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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曹礼连夜赶来 有人潜进府里,直奔永安……

最后宋鸣羽被阎妄川已醉酒胡言乱语着亲卫军拿下, 在转身回屋子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院子外面的钦差,那钦差瞬间有一种被盯在原地的僵直感,他甚至以为他没办法走出这个府邸, 却没想到阎妄川真的不曾下令阻拦, 更没有什么试图封他口的举动。

就像是今天根本就没来他这么一个传旨的钦差一样,他真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出了松江。

殷怀安看了这一场闹剧之后转身回了屋子, 还觉得有些头痛,宋鸣羽那傻小子知道宋玉澜中毒了,但是却以为是阎妄川下的, 还在钦差面前上演了这么一出倾尽家财也要求摄政王留他哥一命的戏码, 他此刻有一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无力感。

“这下好了,真坐实他荼毒永安王谋夺人家家产的事儿了。”

阎妄川倒是满不在乎:

“坐实了就坐实了,之前放出风声也是为了和永安王府划清界限, 保他们日后平安,现在被宋鸣羽这么一闹也好, 日后如果还有人怀疑宋玉澜有意资助粮饷, 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他脑子不清楚。”

“那宋鸣羽怎么办?”

“先在柴房关一宿,等明日我们点兵离开再将人交到宋玉澜那里,后面是不是和他说清楚, 就让宋玉澜决定好了。”

“也好,就让那小子和老鼠玩一晚上吧。”

第二天阎妄川就要点兵前往临江府, 在殷怀安的不带他他就再找一个的威胁下,阎妄川不敢再多说, 殷怀安哼了一身就转身去洗澡了, 明天可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他要好好洗个澡,洗个头发, 睡一觉,养精蓄锐。

而阎妄川则站在后面和伺候人的小厮一样帮他擦背:

“这个力道行吗?”

殷怀安很喜欢泡澡,人靠在浴桶里,脑袋一晃一晃地:

“嗯,尚可。”

身后的人抿嘴轻笑:

“尚可就好。”

阎妄川又帮他洗了头发,用干净的布巾包好,殷怀安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伺候,正准备和往常一样趴在榻边等着阎妄川给他擦头发就听到了门外匆匆的脚步声。

“王爷,王爷,有人潜进府里,直奔永安王的院子,我等前去将人拿下,但是永安王下令暗卫尽出将人扣下,面罩也不许摘,现在,现在两方僵持不下。”

阎妄川抬眸,殷怀安扯了一下阎妄川:

“我们去看看,宋玉澜不会无故扣人。”

说完他就一骨碌地爬起来,阎妄川将人按住:

“你头发还没干就别去了,我去看看。”

殷怀安一贯喜欢看热闹:

“我怎么能不去呢,走走走。”

宋玉澜的院中此刻热闹极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面罩只露出两个眼睛的“歹徒”被扣着,而两方人手正在对峙,一边是阎妄川下令守着永安王院子的亲卫,一边是永安王的暗卫。

阎妄川一到,所有人都垂头行礼,唯有那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梗着脖子看过来,殷怀安觉得那双眼睛有点儿眼熟,好似是在哪看到过,还不等他反应,阎妄川就立刻喝令所有人退下,将人交给永安王,然后拉着殷怀安就要走。

热闹还没看明白就被拉走的殷大人整个人都挂在了阎妄川身上:

“那人眼睛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你是不是认识他?他谁啊?”

阎妄川一边拉着他一边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好好想想,谁会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穿着夜行衣来闯府邸。”

殷怀安想了半天,一个人在脑子中光华乍现:

“曹礼?”

阎妄川但笑不语。

此刻宋玉澜的院子,贴身暗卫将这个“黑衣人”送到了屋内,墨砚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退出去关好了门。

屋内布景十分雅致,厅中一侧放置着一面雕工精巧的屏风,方桌之上只是青白色的瓷方瓶,里面的花束是他没见过的模样,右侧有一个青绿色淡雅的落地琉璃釉彩铜炉,熏香从里面淡淡溢出,却也压不住屋内浓厚的药味儿,此刻厅中没人,而内室外设了层层纱帐,帷幔轻瞟犹如天际边最轻薄的云。

曹礼这一身黑衣,魁梧壮硕的身子和这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外面本就是夜里,他这模样就像是擅闯了小姐闺房的登徒子,眨了眨唯一露在外面的虎眼,在静悄悄的屋内更心虚了,瞬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半晌一个低咳带喘的声线传出:

“曹将军,进来吧。”

曹礼被点破身份,摸了摸鼻子,往那轻纱前迈了一步后又顿住,大手抓了一下轻纱确认似的又问了一句:

“是让我从这儿进去吧?”

里面一声轻笑传出:

“不然将军还能找出第二条路吗?”

曹礼也不知道这股子紧张劲儿是从哪来的,明明宋玉澜也是个大男人,但在他面前他就是不敢轻慢,不过他也不多想,宋玉澜那神仙一样的人,本来就和军里傻大黑粗的大头兵不一样。

曹礼还没走过这么小心的路,一层一层拨开纱幔才到了宋玉澜的榻前,忽然有些无措,从前次次见着宋玉澜这人都是衣冠整齐,但是现在榻上的人似乎方才已经睡下了,身上着着寝衣,墨发散了下来,人靠在迎枕上,锦被拉在胸口,只是面色苍白,人也瞧着比之前瘦了不少,这样子让他想说什么话都忘了。

宋玉澜轻轻抬手,广袖的寝衣在细瘦的手腕上轻滑下一些:

“将军坐吧。”

“啊,好。”

曹礼规矩地坐在榻前的绣墩上,手下意识地搓了搓大腿,他听说摄政王软禁宋玉澜的消息后就急急忙忙连夜偷着赶到松江,擅离职守是大罪,他不敢露头,本想着如果只是软禁没什么危险他就回去,结果今晚他正要回去就听到了风声说摄政王给宋玉澜下了毒。

这才冒险潜入府中,但是刚才阎妄川露面之后他就发觉了事情不对,因为他知道阎妄川一定认出了他。

“将军面罩可以摘了。”

曹礼这才赶紧将面罩给扯了下来,露出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一下干巴巴地出声:

“那个,深夜惊扰王爷了,我,我没事儿,就是遛个弯。”

宋玉澜对这错漏百出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忍俊不禁地出声:

“那将军这弯可是遛的够远,从黎平到松江,还不敢走官驿,怕是不容易啊。”

曹礼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他,垂着脑袋:

“就,就是听说你被软禁,不放心想来看看,本来我今晚就要走的,结果听说摄政王给你下毒这才没忍住,方才摄政王放我进来也没点破我身份,所以,你没事儿吧?”

说完他又抬头一双牛眼看着宋玉澜。

宋玉澜是真的看出曹礼很担心他,明明又很多借口可以糊弄过去,却还是说了实话:

“是和摄政王做的戏。”

听到这话,曹礼紧绷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了下来,深深呼出口气:

“哎,我的祖宗,可吓煞我也,那你之前中的毒也没事儿了?”

他之前就在帐外听到过宋玉澜中毒,只是问他也不告诉他,如今也过了快三月,人还好好的,应该是解了吧?

静寂的沉默让曹礼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解?”

外面殷怀安和阎妄川回院子的时候特意路过了柴房,就听到了里面的牛吼:

“放我出去,凭什么关我,放我出去。”

殷怀安知道阎妄川这是彻底要和永安王府撇清关系,留着这傻鸟做戏做全套:

“都喊了半宿了,也差不多了,放他出去吧。”

阎妄川冲看守柴房的守卫摆手,宋鸣羽总算被放了回去。

到了屋内阎妄川交代了喜平,让他帮曹礼擅离职守从黎平跑到事儿的屁股擦干净,这事儿决不能透露出去。

一方手握重兵的守将和一个永安王府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屋内曹礼睁大了眼睛,心都跟着缩紧:

“只有六成的机会?”

宋玉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将这些告诉曹礼,他喜欢和曹礼说话,不费脑子,不用耍心眼,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别担心,我运气一向都不错,明日大军就要千万临江,我也要回苏州了,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将军饿了吗?我着人备些酒菜。”

曹礼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吃酒菜,他急的抓了抓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

“我这就去求见王爷,让他调我去苏州,我陪你解毒。”

他转身就要冲出去,宋玉澜连忙扯住他的衣角,曹礼一身的牛劲,衣摆一带宋玉澜险些从床榻上摔下来,他赶紧回手扶住那清瘦的身子,宋玉澜咳的有些厉害,掌下人的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王爷,宋玉澜?你怎么样?我去叫大夫。”

“给我倒杯水,谁也别叫。”

曹礼在这里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曹礼用了所有的细心去照顾人,摸着水是温的才敢端给宋玉澜,看着他缓过了咳喘才惊觉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宋玉澜脸色煞白,眉眼却带着笑意,看着曹礼吓呆的样子还打趣戏言:

“又吓煞你也了?”

第72章 摄政王打人 阎妄川抽出马鞭,半句话也……

被放回来的宋鸣羽气的鼓鼓的回到了他哥的院子, 正要往里进,竟然被墨砚给拦了下来:

“二少,王爷已经服药歇下了。”

这天色是不早了, 宋鸣羽也不想扰了他哥好眠, 算了,明天再说吧, 他正要回去,路过窗下,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他凑近听了一下, 确实是说话的声音,他立刻回头:

“里面有人说话,谁在里面?是不是有人行刺我哥?”

他说着话冲着就要去推门, 墨砚赶忙拦住,别人不了解他们府上的二少爷, 他还能不了解吗?方才王爷遣散暗卫, 连着摄政王都将门口的守卫撤走了就是怕曹将军的行踪暴露,这若是给他们二少爷看到了,难保不透露出去。

“二少爷您听错了, 这夜深人静的哪有人说话啊,王爷服的药中有安眠的药剂, 许是睡的沉了说梦话,您也累了, 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宋鸣羽盯着墨砚, 这大半夜遮遮掩掩的,实在不像是他的平日做事儿的风格,这家伙八风不动却把他当傻子, 刚才房里的声音肯定不是他哥的,一个念头忽然窜了上来,晚上?说话声?墨砚还拦着?不,不会他哥是在里面

就他哥这几天病的起不来床的样子,万一马上风了怎么办?他看向墨砚,故意出声:

“那我就走了。”

墨砚松了口气,正躬身送他,却不想宋鸣羽杀了一个回马枪,这些日子在军中练出的一身结实的体格瞬间撞在了门上,连墨砚都没来得及拦,就见人已经冲了进去。

巨大的声音惊的宋玉澜的心口一阵紧缩,曹礼手摸向了身侧的短刀,墨砚也立刻冲了进来:

“二少爷,王爷受不得惊。”

宋玉澜被心口跳动激的心慌不止,听到墨砚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换个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他立刻冲曹礼摆手,示意他去床榻后面躲一躲,别被那讨债的看到。

曹礼听到那身二少爷这才听话地进去,宋鸣羽闯进来听着屋内静悄悄的心虚爬上心头,直到围帐内传出连咳带喘的声音:

“大晚上的想把我吓死就直说。”

宋鸣羽手抓着围帐,还是探着脑袋进去,就见他哥撑着身子靠坐起来,有些枯瘦的手抵在胸口,他迅速瞄了一眼被子,非常整齐,他哥瘦的甚至撑不起来多少被子,平坦的被子完全不像是能藏下一个人的样子:

“啊,哥,我就是听到有人说话,怕有人行刺。”

宋玉澜撩起眼皮:

“是暗卫,交代了点儿事儿,你找我有事儿?”

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宋鸣羽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哥,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没了,没了,你,你好好休息。”

殷怀安回去后最后享受了一下这柔软舒适的床榻,第二天殷怀安就随大军开拔,这一段走不了水路,只能陆地行军,阎妄川一贯不喜欢车架,殷怀安的马术这几个月也是突飞猛进,两人骑着马并排同行。

阎妄川治军极严,一路上从不惊扰县镇衙门,夜里大军就地驻扎。

前线军报被加急送来,赣州府急报,是赣州守将韩牧的急奏,厚厚的一本折子,先是描写他们与洋人在赣江边遭遇,他带兵殊死搏斗,死伤过半,尸横遍野,他不得不带残余部众向北撤退,此刻在吉安驻军,请求援兵。

阎妄川一把将军报扣在了桌案上,面色不善,殷怀安翻起来看了看,只看了两眼他就发觉了这个韩牧不对劲儿,阎妄川治军严,不光是在平日训练上,对于下方守将的急奏也是有规定的,战报要详细奏清双方参战大概人数,伤亡的人数,交战时用的武械种类,数量,对敌的过程不许渲染,照实说。

简单来说就像是理科生套公式一样,把每场战役都分解成数据信息,可以让看战报的人迅速了解战况,但是这个韩将军不知道是不是偏科,数据没有几个,成篇都像是在写作文,那作战场景让他描写的,殷怀安觉得大梁要是有战争征文,他能得一等奖。

“这写的很是惨烈,但是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水分。”

阎妄川冷哼一声:

“这韩牧是个滑不留手的老泥鳅,无利不起早,喜平,着人去探,他的部众究竟折损多少,这孙子要是敢拱手让出赣州,我定一刀劈了他。”

“传令,大军改道吉安。”

殷怀安真的觉得这南境军就是一盘一盘的青铜,带着他们上分能把阎妄川给累死。

阎妄川派出了斥候和暗卫,第三日清晨消息便快马传了回来:

“回禀王爷,属下命人打探,七日前洋人顺赣州而上,韩牧派人抓了附近不少的难民,给他们套上铠甲,每人用500吊钱的买命钱给家属,用这些难民充当兵将,赣州两岸都是难民穿着铠甲的尸首。”

殷怀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人都震在了当场。

阎妄川怒不可遏:

“真是守土卫边的好将军,真好,做的可真好。”

殷怀安的气也到了头顶上:

“简直是畜生,我以为那个姓韩的最多谎报些阵亡人数”

阎妄川冷笑出声:

“谎报人数,尸体的数目对不上多容易露馅啊,500吊钱就能买一个人的命,指望这样的人去打洋人,我大梁离灭国不远了。”

这是他派人详查了,若非如此,那尸骨遍地的赣江就是他韩牧誓死抵抗洋人的铁证,弄不好他还得给人加官进爵呢。

阎妄川连夜拔营,第二日天都没亮就兵临吉安城下,守将看到摄政王手令的时候都震惊的不敢相信,吉安大小官员连夜赶往城门,包括前几日“避难”来的韩牧。

夜晚本来已经沉寂的城门此刻被盏盏油灯照的犹如白昼,黑甲卫乌黑色的铁甲在夜晚中闪着寒光,阎妄川骑在马上,面容冷冽地瞧着那城门中不断涌出的官员和将官。

“下官吉安太守率吉安上下官员叩见摄政王。”

“末将吉安守将林昌叩见摄政王。”

“末将赣州守将韩牧叩见摄政王。”

阎妄川微垂了眼瞥向韩牧,韩牧猝不及防与他对视,那双眼中的压迫感太强,他甚至一瞬间觉得脊背窜上一股寒气,他上一次见阎妄川还是五六年前,那个时候他刚刚承袭王位,远没有现在的积威深重。

阎妄川抽出马鞭,半句话也没说,手臂一甩,银色的护腕在月光中洒下一片寒光,那鞭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照着韩牧而去,含着内劲的力道只一鞭,韩牧身上的甲胄便生生被抽开了一道口子,韩牧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王爷。”

“王爷。”

现场惊呼声不断,谁也没料到阎妄川才到二话不说便动手,殷怀安策马立在阎妄川身边,只觉得打的轻了,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阎妄川抬手便又是一鞭,这一鞭都没抽在别的地方,而是照着韩牧那已经碎裂的铠甲上打的,瞬间,胸口破开肉绽。

韩牧没了任何在军中的跋扈,此刻被打的满地爬,胸口撕裂一样的疼让他眼前都花,嘴里却不住地出声:

“王爷,下官,下官不知如何得罪了摄政王,王爷”

阎妄川一鞭子抽散了他的发髻:

“不知道?好啊,看来韩将军贵人多忘事,来人,取军法,今日在这众人面前,好叫诸位看清楚,压上去。”

韩牧捂着伤口还在嘴硬,阎妄川一挥手,军棍落下,顷刻间皮开肉绽。

第73章 杖杀 再难,也总有一天会带出一支能打……

城门之下, 远远一队黑甲卫引着身后一排衣着褴褛的难民妇孺赶来,韩牧已经被打了而是军棍,喊叫声在夜晚的城门外显得分外凄厉, 殷怀安侧头:

“把他嘴堵住。”

跟在他身后的王铁蛋一点头, 脱下靴子拔下自己的袜子就塞到了韩牧的嘴里,那袜子在殷怀安的面前一过, 那冲天的味道立刻让他向后退了一步,他看向王铁蛋那舔着大脸邀功似的看向他的目光不得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阎妄川着人将那一队难民带了过来,目光盯死在韩牧身上:

“这些人韩将军可还认识?你花半吊银子就能买一个难民的命, 这买卖还真是划算, 不知道本王要买你韩牧的人头得花多少银子?”

这话一出吉安的官员都面面相觑之后脸色一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阎妄川的霉头。

韩牧被打的皮开肉绽,却还是求饶狡辩, 声声说不认识这些难民。

但是难民中却有人认出了他,那是个还抱着孩子的女人, 她狼狈不堪看到韩牧恨不得抓上来:

“狗官, 就是这个狗官,我男人就是被他抓去的,所有男人都被他抓走了, 说是征兵,但是没两天就说我男人死了, 那些被带走的人都死了。”

“王爷,王爷是这妒妇攀咬我啊, 王爷, 我从未见过这些难民啊。”

殷怀安看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拱手出声:

“王爷,既然各执一词, 不如让下官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查清楚此事。”

阎妄川看了看他点了头。

殷怀安转身吩咐:

“现在所有赣江军中的小校,小旗,小班,火头军全部分别着人压过来,王铁蛋你去盯着,不准他们任何人私下说一句话,违令者他们主将现在什么样他们就什么样。”

王铁蛋一抱拳:

“是。”

这一夜注定是谁都没法睡了。

王铁蛋的效率极高,到军中很快就把这些小鱼小虾都给揪了出来:

“殷大人,缺了一个小旗,其余人都在。”

殷怀安哼笑了一身:

“韩将军说赣江一战损失过半,这过半的人中竟然只死了一个小旗,可真是指挥有方啊。”

“给他们花名册,副将点小旗,小旗点小班,小班点排头兵,一一去军中给我将人数对上,谁在这次战役中战死了,都给我标好了,去军中挨个问,军中有没有这个人,这人长什么样子,家是哪里人士,到军中多久了,但凡有口供对不上的,是谁的兵谁负责,等着听摄政王发落吧。”

他说完目光瞥了韩牧一眼,韩牧真是好算盘,他敢这么做很显然就是借着这些与洋人作战用那些难民的尸体为他吃的那些空饷人头平账,到时候真的查下来,他大可说那些人都死在战役中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在这些小头头眼里平日里韩牧就是天,但是现在韩牧都被打的剩下了半条命,眼前的人是大梁的摄政王,没人不怕,军中到底有没有那些人不查便算了,一查哪能对得上啊,没有的人就是编也编不出一样的口供来。

眼前的一群人脸色各异,多数是怕,却也有动摇的,只有两人面上显出点儿快意,有一人大步上前:

“大人,我们旗里名册上有121人,实际上只有56人,那些人都是假的,我从到军中就没见到过,赣江一战我们旗连洋人都没看见,也没有阵亡的人,就是八天前听命赶到吉安谎称战败。”

那人年纪不大,瞧着就刚及弱冠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愤愤劲儿,看的出来他觉得这种行径十分磕碜,殷怀安看了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三虎。”

殷怀安听完特意回头看向阎妄川:

“王爷,这张三虎像是个说实话的,若是他现在去旗中将现有的那56人点齐,下官像您讨个恩典,便算这张三虎无罪可好?”

阎妄川看看他:

“清点之事全凭殷大人做主。”

这一句一出军中顿时一片骚乱声,这张三虎平时就是个愣头青,却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愣出了一个活命路。

殷怀安开口:

“现在只要有人说实话,将人数都对上,王爷会法外开恩。”

堡垒都是从内部被蛀破的,生死在前没人肯和韩牧一起死,军中那些脏烂事儿被抖的一干二净,谁也救不了韩牧。

天已经将将亮了,所有的官员,兵将都在这站了一夜,有些文官人看着已经快昏过去了,终于在破晓时分殷怀安拿了一本被凿实的花名册,呈给了阎妄川,熬了一夜他的眼睛一片红血丝,说话的声音是极力忍耐的愤慨:

“王爷,这是已经清点完毕人确实在军中的花名册,共计6352人,比韩牧手里的花名册整整少了2890人,那些被编造出来的阵亡人数,都是韩牧抓来的难民,赣江一役中,韩牧根本未曾率军抵抗,用难民去堵住了他吃空饷口子,拱手将赣江让给了洋人。”

这此话一出,熬了一夜已经快站不住的官员现在也撑着站直,就算昨晚猜出了不对,却也没想到韩牧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一颗脑袋都不够砍。

阎妄川闭了下眼睛。

阳光升起的那一刻,连同韩牧在内,连同他的亲信,一共二十六人被押解上来,这些人活的不如禽兽,一刀砍了脑袋都解不了恨:

“着所有吉安官员,军中将官观刑,这二十六人剥了衣服军棍打死。”

二十多人想是被剥了人皮的牲口被压在了行刑的长椅上,凄厉的声音就已经不似人声,从最开始的嚎叫到慢慢声音越来越弱一直到没有声音,城门外的地上洒了一片鲜血。

那些没怎么见过血的文官脸色煞白,军中未曾被打的人心有余悸,只有那些一直在边上观刑的难民血了耻,报了仇。

阎妄川进了吉安城,婉拒了吉安太守的邀请,带着亲随住进了驿馆。

进了屋殷怀安一屁股坐下来,心都发凉:

“两千多人的命,就这么没了,还拱手让出了一座城,我想起来气都在脑瓜顶,这群人畜生都不如。”

殷怀安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灰暗的情绪,有些时候并非是敌人不可战胜,洋人和大梁之间的战争成败或许根本就不在战争本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如同今天的赣州府军一样,内部早就是重重的窟窿了。

半晌后他怔怔出声,抬头看向阎妄川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一种不自信的动摇:

“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打赢这场仗吗?”

是他将战争想象的太简单了,他以为只要他能做出与洋人相当,甚至更先进的武器他们最后就能赢,但是实际上他太理想化了,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如同他以为的那种悍不畏死,武器可以更迭,但如果连用武器的人都没有斗志,那还有什么指望?

阎妄川双手握住殷怀安的肩膀,微微用力晃了一下:

“这本就不是一场单纯和洋人的角逐,军队不行我们就一个军一个军的整,将领不行我们就一个一个地换,哪怕用的时间再久,再难,也总有一天会带出一支能打仗的军队,将丢掉的山河一寸一寸打回来。”

殷怀安没来由的眼底泛出一股酸意,有些想流泪,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他干脆直接抱住了阎妄川,他发觉阎妄川骨子里的坚韧是他无法比拟的,哪怕他眼前是一座无法攀登的山,他都能用铲子一下一下地把山移开。

阎妄川也熬了一夜,加上此前急行军,此刻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身上几处之前愈合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他压下所有的不适,抬手轻轻抚了抚殷怀安的额头:

“殷大人今日真让我刮目相看,还真有个事儿想交给你。”

殷怀安立刻松开他抬头:

“你说。”

“战乱不止,流民四溢,军中之事我已经分身乏术,流民的事儿除了靠地方官员也需要有人盯着,我想让你去,将精壮的男人召到军中,这部分人你来用,这战事非一年两年能结束,我希望你能在江南建一座兵械所。”

殷怀安听完眼睛亮了起来,这可真是专业对口了:

“那所需的铁器,工匠呢?”

“铁器我来想办法,至于工匠宋玉澜有路子。”

殷怀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难以形容此刻的感觉,虽然眼前的山大,但是他似乎已经有开凿隧道的那把钻头了,往后就算是再难他也能坚持下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武械所。”

阎妄川低着头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睫毛,苍白的唇角微勾了一下,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眼前人的睫毛:

“好,我放心,不过现在还是先去睡一会儿,眼睛红的像兔子。”

说着他就将殷怀安往榻上那边领,殷怀安确实累,他以为阎妄川会和他一块儿睡,却没想到他衣服也不脱地给他铺被子:

“你不睡吗?”

“你先睡,我去军中看一圈。”

第74章 殷怀安替阎妄川赴宴 王爷比你们更怕见……

驿馆内, 殷怀安扯着阎妄川的袖子不放手:

“还去什么军中,人家兵将也一晚没睡了,那几个大人眼看着都要昏过去了, 你不怕猝死, 人家还怕猝死呢,上床。”

阎妄川也累, 索性不去管外面乱糟糟的事儿了,他要是猝死了,殷怀安不成寡夫了?他脱了外袍搂着殷怀安就上了床。

他们睡的着, 外面可有的是人睡不着, 其中最不敢合眼的就是吉安守将林昌,此刻在府中他一闭上眼就是昨夜在城门外被军棍打死的韩牧等人。

他叫来了军中副将,府中师爷, 一群人围在一起,具都是脸色发青, 如临大敌。

只有师爷张青还算是有些许镇定:

“将军, 您先别慌,要说吃空饷,这整个南境有哪个将领不吃空饷?这一次摄政王用了雷霆手段处置了韩牧, 原也并不是因为他吃空饷,而是他用难民充数, 谎报军情,将赣江府拱手让给了洋人, 这已是叛国之罪, 不处以极刑不足以震慑人心。”

一个副将见状也出声:

“末将觉得师爷的话在理,前几个月摄政王不是也巡视了几个南境几个水军重镇吗?真正动手的是少数,多数主动上折子认个错, 掏出些银子的王爷都抬了手,那时候将军不也上了折子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初阎妄川到底是没亲自到吉安,处置的那几个将领他也并不相熟,再加上那些血也没流在眼前,耳朵里听得哪比得上昨夜那雷霆手段来的震慑人心?

“是,对,那个时候上了折子,虽然有些虚数,但是差的也不多。”

林昌一边这么说一边像是给自己吃定心丸,却又不踏实,那个殷怀安太利索了,昨夜连唬带吓就将赣州那些军中小官给镇住了,若是他在他的军中也来一手,他手下那群崽子也禁不住查呀。

这边急的像是锅圈上的蚂蚁,那边殷怀安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太阳都西斜了,他揉了揉眼睛,手下意识抱着身边的人,他一愣,一睁眼,怀里搂着的赫然还是阎妄川:

“呦,今天你怎么没跑啊?”

他深刻的怀疑阎妄川这人是不是因为比他大了几岁就没觉了,次次都是两人一块儿躺下,但是醒来的时候他怀里都是从抱着人变成抱着被子,一睁眼这人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这次竟然老老实实没跑?

“嗯。”

阎妄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搂着殷怀安的手臂紧了紧,脑袋往他的颈窝中窝了窝,殷怀安觉得脖颈附近滚烫,他赶紧醒过神儿来,摸了摸阎妄川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你发烧了。”

他赶紧坐起来,阎妄川觉得浑身酸疼,就像是有人在他浑身的骨头缝中倒了几瓶子醋似的:

“什么时辰了?”

“还管什么时辰?我去叫军医进来。”

外面的天气正热的厉害,阎妄川在屋内都有些打寒战,殷怀安站在一边看军医把脉。

“王爷应该是连日休息不好,风邪入体,我去开些药来,这两日不能操劳了,最好将养将养,王爷这一年来折损太过。”

殷怀安点头应着,军医出去他就沉着脸坐在榻边,这阎妄川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没事儿,你别听军医的,就是有点儿发热,两副药就好了。”

“你闭嘴。”

殷怀安在给他搭上冷毛巾,回想一下他从认识这人开始,他就不是受伤就是中毒,什么好人能经得起这么折腾?他正要开口,门口的喜平进来,他刚从外面回来他不知道阎妄川病了,看到他额头上的毛巾上前了几步想说什么又想咽回去。

阎妄川扫了他一眼:

“有话就说。”

喜平看了看殷怀安还是开口:

“王爷,吉安的官员和将领今晚设宴想请您去,方才暗卫来报说今天吉安军中不少将领都偷偷去了林昌的府上,方才才陆续回去。”

阎妄川撑着坐起来,他感觉现在他鼻子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那是他们心虚,昨天杖杀韩牧将人都吓破胆了,生怕我清算。”

殷怀安想起外面的糟心事儿就心烦,直接和喜平出声:

“推了宴请吧,赣江府就这么丢了还吃个什么吃,心怎么这么大呢?”

喜平知道这些地方官是想接着接风洗尘的关系探探口风,拜个山头:

“那求见也不见了吗?”

殷怀安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不见不见,你看他这样能见谁?”

喜平出去了,殷怀安回了屋子,冷着一双眼,阎妄川默默放下了掀开被子的手,又乖乖躺了回去,殷怀安直接低头帮他掖好了被角:

“那个林昌估计也不干净,你要怎么处理?”

阎妄川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我不可能杀光所有贪墨的将官。”

韩牧是非死不可,这林昌他得留着。

殷怀安点头:

“明白了,震慑一下留着是吧?你就在这里哪也不许去,今晚我去替你赴宴。”

殷怀安没一会儿就出来和喜平耳语了几声,喜平帮阎妄川推了吉安太守的宴请,在军中将领过来试探阎妄川心意的时候说了王爷谁都不见,对方对他用了银子他推拒了几下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了,却还是没透露阎妄川的想法,只侧面指了个方向,让他们不如去走走殷大人的路子。

殷怀安是摄政王的亲信这事儿如今大梁已经没人不知道了,不到晚上这各方的宴请邀约就都来了,得了喜平的示意,林昌更是使出了和浑身解数来请他,殷怀安拿了一会儿乔,这才最后答应了赴宴,还明言不要铺张,有银子不如直接给他造兵器。

林昌之前也着人差过这位摄政王身边的红人,知道殷怀安不好女色,很少露面,似乎是个在火离院只知道埋头研究武械的兵械痴,但是昨天那一手他就知道,外面的人怕是都小看了这些火离院的副院正。

晚上的宴请人不多,只有他和三位副将,怕落人话柄没敢在府上,更不敢定在多奢华的酒楼,而是找了一家瞧着不起眼却开了多年的老店,殷怀安被人引着进去的时候心里暗衬这年头当官的就是聪明人多,一点就通。

席间先喝酒,有些话清醒的时候不好说,只有喝了才能说,殷怀安也不装假,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大家话才多起来,林昌是武举出身,在武将中也算是出生身正宗。

“不怕殷大人笑话,我中武举那年才十七岁,最想去的就是北境,也想着来日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但是后来辗辗转转的到了南境,算起来二十年都过去了,正经仗却没打上两个,别的毛病倒是落下不少。”

林昌喝的脸通红,说起话来也有些慨叹哽咽,殷怀安酒量不错,此刻装着半醉侧头看着他,他知道林昌说这些都是想让他在阎妄川面前帮他周旋,他盯着那双眼睛,发觉林昌的眼中真的有几分真实的情绪,他信他年少时真的有想要建功立业的决心。

哪个贪官污吏在初入官场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济世救民之心,哪个武举出身的少年武将都有过报效家国的壮志,只是这些初心都随着时间和身边的污泥渐渐沉寂,最后走向那个他们起初最看不起的一类人。

林昌后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喝上了头还是把戏当成了真,亦或是在二十年后后知后觉地重新燃起了一点儿当初高中武举后的意气:

“我林昌从前是个泥鳅,但是只要王爷还肯用我,我一定拼了命也不会让王爷失望。”

说完他眼眶通红,哆嗦着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名册,起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殷大人,这是吉安军中所有在册兵将,无一虚假,请殷大人替我转交王爷。”

林昌是个正四品武将,按说官职比殷怀安整整大了一阶,但是他却没去扶林昌,抬手接过了名册,方才的酒意退散了不少:

“林将军,你到底还是拿出来了。”

林昌低头不言不语,殷怀安垂眸出声:

“林将军,你我今日宾主尽欢,这酒我不能白喝,你应该知道你这名册若是还有虚假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有假你现在拿回去我当没看见,回去也不会和王爷言语半句。”

林昌将名册高举过头顶,声音干涩却有力:

“此名册比在册兵将少了2153人,绝无半点儿虚假,所欠粮饷末将会在三月内补齐。”

殷怀安抬手接过名册:

“好,我向将军保证,如果这名册如实,王爷不会再追究过去。”

林昌心像是终于落地的石头一样定了下来,后背已经湿了一片,他赌对了。

殷怀安拉他起来,两人再干了一杯酒之后他才又出声:

“林将军,你知道为何王爷不见你吗?”

“还请殷大人指点。”

殷怀安叹了口气。

“他不敢见你。”

林昌一愣。

殷怀安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说这贪墨粮饷,南境有哪个将军不贪?要是都按着大梁律例惩处,怕是将校已经无人了,寻常太平年月没人理这里的烂账,但是现在太平吗?洋人都抵着刀口架到我们脖子上了。

你大胆想想,若是易地而处,如今你在摄政王的位子上,你怎么办?这里少两千,那里少三千,整个南境算下来得少多少兵马?将官为了贪墨的那点粮饷遮遮掩掩,甚至像韩牧一样做出用数千难民的命来抵账的牲口行径,不惜将整座城池拱手让人。

所以王爷比你们更怕见你们,怕你们不说实话,怕给你们开了口子你们还是不肯说实话,所以,这就是我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第75章 殷主任主外 让你躺着就躺着,什么天生……

殷怀安是带着一身酒气回驿馆的, 回去的时候阎妄川已经服了药昏昏沉沉的正睡着,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屋内还燃着灯, 应该是特意给他留的, 他拖着脚步进去。

阎妄川常年在战场非常警觉,哪怕是病着又吃了安神的药, 还是在门响的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瞬间就认出了殷怀安的脚步声,鼻间问道了一股有些浓烈的酒味儿, 他撑着起来:

“喝醉了?”

殷怀安过来一把将人又按回了榻上:

“醉什么啊?又不是在家里喝酒哪能喝醉了, 你这嗓子现在说话和鸭子一样。”

说着他就探了探阎妄川的额头,没有他走的时候热了,这人身上出了不少的汗, 应该是退烧了。

“嫌弃我了?”

阎妄川从小身体就很好,在北境的时候都少有风寒, 这短短两三个月都病了两次,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殷怀安察觉出了他的情绪:

“哪的话啊,我就喜欢你躺在双上能让人上下其手的样子, 你先躺着,我去泡个澡, 一身酒味儿没法睡。”

到了驿馆虽然条件是比不上在宋玉澜的府里,但是好在比军中大帐强, 至少用热水是十分方便的, 他刚到浴桶中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是披着衣服起来的阎妄川,他回头:

“嘿, 你刚退烧下来折腾什么?”

阎妄川盯着浴桶:

“我也想泡。”

“你泡个屁,赶紧回屋去,一身的汗还泡澡,你敢进来我就给你踹出去。”

殷怀安本来就喝了酒,现在被水汽一蒸脸色粉红,瞪着眼阎妄川都觉得可爱,不过理智控制出了他的想法,最后他站在殷怀安后面给他擦了擦背,又帮他捏了捏脖子。

阎妄川是武将手上的力道重一些,手指上也有用兵器留下的茧子,殷怀安总低头画图,脖子那一被捏又麻又酥,浑身都觉得舒服,眯着眼睛哼哼着让他再用点儿劲儿。

阎妄川低头看着他的样子眼角的笑意浓了点儿:

“你很像我娘以前养的一只猫,那猫儿也和你似的,就喜欢别人捏它的脖子,一捏它就呼噜呼噜地叫。”

殷怀安也喝了不少的酒,虽然是没喝多,但是也迷糊,不过他惦记阎妄川的情况怕他半夜烧起来,愣是能在夜里醒过来好几次去探他的额头,知道天渐亮了他才安稳睡过去。

天亮殷怀安少有在阎妄川稍微有点儿动静就醒来,他一把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一骨碌爬起来:

“你别起了,昨晚林昌给了我一个这名册,上面说是现在吉安军中的实数,我昨晚答应他了,只要昨晚他给的名册数目为实,你就对他既往不咎,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叫军医进来把脉,我去军中清点人数。”

阎妄川一掀被子:

“我没事儿了,我陪你去。”

“让你躺着就躺着,什么天生的劳碌命啊,你要出去别怪我和你急啊。”

殷怀安指着阎妄川的鼻子瞪眼睛,阎妄川最后还真是听话了,拉上了被子不下榻了:

“你去也好,林昌虽然有些贪墨军饷的问题,但是却是正经的武举出身,本事还是有的,这事儿之后他会念着你的好,后续有他支持,你在吉安做点儿什么也方便。”

殷怀安一把拍在了他的脑门上,阎妄川对他没防备被他拍个正着,人被拍的有点儿懵,殷怀安看着他这样子笑了:

“我说我的王爷啊,让你休息这么难吗?身体不动脑子就得动?你老实躺下,外面的事儿都有我呢,今天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等我回来。”

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有点儿陌生,但是却奇异地让人有一种窝心的感觉,阎妄川点了头,手扯着被子就真的躺了下去。

殷怀安出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就见阎妄川扯着被子乖巧地躺在榻上,也正向他看过来,这样子猛然让他有了一种他也能守护他的成就感,冲他摆摆手然后斗志昂扬地出门了。

殷怀安到军中的时候林昌早就到了,他见到殷怀安的时候还下意识往他身后看看:

“林将军别看了,王爷没来。”

林昌笑着搓搓手:

“殷大人来也是一样的,兵将分旗分班都在了,供殷大人亲点。”

这人都在清点就简单了,分了20组,按着花名册逐一点名,再分小旗抽组查问,其实是不是常在军中当兵的根本逃不过殷怀安手下那些黑甲卫的眼睛。

清点结束已经中午了,这名册林昌确实是没作假,虽然是吃空饷,不过若是按着人头来算,这林昌也算是收敛的,殷怀安临走的时候笑了一下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心放肚子里吧,王爷这关你过了。”

林昌只觉得这句话是他这一年中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他深深给殷怀安抱拳行了一礼,没说什么,双方却都懂这个意思,日后殷怀安有用的到他的地方,林昌也会尽力。

阎妄川的风寒拖了几日才好,期间只见了吉安太守和几个本地的文官,主要要解决的就是难民的问题,其次,他们要准备迎战洋人了。

阎妄川忙着正军备战,这后面难民安置的工作就交给了殷怀安去盯,或许是阎妄川进吉安的方式太过血腥,那些平常这一个屁都要放出花来的文官这一次安静如鸡,十分配合,省去了殷怀安不少麻烦。

唯一还是有些争执的问题就是银子,毕竟这难民并不是吉安本地的,这些老幼妇孺流离失所也并不是吉安官员和守将造成的,但是作孽的韩牧已经死了,赣江府也丢了,吉安算是烫手的山芋想丢也丢不掉,太守陈正方整日的哭穷。

按说这太守是正四品,也比殷怀安大了整整一个阶品,但是如今这形势,谁能不给殷怀安面子?

太守府中,殷怀安端着茶盏,听着太守陈正方在他面前哭穷,待陈大人终于唾沫都要干了才开口:

“大人,我也知道您冤,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我给您算算帐,王爷那的银子供着大军尚且不够,是一个子儿也挪不出来,朝廷的军饷我们能挪吗?敢挪吗?要是挪用军饷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您这是糟了无妄之灾我也很同情您,但是那些老幼妇孺现在可还在草棚里住着呢,我们不筹银子难道干看着她们饿死吗?而且我们只是救个急,这银子您就是从砖缝里扫也给给我扫出来,回头王爷你我都好交代。”

陈正方垮着脸,这几日他算是见识到这位殷大人的能耐了,油盐不进,好说歹说,就是要银子,他也知道这事儿他躲不开,但是却不能一箩筐接过来,总要来回有个推诿,也让摄政王知道,他这做的可不是分内的活儿。

后面的几日,殷怀安已经习惯这位一块儿共事的太守的风格了,就是一边做事儿一边哭诉,有的时候都能在他面前快哭抽过去,他也是情绪价值给满,陈正方哭他就陪着他数落那些作孽的人,细数他们的种种不容易,然后给他一通肯定,把肚子里的墨水都用上了将人夸成经天纬地的治世之才。

第76章 打仗 宋玉澜身体怎么样?那毒解的怎么……

阎妄川这几日忙着将赣州军重整编制, 如今赣江府已经丢了,主将,副将, 小旗杀了二十六人, 赣江军的建制都崩了,但是不能因为这些就让这队伍散了, 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阎妄川就是捏着鼻子也得用。

空降一个主将倒是可以,就怕主将和底下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赣州军还是得着军中自己的人来接, 阎妄川扒拉来扒拉去最后也就那天挑出来敢质疑韩牧的张三虎还算能用。

赣州军前,阎妄川亲自任命张三虎暂代主将一职,张三虎单膝跪地:

“末将谢摄政王恩典。”

阎妄川没有抬手扶他,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索性直说:

“张三虎,本王不指望赣州军能打出多大的成绩, 能立多大的功, 但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了,若再有战事,赣州军上下若有一人敢后退一步, 本王就亲自送他上路。”

一个部队,不被要求任何战绩, 而是要求不当逃兵,这已经是莫大的侮辱了, 赣州军中也有尚有血气的汉子, 听着这话刺耳,却也没有一人敢言,谁叫韩牧做过拉难民顶枪的畜生事儿?

阎妄川转身, 张三虎还跪在原处:

“末将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阎妄川没回头,耍嘴皮子好口号在他这儿没用。

殷怀安这边刚从太府衙出来,就听街角那边有人喊他:

“殷大人。”

殷怀安回头就见王铁蛋像是一座小山一样骑在马上过来,每次看到他骑马他都有点儿同情那匹马,这王铁蛋动作利落地下了马,将缰绳往身后人手里一甩就冲殷怀安冲了过去。

“难民营那边怎么样?之前说有不少人病了,太守派了大夫过去,情况怎么样?”

“粥比昨天稠了点儿,病情大夫说是常见的时疫,需要持续服药大概七到十天能恢复。”

殷怀安侧头:

“你听大夫说?没进去看看?”

王铁蛋一脸菜色:

“大人,我一进去,话还没说呢,那些妇女孩子见到我就不是跑就是哭,大人,我这实在是”

殷怀安看了看长得傻大黑粗,连日忙的胡子拉碴的王铁蛋,一拍脑门,是他忙乎懵了,前几日施粥的粥棚偷奸耍滑,他派王铁蛋过去坐镇,这大胡子过去施粥的粥棚半点儿小动作也不敢动了,不过让他去都是妇孺孩子的难民棚确实不大合适。

他拍了拍王铁蛋的肩膀:

“难为你了,那边我会再派人去的。”

殷怀安回到驿馆的时候正巧阎妄川骑马从军营回来,他冲人招了招手,阎妄川打马快了几步过来。

阎妄川进屋就换下了铠甲,这天气穿这一身是真热,他洗了把脸抬头看向殷怀安笑了:

“听说你这几天给周政没少灌迷魂汤。”

殷怀安提起周政就头疼,赶紧做了个止声的动作:

“快别提他了,我就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像他这么爱哭,整天哭的我脑袋嗡嗡的。”

他忽然看到了阎妄川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这样?”

自从他们到了吉安他就见了周政一面,后面安顿难民交给了他,都是他去见周政。

阎妄川偷偷往后退一步离他远点儿:

“就是听说过这个周大人是个碎嘴子。”

一听这话殷怀安就炸了:

“好啊你,你早就知道,自己躲的远远的,让我天天去听老头诉苦念经。”

他直接扑过去就要在阎妄川的身上揍两下,这什么人啊,阎妄川任他拧了两下将人搂住,两人闹了半天。

殷怀安一身汗地推开他,阎妄川给他拧了毛巾让他擦脸:

“愁什么呢?”

“愁人手不够呗,难民那边得有人盯着,但你看看我手下的人,王铁蛋那一群一个比一个吓人,到难民营不像是安顿人家的,倒像是去霸凌人家的,都是些妇女孩子,最好是有女医者才好。”

他忽然想起了顾云冉,但是又想起宋玉澜的毒需要她解,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阎妄川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来:

“糖饼上午刚送过来的,你看看。”

殷怀安接了过来,一看封面是宋玉澜的信,迅速展开看了一遍。

“宋玉澜着人送来了你之前要的工匠,这些工匠来制造你那些新军械应该没问题。”

殷怀安的武械处着现在正在筹备,有了这批人应该能逐步开始建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