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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九星轨与外星域的边缘地带,素日里完全不起眼的临时中转站内,平日里文静内向的小职员,此刻双眼赤红,面容扭曲,完全失去了理智,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傀儡。

他的眼白已经完全凸起,并且还在不间断地膨胀放大,粘稠的液体从他碎裂的皮肤边缘流淌出来,泛动着莹莹的蓝光,滋滋地腐蚀着任何它可以接触的物体——那竟然是他的精神海!

他不分你我地向周围每一个活着的生命发起无差别的攻击,无论是惊慌失措的旅客,还是试图制止他的同事,没有任何可控的意识。

“砰!!!”枪声响起,小职员浑身一顿,然后软趴趴的倒下了。

“这是这第几起了?”米哈伊尔收好了自己的枪,问向自己身旁的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怎么看?”

“这个月第三起,间隔越来越短,也越来越频繁了。”阿纳托利半蹲下身,简单戴好了防护装备,检查着眼前这具尸体,“还是九号试剂,但是成分配比和之前的不一样。”

米哈伊尔找了个座位坐下:“哪里不一样?”

阿纳托利:“虫族不一样,他们研发的9号世纪有一个很重要的原材料,那就是虫族的脑脊髓提取液,每个案例中出现的虫族都不一样,从而使得他们的精神还失控反馈的特性也不同。”

“这有什么问题吗?”米哈伊尔撑着下巴。

“问题很大,如果只是同一种虫子,那么说明他们发现了某种特殊的虫子,与人类有共性的基因相连接搭建精神海,但是这些虫子都不一样,说明创世纪已经完全掌握了打破虫族和人类的基因锁的技术。”阿纳托用仪器检测着地面满地横流的精神海粘液,准备初步检测。

米哈伊尔:“很严重吗?”

“很严重……米沙,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文凭是全靠四肢换来的吗?!”在等结果的过程中,阿纳托利终于回过味来,“你这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啊!”

“你是教授还是我是教授?”米哈伊尔觉得监视阿纳托利这个工作真好,除了有时候需要戒备他为了某个不知名的Omega小师弟算计自己以外,简直像带了一个随身的外置大脑,只需要负责动手就好。

他继续问道:“所以,这次的是什么虫子?”

阿纳托利:“我看看——霍克墨刺螂。”

米哈伊尔:“有什么特征?”

阿纳托利:“粘液有腐蚀性,最显著的,就死后大概三到五分钟,尸体会自爆……”

他意识到了什么,完全不想动脑子的米哈伊尔也意识到了什么。

“啪嗒!”某种急剧韧性的材质被崩开的细微声音响起。

米哈伊尔一把扛起还半跪在尸体旁边的阿纳托利,两步并作三步的冲向了店门门口,噼里啪啦的皮肤撕裂声越来越响亮,但是他们来不及回头看了,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出门,在两人终于摔出门口的一瞬间,他们听见气球被涨破的声音。

扑扑簌簌,水声哗啦一声炸开!

尘埃飞扬之间,腐蚀性的刺啦声毛毛籁籁的在周边飞起!毛骨悚然的笼罩了这一整片区域!

“你没事吧!”阿纳托利被米哈伊尔完全压实在身下,感知不到外面的情况。

“……我再问你个问题?”米哈伊尔的嗓子有些发干,“你刚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螂?它,它会蜕皮吗?就像蛇那样……而且越变越大的那种……”

“是霍克墨刺螂!那怎么可能?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会——”挣扎出来的阿拉托利刚想再对多几句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结果他刚一冒头,就和一只黑黝黝的虫脑对上,你好奇地看看我,我好奇地看看你。

它身上还黏着着刚才的液体,巨大利足劈开阻碍他的大门,已经探出来了一小半的身子。

米哈伊尔压低声音,不敢惊动它:“我精神海不擅长近战,你呢?”

阿纳托利:“我精神海全用在脑子上了……”

米哈伊尔:“现在开枪有用吗?”

“最好不要。”阿纳托利也放轻声音,他发誓自己这辈子脾气没这么好过,“普通子弹打不穿他的外甲。”

米哈伊尔:“那怎么办?”

阿纳托利:“跑……”

“轰!!!”

带着细腻尖刺的巨大镰刃猛的朝两人劈来!米哈伊尔拽起脑子好使但是四肢目前不太好使的阿纳托利教授滚向了一边,边跑边嘶吼,“我现在知道它为什么叫刺螂了!当初取名的人是不是也被这家伙追过!”

“正常体型没有这么大!一般只有半人高!”

“你管这叫半人高!”

“你问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研究的!你问创世纪那群疯子去啊啊啊!”

“我不就是问不了才问你的吗!”

“人呢!刚刚遣散群众的的不是一大群人吗?特么怎么全没了!”

“你最近身份敏感!让你来检测的时候被我给支走了!”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聪明机智呢?!如果我要是死了!肯定是被你给坑死的!”

“到底是谁坑谁啊!”

争吵完毕,两个军事和学术领域的社会精英毫不犹豫地连滚带爬,被身后的虫族往死里追,一路跌跌撞撞,身后利爪飞扬,飞沙漫天,各自啃了好几嘴泥!

二人惊心动魄的逃命,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心脏几乎跳出胸膛,身后是那只霍克墨刺螂如影随形的追击,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死亡的威胁。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而急促的防空警报声,划破了原本就紧张至极的氛围,将两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向天空。

“什么声音?!他们发现这边了吗?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不是!是防空警报!有未经许可的航空设备闯入了星联领空!”

阿纳托利和米哈伊尔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绝望——完了,现在估计是更没人有空管这边了!

然而,就在这份绝望即将将他们吞噬之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一个破旧的飞船,如同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然间从天而降,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接砸向了他们身后的霍克墨刺螂!

“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扩散开来!两人直接被巨大的余波震飞出去!混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隐约着托举住了他们,挡下这种巨烈的冲击!

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尘土与碎石四散飞溅,形成了一片混沌的迷雾。

尘埃逐渐散去,露出的是那只曾经令他们闻风丧胆的虫族巨兽,此刻已被飞船残骸紧紧压住我动弹不得。

阿纳托利和米哈伊尔呆呆地趴在地上,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他们从未想过,会被如此戏剧性地获救。

“这……这是什么?”米哈伊尔难以置信地问。

阿纳托利摇了摇头,同样一脸茫然:“不清楚,但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噗咳咳咳咳咳咳!上校!正好,赶早不如赶得巧,还救两人。但是你这紧急迫降角度太刁钻了吧,咳咳咳!你这是在虐待古董!”

在一片朦胧迷茫里,有人撞开了扭曲破烂的金属大门,似乎被呛得不轻。

“燃料不够,而且我没开过这种老式的飞船。”另一个男声无奈安抚着青年。

“星联领空有防空识别,我的个人通行密钥只够通行最边缘地带,如果再不赶紧停下会直接被视为入侵,锁定炸毁,只能在这里停下。”

在听清青年声音的一瞬间,阿纳托利浑身就僵硬起来,世界一切都开始模糊,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毕竟,自己是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了。

“小心,可能是星盗。”米哈伊尔没有注意到他异常,手摸到了身后,扣到了自己的枪上。

“不是星盗……”阿纳托利双目失神,喃喃“他不是。”

“嗯?你认识?”

他不是星盗,不是叛徒,不是疯子,他是一个好孩子。

阿纳托利还记得钟斯年临终前死死攥住自己手腕时到力度,横过时间的滚烫灼烧在那一握上,他的老师,至死都在挂念的声音。

他说:“阿纳托利,他不可能背叛。我走了……但是,你要、要相信他……”

斯拉夫人不轻易袒露感情,但在此刻,大滴的眼泪从阿纳托利那双幽邃的碧色瞳孔里涌出,刺痛了苍白的皮肤。

他轻声呼唤着:“简秀。”

正在和蔚起打闹的简秀愣在原地,回过头看向阿纳托利的方向。

“师兄?”

第167章 软饭

“小起!”安知宜是一把撞开病房门的。

可是入眼的并不是想象中可怜巴巴躺在床上苍白淡淡的蔚起, 而是自己亲爱的同事,北部星区执行厅厅长米哈伊尔,此时此刻的米哈伊尔脸上不知道从哪里撞的许多擦伤, 手里捧着吃药的温水, 无辜地瞪着眼睛。

安知宜没空管他, 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房间, 然而却看见另一旁临近的病床上、最近执行厅榜上有名的刺头,阿纳托利教授正一边被医疗官缠着绷带, 一边死死攥着个纤细年轻的身影, 止不住的盘问。

“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些年还好吗?果然那群政客都是一群混蛋!腺体怎么也受伤了!”

“师兄, 我没事,现在是你有事!你先别动,好好让医生给你包扎。”青年正是简秀, 不过这个时候他连半步都走不开,只好止不住的安抚情绪激动的阿纳托利。

“简秀!”安知宜一把抓住了简秀还尚且空着的另一只手, “我弟弟呢!”

“你找你弟弟就去找你弟弟, 你抓着我师弟不放干什么?!”十一年未见过简秀的阿纳托利直接化身成为护犊子的老母鸡, 挣扎着就要起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执行厅到这些什么货色!”

“喂!过分了啊。”同样是执行厅的米哈伊尔默默抗争。

安知宜:“我弟弟和他一起死里逃生, 现在人却不见,我不找他要人找谁要!”

阿纳托利气极反笑:“我的老天, 你弟弟死里逃生,我的小师弟难道不是死里逃生?一次两次,不能因为他命大, 好好的活着,就通通找他要人吧?上一次是九号试剂!是边境战争!这次你们又要找什么借口怪得他头上!脸呢?!”

安知宜已经完全没有平日里面的虚假涵养了:“你当人类星联是东部星区开的吗!你们这群学院派的专家再天真一点试试?要说当年咬死不放人的还有其他三星区,也没见你骂骂北部星区啊!你以为你们好到哪里去!我弟弟呢?”

最后一句是问简秀的。

“在——”简秀刚要回答安知宜, 阿纳托利直接打断了他。

“谁说我不骂!我连我自己都骂,我当年就不应该天真!相信按程序办事,你们真的会给他一个公道!我早就应该插手九号试剂的研究,早就应该把你们四大星区全部拖下水!火不烧到你们身上,你们永远都在隔岸观火!”

“我问,我弟弟呢。”几度被打断,安知宜底失去了耐心。

“嗡!!!”刹那的震颤,猛的以他为中心炸开,安知宜的精神海骤然铺就,仪器的数据猛的跳窜,激烈的警报声刺耳的划破了整个房间!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继续,甚至持续时间,可能只有一个瞬息,然后通通都消失了,他们就像海洋里的涟漪,回荡出去,然后彻底被吞噬消失。

安知宜一愣,立刻意识到了吞噬的中心。

简秀?

“你的精神海,恢复了?”

简秀反手摁住了安知宜,平静的低眉垂眼,依然是平静安宁的祥和模样,一息之后,才缓缓抬头,绯红色的泪痣晃动着,似妖异红莲,将开未开,薄薄墨灰色的瞳中流淌着寂静的锋芒。

“安厅长,蔚上校没事,因为有丰富的边境虫族经验,所以被边境军相关军方请去配合调查,很快回来。”青年不徐不疾地拍了拍安知宜的手背,“请放心。”

橙花浮动,夹杂着屡屡白檀的气息。

放心?怎么可能放心?!安知宜瞳孔缩小:“你们……完全标记了……”

“我会照顾好他的。”虚情假意的礼节里,简秀抿起一丝衷心的笑,“哥哥。”

阿纳托利意识到不对劲:“等等,简秀,他什么时候成你哥哥的?”

捧着热水的米哈伊尔:“……哇。”

东方民族源远流长的亲属关系,好精彩。

……

“这是什么?”蔚起看着塞进自已手里一大把五彩斑斓的药片,“不是说让我来配合调查的吗?”

“你现在老老实实把药吃了,就是配合调查!”慎独一黑着脸还在往蔚起手心里丢药,多少带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蔚起看了看已经足够熬粥的药片胶囊:“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只是营养的药片,我觉得没必要一次性摄入这么多。”

“那你知道伊维格试剂也不能一次性摄入太多吗?”慎独一微笑,“吃啊,多吃点,试剂注射多了会死人。但是这个吃不死你。”

“……”蔚起上校老实吞药中。

当他吞到第三颗药时,慎独一突然说道:“你被完全标记了,谁干的?”

蔚起继续塞第四颗药片:“我的伴侣。”

慎独一冷笑:“怎么,连名字都不敢交代?怕我吃了他还是剥了他的皮?我告诉你当初可是我给你推荐的祝行君,他已经什么都给我交代了。”

“他很好。”蔚起眉宇间鲜有的浮动起一点软意,“特别好。”

“在你离开中央星系以前,祝行君收到过执行厅那边秘密给他的一份文件,是绝对契合案例同时二次分化的构想及可能的解决办法。”慎独一平静的说道,“那篇文件很奇怪,通篇没有任何实验佐证,完全都是建立在笔者的推测之上,毫无事实支撑,但每一个构想走向都符合逻辑,严丝合缝。”

“他连失败可能性都预料到了,并且把每一种失败可能导致的原因和需要修正的方式全部附着。”慎独一给蔚起倒了一杯水,“祝行君难以置信,在ABO信息素领域,整个人类星联,竟然有这样顶尖的专家,他却一无所知,甚至毫无迹象。”

简秀本来就是天才,蔚起这样想着,没有实验佐证,是因为他不被允许接触任何相关实验,只能在脑海不断搭建构想。

蔚起不是一个自满的人,但是从旁人口中叙述,听及他人对自己伴侣的评价,有种淡淡的欣喜充溢着身体,与荣有有焉。

“多亏那份资料,在结合我和祝行君双方的医疗备案,二次分化的原因,我们大概找到了。”慎独一注视着蔚起的双眼,“蔚起,二次分化以,羲和号照例的虫巢清洗,你受过一点不大不小的伤。”

“那只袭击你的虫族,鬼美人凤蝶,雌雄同体。”

“你和他,绝对契合——你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并且已经有过基因上的接触了?”

蔚起沉吟:“他是当初边境的那个Omega,我第一次临时标记的对象。”

果然,慎独一慎独一深吸一口气:“你们的基因早就已经在那一次临时标记中,记住对方了,对于绝对契合来说,临时标记还是完全标记都是几乎永生的绑定,只是深浅问题罢了;你被鬼美人凤蝶感染,二次分化,同样也牵动了他的二次分化,因为你们彼此的基因永远关联镜像。”

命运到底在开什么玩笑?这到底算是良缘还是孽缘?这到底算天作之合还是不得解脱?慎独一不知道,自十一年前的那一场临时标记开始,兜兜转转,这两个人竟然从来都没有脱离过彼此。

“原来是这样。”蔚起放下了手里的药,突然道,“幸好是这样。”

闻言,慎独一怔在了原地:“你什么意思。”

蔚深抬眸,幽深的眸子被浓重深遂的墨色渲染:“原来差一点,我就真的错过他了。”

慎独一突然有一种冥悟——其实,蔚起并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意识到,虫族就已经开始在基因上感染人类了。”他脑子有些乱,岔开了话题,打开悬浮屏,检测到的数据资料展现到了蔚起面前“只是这种感染,在你的身上反馈比较轻微,所以只是二次分化。”

“最近的这些案例呢?”

“无一例外,感染程度要比你当初深得多,全部都是虫族和人类的共生体,夹带着两种生物的基因,但是这种基因序列非常混乱,随时有崩塌的迹象,极度不稳定。”

“……星际迁跃轨道中的所有人,你们怎么安排的?”蔚起突然问道。

“在第九星轨内部,搭建临时的胶囊酒店,全部就地观察,包括中央军校全体师生。”慎独一不得不叹了口气,“半个月,除了一些边境地区常见的小病小痛,?就没什么迹象了。”

“这样长时间的停留,被就地观察的群体已经有很大的不满,其中也不乏一些麻烦的人物,已经有相关媒体在就这方面抨击边境军的武断压制,明为保护、实则监禁;情况官方还在极力控制。”

蔚起指尖轻起敲动:“再延迟半个月。”

慎独一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现在顶着压力的不仅仅是整个边境军,还有中央星系的?各方力量。”

蔚起:“我去解决。”

慎独一冷笑:“上校,整个四大星区的边境线,你怎么解决,东部星区还好说,但其他三大星区不一定能买蔚家的帐。”

“创世纪的布局未必天衣无缝,我们手里也未必没有底牌。”蔚起不知想到了谁,眉心一松,笑意若有似无,“至于其他三大星区——”

“我比较会吃软饭。”

“……嗯?!”

当蔚起推开病房门时,率先和噤若寒蝉的北部星区对上眼。

此时米哈伊尔正大鸟依人的乖乖缩在简秀师兄的身后,两人各自神情有些古怪,北部星区厅长无辜可怜的抱着自己的杯子,看见蔚起的那一刻汗毛都全部倒立起来了!

直觉不妙,身体比感知率先行动,心有警惕的蔚起立马闯进了房门,没想到第二步率先入眼的就是挂着一脸温和笑容的简秀,其次便是坐在一旁的安知宜。

“上校!”简秀双眸发亮,嗓音甜软,“你回来了!”

“呵呵,”安知宜冷冷地咬牙,低声暗道,“狐狸精。”

简秀格外无辜:“厅长喜不喜欢不重要,上校喜欢就好。”

安知宜侧过头,温声道:“小起,你早说你喜欢这一款,哥哥专门指着给你挑,绿茶、红茶、白茶、乌龙茶,要什么有什么。”

简秀乖巧地斟茶倒水:“失敬,我不知道哥哥喜欢喝茶,简家这两年投资了几座茶山,养了些百年老茶树,哥哥要是想喝,直接选几株送哥哥了。”

安知宜微笑:“粗人一个,喝茶包就好。”

简秀同样微笑:“东部星区市场占比最大的茶包品牌,也有颜家入股。”

蔚起:“……”

要不,他再晚几分钟再来?

第168章 委屈

医院走廊, 蔚起轻轻揉着太阳穴,对刚刚病房内的“茶艺展示”还略感余震,他转头看向身旁一脸故作姿态的安知宜, 眸色无奈。

被蔚起这么盯着, 安知宜斜睨了他一眼:“拉我出来干什么?怕我和你的绿茶小狐狸精打起来?”

“简秀的事确实需要谈, 只不过不是现在。”两人并肩走向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我想说的,是近期创世纪创造相关失控事件的后续安排。”

“你最近应该好好休息, 操心这些做什么。”安知宜眉宇微拧。

“没时间了。”蔚起平静地回应着安知宜的关切, “创世纪的作风更多是久居蛰伏, 最后力争一击毙命,半个月没有声息,只能说明我们还没发现他们的计划, 不能坐以待毙。”

安知宜沉思片刻:“世界上没有毫无漏洞的计划,创世纪的计划也不是天衣无缝, 目前被他们占据的先机主要在于对于九号试剂研究的落后, 所以才让我们现在这么被动, 至于其他三大星区,我和蔚叔会想办法去沟通协调。”

“九号试剂, 星联不是一直都握有底牌吗。”蔚起突然提醒着他。

安知宜:“你是说……简秀?”

蔚起缓缓点头:“他才是九号试剂的起点。”

创世纪多次的袭击,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目的, 但其间总有指向的也是简秀,他们并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只有简秀, 是真正能够真正抓住他们命脉的的核心。

一时沉默。

安知宜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小起,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十一年前的那些事了。”

十一年前,创世纪与星盗勾结, 借虫族之乱挑起战争,那场浩劫摧毁了星环研究所,也裹挟了整个第九星轨,除了因故离开的少数,星环研究所一切实验的顶尖的研究者们,大多没能幸免。

更关键的是,有目击者坚称,简秀进入研究所后不久,虫后就被彻底孵化,而最后,只有他一人成功逃进了逃生舱,目击者则是因为侥幸离开较早,脱离了爆炸的核心区域才得以活下来。

“这些线索虽然听起来像是巧合堆砌,但在二十亿条生命的沉重代价面前,每一条都成了指向简秀的箭。即便没有确凿证据定罪,人类星联还是决定将他隔离监禁,消除所有公开记录,抹去一切痕迹,甚至规定他五十年内不得涉足相关领域的研究。”

安知宜眼底的嘲讽一览无余。

“很多人都在犹豫,因为没有一个确切证据能肯定他有罪,也有很多人直接给他定了罪,那些年简家和颜家势头正猛,还有蔚家合作,有的是人想抓住他们的把柄,所以,当年对简秀的审判即便没有面向社会公众,却也?注定是裹挟着整个人类圈层各方博弈。”

甚至在军事法庭的秘密审判中,有人刻意引导星环研究所研究员的家属,冲进了法庭,怒斥简秀有罪,更有甚者,直接袭击了刚刚保住性命的孱弱“凶手”。

曾经的安知宜只是东部星区执行厅的一个特派员,和当时的副厅长一起出席审判,他现在都还记得记忆里,那个Omega青年站定在法庭上,人群洪流汹涌到他面前时的模样。

彼时,青年刚从重症监护室里捡来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就被拉上了法庭。

冒死得生,千夫所指。

所有人都在诘问着他有罪。

安知宜淡淡的叙述着旧事:“这场审判不能纯粹的按照有罪推论或者无罪推论来定夺,真正把这件事情从博弈推向威胁绑定方向的——就是九号试剂。”

“他确实是个天才,无论他是否真的隶属创世纪,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是简秀诸多实验记录两页的一个概念构思,造就了十一年前虫族危机的成因,也造就他真正威胁论的导火索。”

“没有人敢去赌,或者说,没有人敢去相信他。”

“他们不是相信简秀有罪,而是恐惧罢了。”

“十年的监禁,这十一年里面,他的监禁人每一天的无害化记录,还有简家和颜家在这中间的斡旋,才终于给简秀争取到了重见天日的机会,但依旧没有人敢把九号试剂这把钥匙递给他,所以,伪造了一个中央大学文学教授的虚假皮囊放到了简秀身上。”

安知宜反问:“即便这样,你想让他重新回到中央星系的研究核心?”

他并不恨简秀,只是这一步踏出,不仅是将他重新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更是将整个星系的安全系数置于未知之中。

到底是要平和稳定的当下,还是去赌一个前途未卜的未来。

曾经的简家夫妻沉默,然后选择了前者,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哪怕冒认罪名,即便万责加身,他们也选择让简秀安好无虞的活着。

“哥。”蔚起轻声,“十一年?*? 前,他得多委屈?”

这句话太静太轻太温和,在这大片充斥着算计诡谲的讨论里,如同格格不入的野花,扑朔着,一下子自锈蚀的武器上绽开,然后一朵接着一朵,零零星星的凑成花海,流淌了满地。

他怎么忘记了,现在面前的是小起啊,安知宜想。

简秀得多委屈呢?

安知宜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蔚深更不会。

简家夫妇应该考虑过,但是庞大的压力压下来,为人父母,他们只来考虑怎么让自己的孩子活着,怎么把简秀纳入保护的羽翼下,侥幸求生,颜姝一向求稳,她来不及去顾念其他。

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有问题,可就是这样堵死了简秀所有的路,逼他做一个永远无害孱弱的菟丝花。

就这样一层又一层的剥离下,才似乎有蔚起站定在人前,替一直失声的简秀问出一句,“简秀有多委屈?”

“那本就是简秀的人生,我想想还给他。”蔚起?一字一句,“哥哥,我不想他受委屈了。”

安知宜靠上了墙壁,仰头去直视头顶的那盏灯。

他说:“小起,这个选择也可能会让他受很多委屈。”

“不会有比当初更委屈的时候了。”蔚起淡声。

不会再有更委屈的时候了,所有人对他缄默,纵然一切恶意揣测加注在他的身上的时候。

简秀他前半生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惊才绝艳,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也只是实验的苦;却要在一夜之间接受这场颠覆,去无妄承担二十亿人命的罪?十年囚徒一般的监禁生活,剥离掉了一切傲骨,最后来接受大众如愿以偿的无害皮囊。

可是简秀没有罪啊,他只是活着而已。

怀疑恐惧,锉磨钝骨十年,不是一句算了就好了的。

他的简秀,不是无心的傀儡木偶,更不是无知的画上美人,他会痛苦,会难受,诚然此行,有无数人关心着他,期望着他好好活着,但人的一生真的不是只要活着就好。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这十一年,简秀走的太孤单也太惶恐。

他曾无数次回望自己与简秀的情愫。

简秀动心得太轻易,蔚起心疼。

蔚起轻轻推开门,简秀正坐在阿纳托利和米哈伊尔的病床中间,低头垂首,安静的削着苹果,青年的手很巧,长长的苹果皮连绵不断,直到尽头。

“给,米哈伊尔厅长。”他的师兄已经有一颗了,简秀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米哈伊尔。

“谢谢谢谢。”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米哈伊尔对简秀格外的客气。

见蔚起回来了,简秀笑吟吟的又拿起床头的一颗苹果,继续削了起来,甚至还故作无心的问道:“上校,你和安厅长聊了些什么呀?聊了好久。”

见此情状,蔚起眼角轻弯:“聊了结婚相关事宜。”

“啪嗒!”简秀手一抖,苹果皮断开,落到了地面,很快被人工智能处理掉了。

“你骗人。”简秀讷讷的说着,不去看蔚起的眼睛。

“哪里骗人了。”蔚起走上前,拿走了简秀手里的刀,替他继续削着,“不是你告诉我,必须得补你一场婚礼的吗?”

“你哥哥又不喜欢我。”

“是我和你结婚,我喜欢就够了。”

刚才还在安知宜面前伶牙俐齿的简秀瞬间哑火了,耳尖更红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着,脉脉无言。

【你没告诉我,你家宝贝小师弟是个Alpha!还没告诉我,他就快结婚了!】背景板里,啃着苹果的米哈伊尔疯狂朝阿纳托利使着眼色。

同样身为背景板的阿纳托利也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啊!他以前就是个Omega来着!我保证!而且结婚怎么了,十一年了还不许人家谈个恋爱吗?】

米哈伊尔眼神示意:【不是谈不谈恋爱的问题?东部星区结婚,我们得准备份子钱的!】

阿纳托利不解:【什么玩意儿?什么钱?】

【红包,结婚礼金。】米哈伊尔无奈。

【这有什么,反正以前每年过年不也给他得发。】阿纳托利习以为常。

米哈伊尔:【我错了,你简直是人类好师兄,我不该当你朋友的,我现在当你师弟来得及吗?】

阿纳托利:【滚!】

简秀觉得背后一寒,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刚才背后好像刀光剑影的。

但是身后一片安宁,只有自己的师兄和北部星区的厅长,两个人挂着乐呵呵的假笑,嘎吱嘎吱的啃着苹果,等等,北部星区的那群面瘫有这么喜欢笑吗?

“简教授。”这时,蔚起削好了苹果,递到了简秀手里,“我们结婚吧。”

蔚起理解张景咏的选择。

世界末日也没有关系,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169章 傻子

还, 还没死?

言云鸣模糊又混沌的想着,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早已溺于水中的人,终于攀附着一块将沉将浮的枯木, 胸腔里仅剩下了与积水杂糅的一口气, 生生撕裂的痛, 却要仰赖于此吊着性命。

他缓了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失血过多而短暂失去了感官的眼睛终于得以视物,掩映在泛着黑色的波纹里。

但也足够他看清周遭了。

后知后觉般的, 他想起来了, 这是一次突袭, 境外星盗针对东部星区后勤线的袭击,但其实受过正规军事教育和拥有良好实战经验的军队不应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星盗蚕食,真正致命一击的是来自于第三方虫族的致命打击。

这些怪诞的虫子仿佛拥有指引一般追着他们攻击, 促使言云鸣所处军队腹背受敌。

而两方皆并非行星级战舰,更是在就近的一座废弃行星上爆发的小型战役, 这次的战后难得的保留了大片大片的尸体、没有在各式各样的高能枪炮和射线中化为硝烟尘埃。

七零八落, 死不瞑目, 筑成了一座毫无美感的骸骨之城。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麻木逐步消失, 痛觉回笼,极端的刺激之下, 他才发觉自己攀附的似乎根本不是什么浮沉颠簸的枯木,而是谁的后背。

四周泛冷,唯此还尚带着活人余温。

有人背着他, 一步一步,朝一个方向走着。

是谁?

“噗咳咳咳咳咳咳!”言云鸣猛地咳出一大口血,猩红粘腻的液体濡湿了这个人后背的衣襟, 他停了下来,稳住了身形,静静等待着言云鸣咳完血沫,缓过气来。

他哑着嗓子,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你……你……”

你是谁?

言云鸣感觉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半条命又被刚才的咳嗽给折腾去了大半。

“醒了。”那个人将背上的言云鸣扶了扶,确保他不会滑落,还腾出一手轻轻的拍了拍他,以示安抚,“撑着,别睡。”

他的言辞干净简洁,音色透着某种天然的清寒冷冽,被这颗行星地表的风吹彻散落,却依旧明晰。

这个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好耳熟。

冷淡,却安心。

谁?

言云鸣脑子有些发木,像是锈迹斑斑的发条在咯吱咯吱地转动运作,促使自己努力回忆着。

他本可以不去思考回忆这一复杂困难的浩大工程,可是这个人说得对,他现在还不能睡,不能闭眼,他总得给自己的脑子找点事情以维持清醒,回忆声音对应某个人的难度的,似乎恰好。

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声音,还有这个用词风格,真的太熟悉了。

觉察到了背后呼吸的渐渐薄弱,那个人又说道:“言云鸣,别睡。”

这一次,他清楚的唤出了他的名字,格外的熟悉,这种熟悉如同旧物被时间与回忆堆积在角落,陡然的被拍落了灰。

在中央军校的时候,也曾有一个人这么叫他——

眉目疏寒,神色沉寂。

“蔚起……”言云鸣呐呐地回应着他。

蔚起继续背着他前行:“是我。”

蔚起是他在中央军校时认识的朋友,占据了言云鸣从军回忆中的起点,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言云鸣想起来了和中央军校有关的很多人、很多事。

很多。

他想起来了严厉但会关心他们的教官们,李教官的脾气总是板着个脸,成天不见个好脸色,而刘教官就要温和很多,即便同样严格,却常常是和颜悦色,还有一直都沉浸在机甲研究的道尔顿教官,还有可以一个拎两个向伊利亚教官……

还有……

息泽一直都很贫嘴,但是他爱吃甜食,几乎天天盼着玛希来给蔚起送点心,被拒绝以后日常等待玛希气急败坏的投喂;蒲明秋总是会和蔚起在一旁安静地学习复习。

阿诺则是会和言云鸣一起打赌,比如蔚起今天会说几个“嗯”字,李教官嘴角是朝下还是平直,息泽怎么还没被玛希给撑死,下次狙击考试明秋能中几发诸如此类。

无聊的赌注则是南区食堂的冰淇淋,言云鸣要三分糖香草味,阿诺要全糖可可味。

如果有假期,那就是星廊广场的那家卖糖炒栗子的小店,言云鸣要红豆饼,半糖的,阿诺也是,不过他要全糖。

中心湖畔的水杉青葱,四季长廊的花木繁茂,训练场上年轻肆意的哀嚎遍地,图书馆忙于复习的人偶尔小憩。

彼时的他们,真的知晓战争的残酷吗?真的明白生死的意义?真的坦然豁达吗?真的不曾害怕吗?

言云鸣不由自主地迷惘思索着。

在他们之中,蔚起,似乎总是格外不同的那一个。

他很少谈及自己,也鲜少打破旁人理想天真,几乎永远都在旁观聆听,静静地处理好一切问题,从容平静得令人安心。

言云鸣苦笑:“现在……真……真不是个,老同学……重聚的好时候。”

蔚起:“嗯。”

言云鸣眼皮发沉,浑身困倦,但是却感觉到了一点硬块磕在他的下巴处,仔细感受了一下,恍然觉察到了,这是蔚起的行军恒温外套上的一颗别扣,正牢牢固定着裹在自己身上的恒温服。

言云鸣:“蔚起,你不冷吗……”

蔚起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不冷。”

言云鸣:“……去哪儿。”

蔚起:“就近的废弃勘测基地,曾经援建项目留下的,那里的信号基站还能用。”

基站……所以,他们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言云鸣意识到了这情况的不乐观,思绪一沉。

自己现在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只能依赖蔚起,恒温衣毁坏,而蔚起将自己的恒温衣裹在了自己身上,还要保持高强度的负重强行。

他问:“远吗?”

蔚起继续答:“不远,十五分钟。”

言云鸣不再继续言语,安静地趴在蔚起的背上,保持着算不上匀速的呼吸,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地向蔚起传达——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积蓄了少许力量的他再度出声:“蔚起,想不到你会骗人了。”

“怎么说。”

“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你没有计时设备,估错了。”

“我数的。”

蔚起沉默了,在中央军校、他们就接受过感官剥离后的计时训练,缺乏终端和秒表的情况下,他也会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计时,当初这门训练,全班之中,蔚起是第一,言云鸣第二。

良久,蔚起才说:“你数错了。”

闻言,言云鸣眼眶发烫,他努力攥紧了蔚起的肩膀,想把这个骗子攥疼一些,让他清醒一点,但又使不上劲。

他颤声道:“蔚起……必要的时候,你把我放下吧。”

这次,蔚起少有的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踉跄的背着他,一步一步,缄默地走着。

他一直都这样。

言云鸣想笑,可是滚烫的眼泪率先摔落,砸在了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污之上,泪和着尘埃与血,渐渐晕开了。

他真的,有点累。

作为军人,他已经算为自己的种群榨干最后一滴价值了吧?也许,他可以懦弱一次……

荒茫苍苍的戈壁平原,没有黎明,星光倾泻,打落在四周的血肉尸块上,惨白与猩红交织,在瑰色的照耀下,宛然如骨骸生花,凄厉的妖艳。

言云鸣:“明秋不在了,蔚起,他死了,就在一周以前……”

蔚起:“……嗯。”

言云鸣:“还有阿诺。”

蔚起:“嗯。”

……

言云鸣:“霍延,死了。”

蔚起:“嗯。”

言云鸣:“李教官,伊利亚教官,也离开了。”

蔚起:“……嗯。”

混混沉沉的言云鸣呢喃低语,他说了很多很多人的名字,有的是军校的同学,有的却是正式从军后的战友,一部分蔚起认识,一部分他素昧平生。

但他们都死了。

有那么一刻,言云鸣期许着自己是其中之一。

五陵年少,往事才是最好的光阴。

真的很累,死了没什么不好,不过是未知,就在这里停下,抛却前尘,得以解脱,自己终于又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无知无觉,不再痛苦。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言云鸣重复道:“……蔚起,你可以把我放下的。”

蔚起深深长呼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将背上的人背得更稳了,他看着前方,轻声说着:“言云鸣。”

言云鸣:“……嗯?”

蔚起:“我还活着。”

这句话像是猛然被撕开的布料,哗啦一声扯裂了所有回忆!言云鸣猛地睁开双眼,冷汗早就浸透了后背,四肢都是绵软的,梦境里压抑在四肢百骸里的无力和剧痛还在蔓延。

“唔……噩梦?”他支撑起身体,头疼欲裂。

言云鸣心头跳得有点慌,他点开自己的终端,看到了好几个未接通讯,全都是加德纳的,他直接挑了最近的一个回拨回去,对面却立刻接起。

“言!你没事吧?”加德纳的声音突然窜进了整个房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

言云鸣:“……没事,你呢?最近怎么样。”

加德纳:“挺好的,吃好喝好,吃喝玩乐,每天抽?血采样,除了保持观察;不能离开,和度假没什么区别。你喜欢含羞草吗?我拜托他们给我拿了几棵盆栽种子养着玩,到时候你看见我,就可以看见我身上长着草,手里捧着草。”

青年玩世不恭的笑音冲淡了方才噩梦的纠缠,言云鸣站起,看向舱外,噩梦里熟悉的凄艳极光投入到自己的瞳中,仿佛血染,但预料中的昏厥恶心并没有袭来,只是心跳稍有加速。

“加德纳,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加德纳沉默片刻,依旧笑的洒脱:“……第九星轨,想你会去找蔚起,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言云鸣:“……我在第九星轨西部星区。”

一时间,通讯瞬间陷入了沉默。

“我就说拆封的牛奶应该第一时间喝完,隔夜再喝,都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频道声对面传来了加德纳拍了自己脸颊一下的声音,“我一会是不是得让AI在给我看看……”

言云鸣:“……”

“对,你出现幻觉了,我现在立刻就改签,去东部?星区那边,和我老同学生死与共!”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么一句,“你个黄毛喝你的有毒牛奶去吧!”

“你别想!”加德纳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你,你真的来西部星区……你来第九星轨干什么!有没有不舒服?身体还好吗?我去帮你联系心理医生!我这里不许探视,你也别过来?……”

“加德纳!”言云鸣打断了加德纳的絮絮叨叨,“我没事,你安静一点,我在这里等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回中央星系。”

“好!你说什么都好!”生怕言云鸣反悔,加德纳立刻应了下来,好一会儿,他突然后知后觉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去东部星区,蔚起对于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言云鸣再度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轻笑:“对啊,所以我是个不够无私的人。”

蔚起失踪的消息席卷而来的一刻,言云鸣的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耳边杂音如潮水般汹涌。然而,在这一片惊惧与担忧之中,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名字却是加德纳。

言云鸣恐惧边境,恐惧死亡,更恐惧这片梦魇一般的玫瑰极光。

但世事却似乎在不断的裹挟,逼他直面这片血腥的开拓之地,他的师友皆在此划定命运,他偶然死里逃生,却仿佛毫无任何变化,终其一生都在曾经的那场杀戮的绞肉机里。

他担忧蔚起,可在那一刻最想确认的是加德纳的安危,彼时加德纳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权当平常的和言云鸣报备了平安。

当时的整个边境现在戒严,星际迁跃轨道的炸毁,更是令全星联的公共安全的警戒上升了好几个台阶,言云鸣要前往第九星轨的申请被暂扣,直到两周以后,才得以准许。

所幸这时,蔚起简秀平安的消息传来,算是一点安慰。

但言云鸣却在临到选择的边境星区的一刻,陷入了犹豫,他犹豫于到底选择谁,僵硬在原地良久,然后,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

废物!懦夫!还有……还有……白眼狼!

明明蔚起才是真正死里逃生,明明是蔚起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明明……明明蔚起认识自己更久,自己怎么有资格犹豫呢?自己已经逃避了一次了,难道这次还是要逃避?

十一年前所有战死的英灵注视着言云鸣,言云鸣反复拷问,幻觉的剧痛席卷,前后两难。

最后,真正让言云鸣做出选择的,是蔚起的结婚申请。

一份早在他出发以前就已经准备好,需要工作单位批准签署的结婚申请;曾经喻柏花每年都会写上一份,但他没有想到,再这样的抉择时刻,蔚起的结婚申请才通过了层层流程,落到了言云鸣的面前。

婚姻申请对象:简秀。

原来,早在简秀落吻的那一刻,蔚起便已经决定了要和他结合一生。

所有人都在朝自己的方向直达彼点,庸人自扰的其实只是自己而已。

“喂?言,怎么了?”许久不见回应,加德纳略带疑惑的声音从终端通讯中传来。

言云鸣回过神来,低声:“没什么,对了,蔚起要结婚了,和简秀。”

“哦,他要……你说谁?蔚起?等等?他不是失踪了吗?”加德纳一愣。“发生了什么?什么情况?我断网了?”

加德纳:“他们这到底是掉虫洞里去了,还是渡蜜月去了?”

“傻子!”言云鸣低骂了一句,挂了通讯。

第170章 相许

迷迷蒙蒙的浅浅睡意里, 简秀整个人的思绪很不安稳地颤动着。

模糊间,他看见了蔚起阖眸的的样子,淡如莲花, 睫似浓墨, 再安然不过的模样, 方才昏沉的余惊还纠缠在身上, 他靠上了蔚起的肩膀,轻轻抱住了他。

“怎么了?”蔚起依旧闭目, 顺势将简秀揽进自己怀里, 加深了这个怀抱, “又做噩梦了?”

自蔚起从冬眠舱里醒来以后,简秀总是容易噩梦心悸,冷汗淋漓处, 唯有靠近蔚起,才会有缓缓淡淡的落实感, 然后在无旁人的夜里, 了了寂寂的白檀拥了满身, 静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入眠。

蔚起也知晓这件事。

所以, 当安知宜看见蔚起自然而然地选择和简秀同房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嗯。”

“我梦见你死了。”

简秀把自己埋入蔚起的怀里:“你没有不要我, 但是你死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的呼吸很轻,轻得如一层纱。

蔚起不语, 却慢慢睁开了眼,凤眸在夜里流淌着一层薄薄的光,泄到了和自己呼吸纠缠的简秀身上, 一寸一寸的描摹着怀中人。

“蔚起。”简秀特别小声地呢喃,“你不要我也没有关系,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我不会不要你的。”蔚起摸索过简秀的眼尾,那里是一颗莹红的泪痣。

“那你不许死,或者我和你一起死。”

“……”

“简秀。”蔚起抵上了简秀的脸,嗳嗳的暖意?里,有鼻尖和鼻尖相接的微凉,“我永远是你的,但你满世界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我只有你了。”深沉的夜里,简秀贪婪着蔚起的温度。

“不是只有我的,简秀。”蔚起平静的说着,“你是人类星联历史有载最年轻的生命科学教授,也是中央军校孩子们最欢迎的文学老师,你无论做什么,你都可以在这个世界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一隅。”

世事千帆,唯有简秀是简秀而已。

简秀:“……小时候,父母告诉我,我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必忧虑,可能是因为S级的精神海‘万象’,我喜欢思考,也喜欢抽丝剥茧考虑任何细节,所以选择研究,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人生好像不是既定的坦途,他人生的幸似乎是用不幸来透支的。

“我说,我想去边境,我想去尝试改变人类的命运。我不知道那到底算是理想主义?还是我高高在上的同情心自满我的优越感?”有水汽滑落,浸入了简秀和蔚起交缠的脖颈,“我不知道,有人想卖掉我,也有人想杀了我,只是他们太弱小,所以我不觉得这算什么,甚至还在心里小小的自豪,感觉自己在冒险。”

彼时的自己太年轻,善良高高在上,人生尽是顺遂。

“在星环研究所,康拉德负责一切研究计划的总思路,他只需要提出需求,我就可以去不间断的构思,九号试剂只是我提出虫族精神海可控利用的一个概念而已,因为有伊维格试剂在先,这是我在现有技术和原有期望之间搭建起来的桥梁。”

简秀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蠢,他根本算不上什么热爱思考,他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所长之中,就像他不会悲悯地去平望?身边一切不幸者一样,享受着每一次研究成果顺遂带来的巨大快感,却从不回头思索,这到底是一个需要怎样慎而重之对待的屠戮利器。

康拉德放任他在毫无边界的领域肆意发挥作用,即便有简秀不愿意逾矩的界限。

但是也没有关系,星环研究所不止一个简秀,有很多研究员,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如果重来一次,即便你在那里,我一定不会再愿意去边境。”??

“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

“你都不会认识我。”

“我的基因记得你,原子总会回到原点的。”

“蔚起,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世界相处了。”简秀把蔚起揽得很紧,几乎要融为一体,“我惹了很多麻烦,所有人都说我有罪,每个人都在和我说不得已,我要去理解所有人,我尝试去理解他们了。”

简秀学会用最无害和最无能到柔软模样去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从表象上顺从着规则漂泊,好像只有这样,世界才不会去注视着他。

然后,他遇见了蔚起。

蔚起凝眸注视着简秀:“这个人间不够好,是你很好。”

“是我研究了九号试剂。”

“说明你很厉害,所以被坏人盯上。”

“我亲手催生了边境十一年前的边境战争。”

“当初第九星轨?急剧向外扩张,星盗们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这样一个大型的暴力武装团体会反扑是很正常的事情,星联当初本身都有预料,只是虫族危机加剧了危害。”

“虫族危机也是因为我造成的。”

“星联会成立星环研究所,是为了探索人类对虫族强大精神海的可控利用的可能,人类角逐强大力量的本性是根植在生存之中的,只要康拉德在那里,即便你不去,也会有其他人,或迟或早,你虽然有责任,但罪不在你。”

“我还天天想东想西,永远都只对你无理取闹。”?

“善解人意的简教授居然会无理取闹,因为你只喜欢我,谢谢,我的荣幸。”

“……我给你注射过阻隔剂,如果没有张爷爷,我就一辈子把你关起来,你只能看见我,也只能喜欢我……现在我也想这样。”简秀愤愤地咬了蔚起一口,“最好是一辈子,你都被我掌控着。”

“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你一直哭,我也不会心软的。”

悄声默默,夜半无人私语时。

蔚起吻上了简秀的眉心。

“你,那个,你突然亲我做什么?”没忍住悄悄阴暗的简秀被一吻打断,磕吧了一下。

“你一直想着我的样子太喜欢了,亲一下。”蔚起淡声叙述着,似乎是在说什么事实,简秀觉得犯规,这种话,蔚起是怎么用这样理所应当的用静色神情给说出来的。

“……就,就算这样,?我还是会强迫你留在我身边的。”

“未婚夫,合法合规,心甘情愿,不算强迫。”

简秀耳尖滚烫,缓缓慢慢地缩进了被子里,不敢去看蔚起,完了,现在自己是彻底睡不着了,果然大半夜不应该去折腾别人,不等他完全把自己埋进去,就被蔚起一把捞了出来。

“睡觉别躲在被子里,会喘不上气的。”

简秀:“……”

完了,现在已经喘不上气了。

他想离蔚起远一点,蔚起抱得很轻,偶尔还有细细的吻,耳鬓厮磨,明明一挣扎就可以挣脱,但是白檀的怀抱太美好,他又有点舍不得。

若即若离,简秀有些纠结了。

橙花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烫,冲出了白檀的缭绕,反向拥抱着它,与白檀裹挟纠葛在一起,肆意的蔓延在整个小小空间,蔚起仿佛恍若无闻的模样,抱着心跳如鼓的简秀,任由自己的Alpha在自己怀里纠结。

“蔚起。”简秀哑声,“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蔚起抬眸,墨色间是一点忍不住的清淡的笑意。

“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又是故意的!”简秀意识的了什么,翻身将蔚起压在自己身下,“你就知道欺负我!”

“对不起,那你欺负我吧。”蔚起捧住简秀的脸,“也好过你自己一个人想这想那。”

简秀觉得太不公平了。

自己似乎怎么努力,都在对方的预料和理解里,自己的一切困恼似乎在他这里都不应该是问题。

他没有对外那么落落大方,安之若素,他每天都惴惴不安,简秀知道自己应该是病了,但是他不想治,更不想再去理解别人了。

他不是不恨人类,不是不怨星联,但是……但是……蔚起爱他们,蔚起可以向简秀许诺千万次自己情感和身体的归属权,却也从未应允过死生,其实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抓稳过他,即便完全标记。

想到这里,简秀就忍不住在蔚起身上发泄自己的怨怼,有意无意的戾气洒落,可是真的落到实处,又忍不住心疼。

蔚起脊背直至后颈是鲜红色的牙印,几乎沁血,却在最后一刻又被收敛了锋芒,唯有到了腺体处,才有了咬破血肉含糊着的吻,橙花和白檀在骨血里交融,汇聚成新的一体。

简秀曾经最鄙夷Alpha这种自私的占有欲,但他自己成为了Alpha,即便这个人已经永久被刻上了组建的烙印也难以克制自己对蔚起的这种病态一般的标记,一次接着一次,齿痕未消,就又覆盖一个新的齿痕。

所幸,蔚起似乎并没有发觉什么,他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松了一口气,害怕蔚起发觉自己的贪心。

其实,蔚起知道简秀的小心思,他的Alpha没有安全感,即便完全标记以后,每当临时标记淡去,就喜欢补上一个,他一定要所有人,最直接,最明了的在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自己是他的。

上校纵容了自己爱人的小小私心。

但是简秀总是很专注,他会把任何一件喜欢的事做到极致,蔚起开始发抖,然后抖得越来约厉害,身体发紧,简秀咬着他的耳尖,问:“蔚起,你的精神海感知特别敏锐的话,如果我……你会有感觉吗?”

蔚起的喘息断断续续,良久才说:“……会,你想吗?”

“你怎么能这么顺着我?”简秀扣住蔚起的手腕,“我真的会忍不住欺负你的,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哭,我真的不会心疼你的。”

“我……给你打开。”蔚起的眉心浮动着淡淡的蓝,触上了简秀的额头。

滴滴答答的细碎低语耗了很久,蔚起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和存在,指尖一点点蜷缩着,然后又被简秀十指交缠,紧紧扣住,一滴水从眉峰落下,然后洇开了,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蔚起,在监禁期间,康拉德曾经联系过我。”简秀抚弄弄过蔚起的脖颈,然后在咽喉处打转,蔚起仰靠在简秀肩侧,被逼到了极处,喉上起伏的线条被拉得很长。

蔚起:“……他……他找你………唔,找你……做什么?”

“那?*? 些人见过我以后,都自尽了,他们就像是虫族的工兵一样,一次性的耗材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重复这个过程。”简秀吻着蔚起的喉结,明丽艳色的痕迹落下,“他们只有一个态度,重复那几个问题,’简,你后悔吗?你愿意和我一起让人类后悔吗?你想要自由吗?想重新拿回自己的命运吗?‘”

“我无论是拒绝,揭露,告发,都没用,甚至我配合过执行厅,假意顺从,结果最后依然空亏一溃,甚至差点影响执行厅对我的无害化指标……我当时快疯了……蔚起,你知道我在绝望什么吗?”简秀吻却蔚起的泪,“我绝望于人类的光影两面竟然扎根得这么深,人类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只是创世纪。”

“简秀,你,为什么……不接受呢?”蔚起捧起一点清醒,“九号试剂、成功……他……还是……舍不得放弃你。”

“我接受不了。”简秀垂声,“那个时间,我夜夜梦魇,全是人,全是尸体,我受过审讯,也接受过精神拷问,因为东部星区的态度,他们保证不会从身体上伤害我,甚至有一个月每天都有AI在我耳边告知战场上的死亡人数。”

那个时候,在中央星系内部最深处的监视里,和他相隔光年的生命,甚至一生本都不会和简秀有任何关联的人的名字,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我觉得我会不得好死……和善良恶意无关,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明,但是我却觉得会有怨鬼,把我连皮带骨的啃干净,每个人都在说我有罪……连我父母都放弃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整个世界都好像被平息了,康拉德也不再联系我了,我的老师走了。”

“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那一天,我在想……如果康拉德再向我提出一次邀请,我就答应他,让谁死都好,我不在乎了,反正,结局好像都是注定的,殊途同归。”

蔚起神思被精神海牵动,汪洋一般的倦怠和绝望淹没了自己,他颤颤地直起身体,把简秀完全环在自己怀里,体温和心跳隔绝了一切风雨如晦,他的精神海柔柔地流向了简秀,抚慰着他的Alpha。

“简秀,你没有罪,也不会不得好死。”

我会保护你的,简秀。

你的身份,荣誉,天赋,还有健康,我要你都拿回来,连带着我的一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就算我不在了也不会。

简秀,只求过我父亲两次,你是第三次。

蔚起的遗书很多,他一生所有的保障全部都系到了简秀身上,简秀第一次吻他的一夜,蔚起用八个小时来肆意了自己一辈子的私心,利用完了自己可以利用的一切人,为简秀筹谋完了后半生。

他甚至签署了医疗协定,如果他死了,那么可以直接从遗体之中挖出腺体和精神海,用于针对简秀的精神海治疗。

这是他捧在心上的橙花一朵,蔚起一见倾心,只是世事无常,即便如此,也太晚太迟。

蔚起没有敢告诉过简秀这些事情,对,他不敢。

“蔚起,我不恨了。”简秀抬首,虔诚地吻着蔚起的唇,“因为你,所以我不恨了。”

后来,他遇见了蔚起;所幸,他遇见了蔚起。

否则,再见到劳伦斯的那一刻,再接到康拉德隔绝重重晦暗阴影抛出的橄榄枝的那一刻,简秀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坚守初心。

“你恨极了都没有关系,要是实在讨厌欺负你的人,我就帮你欺负回去。”蔚起低喃。

简秀:“简家和颜家没那么好拿捏,很多事情其实都结尾了,我只是很痛而已,是哪怕妈妈把那些人的结果摆在我面前,都很痛很痛。”

蔚起俯下身,轻轻吹了吹简秀的胸膛。

“不疼,不疼了。”

“我的小阿秀不疼了。”

“一辈子,健康,平安,幸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