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阴暗潮湿的天牢中, 玄真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当垫子,铺的整整齐齐,让绛霄坐下。
“师尊, 您受委屈了,再忍耐几日。玄诚师兄对宫城地图了如指掌,肯定可以将那替身劫掠走, 南楚会里应外合,届时, 宫中的她才是南楚奸细这事, 看她如何自证。几个藩王正愁没理由入京勤王呢。既然她不想让我们活, 北晋也别想安稳了。”玄真小声在绛霄耳边说道。
自从那日在天玄宫中了温灼瑾的香毒后,没多久玄真和绛霄那一群人就被赶来的军队给抓了。
玄真被温灼瑾打击到,心里越发的狠, 即使在天牢中还要折腾。
绛霄的脸色苍白, 两颊凹陷, 整个人如失了魂一般,还没有从之前的打击中醒神, 对于玄真说的话,好像没听到, 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为什么?为什么?”绛霄低声呢喃。
玄真看着绛霄的样子,神色担忧。
自从那日被抓后,绛霄就是这个样子了。
“师尊, 您忘记了吗?我们还有金子,可以换很多东西。北羌和南楚的人,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玄真说着卡壳了。
她把金子下落告诉温灼瑾了!
不对, 若是温灼瑾将金子告诉颜凊斓, 颜凊斓为什么还会派人来审讯绛霄和她?
肯定是因为没拿到金子。
任谁知道这么一大笔金子的下落, 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呢?
看来温灼瑾和颜凊斓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之前还搞的好像很情深义重的样子。
金子被温灼瑾知道的事,北羌和南楚的人也不知道,还是会来救她们的。
如此想了下,玄真松了口气。
“师尊,我知道你还想着她,我会帮你的。她既然会和那温灼瑾在一起,说明她能接受女子。对师尊来说是好事。即使夫妻还会和离呢,怎么保证她们不会翻脸?师尊……”
玄真看着绛霄想了想,狠下心来安慰,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绛霄的眼里重新有生存下去的动力。
绛霄神色微变,似乎被玄真说动了。
另一边,温灼瑾将金蕊和一个手脚利落的小丫鬟带到云京城内她原本置办给武元珩和两个表弟的一处三进小宅子里,然后又去侯府把那位假公主带了过来。
温灼瑾吩咐两人照看假公主,给假公主用了药。
金蕊是见过颜凊斓的,知道她生过病,已经被温灼瑾治疗的差不多了,谁知道现在又病了,看着奇奇怪怪的,倒也没多问温灼瑾,带着那小丫鬟兢兢业业的照顾人。
折腾了多半日,温灼瑾身心俱疲,勉强吃了点,天未黑便睡下了。
睡的并不安稳,做了噩梦。
梦里只穿了件绯色亵衣的美人姐姐幽怨的看着她,眸中带泪。
“阿灼,你为何不要我了?阿灼……”
软糯的声音带着委屈,让温灼瑾一瞬间心痛的很,想立刻将人抱住时,同一张脸,神色变化,场景也跟着变化。
阔大的宫殿内,高冷淡漠充满气势威压的女人在上,温灼瑾跪在下面。
“温灼瑾,你可知罪?”
“来人,用刑!”
北晋衙门的一百零八套刑具一件件被摆出来对温灼瑾用。
用到第二件时,温灼瑾便吓醒来了。
猛的坐起身,温灼瑾捂住心口喘息。
心口的位置,有恐惧,更多的却是如被撕裂一般的疼。
云京城戒严了三日。
这三日处处封锁。
期间温灼瑾只在晚上出去到香药馆拿香材,四处看看情况,白日里都在宅子里制香。
在宅子里时,温灼瑾只在观察香毒症状时过去看一眼那位假公主,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内。
假公主真名叫什么,原来是什么人,等等信息,温灼瑾都没过问。
每次看到假公主,明知道不是一个人,但是那相似的眉眼还是会让温灼瑾回忆起很多事。
犯了瘾症的假公主尤其和当初的人相似,看着可怜的很。
只是,温灼瑾的心像是死了一般。
只有回忆,没有其他感觉。
同样的容貌,她并没有对这位假公主产生什么妄念。
温灼瑾甚至有些排斥见到她。
只是,她中了香毒,温灼瑾既然救了人,就得救到底。
好在将有两个丫鬟帮忙,温灼瑾只用看看情况,调整下用药就可以了。
金蕊之前一直跟着温灼瑾,对于温灼瑾和那位夫人的感情很了解,看到温灼瑾突然和她疏远了许多,也有些好奇,是不是两人有什么矛盾了,只是作为丫鬟的不好多问。
温灼瑾在制香之余,又重新规划了下自己以后的人生。
将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
等戒严结束,想办法出去,只要能出了云京城便海阔凭鱼跃了。
逃去南楚做生意这一路线,原本是要躲绛霄带颜凊斓去的,现在却只能自己去了。
“姑娘,外面好像不戒严了,奴婢听到有人声,出去看了眼,没有官兵在周围了。”金蕊的声音传来时,温灼瑾回神。
“不戒严了?”温灼瑾神色一动,立刻起身,拿了顶帷帽戴上去外面看情况。
果然,外面热闹起来。
街面上有贴出了告示,将这几日的事情解释了下,让民众放心。
温灼瑾没挤过去看,在最里面的人高声念了出来,让周围人都听到了。
那告示主要说的是绛霄和北羌南楚合谋,制造香毒,毒害北晋子民,并且联合叛军,意图谋权篡位,皇帝被绛霄带的叛军刺杀,城中混入了奸细这才戒严封锁。
“如今长公主已稳住局面,抓住了反贼绛霄和其同伙,并镇压了叛军,力挽狂澜。”
告示的最后讲了长公主颜凊斓的功绩。
“还得是长公主殿下,否则我北晋子民危矣。”
“长公主殿下这半年因病修养,就出了这多事,殿下一出来便都给解决了,不愧是玄女娘娘的转世,洞察秋毫!”
“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灼瑾听完那告示的内容,便听到了不少人对长公主在歌功颂德。
刚好这半年多里,颜凊斓的确是被弱化权力,宫中的各种活动都没怎么参与。
这告示一出,颜凊斓的声望再次被推起来。
温灼瑾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颜凊斓自己抓了颜禥,算成了绛霄带的叛军抓的吗?
还真是一石二鸟,一点也不浪费。
温灼瑾没兴趣多听,她要去一趟商行那边,看看商行什么时候出城,她也好带人跟着一起出城。
温灼瑾是有自己的商行的,只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好公开,只能去找一家大食国的商行,给点银子通融下。
温灼瑾学了大食国的话,交流起来没有障碍。
“如今只有永宁门开着,进出盘查的很严。你没有北晋的身份符牌跟着我们可不好出去啊!”那大食国商人跟温灼瑾讨价还价。
温灼瑾带了不少银票,在这种事上再心痛还是花了出去。玥下籬戨
那大食国商人笑眯眯的要了不少银票这才答应了温灼瑾给安排几个大食国的身份,到时候会穿大食国的特色服装,化妆的风格也会极秾艳。
即使是正常的北晋人,化出来那样的浓妆也有些变样,倾向大食国人的样子。
温灼瑾就不想让人认出来,化的越浓越好。
在温灼瑾安排出逃计划时,颜凊斓此时正在唯一开启的永宁门口不远处的马车里。
在马车里的还有一个人,是庆谌宁。
这会儿庆谌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在想什么。
这几日长公主殿下,杀疯了。
朝中颜禥的人,绛霄的残余势力都被她收拾了一遍,以铁血手腕重新整顿了乌烟瘴气的北晋官场。
这样的长公主,庆谌宁看着都怕的很。
那日犯下大错,庆谌宁怕那样状态下的颜凊斓一怒之下,让人砍了自己的脑袋,没想到,颜凊斓之后只是没有再召见自己,只让她做了一些其他事,比如继续审讯犯人,没再让她进宫。
也是今日庆谌宁找到了一些消息报告给绣衣使送进宫时,才被颜凊斓召见了。
绣衣使抓到了南楚奸细,庆谌宁审讯时问出来的关于南楚和绛霄合谋的消息,绛霄的徒弟玄诚劫掠假公主会送给南楚,他们到时候会保护好假公主,在北晋四处宣扬宫里的公主是南楚派去的奸细,假公主才是真的。
计划是挺好的,只是他们等了好几日都没等到人。
颜凊斓听到庆谌宁报来的这个消息时,这几日压下的隐忧终于爆发了。
绛霄和南楚合谋失败,玄诚身死,替身被其他人带走。
也就是说之前的那个猜测已被推翻。
温灼瑾和那替身一起消失的可能性提高。
这几日颜凊斓除了整顿朝局,抓奸细,搜余党,每日还要批奏折,处理皇帝应该处理的国事,忙的不可开交。
和整个动荡的朝局,以及自己计划的事来说,还有一丝理智拴着自己朝着国事的方向努力忙碌。
倘若集中兵力去找温灼瑾,可能会找到,但是会扰乱了整个计划。
然而积压了几日,在听到庆谌宁带来的消息,结合这几日绣衣使汇报的温灼瑾的两个丫鬟消失,香药馆的香材包括治疗香毒的缺了不少的消息后,颜凊斓的那一丝理智崩盘了。
南楚的奸细还没有肃清,朝中反对的她的人还有一些,一大堆奏折等着颜凊斓去批复,颜凊斓暂时都管不了了。
城门只开了一道,她想看看温灼瑾是不是会从这扇门离开。
从城门开的那一刻,颜凊斓便和庆谌宁在马车里开始盯着了。
从城门过的每个人都会检查,马车也要极为细致的搜过,由颜凊斓点头了才能出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颜凊斓并未发现温灼瑾,还是盯着城门的方向,泛着一层水光的眸子微微泛红。
第112章
云京城, 永宁门。
几匹拉着货物的马车正在被检查时,突然间其中几匹马躁动起来,从马夫手里挣脱出去, 马拉着货物冲撞开守门的卫兵往城门口去,城门守卫立刻迎上去控制,马显得很躁动往前冲着嘶鸣, 一时间城门口乱了起来。
失望多次心情低落的颜凊斓看到这样的情形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仔细朝城门看去。
只是未等颜凊斓看清楚, 她乘坐的马车前方的两匹马也躁动起来, 要往城门口的方向跑。
颜凊斓带的马夫和护卫都是绣衣使中的高手, 马车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几个绣衣使联合制住。
“殿下没事吧?怕是北羌奸细在捣乱想要趁乱出城吧?”庆谌宁第一时间扶住颜凊斓看着周围戒备道。
颜凊斓没说话,只看着前方。
她有种预感, 是温灼瑾在为离开做准备。
小混蛋是有些头脑的, 要出去会有周密的计划。
这马突然躁动, 怕是用了能影响马的香毒。
而温灼瑾之前便学习过北羌的相关制香秘法,研究过这种香毒。
此时凡是在城门口附近的马都躁动起来, 往城门口冲,似那里有什么极有吸引力的东西在吸引它们。
守城门的士兵忙着控制马时, 颜凊斓看到有一人一骑冲了过来,在混乱中闯了过去。
骑马的人戴着帷帽看不到样貌,但是那匹马, 颜凊斓记得,是上次温灼瑾带自己离开天玄宫时骑的马。
“拦住她!”颜凊斓出声时,便已经有人去拦了。
不过情况有些混乱, 那匹马又极为强悍, 比其余马都高了多半个头, 撞开人和马冲出一条路。
“别伤到人!”看到有绣衣使举起弓箭,颜凊斓忙提了声音阻止。
不能远程攻击,原本就混乱的城门口,守卫们都在极力控制其他马,新来的这匹马冲撞这下,竟是闯过了城门口。
颜凊斓微微吸了口气,感觉有什么被那匹马一起拉扯走。
“晏子桑,出城!同时让勇沂、勇烽骑快马先去追人,沿路留下记号。”颜凊斓立刻对马车外道,话里提到的两人都是绣衣使中的高手。
“殿下这个时候出城太危险了!切莫冲动啊!”庆谌宁听颜凊斓说的话,吃了一惊。
温灼瑾“反叛”,颜凊斓生气要抓人,不至于这么急吧?
“出城!”颜凊斓看向庆谌宁道。
即使对绣衣使的能力很了解,颜凊斓还是没把握。
倘若自己不出城去找人,温灼瑾怕是不会回来。
这一走,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只是想个开头,便感觉心口剧痛。
“城外有守军,倘若真的有人要伏击,也正好以本宫为饵,你留下继续调查那批银子的下落,清查城内北羌和南楚的奸细。”颜凊斓又对庆谌宁说了句。
“臣遵旨。”庆谌宁没再多说,选择服从命令。
庆谌宁一下马车,颜凊斓的马车也跟着出了城。
城门口的马,在疑似温灼瑾出城后,躁动稍微好了点。
“殿下,看来源头在城外,城外守卫的马也在躁动,有几匹没控制住的马已经往东南方向跑了。殿下,刚才那人的方向也是东南方向。我们现在往东南方向走?”颜凊斓的马车到了城外后,晏子桑在外面对颜凊斓道。
“……”颜凊斓想说往另外的方向追时,神色顿住,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刚才情急之下,关心则乱。
仔细想来,若那真的是小混蛋,她骑那匹自己见过的马这样明显的标记,这不是摆明了吸引追兵吗?
她是很自信那马的速度快的过绣衣使的马吗?
只有一匹马,就算这匹马再快,也有累的时候,绣衣使出行都是一人两骑,换着骑的。
还是说,刚才的只不过是障眼法,制造混乱,再吸引追兵,她在后面“安安分分”的排队出城?
而且,她若是真的带着假公主的话,不会一个人这样闯的。
“晏子桑,差人从城外守军调一千人在城门口附近埋伏,现在回城。”颜凊斓对马车外的晏子桑道。
晏子桑不知道颜凊斓的用意,还是松了口气,立刻领命。
颜凊斓知道温灼瑾鼻子灵,即使用了遮掩气味的香,只是味道混杂在一起弱化了,以温灼瑾现在的警惕程度,哪怕是一丝,她都不会出现的吧?
自己坐马车出城,她怕也是感觉到了?
等自己出城,她再出?
“晏子桑,让人放绳索下来,你带我上到城门上。”到了城门口时,颜凊斓没让马车再往里面走,而是对晏子桑说了句。
“……”晏子桑有些吃惊,现在这个时候,全城都在长公主的掌控中,不走正门,还翻墙?
长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晏子桑只在心里想了下,立刻执行命令。
为了尽量低调点,不被人看到大白天翻城墙,被认出来,晏子桑给颜凊斓找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人,这才带了颜凊斓上去。
很快,颜凊斓便站到了十几米的城墙之上。
“找个千里眼来。”颜凊斓又说了一句,在城墙上看人都看不清楚了,分辨起来更难,要有辅助工具。
很快晏子桑给了颜凊斓一个单筒望远镜来。
颜凊斓拿到了望远镜调节了下,往下看去。
经过刚才的事,城门楼下刚刚清理好。
温灼瑾此时正坐在大食国商队的马车里,在排队出城。
如颜凊斓猜测的,刚才那一系列动静的确是她弄的。
温灼瑾知道自己从宫城逃走后肯定会被追捕的,出城门时,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守城门的官兵手里应该有她的画像。
大食国那位会化妆的丫鬟将温灼瑾化好妆后,温灼瑾的样貌便已经西域化了,再加上衣服饰品的装饰,温灼瑾成为了大食国商队里和温灼瑾身高身形有些相似的那位招牌舞姬的样子,用的也是她的身份符牌,那舞姬在那一片还是挺有名气的,守城门的士兵都认识。
如此看似高调,却是稳妥的。
其他动作温灼瑾还并未考虑,只是往城门口去时,温灼瑾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冷香和一股香膏味儿混在一起,从一辆双驾马车里传来。
那双驾马车直到了城门口处停下来,没出城,也不去其他地方,就在一侧停着。
看到这情形,温灼瑾便知道糟糕了。
颜凊斓要亲手抓她。
对于自己现在这样的方式出城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便又花了不少银子做了一堆事,不惜将自己花重金买的宝马都找人骑出去了。
亲眼看到颜凊斓坐的那辆马车出城,温灼瑾方才松了口气。
等被发现,还有点时间,只要在这个期间出去就自由了。
很快便到了温灼瑾所在的商队。
“马车里的人都下来,戴面纱的都揭掉,身份符牌拿在手里……”检查的小将说道。
温灼瑾在马车里让自己冷静了下,仔细感受了下,周围没有那股冷香味道,就凭她现在自己都认不出的样子,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
温灼瑾和其他人一起下了马车。
城门上,颜凊斓拿着千里眼朝下看时,看到了几个穿着西域舞姬衣服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如今已入夏,西域舞姬穿的是夏装,民风开放的西域,舞姬的穿着亦是奔放,即使戴着极长的头纱,上衣裙子刺绣极华丽繁复,通常都会露出一截腰。
手腕脚腕上都有精致的玉石或者金银链子,腰上也有,跳舞的时候叮铃作响好看又好听。
这会儿底下站着的几个舞姬便都是类似的穿戴。
颜凊斓通过千里眼看着几个舞姬,还没看到脸,便看到了几段腰。
那几个舞姬对着搜查的官兵也没有老实站着,腰肢轻微扭动带动腰链响动,手翻起晃动手腕的链子。
颜凊斓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一节纤瘦有力的腰。
不是单纯的平坦,能看到有规则的微微凹陷,好看的肌肉线条。
再往上看身形样貌。
完全不一样风格的衣服,却还是让颜凊斓感觉极熟悉。
秾艳的面容很陌生,但是那嘴角弯起的笑,极熟悉。
整个人看似陌生,又充满熟悉感。
是小混蛋!
为了躲自己,竟是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颜凊斓没有耽误,立刻从楼梯上下了城门楼,同时吩咐晏子桑让城内城外的士兵都围过来。
城门下,温灼瑾跟着很别扭的扭了下腰,那商队的人说这是她们舞姬出去时都这样,不这样做才可疑,只能入乡随俗了。
“好,通过,下一个!”负责检查的人说了句,温灼瑾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都打扮成这样了,谁能认出来?!
终于要出去了啊!
温灼瑾跟其余人一起准备上马车出城时,却是还未曾走到马车跟前,便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和压迫而来的各种人的味道。
温灼瑾的眸子瞪圆了几分朝周围看去,城外城内涌出了几百个穿着甲胄的士兵,以极快的速度跑来,将他们这个商队团团围住。
被发现了???!!!
不至于吧!
不是都要放行了吗?
怎么突然包围过来了!
还是说其他人有问题?
温灼瑾猜测了一半,一股极淡的冷香味道出现在鼻端,紧接着这股味道越来越清晰。
温灼瑾身体僵住。
颜凊斓没走,或者说返回来了?!
她都这样了,还能被发现?!
温灼瑾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
她或许应该再等几日出去的。
随着熟悉的味道越来越近,温灼瑾心里越发惶恐,没敢去看,但是心里又有一股隐秘的冲动,想去看一眼,好多天没见的人。
还真是没出息啊,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别的想法……
轻弱的咳声响起时,温灼瑾没忍住抬眼看了下,身体忍不住抖了下。
穿着一身深沉内敛的黛紫色衣裙的颜凊斓,行走时便颇有气势,走过来时,周围的士兵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径直朝温灼瑾走来。
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的女人,半眯着眼,眸子里露出的光似乎都是玄冰,带着锋锐直直的朝温灼瑾刺来。
温灼瑾有种窒息感,半夜闯宫城时看到颜凊斓唇瓣一开一合决定人生死的那种恐慌感又来了,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被下令拉出去斩了。
“阿灼……”温灼瑾没听到冰冷的命令声,反而先听到一声微微有些哑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温灼瑾听到这个声音,心脏跟着抽了下,然后她看到眼前的女人朝自己伸出手。
这是要自己抱,还是要抱自己?
或者说,是要伸手打自己耳光?
温灼瑾升起这些念头时,并未等到耳光,先听到了噗通一声。
商队里有人跪在了地上朝着温灼瑾爬来,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那人便已经抱住了温灼瑾的腿。
“我怕,害怕……”颤抖的声音传来。
温灼瑾的腿被抱住看到底下的人眸子瞪圆了几分。
抱住她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假公主。
第113章
腿边的人, 哭的全身颤抖,抱住温灼瑾的力度增了几分。
“我怕,救, 救我,求求你……”
听着假公主的声音,温灼瑾头皮发麻。
想要安全逃走, 温灼瑾是不想带其他人的。
只是温灼瑾和金蕊交代事情时,假公主醒了。
被治疗了几天, 假公主的状态好了点, 一天中保持清醒的时间也长了不少, 听到温灼瑾要走便从床上爬下来膝行到温灼瑾跟前哭着求温灼瑾将她也带上。
“小姐,别丢下我,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长公主不会放过我的, 求你了……”那假公主跪着哀求温灼瑾。
“现在不方便带你, 等情况缓和下来,我再安排人让你出去, 你先在这里养病。”温灼瑾蹙眉说,并没有看假公主。
假公主哭的时候尤其像颜凊斓, 而且声音也很像。
“我会死的,不行的,不能留下……小姐, 求你了……小姐不肯带我走,那我便去找南楚人,他们说会给我很多很多银子, 保护我的安全……”那假公主说着, 便急着要往外走。
“你说的找南楚人, 是什么意思?你去哪里找?”温灼瑾听她说的话将人拦住问。
“念柳嬷嬷说的,我要去找她。”假公主说着挣扎着。
假公主的状态,并不能把话说的很清楚。
温灼瑾问了几句大概明白了。
应该是在宫里有南楚的奸细,也试图将假公主带走的。
将假公主带走,无非就是想让这假公主再冒充真公主,自然是想要和宫里的真的长公主作对的。
留下假公主这样的状态在宅子里,金蕊和另外一个小丫鬟若是无法看住人,让她跑出去,被禁卫军那些人看到会连累金蕊她们,而被南楚奸细看到,怕是会……
至于杀人,温灼瑾还没有那个狠心。
温灼瑾想了想,决定将人带着出城亲自看一段时间。
此时的假公主没有扮做舞姬,扮的粗使丫鬟,穿了臃肿的衣服,脸因为用了药有些浮肿,眼睛变小了不少,皮肤也涂黑了,眉毛被刮掉,画了粗糙的眉,脸上贴了像是疤痕的东西。
改造假公主,看她从脸上来看,没有丝毫和颜凊斓像的地方,温灼瑾这才带人出来。
为了防止假公主有些神志不清的状态影响出城,温灼瑾还给她用了点药,出城时,人是昏昏沉沉在睡觉的。
温灼瑾做了周密的计划,是在颜凊斓的马车离开后才出城的,谁知道没一个顺利的。
先是被颜凊斓折返突袭,现在假公主又醒来捣乱。
两个都别想跑了。
温灼瑾僵硬的抬起头对上颜凊斓的眼神,感觉比刚才还要锋锐冰冷几分,带着一股温灼瑾没见过的戾气。
温灼瑾想说什么,看到颜凊斓刚才伸出的手已经背在了身后,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绣衣使听令,全部抓起来!”
冰冷的声音从面纱后发出,紧接着便是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声音,更大的求饶声,啜泣声。
脚下的人被扯开,还要叫温灼瑾救她,被塞了嘴,只有呜咽声。
温灼瑾的手臂也被扭住。
这样的阵仗,是温灼瑾预想的最坏情况。
果然,死罪难逃。
已经是死罪了,被查出来带了假公主,罪加一等还是死罪。
到了如今田地,温灼瑾倒是没害怕了,只是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和其他人无关,他们并不知情。”温灼瑾开口道,商队老板虽然贪钱,但不至于全员被抓吧?
颜凊斓没回答温灼瑾,只冷冷的看了眼温灼瑾,绣衣使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温灼瑾神色僵住,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杀予夺。
直面“真正”的长公主,温灼瑾心下一片冰凉。
被锁链拷住,温灼瑾和几个舞姬的装扮被以有伤风化为理由,都裹了件能遮住全身的披风。
温灼瑾和商队几十个人被锁链连在一起被押送离开永宁门。
温灼瑾去的地方是守卫极为森严的天牢,也是那天晚上温灼瑾跟着抓人的队伍偷偷看了眼的地方。
这边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随着进入天牢里面,各种惨叫声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和各种恶臭味儿让温灼瑾几乎窒息。
商队的其他人分男女各自关在了一个牢房里,只有温灼瑾和那位假公主被关在了单独的牢房。
那牢房跟别的牢房不一样,是封闭式的,只有一个非常小的窗户口通气。
温灼瑾被关进去时,手上的锁链都未解,就那样被推了进去。
随着牢房门被关上,眼前黑的几乎看不清楚了。
温灼瑾颓然坐下,身上的披风滑落也没在意。
这种情形,她是插翅也难飞了。
如果她注定是死罪,只希望别连累其他人。
只因为自己,整个商队的人都被关在了天牢,让温灼瑾后怕。
她怕紧接着,舅舅一家,侯府的人都被关进来。
温灼瑾在昏暗的牢房里不知道呆了多久,咣当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了。
从各种复杂的味道中,温灼瑾辨认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是颜凊斓的味道。
温灼瑾身体僵住,抬眼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从外面走进来,然后门被关上了。
颜凊斓站在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坐在那里的温灼瑾,一时没有说话。
颜凊斓知道温灼瑾知道自己的身份躲起来不让自己找到时,便感觉两人之间紧密的联系断裂了。
温灼瑾之前是那样不喜长公主,她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又一直隐瞒着,颜凊斓想不出如何解释,才能让温灼瑾重新接受自己。
只是,这一份感情,颜凊斓舍不得放手。
她只想将人找到,无论多难,都想试试,将那份断裂的关系修复如以往那样。
只是,事情总是往她预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听到假公主的声音,即使面貌完全认不出,颜凊斓还是认出来了。
温灼瑾果然带走了假公主,而且要和她一同出城。
她们出城,一起去过幸福的生活吗?
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又是那样胆小娇柔,身份单纯,不正是温灼瑾喜欢的吗?
那一刻,颜凊斓全身颤抖的不能自已,心里如暴风般卷起痛苦又暴戾的情绪。
那是即使知道绛霄背叛自己,颜禥给自己下毒也未曾有过的。
颜凊斓想让自己冷静下,根本冷静不下来。
抓了所有人,连带温灼瑾一起抓了,或许只有戒备森严,从未有过越狱记录的天牢,才能关住温灼瑾。
颜凊斓跟着来了天牢,暂时没有去见温灼瑾,先去看了单独关着的假公主。
擦干净脸上的东西后,确认的确是假公主。
假公主被吓破了胆,又犯了瘾症,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颜凊斓没多停留,只吩咐人看管好,便出来了。
来见温灼瑾之前,颜凊斓冷静了一会儿,只是到了牢房里看到温灼瑾,颜凊斓的情绪还有些失控。
温灼瑾穿戴的衣服配饰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光亮,那一节白皙的腰尤其明显。
颜凊斓没说话,温灼瑾也没说话,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对视。
几息过后,颜凊斓朝温灼瑾走来。
温灼瑾感觉冰凉的手指捏在了自己下巴上,头被迫抬了起来。
“阿灼,你为什么要逃?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吗?”低低的声音传来,声线压低后显得有些冰冷。
“长公主殿下,民女罪该万死,并不知道长公主身份,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温灼瑾说道。
听到颜凊斓说一家人的话,温灼瑾不寒而栗,当时说的时候是情真意切的,现在她实在不敢当,听颜凊斓的语气,只感觉她是在借着自己以前说的话来问罪。
颜凊斓听到温灼瑾说的唇张了张,被温灼瑾这句很官方的话刺的眸子积了泪,一股难受和委屈升起。
她压着情绪,是想跟温灼瑾好好说话的,可是温灼瑾竟然这样说。
昏暗的光线下,温灼瑾看到那一双眸子很亮,反射着光线,似乎盈满了泪。
温灼瑾眨了眨眼,应该是看错了。
“殿下,民女犯下的罪,由民女自己承担,还请殿下不要降罪其他人。民女名下的店铺都可以给殿下,全部的香方,包括解香毒的香方,以及马匹的香方等,今日那些马匹躁动朝着一个方向跑,便是用了香。”温灼瑾看颜凊斓没说话,跟着说了句。
虽然在感情上心如死灰了,但这条命温灼瑾还想要的。
她还想活着。
那些她所依仗的东西,可以一点点说出来,跟颜凊斓做交易。
若是颜凊斓可以谈条件,她就能再说说其他条件。
这原本是当初她跟绛霄还有皇帝交易时要谈的条件,也是当初温灼瑾给武元珩的东西,让他在必要的时候用来保命的,没想到现在由自己和颜凊斓说了。
“哦,那你说的其他人指的是谁?”颜凊斓一顿道。
“侯府,及舅父一家,还有斓园里的所有人,商队里的人……”温灼瑾说着,又加了商队的人,毕竟除了商队老板,其他人并不知情,不至于被关到天牢这么严重。
“商队里的人?也包括那位和我长的一样的女人吗?”颜凊斓幽幽问了句。
温灼瑾听颜凊斓如此问,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照那个女人说的,颜凊斓要杀她。
若是维护那个女人,颜凊斓怕是又要生气,不维护的话,那个女人怕是真的要被杀了。
毕竟,颜凊斓不是普通人,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和她长大一样的人存在。
这样子的人很容易被人利用,就如绛霄,和南楚人一样,将她当做工具。
“晚了,她已经死了。”颜凊斓看温灼瑾迟疑,身体绷紧了几分,跟着说道。
温灼瑾的眸子不觉睁大了几分。
虽然和那假公主相处了几日,并没有多少感情,但那到底是个人,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舍不得?”颜凊斓低声问,感觉那股被压下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她是无辜的,是被绛霄抓来的,她……”温灼瑾说着,停了下来。
传闻中杀伐果决的长公主,就是这样决定别人的生死的吗?
“你若不乖,还想着要逃走,我便将其余人也杀了。”颜凊斓紧跟着说道,情绪已然控制不住了。
这期间颜凊斓并未去找过侯府和武家的事,只是差了绣衣使监视。
她也从未想过因为温灼瑾迁怒他们。
只是看温灼瑾的反应,颜凊斓明白,温灼瑾就是这么想自己的。
这让颜凊斓心底难受的同时似乎抓到了点什么。
温灼瑾本性是善良的,重感情的。
她对舅舅一家是极有感情,当初为了救舅舅花了不少银子,连嫁妆都典当了。
她的那些香方怕也是留给了武家人用来保命了吧?
短时间内想要温灼瑾乖乖的不再逃走,只能用那些人来留住她了。
反正她在温灼瑾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温灼瑾听颜凊斓说的话牙齿打战。
“是的,只要公主殿下不迁怒其他人,民女便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温灼瑾咬着牙道。
那日在宫里听到的,要给她用所有刑具的话,怕是要……
颜凊斓听着温灼瑾说的话,一直慌乱的心似乎安稳了点。
起码,温灼瑾不会逃了,会留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有时间慢慢修复她们的关系。
只是,情绪失控说出这些话的结果,恐怕会让温灼瑾对自己印象更坏了。
难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吗?
这几日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
颜凊斓动了动唇瓣,没有发出声音。
不稳定的情绪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
盯着温灼瑾看了一会儿,颜凊斓转身出了牢房。
很快有一个女绣衣使进了牢房。
“温小姐,得罪了。”那绣衣使说着,给温灼瑾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黑布,让她看不到东西,又给她将之前的披风裹在了身上,将带子系上。
温灼瑾有些疑惑,刑房在外面,或许是要去上刑了?
温灼瑾被那绣衣使领着往外走。
走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味道变化,没有去上刑,那些血腥味儿反而越来越远。
好像是出了天牢?
温灼瑾看不见,只凭借味道判断。
很快上了一辆马车,之后又下了马车走了好一会儿。
周围的味道已经完全变了,是香味,熟悉的花露味道。
“温小姐,还请沐浴更衣。”一个声音说着。
温灼瑾扯掉了眼睛蒙的布,看向周围。
是装置华丽的盥洗室,里面有个很大的浴池。
温灼瑾心里越发疑惑,没有多问。
折腾许久,在天牢里沾染了一身气味。
现在身上的衣服也不舒服。
温灼瑾脱了衣服洗漱完,将一旁放着的干净寝衣穿上。
等洗过后,出了盥洗室,便有人送了食物来。
温灼瑾坐下填饱肚子,等待惩罚到来。
外面天色都黑了,还没人来。
温灼瑾直接去睡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温灼瑾感觉自己身边有一团又软又冰凉的东西靠近。
睁开眼看去,却是换了素色寝衣,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的颜凊斓。
那些冰冷坚硬的气质,在这一瞬似乎都消失了。
又恢复了以往温灼瑾熟悉的样子。
颜凊斓对上温灼瑾的眸子后,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很快消失。
“吻我。”颜凊斓道,似乎在发号施令。
温灼瑾怎么也没想到,颜凊斓会说这样的话。
温灼瑾呆愣的看着颜凊斓时,颜凊斓眉头蹙起,没有等温灼瑾来,俯身过去吻了温灼瑾。
以往都要温灼瑾诱哄的主动,是温灼瑾极喜欢的。
这个时候,温灼瑾却是懵懵的。
带了一点力道的吻,轻咬在温灼瑾的唇瓣上。
温灼瑾呼吸跟着急促了几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让温灼瑾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斓园两人亲密时。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到底想要什么?!
温灼瑾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思绪便被扰乱了。
压住她的人扯开了她的寝衣,如以往自己揉弄她一般揉弄自己。
只是,颜凊斓到底鲜少做这些,总是不得劲儿,如小猫挠痒痒。
温灼瑾闭了闭眼,什么也不管了,反身欺了过去。
颜凊斓低哼了声,不知道是痛还是什么,只伸手将温灼瑾抱住。
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却比以往都激烈了几分。
两人的情绪都很复杂,但是身体是诚实的,分开了几日,异常思念彼此。
依旧非常契合。
被情绪带着,都恨不得将对方焊在自己身上。
以往或多或少都有收着点力度的温灼瑾,这次完全放开了。
对方没喊停,她就将全部力气都用在她身上。
等歇了下来,温灼瑾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快被温灼瑾给弄坏了。
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
腿还分着,没有闭合。
唇被吻肿了,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吻痕,眸子里都是泪,溢出来挂在两腮。
被欺负狠了,看起来极可怜。
温灼瑾微微吸了口气。
软软的低哼声从颜凊斓鼻腔发出,挂在两腮的泪珠滴落,温灼瑾感觉心里一颤,看到对方伸手,便俯身抱住人。
这就是她对自己的惩罚吗?
温灼瑾不知道。
以往温灼瑾都是起的早的那个,第二日早上却是颜凊斓先起来了。
温灼瑾没动,装睡。
颜凊斓撑起身体,又倒下去。
身体酸软,又痛。
颜凊斓窝在温灼瑾颈窝喘息了几息,并没有多停留,想了想那一堆要处理的事,颜凊斓还是爬起来了。
外面天还黑着,颜凊斓便离开了。
温灼瑾等颜凊斓走了,坐起身看着门口发呆。
周围还都是颜凊斓的味道。
即使颜凊斓的性格变得不熟悉,有很多陌生的地方,但是,她的身体还是那样,她的味道,触感也还是……
温灼瑾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长长的吐了口气。
以往那样程度的亲密,颜凊斓都要睡很久,娇气的哼哼许久,今日却……
温灼瑾很快也起来了,她想看看这地方是哪里,只是行走的范围被禁止在房间里,不能出去。
不管她从窗户口,还是门口,都有人看着。
她现在相当于换了一个华丽一些的牢房。
身边没香材,也没有香,温灼瑾想了想,便找了笔纸来写香方。
一连几日,都是晚上才看到颜凊斓。
颜凊斓没有和温灼瑾多说什么,看上去很疲劳,却对于和温灼瑾亲近很执著,每晚都要。
直到两天后,颜凊斓被人扶着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是温灼瑾曾经请的莫女医。
温灼瑾不用莫女医说,便知道颜凊斓是月事来了。
面色苍白,眉头紧蹙,整个人都脆弱的很。
莫女医给颜凊斓针灸止痛,温灼瑾不自觉握住了颜凊斓的手,明明是大夏天,手依旧很冰凉。
莫女医给颜凊斓用了药,颜凊斓闭眼似是睡着了。
“殿下月事来了,不是之前一直用药的吗,怎么现在反而严重了。你未曾让殿下好好用药吗?”莫女医做完后,看向温灼瑾说道。
“……”温灼瑾沉默,这几日她并未关心颜凊斓是不是按时用药。
“殿下的病要坚持用药的,年头长了,想要根治,不坚持断了一两日都不行的。”莫女医说着摇了摇头。
“所以,你早知道她的身份?”温灼瑾看向莫女医,想到了什么问道。
“是的。我以前便是宫里的女医。”莫女医说,如今都到宫里了,自然也没必要隐瞒了。
第114章
莫女医走后, 温灼瑾坐在床榻前看着盖了被子蜷缩成一团的颜凊斓神色凝滞。
颜凊斓现在的样子,依旧能让温灼瑾心疼,让温灼瑾想将人用力抱紧, 护在怀里。
只是,现在的颜凊斓需要吗?
她那样强大,需要她吗?
“过来, 抱住本宫!”低弱的声音传来,似在命令, 是颜凊斓掀开眼皮在唤温灼瑾。
“你, 莫不是忘记了, 不听话的后果……”察觉温灼瑾没有立刻执行,虚弱的人放着狠话。
温灼瑾看着颜凊斓轻叹了一口气,脱鞋子到榻上将颜凊斓抱住, 伸手覆盖在颜凊斓的小腹和后背, 将自己的体温度给颜凊斓。
颜凊斓的身体蜷缩的角度贴合着温灼瑾弯身的角度。
轻薄的几层布料, 温度很快传递。
颜凊斓以实际行动告诉温灼瑾,她还需要。
这几日, 每次颜凊斓来,温灼瑾都会将人弄哭了, 并未如以往那样贴心照顾,却也并未迎来更严重的“惩罚”。
温灼瑾意识到,颜凊斓应该是真心喜欢和她的身体接触的, 否则,以她如今的地位,不至于还要这样。
“算起来, 殿下中毒有六年之久了。这毒……是宫里的一个大太监让一个女医下的, 那女医家传擅毒, 未进宫之前我在她母亲那里学过一段时间,与她相识,她私下偷偷跟我提起的第二日便出意外死了,宫里的女医,御医被牵扯了一些。那时我并没有资格给长公主看诊,看到其他女医看诊的结果都未曾查出毒只说是一般的痛经,我便知道这事怕是不对,悄悄给自己配药吃,得了重病才换了被放出宫的机会。”
温灼瑾想起莫女医说的话。
这绝嗣又伤身体的毒,早就下了,还能瞒这么久,不是那狗皇帝下的是谁?
想到刚请莫女医来,知道自己病情时心情低落的颜凊斓,温灼瑾方才体会到颜凊斓当时的心情。
还有这几日未曾仔细想过的一些事。
当初她以为颜凊斓是柳素娘时,自动将她口中的那个“他”当做是柳素娘的夫君,现在想来或许是皇帝。
她不信是皇帝下的毒,还想着要回来的。
那时她落到那样的境地,便是那两人联合的杰作。
温灼瑾眼眸垂下,抱住颜凊斓的手微微用力。
颜凊斓中的香毒是真的,这绝嗣伤身的毒也是真的,体弱身虚,被自己从销香馆带回去时,满身的病和伤都是真的。
绛霄和皇帝,这两个在颜凊斓身边的人,是害她最深的,这两人如今的下场也算是自食其果。
生在皇家,或许为了活命,很多事都是不得已的,然后渐渐变的越来越冰冷狠厉。
表现出来的外在柔软,可能是虚情假意,是生存本能。
在这柔软身体的其他东西的来源,是艰难痛苦催生的。
温灼瑾似乎理解了颜凊斓,甚至对她产生了怜惜之情。
只是,前几日被抓的阴影还在,血腥味儿的记忆也在,被威胁乖乖听话中,对于怀里的人感情越发复杂。
以前温灼瑾自认为颜凊斓极为好懂,单纯清澈,仗着对她了解还会逗弄人,很多时候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现在,温灼瑾是不确定的,自以为的单纯清澈,是虚的。
就像是两人中间再次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看不清楚,就有了很多不确定性。
不论如何,温灼瑾陪颜凊斓过了几次月事期,还是颇有经验的。
这会儿的颜凊斓极虚弱,身体娇的很,也是最依赖黏着温灼瑾的时候。
温灼瑾一时甚至忘记了两人之间厚厚的屏障,抱着暖着,一口一口的喂汤药。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这次颜凊斓只歇了半日,便强撑着起来了。
出门的衣服和发型有专门的宫女来给颜凊斓弄,装扮好后,发髻盘起,仰起头时,气质又变了样子,高冷不可亲近,仿佛刚才窝在温灼瑾怀里那个脆弱的人不是她。
只是,从她站立的姿势,眉眼细微的小动作,温灼瑾知道,她现在依旧极难受。
“我陪殿下一同出去可好?”温灼瑾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眼看着人要走了,还是提了一句。
颜凊斓已经威胁过自己,还要将自己圈在这处,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
只是想试探下能不能出去,绝对不是“色迷心窍”,想出去照顾人的。
“殿下我知道不听话的后果,不敢跑的。”看颜凊斓盯着自己,温灼瑾加了句。
“好,你跟我一同出去。”颜凊斓顿了顿道,这会儿她的确难受的很,需要温灼瑾在身旁。
这几日温灼瑾的确挺“听话”,除了在床榻上太过卖力,也不像以前那样温柔贴心,其他都还好……
颜凊斓没再多说,只是向温灼瑾伸出手,温灼瑾握住颜凊斓冰冷的手将人扶住。
这几日颜凊斓每日都很忙。
贴在皇城的告示里写了,如今颜禥被叛军刺杀养伤中,由长公主监国。
各种事情都落在了颜凊斓身上,绛霄一党的余孽,支持颜禥的朝臣,四妃家族势力等等,还有北羌和南楚的奸细,闹出了不少事,都要颜凊斓处理,没有休息的时间。
颜凊斓出门坐了步辇,温灼瑾在下面跟着。
一出来,温灼瑾看着熟悉的建筑就知道了,这地方就是皇宫内。
这几日自己都在皇宫内住着,她和颜凊斓住的宫殿就是当初颜凊斓寝殿,紫宸殿。
她们一起去了办公的太和殿内,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其中便有温灼瑾熟悉的庆谌宁。
庆谌宁等着颜凊斓要汇报事情时,看到了温灼瑾扶着颜凊斓坐在了主位上,大跌眼镜。
那日她走后听说长公主拦住了一个商队,将人都关进了天牢。
庆谌宁便猜测是找到了温灼瑾。
连着所有人都关进天牢,那不就是死罪吗?
没想到在这里竟是看到了温灼瑾。
温灼瑾的打扮不是宫女的样子,但是身上的穿戴用的都是宫里极好的面料,发饰简约,却都极贵重,这哪里是死罪,明明是去享福了!
庆谌宁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两人现在的关系了。
对她应该是有好处的,否则,她应该早就被降罪了。
应该是她们的关系越融洽越好。
“殿下,罪臣李苍平的几个门生联合了一些落榜书生,有些名气的清流居士在外污蔑殿下,认为对李苍平定下的罪都是殿下伪造的,为李苍平鸣不平。这些人的人数过多,其中也有名望极高的,抓了的话,恐生引起清流更大的不满。”
“抓到的南楚奸细审问下来,得到一个消息,他们在宫里也安插了内奸,时间非常久远,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那人。倘若真有此事,殿下在宫里可能会有危险。”
“这几日兖州发洪灾,好几万难民流离失所,还望殿下尽快拨下赈灾银派人去赈灾。”
温灼瑾站在一侧,有人向颜凊斓汇报情况。
颜凊斓的身体很不舒服,坐在那里,还是挺直了身体,对于情况以很快的速度给出了决策。
温灼瑾能明显感觉到,颜凊斓的思路清晰,极果决。
那位李苍平是北晋前任丞相,之前温灼瑾便知道颜凊斓将人给抓了。
听那些人汇报情况,方才知道这李苍平竟也是绛霄余党,只是表面中立,私下收了绛霄不少银子,也因此在清流案中并没有被波及,反而因为假装替那些清流奔走,名望越高,越发被推崇。
绛霄被抓后,试图联合南楚人救绛霄,这才被颜凊斓给抓了。
颜凊斓揭露这伪君子的真面貌,反而被那些清流群起而攻之。
这位李丞相并非是德高望重,是罪有应得。
温灼瑾看颜凊斓解决问题,方才意识到,颜凊斓是真的在认真处理国事。
当初颜凊斓给自己管家时,那点管理只能叫芝麻绿豆。
那时,她会因为颜凊斓一点点小小的举措,便抱着人狠狠的夸赞。
一连处理了一个来时辰的事情,颜凊斓起身更衣时,几乎站不起来了,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温灼瑾扶着她的那只手上。
温灼瑾扶着颜凊斓到了殿后时,便被颜凊斓抓住了手。
温灼瑾的手覆盖在了颜凊斓小腹和后背,将温度传递了过去。
第115章
温灼瑾侧头能看到一节纤细苍白的脖颈, 就那样无力的弯下去,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重量依托于她身上, 纤细柔软的腰肢没有防备的贴着她的手掌。
殿后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两人。
就不怕自己拿她做人质,或者用力掐断这一节脖颈和细腰吗?
还是对她依旧很信任?
“你不怕我弄晕你跑了?”温灼瑾低声问。
“别想, 绣衣使暗卫在,袖箭百发百中。”温灼瑾听到低弱但是不减气势的声音。
温灼瑾自嘲一笑, 看来她是多想了。
看着眼前那一节纤细的脖颈, 不禁磨了磨牙齿, 低头咬了上去。
颜凊斓低哼了一声,身体紧绷起来。
“温灼瑾!”
颜凊斓叫了一声温灼瑾,脖颈的唇不曾离开, 咬的不重, 但是吮吸的两口很用力, 留下了两个明显的吻痕。
温灼瑾抬头欣赏的看了看自己制造的吻痕,再侧脸看向颜凊斓。
颜凊斓眸子里已经起了一层水雾, 眨眼间睫毛被沾湿,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
也的确是被欺负了。
却是没有反抗, 湿漉漉的眸子带着控诉看着温灼瑾,让温灼瑾心里有些发痒,还想再咬几口。
“温灼瑾, 你若是再敢,本宫便让暗卫放箭了!”看温灼瑾舔着唇像是意犹未尽的样子,颜凊斓蹙眉道。
今日未曾带项帕遮掩脖颈, 再咬几口怕是被那些等在外面的属下看到了。
小混蛋!
“……”温灼瑾看向颜凊斓沉默了几息, 她好像又忘记了, 眼前人的身份和本性。
暧昧的气氛被取代。
温灼瑾没心思再欺负人了。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我帮你揪出宫里的南楚细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温灼瑾垂眼道,换了表情。
刚才那些人说的情况,温灼瑾听了一些。
根据当初玄真说的和那位假公主说的,以温灼瑾如今的身份,应该是可以钓出一些细作的。
“不需要,我可以找出来,你只要乖乖呆在紫宸殿。”颜凊斓道,那里是安全的,也是监视最严密不可能逃脱的地方。
“……那银子呢?边军,赈灾都需要银子,我还有点银子,若是你……”温灼瑾顿了下又说道。
“不用,我会想办法筹银子的。”颜凊斓果断道。
在颜凊斓听来,温灼瑾便是在想办法给逃走制造机会。
她不允许。
况且,温灼瑾的银子其实也没剩多少了。
大部分都给了颜凊斓。
“……”温灼瑾看着颜凊斓磨了磨牙齿。
刚在太和殿正殿时好转的一点印象又坏了。
这人是不想给自己一点机会交易,只想把她关起来。
这是要报复自己当初将她放在宅子里连身份符牌都没有,她只能偷偷出去吗?
好吧,她罪有应得。
颜凊斓要自己解决,那就看看她怎么解决。
温灼瑾没再说话,只是手底下抓捏了下柔软的腰腹,让颜凊斓低哼了声。
“好了吧,外面的人都等急了。”温灼瑾松开手很正经的说道。
颜凊斓伸手推开了温灼瑾,稍整理了下衣服,挺直腰背从后殿出去。
温灼瑾跟着出去站在颜凊斓后侧。
众人继续议事。
“钦天监定下五日后的吉日,还请殿下过目,国一日不可无君,还请殿下早日承天命,继大统!”
温灼瑾稍有些走神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着,让温灼瑾一下子醒神。
什么?
温灼瑾继续仔细听了下。
底下几个来议事的朝臣竟是都在恭请颜凊斓早日登基?!
好几日没关注外面的情况,颜凊斓竟是要自己登基了?
温灼瑾看着强撑着身体坐的笔直,看起来极有威严的颜凊斓,微微吸了口气。
她知道颜凊斓囚禁了皇帝,或许会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没想到,颜凊斓自己要当。
北晋历史上没有女子当皇帝,再往前几百多年仅有一位女子为帝。
女子想要为帝,是很艰难的。
颜凊斓也是做了许多准备,如今时机算不上成熟。
只是颜凊斓不能继续再等了。
做事师出无名,总是以监国的身份也不方便。
颜凊斓跟那几人象征性的推辞了下便接受了,下面又开始议起登基有关的事。
听到颜凊斓要登基为帝,温灼瑾稍微有点恍惚。
感觉颜凊斓距离自己又远了几分。
突然间,温灼瑾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她以后岂不是会成为后宫的一份子?
永远被锁在深宫失去自由了吗?
想一想,温灼瑾就有些不寒而栗。
后面在商议的是什么,温灼瑾都没怎么听。
等议事结束,颜凊斓伸手让温灼瑾扶着到了后殿,两个小太监抬了一大摞的奏折来,颜凊斓便坐在那里批奏折,没有一刻得闲。
温灼瑾坐在一旁看颜凊斓批奏折,等她不舒服坚持不下的时候,过去给她暖暖。
直到宫女送来晚膳,颜凊斓才停下来。
“布菜。”颜凊斓看了眼温灼瑾道。
温灼瑾在一旁默默伺候人。
吃过饭,颜凊斓又继续批奏折了。
温灼瑾偷瞄了几眼那些奏折。
【几大皇商没有爵位,微臣建议可允他们捐银子买爵位。】
【赈灾可遣一皇商协同,授以官职,缓解国库压力。】
【殿下登基后当务之急是选皇夫。】
【皇商范家嫡子若是能为皇夫,范氏愿出五十万两白银。】
温灼瑾注意到几个内容,心下越来越凉。
被颜凊斓关起来,每日能和她云雨,温灼瑾可以“乐在其中”,被囚禁也可以忍忍。
但是……
颜凊斓要为了平衡势力或者说筹集银子“充实后宫”?
这样的话,她忍不了。
那位历史上仅有的一位女帝,她的皇夫和男宠有许多。
在这些大事面前,她或许只是颜凊斓的调剂,一个暖床的小工具人,以后颜凊斓会有更多。
或许她可以用搬运对那些绛霄的金子作为条件争取个好位置,只是,那已经变了味道,不是她想要的了。
除非那些金子可以买自己的自由。
晚上她们回到了紫宸殿。
颜凊斓月事来了,晚上自然不会太亲密,只是贴着温灼瑾吸取温度。
第二日颜凊斓好了些,温灼瑾没提出跟着出去,颜凊斓看了眼温灼瑾没要求,自己带人出了紫宸殿。
温灼瑾在紫宸殿里随意逛着,想找点机会。
如今的紫宸殿已经不像当初了,到处都是守卫,不论走到哪里,温灼瑾都能闻到不同的味道。
温灼瑾四处看了下,不论如何,还是想给自己再找一条后路。
只要去找应该可以。
温灼瑾找了一日,没等她施行,早上时,紫宸殿来了一个老嬷嬷。
“殿下,太妃这几日头又疼起来了。听说温小姐在殿下这里,想借去让她帮忙制一些香。”老嬷嬷给颜凊斓行礼后说道。
颜凊斓看向温灼瑾犹豫了下。
让温灼瑾出紫宸殿,颜凊斓不太放心,尤其是接触到香材会很危险。
“殿下,我并不会带其他香回来,况且舅舅他们都在殿下手里,我怎么跑。殿下若是这样囚禁我,哪里也不让去,那不如现在就赐死我吧。”温灼瑾看颜凊斓犹豫,便跟着说道。
颜凊斓的神色一顿,只觉得温灼瑾身上的生气都熄灭了几分。
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老太妃要你去制香,我自然不会拒绝。你去吧,下午回来。”颜凊斓说道,允了温灼瑾出紫宸殿。
温灼瑾被允许出紫宸殿,也没多高兴,身边跟着六个绣衣使扮的宫女,跟着那位老嬷嬷一起去了李太妃所在的寿康宫内。
寿康宫内有一个很小的制香室,温灼瑾被领了进去,几个绣衣使在外面守着。
温灼瑾正想着里面有的香材,可以做一些什么香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抬头温灼瑾看到了那位李太妃。
李太妃看向温灼瑾笑的慈眉善目,朝温灼瑾招了招手,示意温灼瑾走近。
温灼瑾往前走了几步。
“温小姐,你可想离开云京城?本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李太妃轻声问。
听到李太妃说的话,温灼瑾眸子睁大了几分。
那藏的很深的南楚细作,不会就是李太妃本人吧?
颜凊斓不至于借着这人钓自己吧?
“太妃为何有此一问?”温灼瑾问道。
“你在制香一道上是个天才,制出的香很是不错。我知你上次要逃出去失败被抓回来。你若是再想出去,本宫可以给你安排。”李太妃说。
“……太妃,你有所不知,我若是走了,怕是会连累舅舅家和侯府。”温灼瑾道。
“据本宫所知,你舅舅一家已经回到云京城,不过回来的当日便都被抓进了天牢,包括你在云京城的表哥,他们牵扯到了李丞相一事相关请愿的案子里都被抓起来了。你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你舅舅为李丞相写的手书。”李太妃说着递给了温灼瑾一个折子。
温灼瑾打开看了眼,果然是舅舅的笔迹。
舅舅刚回来,便被卷入那位李丞相的事情中。
舅舅视李丞相为恩师,对他的人品极信任,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跟着颜凊斓去太和殿时,温灼瑾知道颜凊斓对这些人的处理方式,不管多少人,先抓起来,并没有因为人多便忌讳。
只是为何要把所有人都抓起来,这针对性会不会太强了?
自己甘愿被囚,答应不再逃跑,便是为了不连累舅舅他们,结果,他们已经都被抓了!
颜凊斓却对自己只字未提!
“不知李太妃是什么意思?有办法救人?”温灼瑾抬头看向李太妃。
“嗯。本宫是南楚人,可联合南楚在北晋所有潜伏的人,帮你将你舅舅从天牢救出,送你们一同前往南楚。主上对温小姐很是欣赏,爱才惜才,不惜为温小姐暴露这些潜伏已久的内应,也包括本宫。”李太妃看着温灼瑾神色认真道。
“……”温灼瑾愣住,她自认自己并没有什么大才,不至于让南楚对自己下这么大的功夫。
不过,她的确很想出去。
倘若能两全,为何不试试?
等出去后,她也不是任南楚人搓圆捏扁的。
为了救她出去,南楚的深藏的细作都暴露,对颜凊斓也算是好事。
“你们有什么计划,我想知道可行不可行,否则我是不会冒险的。”温灼瑾想了下问。
第116章
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日, 颜凊斓登基这一日。
寅时,天还未亮,温灼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动, 便知道颜凊斓要起来了。
没有温灼瑾的事,温灼瑾躺着装睡。
想到今日要做的事,温灼瑾没有睡意, 眼睛眯起一条缝隙。
视线里,颜凊斓坐起身, 乌黑的长发垂在两侧。
还没有来得及穿里衣的人, 能看到线条明显的锁骨和瘦削的肩膀, 白皙的皮肤上可见的一枚枚深色的吻痕。
大部分都是昨晚弄的,新鲜的。
颜凊斓只坚持了几息又落下去,趴在了温灼瑾身上喘息, 可见起的艰难。
温灼瑾知道昨晚自己有多用力, 自然也知道此时的颜凊斓有多难受。
感觉到肩膀被濡湿了一片, 温灼瑾心里一颤,她知道颜凊斓掉眼泪了。
明知道今日她要参加重要的登基大典, 还是将人折腾了一番,可真恶劣。
只是想到被抓进天牢的舅舅, 还有颜凊斓登基后会有庞大的后宫,四妃,皇夫不知道有多少, 温灼瑾又觉得折腾的还不不够,恶劣再次被扩大。
今日要走的话,或许是她们最后的接触了。
温灼瑾想着, 感觉到颜凊斓要再次起身, 反身将人压住, 固定在了怀里。
两人都未穿寝衣,只是这样接触,颜凊斓便受不住的,低哼了声。
颜凊斓本就没力气,被温灼瑾压住,想起来根本起不来。
“起来。”颜凊斓低声说,伸手掐了下温灼瑾的腰。
“姐姐……”温灼瑾低声说了两个字,传到了颜凊斓耳边。
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让颜凊斓身体僵住,本就覆盖了一层水雾的眸子泪意更浓,一时忘记了要推开温灼瑾。
温灼瑾抱着人厮磨了一会儿,便松开了,躺倒在一旁继续闭眼装睡,仿佛梦中胡乱的动作。
颜凊斓喘息着,被勾起,又没被满足,面色涨红。
“殿下,寅时三刻了。”外面宫女的声音响起。
登基大典是有吉时的,不能错过。
颜凊斓闭了闭眼,再次艰难的起身。
等颜凊斓离开房间,周围彻底没了声音,温灼瑾方才起来。
房间里还残留着颜凊斓的味道。
被褥和枕头上的都不及温灼瑾自己身上的浓。
温灼瑾埋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轻叹了口气,起身穿戴好洗漱。
李太妃那日和温灼瑾约定了时间,便是在颜凊斓登基这一日。
大部分官员和守卫兵力都集中在了登基大典那边,其他地方的防守就相对弱了些。
温灼瑾在李太妃那边制了两日的香,用她那边现有的香材制了一些迷香。
虽然温灼瑾不能带来紫宸殿,不过李太妃那边的宫女却是可以带过来的。
而且她那边也有几个功夫好的,温灼瑾只需在紫宸殿等着。
趁着李太妃的人还没来,温灼瑾找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留给颜凊斓。
信里提到李太妃以及她相关的细作,还有从玄真和假公主那边得到的消息,算是临走再帮颜凊斓一次。
等颜凊斓登基大典结束,她应该已经出城了。
温灼瑾写完,看了看,又写了一些祝福的话。
祝福颜凊斓登基后和她的后宫和谐幸福。
希望分开后,各自安好,别穷追不舍了。
温灼瑾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只是短短的一点临别赠言,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信写完没多久,温灼瑾便闻到了迷香的味道,以及血腥味儿。
是李太妃的人来了。
为了自己出去,要造杀孽,这是温灼瑾不想的。
温灼瑾戴了面巾出去,便看到中了迷香的绣衣使和李太妃的人在缠斗。
考虑到不是密闭环境,温灼瑾这次做的迷香更厉害一些,绣衣使虽然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中了迷香后,也是落了下风。
“好了,打晕便是,莫要杀人。先走吧!”温灼瑾上前阻止了李太妃的人。
那几人并不听令于温灼瑾,不过他们是奉命来救温灼瑾的,也并未忤逆温灼瑾的意思,将人打晕了。
绣衣使被打晕后,李太妃的人给了温灼瑾一套禁卫军的衣服。
温灼瑾将那一套轻甲套在了身上,发型并未做调整,戴了皮革做的胄,全副武装结束,温灼瑾只稍微将脸抹黑了些便完成了乔装。
禁卫军中有一个领军护卫是李太妃的人,可带一队人巡逻。
温灼瑾等那些人来后,便被送入队伍,以温灼瑾的身高,在队伍里并不突兀。
温灼瑾跟着四处巡逻了一阵,等完成当日任务,便跟着那群人一起出了宫城。
上一次温灼瑾逃走靠的是硬来,上面没人,装扮的谁都不认识也能被抓。
这次只是换了身衣服,便畅通无阻。
这让温灼瑾察觉到戒备森严的宫城守卫有不少漏洞,并不是铁桶一块。
也不知道颜凊斓知道不知道。
这念头随着出了宫城很快消失,有其他人来接应。
温灼瑾并未换衣服,继续以禁卫军的身份跟上另外一组押送东西的禁卫军。
按照李太妃说的,禁卫军会押送一些吃食等送去给城外的驻军。
跟着这一组禁卫军就会出城。
禁卫军出城并不会检查每一个人,领军给了通行符牌,底下的人出示各自的禁卫军符牌便可通行。
应该是会顺利的。
只是,温灼瑾在跟上那一组负责押运的禁卫军时,闻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味道。
火油味儿和火药味儿。
当初温灼瑾为了自保,给城外的庄子购置了不少,对于这两种味道很是熟悉。
火油和火药对于一般人出售的量是有限制的,温灼瑾是花了不少银子走了关系买到的数量也有限。
此时押送的车辆里,几乎每辆车上都有那股味道。
可能用了油布遮掩气味儿,其他人并未闻到,对于温灼瑾来说味道已经很浓了。
食物的味道反而极少。
如果几辆马车上全部是火油和火药,一起点燃的话,怕是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李太妃说是看中温灼瑾的才能要暴露潜伏那些人来帮她出逃时,温灼瑾便不怎么信,猜他们肯定别有意图。
此时,温灼瑾有些明白了。
这是要在颜凊斓登基这一日制造骚乱,目标是城外驻军?
救自己只是顺便吗?
这也不太对。
不管是不是,眼下的情形,是温灼瑾不想看到的。
这么多火油火药,不知道会死多少无辜的人。
或许可以等出城后,等到了人少的大路上,她先将这些火油火药点燃了。
只是,若这些人在城内引燃呢?
温灼瑾心里又升起一层担忧,希望颜凊斓别来。
看了看时辰,辰时已过,此时颜凊斓应该在登基大典上,没空来的。
念头刚升起,还未落下,温灼瑾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