扑面而来。树影婆娑间,他看见朗秉白倚在门廊下,雪色衬衫被阳光染成暖金。
朗月现甩腿跨下机车,车库感应灯次第亮起,朗月现将车停在自己第十二辆限量版重机的旁边。
朗秉白今天穿的非常休闲,雪色的中式棉麻衬衫,他这段时间又消瘦了些许,整个人有种不染世俗,清心寡欲的感觉。
朗秉白直起身迎上来,腕间沉香木珠碰出清响。他想伸手拂去弟弟肩头落花,指尖微顿,蜷了蜷,还是慢慢放下了,“回来的这么快,是不是又没乖乖听话骑慢些?”
朗月现没接这话,笑着碰了碰哥哥的肩,眉头一挑看向朗秉白手腕,问道:“怎么开始戴这个了?”
朗秉白抬起手腕,沉香气息忽然近了,他神色微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随着垂下的手腕咽了回去。
最后只轻声说:“静心用的。”
“哥的衬衫熏过伽罗香?”朗月现反手扣住那只欲撤的手腕,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在意,随手勾住哥哥肩膀,哥俩好的往院里走:“先说好,签约宴我露个面就走,你别给老头当说客。”
朗秉白浅浅勾起一个宠溺的笑:“没准备替爸说话,签约宴我替你去应酬……”
朗月现紧接着打断了他:“说什么呢,怎么就成替我了,朗家是我一个人的啊,以后你才是掌权人,摆正自己位置好吗。”
朗秉白沉默了片刻:“……爸妈等咱们呢,走吧。”
玄关传来檀香与陈皮老火汤的气息,朗父正站在庭院中欣赏他的黑松盆景,听见动静边笑边抬头:“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看看你爸妈?”
“还不是你非让我当活体花瓶。”朗月现把自己摔进黄花梨太师椅,翘着脚架着茶几,被朗父一巴掌给脚扇了下去。
“这次和周家的项目很大,带你见见世面,别天天犯懒,把什么事都扔给你哥。”说到这朗父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朗秉白一眼,“你回来住两天,你哥还能多吃两口饭,你看这段时间瘦的。”
朗月现闻言,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怪我吗,哥?”
朗秉白:“……怪我,是我惹小月不开心了。”
朗父:“?”
朗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大儿子一眼,还想趁机教训小儿子两句:“你就是被你哥惯坏了,兄弟俩之间什么事说开了不就好了,不要老是发小脾气,就像这次去签约晚宴,你老爹我还得三催四请你才愿意出面,我是为了谁啊,不还是为了让你这个小兔崽子见见世面,要我说……”
朗月现正要开口让他爸住嘴,茶室雕花木门吱呀轻启,朗母端着青花瓷盏转出回廊,玉镯泠泠作响:“乖宝回来啦。”
“妈。”朗月现乖乖站起来迎过去,她笑着往小儿子嘴里塞了颗酒渍杨梅,指尖残留着佛手柑护手霜的香气:“住宿还习惯吗,不习惯可以回家里住。”
“习惯的,认识了几个同学,形形色色,很有意思。”
“怎么回来的,自己骑车回来的?”
朗月现点头应是,朗母拉他坐到朗秉白旁边,柔声说道:“那你哥昨晚一定没睡好。”
“嗯?”朗月现歪了歪头,不解的看了安静不语,只静静凝望着他的朗秉白一眼。
沉默如釉色在兄弟间流动,朗秉白垂眸凝视弟弟后颈被头盔压出的红痕,沉香珠串突然被扯动,朗月现正随手把玩着他手腕上那颗结香:“不是说静心?”
朗母的声音混着青瓷盖碗的脆响:“之前你跟朋友约着去跑山,你哥坐在院里等你回来,一整夜没睡。”
朗月现对母亲说的事隐隐有些印象,暑假的时候他和几个朋友约着跑四鸣山,临走时应他哥的固执要求,把定位器安在机车上。
可能是因为朗月现机车改装过多次,常规定位器不适配,跑到一半定位器好像掉在半路上了。凌晨三点完全睡不着觉朗秉白接到朗月现机车定位消失的警报,半个小时后,整个四鸣山就被完全包围起来了。
二十二辆被朗秉白动用朗父特权连夜召来的警车强力探照灯束刺破黑夜,朗月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脸迷茫的被突然出现的哥哥带走了。他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突然有什么特殊情况要封山,心大的跟朋友道了别就跟哥哥回家了。
朗月现听了母亲的话,回忆起了这件事,微微怔住,扭头看向朗秉白,朗秉白只是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朗母又道:“你哥第二天还去寺里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
朗月现震惊:“你还会干这种事吗哥?”
朗秉白现在想起这件事自己也有点脸红,他当时实在是被突然失去踪迹的弟弟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一夜未睡,翌日清晨,他就开车去了一间很有名的寺庙,混在香客中登上几百级石阶,住持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跪在青石板上,任晨露浸透高定西裤,虔诚的跪在佛像前,乞求神明永保弟弟平安。
拿到平安符回到家中他才恍惚醒过神来,金丝绣纹摩挲着掌心,他低下头苦笑,小月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自己真是晕头了。
“我……”
朗秉白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时,朗母不满的作势要敲朗月现的额头:“你还质问你哥哥,他是被你吓坏了。”
朗秉白条件反射的从后面伸手一把护住了弟弟的脑袋,阻止的话想都没想就冒了出来:“妈,你别怪小月,是我的错。”
围观的朗父:“……”你思考吗?
朗月现就势舒服的窝在他哥的怀里,抬着眼望过去,伸出手:“符呢?”
朗秉白小心翼翼的调整姿势,让弟弟更舒服的躺在他怀里,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用上目线看着自己,激动的声音都颤了:“啊……你真的想要吗小月?”
朗月现轻哼一声:“求都求了,干嘛,还不舍得啊?”
朗秉白欣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忙不迭的点头:“怎么会不舍得,小月愿意要,哥就太开心了。”
朗母看着两兄弟重归于好,抿着唇笑,顺便还骄傲的瞥了朗父一眼,意思是,还得靠我吧。
朗父:“……”得,我走。
朗父端起自己的茶壶,颇为不忿的哼了一声:“记得一会儿试试明天的西装,你妈妈特地请了师傅来家改的。”
朗母突然* 记起什么的一拍手:“对了,我得去问问给你们兄弟俩准备的饰品做好了吗,说是今天送过来的。”
话音刚落,朗父握着茶壶站在逆光里:“……我的呢老婆?”
“你的我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在房间里放着的吗?”
“为什么我的不是特意现做的……”
朗月现躺在朗秉白怀中,听着父母的热闹的交谈声,庭院惊鹿流水叩响竹筒,他只觉得身心都舒缓了下来,似乎又回到了没有被系统进入生活前,某个再正常不过的平和温馨的日子里。
昏昏欲睡之际,他隐隐约约觉得一丝温热的触感缓慢又珍重地印在自己额上。
“睡吧,哥守着你。”
第二十九章 你今晚用了我的香水?
朗月现不怎么喜欢参加这种场合, 朗家的二少爷俊美无俦的名声虽响,亲眼见过朗月现的人还是少数。
当朗月现站在父兄身旁出现在宴会厅时,那位被邀请来宴会现场演奏, 名声享誉海内外的顶级钢琴家指尖下的和弦非常明显地断了一拍。
宴会厅中央的巨大吊灯在朗月现的睫毛下投下细碎的光影,当他停在香槟塔前伸手取酒时, 杯沿折射的光斑掠过他无可挑剔的眉弓,在场的女士几乎是同时整理起了衣衫,有人扶正了锁骨间的珍珠,有人将裙摆抚弄出更加完美的弧度。
朗月现向周氏集团几位代表人和父兄彬彬有礼的致意后,稍等片刻后便自顾自走向宴会厅边缘的露台。
露台纱帘被朗月现随手放下,月光浸透纱帘的刹那, 整场宴会达成了诡异的平衡。所有窃窃私语退潮般消失。觥筹交错间,无数道心不在焉的窥视余光被纱帘阻拦, 钢琴家终于找回正确的和弦。
朗月现第三次扯松领带时,朗父正在与周氏集团董事长举杯寒暄,朗秉白站在其三步之外与旁人交谈,剪裁精良的西装沿着肌肉线条流淌而下, 灯光为他镀上一层冷釉,像尊玉雕的守护神。
朗月现斜倚在二楼露台边大理石柱上,银灰色西装随意敞开,他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香槟杯,垂眼往下看。
周家的主场,对这次的签约晚会很是重视。不止二楼的宴会厅,连楼下的花园也被精心装扮,新植的蓝绣球与空运来的白孔雀彼此映照,悠闲漫步间白色羽翎扫过花丛时抖落一地月光。
朗月现被合身的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不耐烦地交叠着,他仰头饮尽香槟, 喉结在琥珀色液体中缓缓滚动。
玻璃杯沿的齿痕还没消退,带着酒气的热浪突然从背后袭来,周闻铮宽阔的肩背裹着各类点心的甜腻气息贴上来。朗月现转头时正撞见他敞开的酒红色衬衫领口,蜜色胸膛几乎贴上他后背。
周家少爷像只撒欢的大型犬,端着缀满草莓的甜点盘往他面前凑:“我尝了二十种甜品才挑出这个,你喜欢的草莓塔”
朗月现瞥了他一眼:“你就穿这个参加晚会?”
“我能参加就是给老头面子了。”
周闻铮一个劲盯着他,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灼穿。他借着递甜品的动作将朗月现困在罗马柱阴影里。沾着奶油的叉尖擦过对方唇角,声线里压着狩猎般的兴奋:“上次你说想看的限量版机车,我买到了,跑车和机车是一套的,咱们一起开。”
“阿斯顿马丁那套?”朗月现偏头躲开甜腻的奶油,“丑,我才不要开。我只说好奇而已,周闻铮你脑子被门夹了?”
男人突然笑起来,犬齿抵着舌尖舔过叉子上的草莓碎:“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年平安夜,你骑着机车带我出去飙车,没跟家里人说。”他故意提高音量,目光挑衅地刺向不远处的朗秉白,“当时你哥派了十四辆车全城搜捕,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你哥就对你”
“周少,”朗月现将手中的空杯子塞进周闻铮手里,翡翠袖扣在月光下流转冷光,“你没话说了?你爸正在致辞,好好学着点。”
“谁他妈要听老头子念经。”周闻铮把甜点和杯子都放在露台的护栏上,伸手去勾他腰间的腰带,金属搭扣发出细碎声响,将人又拉近了些。
周闻铮的拇指按在朗月现喉结下方的一个位置,那里有颗朱砂痣正在薄汗下泛光。周闻铮直勾勾盯着那里看,看得他心痒难耐,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他们藏在露台藤蔓缠绕的罗马柱后,远处宴会厅飘来的致辞声被蝉鸣打乱,隐隐约约听不清晰。
“你这里,”周闻铮的手指擦过朱砂痣,“好艳,比我送你的那颗鸽血红还美。”
红痣是前两天朗月现试胸针时不小心戳破的,伤口不大,结了个丁点的红色的疤,过段时间也就掉了。
朗月现反手扣住他不老实的腕骨,将人抵在大理石护栏上。他余光闪过一抹亮色,随手从周闻铮耳垂上扯落黑钻耳钉,按在周闻铮笑的邪气又愉悦的唇间。
“羡慕啊?要不我也给你做一个?”他指尖按着耳钉沿着唇间游走,“就从这穿透,再给你缝起来,保证比我的更红。”
周闻铮突然攥住他作乱的手指,连着耳钉和指尖含进滚烫的唇间。
未尽的话被滚烫的唇舌截断,朗月现猛地抽手,一巴掌下意识就要抽上去,想起现在所处的场合,硬生生止住了要扬起的手。
“疯狗。”朗月现扯松领带后退半步。
迅速抽手的动作带着耳钉刮破了周闻铮的舌头,血腥味在舌尖炸开。周闻铮觉得自己不能离朗月现太近,每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一股莫名地暗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像是动物看到猎物的本能反应,他只想吃饱喝足。
朗月现蹙着眉,冷眼看着周闻铮这幅莫名其妙的样子,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不耐的转身要走。
紧接着被从后方拽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朗月现踉跄着撞进青柠罗勒的气息里,抬眼正对上周闻铮猩红的眼尾。
这个时候朗月现第一反应竟然是,周闻铮竟然喜欢用花果香这种反差感这么大的香水。
周闻铮向前一步,伸手按在朗月现后颈,滚烫的掌心逼迫朗月现不得不仰起头面对他。
周闻铮盯着朗月现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的频率好像直接扫到了他的心脏上,眼眶的红意弥漫开来,染红了整张骨相锋利的脸,“月月,我能不能……”
朗月现忽然嗅到身后有雪松香气逼近,他挣开周闻铮握着他后颈的大手,朗秉白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入口,端着新的香槟站到朗月现身后,兄长的体温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贴在后背,雪松气息裹着翡翠扳指的凉意攀上肩头。
朗秉白指尖拂过弟弟后颈,那里还残留着指痕,他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情绪:“爸在找你。”
朗月现刚要应声,周闻铮突然轻蔑的哼笑一声:“怎么,端庄的朗家长子要在这里表演兄弟情深?”
朗月现皱着眉看过去,对周闻铮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很是不悦,脚步略动,后腰突然贴上兄长温热的手掌。
朗秉白不着痕迹地将朗月现往身后带了半寸,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色:“周少爷,签约需要周氏代表在场,令尊说让你一同去。”声音裹着朗秉白惯常地恰到好处的笑意,如同他西装驳头上那枚和朗月现配对的翡翠胸针般完美无瑕。
“朗总亲自来请,倒显得我失礼了。”
周闻铮看到两人衣服上那成双成对的冰种翡翠突然特别不爽,他笑的邪气,双肘向后撑着露台栏杆,领口大敞,露着结实漂亮的蜜色胸肌,姿态十分随意不羁,“我就不去了,我跟朗总这种会在弟弟手机上装追踪器的伪君子确实没法比,集团这些事办不来就是办不来,不会装啊。”
朗秉白突然笑了。
这是朗月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他哥露出这样的笑容,露台穿过树藤照下的月光顺着男人高耸的眉骨流进眼底,将素日温和沉稳的眸色染成某种兽类的幽绿。
朗秉白解开翡翠袖扣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拆礼物,露出手腕上前些日子为了给朗月现道歉特地弄出来的疤痕。
他哥现在非常不爽。朗月现有点想溜,却被他哥一把搂住肩膀。
朗秉白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下,无名指的翡翠扳指存在感极强地压在朗月现肩上:“周少爷倒是关心别人家务事,不如先管好自己吧。”
朗秉白面带轻蔑地看向周闻铮渗出些血丝的唇角,意有所指道:“周家继承人在外最好还是注意些形象,周少爷的伴侣挺凶啊,舌头都咬破了。”
朗月现这才发现对方唇角有新结的血痂,他默默偏开头,周闻铮却听爽了,他拿起朗月现放在栏杆上的杯子,用染血的舌尖舔过朗月现留在杯沿的唇印:“是啊,那小子咬人可带劲极了。”
朗秉白看到对方这幅浪荡不羁,眼睛还望向自己弟弟的样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垂头看向朗月现,弟弟倒是没什么过激反应,只一脸厌烦不耐的蹙着眉。
宴会厅忽然掌声雷动。签约台前两家长辈正在交换文件,闪光灯此起彼伏。朗秉白率先松开紧搂着朗月现肩膀的手,指尖却顺着弟弟的手腕滑到指尖,在众目睽睽下轻轻勾了一下:“小月,该拍合影了。”
周闻铮嗤笑出声,眼疾手快的起身,猛地抓住朗月现另一只手,还顺手将朗月现胸前他早就看不顺眼的那枚翡翠胸针扯了下来。
“你猜你哥现在心率多少?”周闻铮突然贴近,呼吸扫过朗月现耳后敏感带:“看不见吗?你哥每次靠近你时,指尖都在发抖。”
朗月现挣开周闻铮的桎梏,西装下摆扫过朗秉白骤然紧绷的手背:“周闻铮,把胸针还我。”
“还你可以。”周闻铮盯着他的眼睛,故意将渗血的舌尖舔上那颗翡翠胸针上,“用你脖子上那颗的朱砂痣来换。”
“失陪。”话音未落,朗秉白已经扣住弟弟的腰肢将人带离,皮鞋碾过周闻铮影子的头颅,两个男人的手背在背过身的同时青筋暴起。
朗秉白揽着弟弟转身,指尖陷进西装褶皱里,温热的掌心隔着布料传来压迫感。朗月现觉得有些热了,挣开哥哥的手,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最上两颗扣子开着,锁骨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宴会厅开始播放签约进行曲,朗秉白却突然带着人往另一边的换衣间方向走。房间内没有开灯,落地窗将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毫无保留的照亮整个房间,光线像银沙漏进朗月现领口,朗秉白忽然用拇指抹了抹朗月现后颈上淡红的指痕。
朗月现以为他哥会问自己这是怎么弄的,朗秉白却突然俯下身靠近了他。
“你今晚用了我的香水?”他鼻尖擦过弟弟的鬓角,雪松香混着朗月现身上特有的玫瑰气息在齿间化开。朗秉白胸口狂涌上来的那股对于弟弟暴戾的掌控欲,混着这股令他神魂颠倒的香味,在呼吸交缠间炸开火星。
他和弟弟的味道混到了一起,这曾是朗秉白最背德的美梦中最让他疯狂的片段。
朗秉白胸膛中的心脏美梦成真一般的失控狂跳,神经末梢欢愉的炸开烟花,朗秉白只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铁锈味的甜腥气漫过口腔。
还未等两人再多说些什么,房间门突然被踹开。周闻铮缓缓放下高抬的腿,看到姿势亲密的两人时瞳孔骤缩,他唇角噙着狠厉的笑意,一字一顿道:“该干正事了,两位。”
回到宴会厅时签约仪式正到高潮,追光灯打在签约台上,父亲柔和又骄傲的目光穿透半个宴会厅,看着向他走来的两个儿子。
周董先签好了名字,朗父却半侧过身将笔交给了朗秉白,在这种当地权贵和媒体记者悉数到场的重要场合,此举无疑是在为朗秉白这位长子立威。朗秉白却并没接下父亲的好意,而是后退一步,同朗月现并肩站在了一起。
朗秉白表情严肃的正色道:“您来吧父亲,我还不够格,需要再向您学习。”话落,朗秉白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朗月现的手,再次抬头看向朗父。
朗父将朗秉白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从两个儿子之间扫过,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口气,还是妥协的拿起了笔。
签约笔在羊皮纸上划出沙沙声时,周闻铮从周父身后溜过来,站在朗月现的另一边,手指轻轻扣住朗月现的手腕。
“你说如果是咱俩签字,这场景,这姿势,像不像在签署婚书?”
朗月现:“……你有病吧。”
“联姻嘛,像咱们这种世家,多正常啊,论起门当户对,放眼望去,由着你挑,你也只有我能选了。”
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攀交心思让另一边的朗秉白不悦的紧紧皱起了眉,奈何现在的场合无法发作,只能默默忍下,却不甘示弱的握住了朗月现的右手,沉香木珠存在感很强的咯着朗月现的腕骨。
朗月现挑眉,慢条斯理地对着周闻铮啧了声,连敷衍都懒得多敷衍几句:“联姻也得我大哥先上,你去找他聊聊?”
朗秉白:“……”
周闻铮:“……”
手机在此时突兀地不断震动,朗月现漫不经心扫过桎梏自己手腕的两道阴影,掀起睫毛轻笑,两人默默地在那明显不悦地无形威压下同时松了力道。
指尖划开屏幕时,宴会厅正热闹的响起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几段视频,他看了眼已经完成签约正热络寒暄的父亲,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把声音调小,才点击播放。
视角不断晃动,看似是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偷拍的,视频里程澈蜷缩在潮湿的水泥地面,钢管砸在□□上的闷响压抑着一声声痛哼。
周闻铮凑近时清爽的青柠罗勒的味道混着威士忌的烈香扑面而来,他明显也认出了程澈,嗤笑一声:“你那个绿茶舍友?这又是什么劣质苦肉计,这人也就看着单纯,你可别被他骗了,我在家关禁闭的时候顿顿不落地往学校给你送饭,全被他扔进垃圾桶了。”
朗月现偏头看向男人,悠悠道:“你找人干的?”
“我要弄死他会用更漂亮的法子。”周闻铮吊儿郎当的拖着腔调说道,攥着他手腕按在自己左胸,丝绸衬衫面料下的热度似乎要烙进掌心:“比如让你亲眼看着……”
系统这时突然出声:“宿主,检测到主角攻的生命体征在大幅跳动,得去救他。”
朗月现倒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推开周闻铮,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借过。”
周闻铮一把拽住朗月现的胳膊,眼神满是震惊,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干嘛去?你要去救他?”
朗月现挑了挑眉:“关你屁事?松开我。”
周闻铮的目光猛地一颤,突然抓住朗月现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人离开,隔着丝绒面料,炽热的心跳几乎要震碎掌骨。
“他程澈算个什么东西?能让你朗月现这么重视?!”
朗秉白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事不关朗月现,他便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看到朗月现竟然要走,朗秉白转动扳指的手倏地收紧,此刻也不由得上前一步,眼神紧锁在弟弟身上,脸上透着无比惊异的复杂神色。
一个相处了没多长时间的舍友,竟然能重要到让他弟弟亲自去救?朗秉白几乎掩饰不住波动明显的情绪,站在他面前挡住了离开的路:“小月,遇到了什么麻烦跟哥说,哥去给你解决,你自己不要冲动。”
“两位,”朗月现忽然旋身脱离桎梏,指尖拂过被攥红的腕骨,唇角噙着戏谑笑意,“这么有默契?联姻的事你俩自己去聊,我先走一步。”
朗月现扯开领带,黑色长条丝绸如巴掌一样狠狠扫过周闻铮紧绷的下颌线,他利落的转身向外跑去。而系统面板上程澈的生命值正随着朗月现狂奔的脚步莫名诡异的回升。
“小月!”朗秉白的声音第一次失了从容,周闻铮眉间阴沉一片,他紧紧攥住朗月现的领带,香槟杯摔碎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惊动全场,琥珀色酒液顺着台阶漫延,像条璀璨的河。
第三十章 我连当条狗都要被挑拣吗?
体育器材室的铁门撞上墙壁时, 程澈闻到了铁锈混合灰尘的味道。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斜斜切进来,像一把银色的刀插在董其铭笑意扭曲的脸上。
刚到器材室门口,喉咙陡然被勒住, 程澈踉跄着被抓住衣领粗暴地拖进器材室。房间内没开灯,全靠着月光照亮, 自从C大新建了体育馆,这间偏远的独立器材室便被弃用了,老旧的体育器材室各处都散发着淡淡的霉腥味。
程澈乍一下进入没什么光亮的室内,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当瞳孔适应黑暗时,随即肩膀上一股大力袭来, 程澈的后背重重撞上体育器材室的铁皮柜,锈腥味和血气在喉间翻涌。
董其铭等人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程澈的膝盖被篮球狠狠砸中,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就再也没爬起来。
在充满恶意的讥笑声和拳打脚踢的动静里,程澈勉强用双臂护住脑袋, 有人狠狠踢上他护着头的手,程澈感到一阵剧痛,他咬紧了舌尖不出声,血腥味顿时溢满了他的口腔。
董其铭的鞋碾着他渗血的指节,棒球棍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锐响。他蹲下身,揪住程澈汗湿的额发,逼他抬起头来。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下次再见到你家少爷,要学会跪下舔鞋子。”董其铭用球棍挑起程澈下巴,铁锈在少年唇齿间蔓开腥甜。他的跟班从器材架深处拖出发霉的体操垫, 腐烂海绵的酸臭味随着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
程澈的领口突然被扯开,董其铭的指甲掐着他突起的喉结,将他狠狠按向发霉的垫子。霉变的纤维钻进鼻腔,程澈强忍住呼吸,肺部开始痉挛,他听见自己像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混着董其铭的嗤笑。
“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高材生?”
程澈一言不发,在明知道反抗无果的情况下,他选择保存体力,等待能够反抗的机会。
“这么能忍?”董其铭突然抄起跳高用的泡沫护垫,发黄的海绵碎屑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他将护垫按在程澈脸上,程澈的指甲在垫子上抓出几道白痕,耳膜嗡嗡作响中听见董其铭在说:“朗月现究竟看中你什么?这幅一声不吭的死鱼模样?”
董其铭俯下身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你教教我,你是用什么方法吸引到他的,好不好?”
“你让他正眼看看我,我保你们全家荣华富贵。”
这种近乎乞求的卑微话语,董其铭却是用一种可怖的偏执语气说出来。
程澈忽然笑起来。额上蹭破的血珠顺着眉骨滑进眼睫,在那双看似乖顺的眼眸里淬成两簇暗火:“你配吗?”
窗外射进来的明亮月光像破碎的银箔洒在生锈的铁架上,程澈被董其铭扯了起来,后背重重撞上跳马箱,腐朽的海绵爆出呛人的灰尘。董其铭随手捡起地上断裂的链球铁链,手中的链条哗啦作响,在月光下泛着蛇类般的冷光。
“人穷,骨头倒硬的让人烦躁。”
“学不会摇尾巴的野狗。”董其铭向程澈走过去,猛地动作,链条勒进脖颈时,程澈听见自己喉骨发出的悲鸣。
程澈用指头在脖颈与链条中奋力撑起缝隙,手指被勒的血红一片。董其铭被怒火逼红了眼,那一副下了死力气的架势好像真的准备将人活活勒死一般。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富家子弟,过来玩玩而已,谁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一人叼着烟,走上前拍了拍董其铭的肩:“老董,差不多得了,别真给人弄死了。”
董其铭满脑子都是那个在他看来毫无长处的垃圾货色对他的羞辱,他紧咬着牙,刚想张嘴让其滚蛋,器材室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
门板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月光忽然暴涨,一道修长身影逆光立在门框碎裂的烟尘里。
空气骤然凝固。董其铭瞳孔收缩的瞬间,程澈猛地撞向他肋下挣脱开来。混乱中有人扯住程澈的头发往地面掼去,他听见自己膝盖传来细碎的断裂声。
骤然而至的强光劈开黑暗。
铁门吱呀摇晃,朗月现倚在门框上的剪影被月光拉长,银质打火机在他指间开合,火星明灭间映出蹙着的眉骨下不悦的浓重阴影。
朗月现随手将外套抛向停在门口的机车上,抬脚缓步上前,皮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边走一边动作优雅的撸起袖口:“挺热闹。”
董其铭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瞳孔巨颤,喉咙滚动着吞咽下腥涩的惊悸。
他之前就得到消息,朗周两家今天要进行重大项目签约,周家主场举办晚宴,首都内各个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各大媒体基本都会悉数到场。
三个小时前,朗周两家掌权人碰杯,身后铺满正面墙的签约屏,滚动播放着“xx百亿生态城项目启动”,他还在财经频道的直播镜头里,到处寻找着朗月现的身影。此刻便亲眼看着朗月现一身正装,带着未散的香槟冷气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董其铭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的气音,紧握的双拳不受控的发抖。那些被他提前屏蔽的监控,收买的保安,此刻都像一个讥讽的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内心被疑虑震惊填满的同时,巨大的痛苦和嫉妒灭顶一般席卷了他的所有情绪。
朗氏继承人放着满堂的政商名流不管,丢下那么重要的场合,只是为了来救这个连给他擦鞋都不配的家伙。
他竟然能被那个人重视到这种地步?
指节捏的咔嚓作响,后槽牙咬破了口腔黏膜,满口的铁锈味,董其铭死死盯着朗月现,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扭曲的神经质的表情。
程澈蜷在阴影里剧烈喘息,他支撑着自己起身,裤子布料摩擦着渗血的膝盖引发的阵阵麻痒的刺痛。被铁链勒住窒息好久,他有点神智不清,缺氧造成的耳鸣幻化成了董其铭的笑声,还在脑海里嗡嗡回响。
程澈的视线被额头上滴落的血模糊成斑驳的暗红色块,他盯着不远处背着月光站立的朗月现,太阳穴的青筋跳动的比刚刚差点被活活勒死时还要剧烈。
朗月现的白衬衫被门外吹进来的夜风鼓起,他踏着满地细碎的月影走来时,腕表折射的冷光晃过程澈涨红的双目。
“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吗?”
朗月现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脚,将手腕上的腕表拆下,慢慢的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朗月现此时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看上去并不愉悦,倒是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我的狗,轮得到你动手动脚?”
董其铭的球棍随着朗月现的话哐当落地。朗月现的皮鞋尖挑起那根金属棍,忽然轻笑一声,反手抽在对方颧骨上,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在室内炸开。
当一颗带血的牙齿滚到程澈脚边时,朗月现屈膝蹲了下来,与跪在地上的程澈平视。带着棒球棍上冷硬铁腥味的拇指抚过他开裂的唇角,疼痛突然有了具体的形状。
朗月现叹了口气,一下烫到了程澈的心底,灼的他浑身发疼。
“你能不能别老给我惹事。”
程澈盯着眼前自己的月亮,肩膀不停抽搐颤抖着,一种说不出的滚烫情绪从他心底猛烈翻涌,汹涌的冲到了他的喉咙里,堵的他发不出声来,舌尖抵住上颚把呜咽咬碎在齿间。
他这时才终于有了实感,原来这个人真的因为他而出现在这里了,并不是他濒死时产生过分妄想的幻觉。
朗月现突然俯身扯过程澈颈间的铁链,断裂处迸溅的火星落在董其铭发抖的手背上。
朗月现旋身利落漂亮的一个回旋踢,飞起一脚将董其铭踹倒在地,另一只脚踩住他的后颈,皮鞋底部纹路碾过对方涨红的脸。
朗月现动作又快又利落,几人反应过来便扑过去想救,朗月现踩住董其铭的脚未动,另一条腿微抬,直接踢中最近那人的膝窝,骨骼错位的脆响听的在场的人浑身战栗。手中的长链泛着冷冽的锡光,带着金属相撞的清响,朗月现的手腕轻轻转动,惨叫便和金属没入肉/体的闷响同时响起。
还有人想趁机从另一边握住朗月现的手臂将他拖开,可是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被突然爆起的程澈猛地撞到了一边。
“你他妈的”那人被撞到在地磕到了后脑勺,顿时眼冒金星,却看见刚刚任打任骂像只死鱼的男人,此刻眼里冰冷暴涨的戾气在他眼中凝成寒霜,下一秒偷袭者的手腕就被反拧到一个诡异的角度。
凄厉的惨叫打断了剩下人的前进脚步,他们本来也没准备对那个突然闯进来的美人做些什么,只想把董其铭从他脚底下救出来,此刻看着突然疯了一般不要命的到处撕咬的程澈,谁都不敢再靠近朗月现一步。
朗月现听着系统在脑内对着生命值面板发出的尖锐爆鸣,皱着眉看了看喘着粗气在他身边站都站不稳的程澈,冲一边的软垫上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坐着:“别乱动,小心越伤越重。”
程澈警惕了看了看四周的人,头一次不听话的摇了摇头,紧紧攥着拳头试图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此时被朗月现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踩在脚下时便如同掐住脖子的鸡一样一声不吭的董其铭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卡在喉间,无比的沙哑难听:“为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看重?”
此话一出,朗月现微微皱起了眉,被踩在脚下还只想问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朗月现只觉得同书里这些NPC打交道简直是无聊透顶。
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告诉你因为他是书中主角,所以我需要保证他不被你玩死吗。
可一旁的程澈听到问话后,那双无害的下垂眼中突然爆发出异常明亮的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朗月现的侧脸,喉结慢慢的滚动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紧张的汗珠混着血水从额角不断滑落。
朗月现慢慢启唇,刚想回他“关你屁事”四字箴言,一动不动的董其铭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朗月现差点没踩住他,又是一脚重重踩中他的后背,才将人重新压制住。
未被禁锢住的双手死死的扣着地板,董其铭梗着颈拼命地仰起头,想看见头顶的朗月现,颧骨在地板上反复碾磨。细密的血珠混着汗水侵入眼角,表情悲愤又不甘,口腔里全是刚刚朗月现打出的血沫,他挤出带着血的质问:“我差在哪?!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不行,那个穷酸货色连你的一颗纽扣都配不上,到底哪里入了你的眼?!”
暴怒的诘问忽然卡在喉间,他哽住呼吸几秒,转而用气声呜咽嘶吼:“我是那么仰慕你,我只求你能多看我一眼,为什么宋煜可以,程澈可以,偏偏我不可以……”
“我连当条狗都要被挑拣吗……”
朗月现居高临下,以不屑俯视的眼神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说实在的,朗月现倒不是因为董其铭霸凌过程澈或者其他的一些人,而对他产生类似于反感嫌恶的厌烦心理,因为朗月现根本不在乎。
朗月现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漠然,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厌世的戾气,说白了,就是天生带着一种冷漠的恶。
这位被顶级财阀供奉在云端的继承人,连嫌恶都是克制的,并非* 出于教养,而是彻骨的无趣。
如果不是因为程澈是主角,可以直接关系到他未来的最终生死结局,朗月现即使是路过他们,连睫毛都不会颤动分毫。
他没有多强的道德观,也不想定义什么好坏,而生在顶级世家偏偏又让朗月现差不多有定义好坏的权力,所以才更加麻烦。
对于朗月现来说,董其铭和程澈这些事情没有对错可言,他厌恶董其铭纯粹是因为,他做了,但是他又没有摆平这些事的能力,惹出事端却要旁人来收场。
董其铭仗着祖荫张牙舞爪,跋扈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与他的这些嚣张做派相称的能力。而这次,他恰恰踢到了一块名为“主角”的铁板。
董其铭自己处理不好这个事情带来的后果,结果就是逼得朗月现不得不出面来摆平这一切。
太麻烦了,这让朗月现感到非常烦躁。
“废物。”
轻飘飘两个字让还在不满嘶喊的董其铭瞬间安静下来。
董其铭的脊椎突然窜上寒意,惊颤着抬头望过去,看见的是一双冰冷毫无情绪的眼睛,如同一块尖锐的玻璃,轻而易举就将他割的血肉淋漓。
“只会给人添麻烦的东西,看一眼我都嫌脏。”
话音刚落,大敞开的门外突然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朗月现转头望去,夜幕下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