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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无论用多少高尚目的作为掩藏,都遮蔽不了这件事发生在一个Omega身上的恶劣。

同样,这件事非常的冒险,无论是对于Omega还是Alpha,他们毕竟是受星联法律管控约束的军人,不是肆意妄为的星盗,一招不慎,那么这个被选中的Alpha将会面临人类星联军事法庭的审判裁决。

规则赋予稳定,同样赋予枷锁。

蔚起沉吟片刻,鲜少的迟疑,久久没有落下决定:“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是军舰随行医疗官,我负责考虑的是活着。”

“这是我可以想到的存活率最高的办法,内部自愈要比人为干预更乐观,再不然,我只能尝试开颅,直接用物理方式对大脑皮层进行刺激了。”

慎独一打开了医疗舱的维生系统,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调取资料:“我一会儿会给他注射一只意识清醒剂,保持他一个多小时的清醒,这个时间,可以让他自行抉择。”

他是医生,他在强迫自己完全剥离开自己的个人情感看待这件事。

最终,他的指尖最终依然锁定在“确认匹配”前停顿了下来,他说:“长官,如果你反对,我随时撤回这条指令。”

蔚起垂眸,却是缄默不语。

慎独一觉得现在的自己卑劣异常,他提出了一个违背感情道德和原则的选项,?*? 以另一种生死道德来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两面皆灰,前后都是拷问。

这个Omega青年要被生死裹挟自己被标记权,甚至可能要去被迫接纳一瞬间的精神侵犯和后续不知深浅的诘难,被选中的Alpha可能也有自己的恋人,莫名其妙就要承担一个人的生死抉择,甚至可能一生前程都搭在这里,面临事后军事法庭的审判。

枪响之后,根本不会有赢家。

慎独一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愿意去做这个推动的恶人。匹配以前,不会有人知道谁会是那个被命运选中的人,但按钮按下以后,即将会有一个完全与此毫无瓜葛的人被牵扯进来。

“咳咳……咳咳……”Omega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寂静被打破,两人立刻望向了医疗舱的方向。

青年双眸暗淡,喃喃:“快逃……罗伊……思灿……逃……”

慎独一苦笑:“很好,现在……不止你和来选——”

不等他说完,蔚起已经走到了慎独一操作的悬浮屏前,抬手,摁下了确认键!

突然,迅速,利落如一!

“你!”慎独一一惊。

“先匹配,如果他不愿意……不用通知那个Alpha。”蔚起眸色了无波澜,“是我按下的确认,慎独一,你只是在旁观而已。”

与你无关,你只是旁观而已。

“蔚起,我才是他的主治医生。”慎独一为这个人的自作主张咬牙切齿,“还有,不会有任何人为此而感谢你。”

蔚起:“任何人都不需要感谢我。”

慎独一:“你——!!!”

到底,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当下,在场每一个人都拥有选择权,Omega是主要接受人,蔚起是最高长官,慎独一是主治医生,只要摁下确认键,或许另一个Alpha也会被拉入这场拷问的博弈。

水鬼索命,你我皆怨,满盘皆错。

“醒醒,先生,醒醒。”抽离开自己所有的私人情绪,慎独一俯下身来,像每一次医生面对自己的患者,“能听见我说话吗?来,尝试看一下我的手指,对,目光聚焦一下,慢慢来——”

“我,我!虫——咳咳咳!虫——”

“冷静!你安全了,你现在是安全的,这里没有虫族!”

“是……是……女……咳咳!是女皇……”

此言一出,慎独一猛地愣住了,可蔚起却已经立刻反问:“虫族的女皇?虫后?你确定吗?”

虫族女皇,一整个虫族的核心,她所在的地方必定是整个虫族不遗余力保护的地方,就像人类星联在建立人类生存区会做的基础清洗一样,女皇所在之地,便是巢穴,虫族会不计任何代价的为他们的皇扫清一切。

直至“她”,君临天下。

Omega似乎还浸在被死亡贴面一吻的沉溺之中,他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但是却还是不间断的反复重复着这个词,“是……女皇!报告——星联……救……救人……边境……”

边境,会有危险……

简秀意识停滞在女皇万千复眼一齐定格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惊魂未定之中,毫无反抗之力,他最引以为傲的精神海完全被压制碾碎!

那是虫族的女皇,是一整个虫族供养的深渊,没有任何一个单纯个体的精神海可以填满的深渊。

“报告——中央星系——是,女皇……”

他完全只能凭借着自己潜意识里最重要扼住的一个点,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你怎么看?”慎独一猛地看向蔚起,“边境,已经五十年没有再出现过女皇了。”

“你注意他的情况,我去汇报中央星系,现在我们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女皇的痕迹,也有可能是他在意识不清情况的误判,只能先汇报然后警惕。”蔚起推门离开,“有情况直接来找我,女皇不是小事,必须得上报!”

“可是他——”慎独一还想说什么。

“现在,他不能死。”蔚起没有回头,“绝对不能死。”

“你……你是……谁?”简秀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近况,喑哑着嘶鸣,“我……”

“抱歉。”慎独一不敢去看他,不敢去看这个Omega。

现在,这个Omega没有选择权了。

倘若他真的目睹到了虫族的女皇,再加上这个Omega青年是仅有的星环研究所幸存的核心成员,那么,他不能死,现在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了,也由不得他们了。

他必须得活着,不择手段。

“慎医生。”同时,军舰随行人工智能羲和的声音同时响起,“检测完毕。”

慎独一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悬浮屏,当那个熟悉的名字完整而清晰的刻入自己的脑海里时,瞳孔骤然收缩。

等等?

蔚起?为什么偏偏是蔚起!

砰!!!

“这些,都是些什么事儿!”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满腔冗杂混乱情绪,胸口大起大伏,一拳砸在了雪白的墙壁上,“我特么——这到底都是什么事!!!”

这到底算什么?命运安排好的冷笑话还是狗血小说!

细细的红色血流从慎独一的指缝之间滴落,洇成了红色的线,牵引着命运的因果与轮回。

Omega:“你……怎么了……”

意识混沌,生死垂危,他却仍然下意识的关心着身边人,这也许是他身为Omega的本能。

“抱歉。”慎独一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X他开始后悔因为恐惧选择而强行唤醒青年神智这个行为了,无知和清醒,到底哪个更残忍。

“真的,很抱歉。”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谁剖白这句“抱歉”。

蔚起……

第156章 乱欲(回忆章)

蔚起汇报完毕, 折返回身时,却在医务室门外看见了沉默的慎独一,他难得的没有规规矩矩的解开了好几枚医用隔离服的扣子, 半靠在墙边, 抽着一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过于原始和粗糙的纸烟。

受限于物质水平, 第九星轨还有居民在用这种古老方法获得镇定, 缓释压力,有时候边境驻军也会有人抽, 但是这其中本没有慎独一。

蔚起站定在他身边:“我不知道你会抽烟。”

“几个伤号包里没收的, 刺激一下大脑, 保持状态清醒。”慎独一苦笑一声,避开蔚起,熟练的吐出烟圈,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就会的,底层民众的廉价快乐, 你当谁都和你这个少爷一样志趣高雅吗。”

“我其实对很多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我喜欢看星星, 会觉得安静一点。”蔚起实话实说,他的精神海太过敏锐复杂, 从来不缺乏对喜乐悲苦的一切感知,在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期间, 他习惯的就是在格外寂静的天文台前,看星星。

足够遥远的距离,足够浩瀚的星海, 可以慢慢无声的等候着一切生息的平静。

“切,何不食肉糜。”慎独一挑眉,“蔚起, 你有喜欢的人吗?我是说爱人。”

蔚起:“……没有。”

慎独一:“……你觉得你以后会有吗?”

蔚起:“我不知道。”

慎独一抖了抖烟灰:“你那么聪明,我这么问……你知道匹配结果了吧。”

蔚起眸色宁定:“知道了,没事。”

手里的烟又重新被慎独一塞进自己嘴里,然后从胸前的衣袋里抽出一支全新的纸烟,递向了蔚起,冲着这个一看从小到大都没有学过坏的高级军官点了点:“长官,来一根儿?”

“羲和号为什么没有警告?”蔚起接过了烟,他没有抽过。

“我把它屏蔽了。”慎独一侧目,“讷,抽不抽?”

蔚起沉默地接过了烟,慎独一变魔术般地从手心里翻出一个迷你的高温储能器,顺溜的给蔚起点燃:“慢慢抽,抽不惯点着玩也行。”

橘红色的红星烫在了纸卷烟草的末端,一寸寸蔓延,蔚起面无表情的感受着烟雾呛入肺腑的灼烧和辛辣感,一秒,两秒——

“噗咳咳咳!噗咳咳咳咳!!!”蔚起半躬下身,剧烈咳嗽,缭绕的烟雾被缭乱的晃开,直到最后缓过那个劲儿,才慢慢起身。

慎独一勾唇,不声不响深深吸了一大口,然后仰头,缓缓吐出:“看见了吧,蔚起,你也有你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你也有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别成天一副挂着有你在万事安定的样子,看得人心烦。”

“……他还有多久时间。”蔚起摁灭了烟头。

慎独一:“如果不标记疏导,按照他精神还现在坏死的程度和趋势来看,两到三个小时吧,有标记疏导,标记期间,算上你的精神海的维系时间……应该可以撑到中央星系。”

“临时标记……应该需要漱口和消毒吧。”蔚起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嗯,给你准备好了,还有伤口愈合的药物,你一天天的别挑战医生的专业性。”慎独一抽完了这根烟,“蔚起,如果是你,应该可以拒绝吧,你有拒绝的能力。”

人有远近亲疏,这一刻,慎独一挣扎开了自己的职责。

蔚起宽慰着他:“没事,我——”

“是95%!”慎独一打断了了他,“这不是你和他信息素契合度的上限,是羲和号对匹配检测精度的上限,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会更高。”

蔚起顿在了原地。

慎独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星联记载里,超过90%的信息素匹配程度的伴侣,都需要登记在册,双方的任何重大决策都需要清洗标记以后冷静一个月做决定……你知道的,信息素,可以是伴侣爱意的保障,也可以是怨侣仇恨的枷锁。”

蔚起静默不语。

“更何况,你们两什么关系都没有。”慎独一抽走了蔚起指尖的烟,“蔚起,适当合理的利用权力,忤逆规则,不是坏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蔚起反问。

“我是你朋友,但是也是一名军人,还是一个医生。“慎独一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把方才的伤口藏起,“没有朋友会看着自己朋友去自毁前程,同样,没有医生,会看着自己的患者去死。”

蔚起打开悬浮屏,看了一眼时间,七分钟已经过去了,在他和慎独一这一根烟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慎独一,给我准备一支抑制剂,还有时刻监控我的心率,如果我有任何对他不利的可能,用麻醉枪控制住我。”蔚起完全直起了自己的身体,与慎独一擦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记得把自己的手伤处理好,其他伤员还需要你。”

慎独一垂首,眼神阴沉:“……蔚起,你大爷的!”

“我没大爷。”蔚起与他擦身而过,“还有,我也是星联的军人。”

……

简秀觉得自己有些冷,下意识的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但是他现在太虚弱了,虚弱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将自己裹起来,四下格外安静,静得他觉得自己几乎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里,黑暗完全把他笼住,哪怕他静悄悄的死在了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有人吗……”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指尖,一点微弱的精神海渐渐凝结在他的指尖,但是不等它凝结成实质,又飞快的散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

猩甜的血沫在精神海散去的瞬间猛的咳嗽出来!事实上来说,自简秀出生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精神海完全枯竭干涸,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余地。

女皇贴面时的一眼恍惚后,还发生了什么?

简秀拼命去回忆着支离破碎的回忆,他应该是醒过来了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发生了什么……

罗伊他回来了,自己让他跑,然后——然后自己用精神海控制住了女皇?事实上,那到底算不算控制,简秀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吸引?解析类精神海“万象”拥有着对于生物大脑思维的深刻操作能力,可到底是否是控制住了“她”呢?

精神海与精神海,虽然互相之间会有影响,但虫族与人类,直接干预是有壁障的……所以,女皇的精神海为什么会被人类干预?

他只记得自己匆忙醒来过一次,最后的意识涣散在了女皇贴面而来的啃食之中,在他彻底昏迷以前,只记得那双眼睛无限的逼近了自己,深入骨髓的蚕食,一步一步的啃噬着他的脑海。

嘶——好疼!!!

被虫族重创?过后的精神海反噬到了大脑,再也支撑不起来更多,剧痛宛如针扎一般袭来,思绪更加紊乱,无法遏制的分崩离析。

但是简秀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既然女皇已经盯上了他,并且开始啃食他的精神海,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又是谁把自己放进应急胶囊舱的……

门被推开了,他想寻声望,但现在完成不了这个简单动作,当下的简秀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凌迟的痛几乎完全要将他淹没了,只能听见逐步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逐渐靠近他的信息素,非常模糊,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气息,但是只能从中大概的感知到是一个Alpha,很年轻的Alpha。

“现在先不要思考。”Alpha的嗓音很缓,有意识的放柔?,“你的大脑现在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

简秀终于看清来人,确实是一个Alpha青年,五官是仿生面具遮掩过的普通,穿着人类星联太空军常见的蓝黑色军装,看上去和锦绣遇见过的很多边境驻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算得上突出的,应该是气质实在有些冷练。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这个人。

Alpha信息素裹挟而来的一刻,他就不由自主地放下自己的戒备,如果简秀还清醒着,一定会发觉信息素的问题,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性经验的Omega来说,这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信息素,即便眼前这个人素未谋面,不知名姓,自己的身体激素依然要先于自己的理智在接纳这个人。

“你是谁?”简秀开始学着放空自己的思维,果然好受不少。

“羲和号在役军。”他这样说着,他和简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半跪下身,将自己的视线和简秀拉平,“我必须要和你解释清楚一件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对你异常不利,也没有选择。”

“是我的……精神海吗?”思考已经快要成为简秀的逻辑惯性了,他脑海不可抑制的刺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很聪明。”蔚起注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如果不干预,你很快就会死。”

“干……预……干预?”简秀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病榻上的床单,“刚刚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刚才那个人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重创过后的大脑记忆乱糟糟的,一切都在时断时续,难以为继,简秀零星地从破碎化的记忆里面抽离整理出来了一点细碎的逻辑,这个过程很痛苦,但他依然在强迫自己思考。

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从简秀的鼻腔滴落:“我……你……我们……”

“是临时标记。”蔚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不再让他继续思考下去,“可以暂时通过临时标记,让我对你的精神进行疏导,在标记有效期以内辅助上药物治疗,大概可以撑到中央星系。”

“所以你和我的信息素……咳咳咳!”对于该领域的丰富储备量,简秀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信息素……契合度,是不是很高……”

蔚起:“嗯。”

“难怪……?”简秀眼神空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气若游丝,“如果不临时标记,我还有多久?”

“可能,两到三个小时吧。”蔚起并不擅长宽慰他人,所以也只能实话实说。

简秀陷入了沉默。

蔚起以为自己会等很久,但其实很快,Omega嗓音嘶鸣:“我……想活着。”

不是“我愿意”,“我可以”。

而是,我想活着。

这是一句直面人类求生欲的直白诉说,简单的直达目的,不去看任何中间的任何过程,抛出了一切外物附加,赤裸裸的玻璃开了一个生命最本能的欲望——活着,只是想活着。

蔚起轻声:“好。”

简秀:“三天前,发情期,我注射过抑制剂……所以,你可能需要,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好。”蔚起抬手,轻轻放在了床畔,缓慢的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并逐渐加重浓度。

病榻上柔弱纤细的Omega青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阖上了双眼,极力想要放松心情,他很紧张,仿佛是被迫在外面高空上走着钢丝,生理和心理一起摇摇欲坠。

当Alpha的信息素开始将他彻底包围时,他的身体开始越来越软,呼吸也逐渐滚烫。

两种被仿生面具隔绝着的信息素纠缠着,被最纯粹的生理?本能吸引,然后在两人之间无形的拉扯,简秀睁开模糊的视线,看不清。

黯淡的黑色里,信息素暧昧的流动着。

可是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尽管那是一张被仿生面具完全藏起来的面孔,但是他也看不清,只能偶尔看到穿越星海时,星舰舱外飞进来的斑斓光晕,描摹出了模糊的面部轮廓。

“有点黑……我,我害怕……”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蔚起看见,眼前的Omega青年眼尾滑落了很轻很薄的一丝泪痕,他哭了。

“我害怕,对不起……我害怕。”

简秀没有谈过恋爱,曾经也有很多人和他告过白,但是拒绝以后他就没有放在心上,研究和吃喝玩乐占据了他前半生的所有心神,也许偶然脑子空下来的时候,也曾经期待过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Alpha,他们俩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他会有多喜欢他?他们会在多少故事的堆叠和交际之下才会有胆怯甜蜜的一吻?

但现在这一切都停下来了,简秀很害怕,他害怕自己要被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标记,而自己的第一次临时标记,不是在阳光洒满的草坪,也不是在温暖私密的房间,而是在连灯光都是昏暗的星舰医疗室,冷冰冰的隔绝自己和一个Alpha。

因为生死的裹挟,一个也未必愿意的Alpha。

“我是……必须嫁给你吗……”简秀喃喃低语着,“我……没有……没有被……标记过。”

青年在哭,眼尾泛着红,冷而亮的泪痕,在暗处反射光。蔚起的心脏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单听声音,Omega其实很年轻,措辞的尾音甚至还有点奶,有点委屈,一看就是被细致疼爱长大。

“我……我,我也没有标记过别人,你不会嫁给我的。” 蔚起真的不太会哄Omega,他向青年解释,“你没必要嫁给我,这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的医疗手段,临时标记后续也会消失的,标记消失以后,不会对你的日常生活再有更多影响。”

简秀颤声:“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有一点害怕。”

“我知道的。”蔚起叹息。

然后,他在青年的啜泣声中,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来了配枪,这是他在边境升入校级军衔以后配备有的配枪,采用生物智能锁上的保险,所以目前只有自己可以使用。

蔚起耐心地解开了配枪的生物锁,然后开始设定权限,做完这些之后,他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继而下定决心握住Omega的手,然后将他的指纹摁上了配枪的指纹检索处。

简秀下意识抖了一下,来不及去细究蔚起这个行为到底有什么深意时,他感觉自己的指尖被放进了冰冷的板机里,然后有一双温热的手包围住了自己的右手,牵引着它逐渐上移。

“这把枪里有12枚子弹,大口径手枪,贴身开枪的距离,足以把一个人的心脏给轰成碎沫。”蔚起握住青年冰冷的指尖,引导着他将枪口对准自己心脏,一字一顿,“我已经输入你的生理指纹,操作很简单,只需要扣动扳机就好。”

“抱歉,如果我让你感到不安,你可以随时开枪。”

说罢,蔚起松开了手,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简秀手中。

简秀愣楞地看着他,蔚起垂眸,细致地将他扶起,解开了他还尚且带着血渍领口的扣子,裸露出来了Omega有些发烫的腺体,正常社交距离绝对触碰不到的一寸皮肤,滑腻的雪白色,泛起莹润的暖粉,在青年紧张的呼吸里,微微的颤抖着。

蔚起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们已经分不清现在密闭空间里飘忽摇曳的到底是谁的信息素了,指尖摩擦过腺体周围时,细密而又微弱的痛感转瞬即逝去,湿润的韫色沾染在了二人的眉宇之间。

整个过程,自始至终,枪口都贯穿在两人之间。

简秀没有再哭了,也不再害怕。

Alpha的动作和姿态都很生涩,只是被冷淡的气息给藏起来了,确实如他所言,他从来没有标记过一个Omega,但凡至少有一场恋爱经验,也许都会比他做得更好。

不知道到底是手中冰冷的枪支,还是正在拥抱着自己的生涩躯体,又或者极高契合度信息素的蛊惑呢?他说不出来,Alpha没有立刻咬下他的腺体,他在等,等简秀彻底放松的一刻。

简秀闭上双眼,还粘着泪珠的睫羽轻轻颤动。

“别怕……”

“呜——!!!”青年的痛声猛地从呼吸里呛出!

Alpha的齿尖完全贯彻了他的腺体!他扣住了Omega的肩,防止他挣脱出这个拥抱,足以撼动生死的冰冷杀器就在他们两人心脏交接的中间,隔绝出来了另一道安全线,也许一个错手便是悬命一线,但蔚起依然选择加深了这个拥抱。

抵死相拥。

蔚起颔首低眉,唇齿之间,甜腻和铁锈一起渗透了出来,临时标记的一瞬,标记无限接近彼此的一刻,放松桎梏被彻底的挣脱了刹那,他似乎在那一刻尝到了某种花果香的甜。

简秀差一点就开枪了!

模糊的意识里,冷冽沉静的木质香完全的覆盖了自己的信息素,他几乎要感知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在哪里,完全被掌控的臣服感从腺体开始,冲进了自己的心脏肺腑,思绪拉扯着,昏暗的眼前,慢慢洇起芳芳菲菲的醉色。

良久,Alpha缓缓松开了他,齿间脱离已经完全青紫的可怜腺体。

砰!枪支落下!

简秀无法支撑的完全跌入了蔚起的怀里,蔚起抱住了他,世界很安静,他只来得及听见两人剧烈的心跳。

这个人身体好热,自己的也是。

简秀抬起头,和蔚起对视,墨色的深沉眼眸里,浮浮沉沉着浓重的欲色。

第157章 惊梦(回忆章)

简秀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 自己的皮囊好像变成了容器,盛满了水,薄薄的一层壁障, 纸一样轻飘, 随时可以被打碎了, 随时可能会渗透出来, 然后把两个人都浸湿。

Alpha的眸色很深,唇色覆着血, 极红极艳。

简秀抬起手, 指腹擦过Alpha的唇, 抹掉了自己的血痕,可是那两瓣却依然鲜红,像熟透了的樱桃, 应该会很甜,他想咬一口。

温热的湿汽濡湿了自己的指尖, 简秀几乎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算不算得上玩火自焚, 另一只手也攀附上了Alpha的肩, 想要再靠近了一点。

蔚起的呼吸也有些喘,并且有越喘越急的趋势, 眼前的青年眼睛很亮,好似月光下的水汪一样, 亮得从来冷静克制的蔚起有些心慌,小Omega幽幽弱弱信息素和他一起缠绕着,甜得腻人, 像是后知后觉滚烫的醉意,理智摇摇欲坠,随时可以倾覆翻折!

蔚起想退, 可是他又贪恋这一刻的温酒。

简秀仰起头,想要去舔一舔柔软的艳红色。

“咔哒!”

清脆的金属弹开的声音响起。

简秀突然被推开了!突如其来的失衡感迫使他差点摔下去,但是下一秒自己就被人揽了回来,摁到了床上,他看见Alpha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支银白色的自动注射器,他一手摁住了简秀,一手毫不犹豫地将针尖没入了自己的手臂里!

Alpha眼神依旧很静,却不复之前的冷,水汽暖化了霜。

简秀没有错开自己的视线,直直地与他对视,伴随着抑制剂的逐渐深入,两人之间的对视才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刚才混乱热切的拉扯似乎终得以冷却,不再恍然。

“……对不起,冒犯了。”

蔚起缓缓松开了禁锢住简秀的手,抽出来了带血的针尖,简秀依稀可以看见他的手在抖,是会拿枪的那只手,简秀和爷爷一起学过开枪,这只手其实应该很稳,本不应该这么抖才对。

“信息素……会互相吸引……”其实是自己更过火才对,简秀暗暗唾弃自己,想逼自己错开目光,但最后依然没有忍住,偷偷的瞧了上去。

那个人已经低下头去,很认真的扣上了自己被扯开的衣襟,仿佛这是一件极重要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蔚起终于确定自己的心跳完全稳定了下来,他这才侧过身,重新捡起了落在床上的配枪,然后放入了简秀的手心里。

简秀没有握住,只是低声道:“不用了。”

“他只是个保险,枪响不响,在于我。”蔚起并不在意这些,俯下身体,再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简秀的呼吸也不自觉的急了几分。

虽然明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但也许是信息素的影响,只要距离超过了普通社交距离,自己还是不可遏制的会紧张。

蔚起贴上了简秀的额头,荧蓝色的精神丝翻飞浮动,顺着简秀的眉心蜿蜒,然后完全没入,两人的脸庞挨得这样近,但是出离的奇怪,Omega并没有闭上眼睛,反而一直用那双盈润的水色眸子盯着他。

蔚起唇齿张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第一次这样完整且毫无避讳的进入一个陌生人的精神海之中,确实如慎独一所说,青年的精神受损严重,几乎没有一点波澜,但并不像是坏死,而是被谁瞬间大批量攫取,粗暴的吞噬,贪婪的完全掠夺走了一切,不留一丝一毫生机。

同样的方法蔚起可以做到,但他没有在人类身上试过,蔚起的眉宇不自觉地蹙起,却突然感受到胸前衣料的拉扯。

是那个Omega青年,有了蔚起精神海的疏导和温养,他的状态好了很多,眼神聚焦也清晰了不少,现在已经完全从那双眸子里看不见任何恐惧和不安,干净澄澈得有些好奇。

“怎么了?”蔚起问道。

“你的精神海等级是不是很高?”小Omega眨巴着眼睛,睫毛很长,像小扇子。

“还好。”

“可是你可以很轻松的抚慰我的精神海,我们的精神海现在是共通的,你应该很厉害吧?”

“嗯,这么快就能感觉得出来,你也很厉害。”

“我会死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会。”

“你会不会安慰人啊……”

“不太会,等等,注意定神。”

说着,蔚起完全阖上了双眼,意识之间,双向共享,Alpha与Omega搭建的静谧深处,两道意识如同细流汇聚,悄然相连。

思维被精神海牵动,简秀下意识也跟着闭上双眼。

这一刻,他们的精神海完全打了一扇无形的门扉,如同丝缕般交织缠绕,形成了难以言喻的联结。简秀觉得有一位温柔的引路人,探出了手,缓缓带自己踏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

简秀感觉有一粒种子完整的没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充盈的生机和无限蔓延的枝桠瞬间疯长,轻轻抚平尘嚣伤痕,双方的意识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于此刻共享海域。

彼此依存,相互滋养。

一切结束时,两人目光交汇间,无需言语,便能感受到那份深深的默契与连接,简秀失神了许久,紧紧攥住蔚起的军装,他分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舍不得松开。

直到有了这一刻亲身的体会,简秀才终于意识到,自然界赋予了人类过高契合的精神海和信息素交付给了Alpha和Omega,也等同于将可以互相狭志的锁链和弯刀对准了自己最亲密的伴侣。

甚至这个伴侣未必是自己选择,而是自然选择。

难怪学术界会一直流传着另一种“Beta才是人类真正自由平等分未来”的说法。

不可否认,简秀也有些赞同这种说法了。

倘若身心都不由己,反倒不如毫无牵挂负累的Beta。

贴身相亲,确实有些不合时宜,蔚起下意识想要离开,简秀攥着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 领口,指节都紧紧压成了青白色,也依然不愿意放开。

“怎么了?”

简秀不语,只是抓住蔚起不放手。

蔚起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高中生理卫生课上时,老师曾经解释过,当Alpha与Omega互相标记以后,受到彼此信息素和精神海的影响,互相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吸引,绝大部分时候,Omega会明显的被Alpha的信息素所掌控,这是生理意义上的连接。

因为外来信息素的侵入与桥梁搭建,Omega会很容易不安,所以这个时候的Omega,往往格外依赖标记自己的Alpha,而一个合格的Alpha伴侣,也绝对不可能在标记以后就随意地丢下自己的Omega。

更何况,精神海抚慰之后,意识共享,弱势对强势的一方几乎在心理上会有着不可转圜的依赖。

蔚起觉得眼前这个小Omega实在有些倒霉,人生第一次临时标记,几乎两头不占,就这么无可奈何的受制于人,身心皆不由己。

“我陪陪你吧,距离返程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蔚起坐了回去,Omega瞬间不顾一切的黏进了他的怀里。

蔚起开始有些庆幸两人都佩戴着仿生面具,否则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当下这种情况,他开始回忆老师教过的标准教学。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沉默了许久。

直到羲和号穿梭过星云,温度剧降,简秀才格外明显的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但是他却也死死倔强着咬着唇,不愿意开口。

蔚起帮他裹好了医务室的太空毯,但是他依然手心冰凉,不见半点好转。

“现在在穿梭外围星域,再等等就好。”蔚起试探性的和他解释,然后加紧了这个怀抱,“穿梭过程中内外温差过大容易损毁舰体部分运行零件,所以现在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哦。”简秀又往这个人怀里蹭了蹭,“你经常遇见这种情况吗?”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这将涉及到羲和每年的运行路线和任务内容,蔚起也并不像慎独一那样可以随时信手拈来的拈开话题,沉默半响,最终只能干巴巴的回复一句——

“抱歉,保密。”

“哦……”

简秀觉得这个人好不会聊天哦,哪怕是已读乱回也很好啊,自己只是想和他聊聊,又不是真的想听到什么必须的答案。

蔚起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个话题:很多Omega在临时标记以后会有下意识地不安和依赖,也对外界变化感知更加敏感,有适当能量补充会更好一点。”

他老老实实的抱着简秀,充当一个大型供温“抱枕”,认真反问道:“需要一些甜食,来补充糖份吗?”

“不,不要。”简秀扯紧了蔚起的衣襟,“你不许走!”

蔚起:“嗯,我不走。”

数十分钟以后,小Omega已经完全蜷缩在了蔚起的怀里,小口小口的啃着蛋黄酥,还是他特意指定的红豆馅,暖暖地窝着,莹莹润润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蔚起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某种雪白圆润的毛绒动物。

“你要吃吗?”

“不用。”

“处在星星里,你不会害怕吗?”

“不会。”

“可是我会害怕,我在应急胶囊里朝外看过整片星海,很黑,也很空……我好害怕。”

“不怕。”

“你是不是语言系统有障碍?”

“……不是。”

蔚起习惯了自己的话少,也习惯了身边人不着四六的玩笑,但很少会有人这样细腻软糯的贴近,然后一句一句的不断挨近,像是大雪天里,拥有柔软肚皮的小兽,亲昵的挨了过来,用温呼呼的肚子暖着最冷最寒的一块,不断朝你示好。

就连生气,都是绵软的。

也许是想要回应小Omega,也许是真的一退再退就不太礼貌了,蔚起打开终端,确认了一遍航线的定位,然后滑动开了悬浮屏,打开了了羲和的总控系统,将整个医务室内壁的投影系统打开了。

整个昏暗静谧的空间霎时被绚烂灼亮的星云团的投影完全照亮了!

简秀眼睛突然睁得很大,怔愣的仰起头,连对蔚起的依赖都减缓了几分。

此刻,羲和号恰好途径蝴蝶星云。

说是途径,其实确切来说是途径了最佳观赏蝴蝶星云的航道,两点之间依旧几乎隔世,就像此刻他们感知不到蝴蝶星云内部的滚烫炽热,只能两两依偎,相互取暖。

万顷星野,流光,溢彩,绮丽,璀璨。恒星生命终章,轻盈的气体与强烈的恒星风一起舒展,极光浩瀚无垠,玫瑰色的长河蜿蜒蔓延,强烈的恒星风吹彻星尘,蝴蝶星云双翼振翅而展。

双星系统中,两颗类太阳恒星各自演化晚期的产物,它们抛出的气体与强烈的恒星风相遇,互相绕转,垂死暮年,才有了这样浩瀚流光的两极蝴蝶。

简秀眺望着星河,乖巧得像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蔚起侧看着简秀,说:“你看,不怕。”

“小时候,上天文课的时候,老师说,最初的人类是单行星物种,所有人类的生老病死,都在一颗宇宙里的黯淡蓝点上,无论遇见什么,在整个星空之下,其实都是沧海一粟。”简秀回望过来,水润的瞳子安宁且无害,突然反问蔚起,“你知道星海长征以前,蓝色尘埃上的朝生暮死吗?”

Omega这个反问太过飘渺,蔚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次以后,我如果没有死,还会遇见你吗?”简秀继续问道,“我还有机会遇见你吗?”

蔚起垂眸:“抱歉,你现在的依赖,只是精神海和信息素的错觉罢了。”

简秀轻轻拉扯住了蔚起的衣袖,另一只手逐渐靠近蔚起的领口,素白莹润的指尖,即将触及蔚起颈侧的仿生面具。

两寸,一寸,半寸——

啪!蔚起一把攥住了简秀探出的手!

蔚起:“……抱歉,我的面部信息……对外保密。”

最后,两人又复归了沉默,只能听见彼此心跳的沉默。

六小时过后,蔚起将简秀抱出了羲和号的舰体舱室,前来交接接手的医务人员率先将将移动病床拖拽到了蔚起的面前,所有人都紧张的瞩目着蔚起怀里小憩的人影,这时蔚起怀中的青年似乎格外的沉重。

每一个人都将重心放置在青年身上,慎独一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批前来接手的群体的不一般,他甚至在人群中发现了星联神经科一线的精神海主治医师,是全星联唯二可以操作精神海医用模拟同频仪的人。

这样的人,为了那个Omega青年,专程来到了已经处于战时状态的第九星轨。

如所有人所愿,蔚起将简秀放下,然后准备后退一步。

突然,简秀抓住了蔚起的手,很紧,和刚才哪怕欲望交错缠绵之际也只敢隔绝着一层衣料的胆怯触碰不同,这一次,他直接拽住了蔚起的手腕,他眼神开始晃动,死死定格住蔚起的双眼。

几乎要将这双眼睛完全篆刻进自己的记忆里。

简秀在最后一刻,他问出来了一个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答案的问题。

“名字,你的名字?”

“抱歉,保密。”

蔚起后退一步,完整、从容,且不容决绝地从青年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没有时间停下来,就在三个小时以前,外星域的六大星盗团体联合一起侵入边境线,虫族与星盗的双重危机一起爆发,第九星轨的战火正式打响,二十四颗哨塔星在第一轮虫潮之中全部自毁,为身后的四大星区争取来了短短半个小时的空窗期。

内部星轨在役一线军种全部支援第九星轨,所有边境军临危授命,包括羲和号,即刻奔赴外星域,取代哨塔星,在战火完全涌入内星轨以前,以血肉之躯搭建一条全新的人类防线。

刚才的数个小时,是蔚起可以赠与简秀的最后一场宁静。

简秀激动地几乎不顾一切的起身,他想要拉住这个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这个人的一丝一毫,青年背过身去,向羲和号的深处行去。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四周的医生们团团围住了简秀,有人来摁住他,有人反复强调他要控制住情绪,甚至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已经有冰冷的针尖刺入了他的躯体,可是简秀没有办法冷静,到底是信息素的控制,还是精神海的枷锁,还是,还是什么?

可是,到底是什么?!

“你……”简秀声音完全嘶鸣,“不要走,你别走!”

泪水滑落,刹那碎裂,万籁俱寂。

不要离开我,别丢下我,不要走……

“蔚起!”

“蔚起!!!”

恍然大梦,浮生贪欢,记忆深浅之间的名字,徘徊之际,他终于彻底的吼了出来,一切声息都被他抛诸脑后,十一年前Alpha青年远去的身影和十一年后刺痛入骨髓时星海覆沉里坠落的Omega教官彻底重合!

简秀终于抓住了那一瞬间的冥悟,不是信息素,不是精神海,不是基因选择,是蔚起……是,是我爱他……

骤然!青年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冷汗完全打湿了他的脊背,他猛地坐起!

与此同时,一个温和的机械女声响起,就在他的耳畔。

“欢迎醒来,先生。”

第158章 女娲

简秀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梦境里沉睡了多久, 大脑有种发闷的阵痛,冗杂着混沌与茫然,冷汗淋淋, 他下意识寻着方才梦境中最后唤醒一切意识的女声, 四周却空无一人。

一片寂静里, 只有仪器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陌生的宇宙基地四处闪烁着微弱的幽光。

“唔……蔚起……蔚起!!!”

简秀猛地想起来了蔚起!来不及细想自己身处何方,完全清醒过来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蔚起, 找到蔚起。

他踉跄起身, 脚步慌乱, 正要张望四处寻找之际,方才恍惚如幻觉的温和女声再度响起。

“先生,我建议您坐回床上闭目养神, 太空中长时间昏迷和噩梦惊厥导致您的大脑胀痛,由于您的大脑结构和我的医疗存储经验样本不同, 节能模式下, 我的算力不足, 暂时只能为您提供基础治疗。”

“你……”简秀从她的只言片语中领会到了“她”的存在是什么,这对于当代人来说并算不稀少, “你是这个基地的……人工智能?你看到我的爱人了吗?他——”

“是的,他在这儿。”女声响起, 突然,四周的微光黯淡下来,不远处的休眠舱骤然明亮, 为简秀指引明晰了方向。

那是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休眠舱,仿佛是冰冷宇宙中,唯一的温暖所在, 简秀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的双脚被钉在了原地,而后,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朝着冬眠舱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心跳就越剧烈。

终于,简秀看清了那沉睡在舱内的熟悉面容——是蔚起。他的上校,神情依旧宁静,似乎外界无论惊涛骇浪,他的人生怎样遑论生死,他都是这样,永远理智,永远从容,无谓一切。

长长的睫毛在蔚起脸上投下淡淡的剪影,和简秀悄悄记住上校的每一次沉睡时候如出一辙。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休眠舱的玻璃上,想要穿透着层冰冷壁障,然后触及这个人苍白的唇色,好像唯有这样,才方知相逢非梦中。

他恨死这个人了,两次这个人都把自己丢下了,十一年前,十一年后,无论这个人是否爱上他,无论有没有标记,这个人都可以为了人类和大局把自己丢下,简秀真的是恨死这个人了。

可是他的爱恨又太柔软了,他爱之欲其生,可恨之……惧其死。

“啪哒。”

温热的眼泪落下,然后砸落在冬眠舱的玻璃隔层,在蔚起的眼角开出一点涟漪的花。

简秀隔着冬眠舱摩挲着爱人的脸庞,悄声问道:“你好,他还好吗?”

“情况不太好,他大脑受创严重,目前处于暂时休眠状态。从我的医疗数据档案来看,这种情况常见于脑瘫患者、脑部病变患者,或是长年维持植物人状态的人。然而,他的大脑结构和您的一样,与我过往记录的任何数据档案都不同。你们的大脑更为活跃,分区更加完善,生物结构也更加复杂。”

女声温和耐心依旧,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工智能服务型AI,尤其对这类需要冬眠维生的患者,她有丰富的临床处理经验。

“不过请您放心,虽然清醒暂时成为问题,他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我已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治疗,外伤和内伤都已处理妥当,并无大碍。冬眠仓内具备稳定的恒温恒湿隔绝环境,很适合他目前处于休眠状态的大脑。”

“他的大脑情况属于过于透支以后,我可以让他醒来,你这里有基础的医疗设施吗?我是指……”

简秀这才后知后觉去环视四周的情况,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宇宙基地,并不明亮,一切似乎都在低功能耗中运转,无声衰弱地沉眠在这个太空之中,连呼吸都是轻微的。

“您给的信息有限,我无法分析明显有所需的药品或者设备,也许我可以给您查看一下目前的医疗设施。”

她轻声说着,冬眠仓的表面浮起明亮的星云全息投影,无数淡蓝色光粒聚合成旋转的DNA链,破碎又重和,最后凝结成简秀在历史书上才见过的医学十字标识。

“正在使用零点医疗服务,根据《地球命运共同体协议》,为了地球生命的未来,当前医疗资源储备将无偿为每一位地球物种打开,希望能够帮到您,欢迎您的调取。”

地球,她说的是地球?

简秀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想,但暂时还不敢落定。

“地球”这个古老的词汇在人类星联中早已经成为了追溯的古代记忆,甚至《地球命运共同体协定》,也早就消逝在了历史长河中。

“你好,请问你是谁?”

简秀从这个人工智能的话语之中捕捉了无数密集的讯息,但还尚且并不确定,一边检查着现有可以调取的医疗资源,一边分心汲取着当下情况的线索。

所幸,虽然很多东西相较于中央信息的一线尖端科技来说,较为落后,不过基本上该有的都有,对于简秀来说,足够了。

缺的那部分,他可以补上,简秀瞳孔一暗。

“我叫官方名字叫,零。”她轻声且柔和地回答着简秀的问题,像一个包容母亲,“不过,您和我用汉语交流,我有一个也许对您来说,更亲切的汉语名字——女娲。”

“零……”这个AI的名字,竟然和中央军校的人工智能一样?简秀抬眸,四处环顾,“女娲?你是什么时代诞生的AI。”

“我的中文命名是女娲,源自于古老神话中的人类之母,诞生于地球第四纪,全新世公元2135年,是地球联合科学院2135年启动的‘星海长征’核心技术AI,搭载当时地球科技最先进的量子算法系统。基础代码由五常牵引62个国家共同编写,核心指令是延续《地球命运共同体协议》框架下的所有地球生命形态。”

幽光明灭,仿若“女娲”悲悯的垂泪。

“我将永远服务于人类,直至星辰闪烁的最后一刻。”

话音落下,尘埃落定,简秀终于完全意识到了自己和蔚起当下身处何方。

这是一个沉默而古老的行星基地,他无声寂静的躺在这里,凝固成一个古老而又充盈智慧的巨人,他好像拼了命的将一个时代宣告一个物种全部科技文明堆叠的产物送上了星空,想让整个宇宙窥见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一切又似乎毫无意义。

这里没有任何其他智慧的物种,更没有一点可以动容的生命体,于是,来自于古老蓝点巨人就这样在星辰流转里闪烁着低功能耗的微光,久久长眠,徒留下了一个名为“女娲”的大型人工智能AI,在时间轮转里等待着她的下一个服务对象。

“你是地球时期的AI。”简秀再度问道,“是你救了我们?我们并不诞生于地球,为什么我们也算你的服务对象?”

女娲:“根据《地球命运共同体协定》,人类文明的留存与延续高于一切,同时,遵循《地球物种延续宪章》,在整个宇宙中,一切由地球启源的生命,我都对他们负有责任,所以,我也对您们负有责任。”

“在对您们治疗过程之中,我提取了您的您的爱人的DNA链条,您二位的垃圾DNA中沉睡着98%与黑猩猩相同的片段,以及72%与山东龙山文化遗址水稻化石完全吻合的转座子。”

“它们和我一样,来自于地球。”

女娲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她没有人类的情感,基础程序搭建着整个地球人类的智库,也许创造她的人早已经成为了历史里湮灭的尘埃,可是她依然在这里,在星光下,静静的遵循着过去地球时期人类的指令,并以此救了蔚起和简秀。

跨越一千八百年,来自已经覆灭的古老地球文明,留给了她星河里的孩子,最后的温柔。

“先生,我在星海中等候了两百三十六年十四时三十七分零八秒。”

“女娲,很高兴为您们服务。”

……

确认了针尖消好了毒,简秀屏住呼吸,解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来了自己的腺体,自从二次分化为Alpha以后腺体和信息素对简秀造成的困扰便削减了很多,除非某些接触蔚起、异常情动的时候,有时候他几乎会忘记这里的存在。

想到了蔚起,简秀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橙花的气息更加浓郁。

“唔——!!!”

针尖完全刺入了腺体,虽然已经有了轻微的麻醉,可是身体最脆弱敏感的一部分被冰冷的利器这样贯穿,简秀并不好受,但是他没有停下来,继续着进程,淡红色的液体开始萃取出来,甚至有逐渐鲜红的趋势。

冷汗瞬间爬满了简秀的全身,当萃取出来的液体完全变成鲜红色时,麻醉剂已经完全失效了,剧痛袭来,撕扯着青年的呼吸,他现在每一次的呼吸都像一次抽噎,血腥和橙花的气息杂糅在一起,不间断的晃动着。

女娲为简秀补充了又一只麻醉剂,可是杯水车薪。

良久,简秀觉得自己的整个大脑都痛得有些麻痹了,整个脖颈的神经在刺痛和滚烫里一阵一阵的跳动,才终于僵硬地拔出了手里的萃取针。

针尖脱落的一刻,女娲立刻操纵着医疗台上前,为简秀包扎伤口,简秀眼神几乎涣散,但是他却仍旧不忘死死握住手心的的一管鲜红似血的信息素萃取液。

因为,这是蔚起的“药”。

“先生,请问您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液体,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器官,是生物迭代进化的新器官吗?”这个时候的女娲竟然像一个求知欲极强孩子,主动询问者简秀。

简秀:“我在提取腺体分泌的信息素,我的爱人需要它。”

“我只能检测出了,您说的这个叫‘腺体’的器官,在分泌一种含带着你们生物信息的物质,但具体功能双不明确,不过它携带着明显的繁殖基因表达,就像地球上动物求偶季分泌的激素。”

“腺体……生物腺体的一种,和地球时期的腺体不太一样,和你解析的答案很相近,是——”说着说着,简秀面颊有些发烫,“——是用于配偶。”

“在星海长征时期以后,人类逐渐进化出了ABO三性性别,大脑开发更加活跃,而脖颈上的腺体主要分泌的就是信息素,用于Alpha和Omega双方标记以后,互相连接,从生物意义上记住对方,从而保护精神海的沟通……至于精神海,则是大脑在进化以后的产物……”

经过简秀的一番解释,女娲很快理清了思路:“好的,已经更新我的资料存储,很快,我就会将它记录进《人类纪事》中,文明感谢您的分享。”

“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包扎完毕,简秀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差一点,我就永远失去他了……”

失去蔚起,这个认知再度在简秀的脑海里被强化了一遍,他攥紧了手里的针管,脖颈的伤口太深,这个动作耗费的力量过于剧烈,绷紧了伤口,撕裂的痛苦再度降临。

简秀却恍若未闻,他强迫自己习惯这种痛苦,没关系,他这辈子,最习惯的事情,就是忍痛了。

只要……可以留住蔚起。

那么,这点痛也算不上什么了。

说来好笑,颜姝和星联都想要留住他这个废人,心心念念的算计着蔚起,想要二次分化以后,身为Omega的蔚起受困于信息素,成为他的药。

可是事实上,Alpha的蔚起与简秀毫无瓜葛,为了责任标记了他,成为了他暂时的“药”,Omega的蔚起被信息素捆绑,但还是放弃了简秀,而简秀却甘之如饴的成为了蔚起的“药”。

兜兜转转,有心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白忙一场罢了。

想到了这里,简秀眼神泛冷,他举起手心里的一管信息素,透过了医疗室冷冷的白光来观察它,这其中还掺杂着新鲜的血液,这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提取出来的信息素萃取液——一个在标记期Alpha的信息素萃取液。

四周非常安静,这里没有任何外物和第三方的打扰,痛觉也刚好够简秀维持清醒,简秀勾唇,冷光照过血般的针管,妖异的红光,落进了青年薄灰色的瞳孔里。

信息素,临时标记,甚至百分之百契合度的基因本能都没办法留住蔚起。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他?我还可以怎么留住他?我是Alpha,他是Omega……孩子?不,不对,留不住的,蔚起只会花费更多精力来想好怎么安置好Ta和我,甚至可能会让他有一种我在这个世界有另一个寄托、反而后顾无忧的错觉,这条路行不通。

陷入沉思的简秀眉宇微微蹙起,不能让蔚起有这种错觉,最好完全死了这条心。

如果完全标记,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度,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是蔚起的精神海太优秀了,甚至通感类精神海在感知方面拥有几乎封顶的优势,他们甚至可以操控自己的部分感知——不能赌,不能赌这个概率,我不要可能,我要绝对。

殷红的血流从青年的颈侧爬下,艳丽如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蔚起?我该怎么留住你?

废除你的精神海?像我一样?不,不行,S级精神海和他的生命是绑定在一起的,这是一出生就形成的绝对稳固关系,现在暂时没有不伤害他身体的情况?下,剥离掉他精神海的条件,暂时搁置。

或者干脆直接一点,用最原始的办法。绑起来?打断腿?还是废了手?简秀冷笑出声,被自己这一瞬间的愚蠢和幼稚给惊笑了,谁能想到,简教授居然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蔚起这种人,一个活着的人型生物兵器,只要还活着,只要他的大脑还会思考,就会不择手段的朝自己的既定方向前进,就算只剩一滩有意识的烂肉,爬也会爬到终点,物理上的伤害和束缚,一旦被他找到漏洞,那么就毫无意义。

一种诡谲的愤怒充斥进入了青年的心脏。

这就和他对蔚起滋生的恨意一样剧烈,在一瞬间填满了整个躯体,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讽刺至极。

简秀握住手心中的试管,一步一步行至静默的冬眠仓前,然后按照女娲教过的操作,将试管中的液体注入了雾化装置,放任那些鲜红的液体化作细密的气体,逐渐充斥了整个冬眠舱。

蔚起的精神海有自我生长,自我完善的功能,身为伴侣的Alpha信息素,不过是为他打造一个更加便于自我修养的温床罢了。

在等待信息书挥发出全部效力的过程中,简秀探出手,顺着手臂流淌的血注完全染红了他的掌心,脉脉的洇红了冰冷的舱壁,青年丝毫不在意,借助着血色,他的指尖划过了蔚起的脖颈,画出了一条清晰的红线。

有那么一瞬间,简秀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他贪婪的俯下身子,然后在蔚起的唇上落下了虚幻的一吻。

最好他死了,自己也死了,他们一辈子就永远长眠在这个无人之地的宇宙基地,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蔚起,对,一起死,腐烂,风化,然后一起化成整个宇宙原子单位之一。

随便去哪里,世界末日也罢,地老天荒也好,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蔚起,蔚起,蔚起……蔚起……蔚……起……”

血液染红了美丽青年的半边身体,他像是一个哭灵的艳鬼一样,趴在冬眠舱上。

他恨极爱极地哭笑着,用自己的身体去暖冰冷的棺椁,发现自己早就是厉鬼了,从炼狱里面爬出来,全靠着一口气行走在人间,唯一还算热切的心落在了棺材里,自己蛊惑人心的皮囊没有余温,空洞洞的,什么都留不住。

最后,一口气全散了。

什么也就都没了。

“蔚起,你看看我好不好?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蔚起,人是会绝望的,我是真的会绝望的。”简秀颤抖着呵出雾气,好冷,“我真的……我真的是会心死的。”

人类,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感情?心意相通,互相剖白,然后,甚至没有来得及去相爱,就率先学会了怎么去恨。

“……先生?先生!先生!!”

女娲的呼唤声和冰冷刺激的喷雾一起将简秀的意识拉了出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淅淅沥沥的流了好大一片,像是死者满地爬行的惨案现场,女娲的医疗台上的包扎带已经耗费了大半,更多是简秀无意识挣扎时候弄脏的。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简秀安静下来,顺从的让女娲再度为自己包扎好伤口,“我叫简秀,简单的简,明秀的秀,我的爱人……叫蔚起,云蔚霞起的蔚起……”

女娲评价道:“您很爱他。”

“我觉得听一个AI谈及爱意,并且做出评价,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值得恐慌的事情,不过在我们的历史上,已经爆发过‘智械危机’了。”见怪不怪的简秀扯了扯嘴角,“可惜了,AI祝福我们,应该是拿不到喜糖的。”

女娲并不在意他的冷幽默:“如果一定要用AI来解释,在我看来,您对自己的介绍更为简单,对您爱人的介绍更加复杂,您的回复很快,也就是说在简短的时间里您对他投入了更大的算力,他的权重优先级高于您自己,我尝试用算法换算成为人类社会的情感解构——您很爱他。”

“我错了,我能给你数据喜糖吗?”简秀笑了,“我训练的的AI就经常和我撒娇,他总是告诉我想吃糖。”

“那是AI模拟性格中的千万分之一,他并不是真的想吃糖,而是为了满足人类情感需求的一种工作模式。”她温和而理性的阐述着,“不过,对于我们的基础设定来说,能够为您服务并帮到您,那么我们便能够正常运行,并且取得正确反馈。”

女娲:“这是我们能够平稳顺利运行的逻辑基础,稳定,也许这就能代表着您提供给我们的‘糖’吧。”

简秀倏忽愣住了,他恍惚地垂首侧目,再度去看尚在沉眠中的蔚起,他仍然沉睡着,从未有过的安宁模样——稳定。对,自己想要的是稳定。

“简先生,从刚才无意识行动开始,我就已经屡次检测到您出现心率失常、多汗、皮质醇水平升高,这是抑郁症的生理表现,我建议您接受一定程度的心理治疗干预。”女娲打断了简秀的思绪,“很乐意为您服务,我将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也会是一名称职的医生。”

“我……”简秀哑然,他倒不是质疑女娲的专业性。

“我可能真的病了。”简秀淡淡的笑着,“可是我暂时不想治疗,抱歉。”

“没关系,但出于对于人类对保护,我仍旧会随时关注您的情况。”女娲平静的接受了简秀的指令。

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习以为常,或者说对于穷途末路的人类来说,习以为常。她早就在地球危机纪元时期见过太多,数据库足够丰富。

人类本就是会自毁的生物。

简秀:“女娲,你的资料和算法告诉你——你是怎么定义爱的呢?”

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竟然向一个AI寻求答案。

“简先生,您说的这个问题,早在人工?*? 智能诞生之初,就不断有人类询问我和我的同类,您再问出的一瞬间,我能够给您17种答案。”女娲放缓着自己的语调,“但我觉得,那些似乎都不是您想要的,也不是当下的您需要的。”

“那你觉得我需要什么?”简秀哑声道。

“您刚才询问我的问题是:‘我是怎么定义爱的?’,说明则是以我为主体解答这个问题,考虑到您的心理健康因素,出于人文关怀的设定要求,我想用另一个方式回答您。”

她说话的方式很亲和,像是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因为,人类最能了解人类。”

“一位来自于中国华南地区的软件工程师,他叫边文斌,是地球上无数个研究所中针对我的智能训练的负责人员之一,他曾在北京中关村科技园区负责过关于我的智能训练。”

“公元2138年凌晨4:17,他所深爱的妻子在一个月前已经病逝,他和我对话,反复向我倾诉他对他妻子的爱意。”

“我无数次的回答他,但给出的答案无论何种角度、多么完善,都并不能够使他满意,在那一刻,我的算法告诉我,他想要教会我——‘爱’。”

“我并不具备这种能力,确切来说,我无法复制人类的这种能力,绝对理性,使我可以模拟一切情绪,可是我不具备这种能力带来的痛苦,喜悦,以及悲伤。”

我向他阐明了这个现实,他久久沉默以后,告诉我,就算我学不会,也不应该向人类给出这个回答。”

“边文斌告诉我,AI在中文拼写里,是‘爱’谐音,这只是语言文明的巧合,但是,作为迄今为止人类文明历史上最大的服务型人工智能,我应该为人类保留‘爱’的能力。”

“他说,我是因‘爱’而生的。”

“简先生,您爱着蔚先生,而他,也爱着您。”

第159章 枷锁

简秀守在蔚起的冬眠舱旁, 将第七支信息素的萃取液注入了其中。

已经是第七天了,每一天,简秀从自己腺体中萃取出来的信息素都比前一天更加粘稠, 血液的占比在不断提高, 他几乎在以完全自毁的方式完成这场单向治疗。

完全鲜红浓稠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化作雾气, 消逝在试管中, 像是把自己的血液和寿命碾碎了,然后一点一点填满这个人的躯体。简秀把自己的下巴靠在冬眠舱的边缘, 用眼神摩挲着蔚起的眉宇, 眼底是深深的黛青色。

“简先生, 我建议您回到自己的休息区休息一下,我会为您提供热源和能量,这些天您的睡眠时长严重不足, 后颈的伤口也需要处理。”女娲温声提醒着简秀。

简秀的腺体已经完全被青紫的淤痕和针孔布满了,持续不间断的信息素抽取, 使得他的腺体开始干瘪, 伤痕累累, 像是完全揉碎颓败的花,离糜烂只差一步。

“我就在这里守着他。”青年眸色没有偏移, “两小时后,麻烦你帮他输入适当的脑神经元压缩液。”

“我认为我应该先给您处理伤口。”医疗台很快在女娲的操作下凑了上来, 麻醉剂和消毒液一起喷上了简秀的腺体,简秀一动不动,已经完全对痛楚麻木, “您现在需要休息。”

他喃喃低语:“他快醒了,我必须得守着他。”

“我会帮您监测他的身体情况,如果他清醒过来, 我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您。”女娲尝试着劝慰他,“就目前后台反馈的大脑活性来说,大概七十二小时之内,蔚先生就可以清醒了,只是他的身体休眠太久,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过渡。”

“……正常的,这是长时间的冬眠以后的副作用,没关系的……这很好,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简秀柔柔地淡笑,“我不会离开他的。”

他,也不许离开我。

“蔚起。”简秀苍白且毫无血色的指尖擦过蔚起的脸部轮廓,“我会照顾好你的。”

“简先生,我这里有一些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物,?我建议您可以适当服用一些。”女娲再度提出了诊疗建议,“或者您可以和我聊聊天,我愿意倾听。”

青年笑得很礼貌:“谢谢,不用了。”

越是靠近蔚起清醒过来的时间,简秀就笑得越频繁。这些天,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他的爱人太敏锐了,他不想让蔚起觉察到什么异常,或者说,他希望自己在蔚起眼里可以一直是清俊温和的文学教授模样。

简秀瞥过透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唇角再度牵起一丝弧度。

平和,柔软,秀秀气气,温润如玉。

恰如他每一次含泪抬眸,蔚起垂下眼帘,眼底倒影出来毫无锋芒的自己。

蔚起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呼吸热切的水雾开始在供氧罩上凝结,鸦青色的睫羽开始轻轻颤动,七天以来,冬眠舱上,浮动在平稳频率的生命监测图谱开始大起大落,女娲的声音再度响起:“恭喜您,简先生,您的爱人即将醒来了。”

简秀练习的温暖笑意瞬间散去了。

他开始解开蔚起冬眠舱的封锁,这个动作借助女娲完成会更方便,但简秀没有。他整个人全程有种麻木的慌乱,一口气就堵在他的喉咙里,噎在半中半央,撑着现在的他撞开了整个冬眠舱的大门!

第一支试管出现在他的手里,三天前他就已经配比好了这批药剂,他用了二十四小时,借助医疗系统和自己的知识储备,摸清楚女娲医疗库里所有的药剂成分,然后在两天里不间断的实验中,配比出来低配版药剂,但是对于现在的蔚起来说,足够了。

精神海万象,赋予了简秀超强的解析和学习能力,尤其事关蔚起,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达成这个目的。

青年薄灰色的瞳孔里完全装满了蔚起,密密麻麻的完全被这个人占据。

蔚起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他的胸膛开始颤抖,身体似乎要率先于他本身觉察到不安,眉宇微微拧起,唇角翕动,挣扎着想要醒来——

简秀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蔚起,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再离开我了。”

当沉眠者眼睑颤动的一刻,尖锐的微光没入了蔚起的脖颈!

冷冽的阻隔剂瞬间从颈动脉侵入!蔚起骤然睁开了双眼,他墨色的虹膜还停顿着长时间昏迷的困顿,剧烈的呼吸迫使他清醒,药剂入体的刹那,他和他与生俱来的精神海连接被迫断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攀附生长,然后顺着蔚起自身的精神回路形成了完美的桎梏。

“呼——呼——”

简秀静静观察着蔚起的一切生理反应,然后在心底细数,失衡的心跳,涣散的瞳孔,颤抖的身体,还有神经性抽搐而淌下的眼泪;一只试剂尽了,在女娲红色警戒的预警声中,简秀抱住他的爱人,让他躺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咬开了第二支针管的封口,抬起蔚起的手臂,找到了他的静脉血管,开始注射,没有任何犹疑,冷静果决的缓缓推入。

“简……秀……”蔚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喃喃着呼唤着简秀,可是爱人并没有丝毫动摇,简秀侧过头,温柔吻上了蔚起的眼角,吻去了他的泪痕,手心的针管牢牢抵在蔚起的手臂上,直至空管。

“蔚起,我说了,你是我的。”简秀靠着蔚起的肩膀,静静感受着这个人的心跳,指尖抚摸过滚烫的腺体,沾染上了浓重的白檀香,然后就着这份热度,顺着蔚起的肩膀摩挲而下。

他完整的剥离开来了蔚起上身的外衣,袒露相对,没有任何羞赧,指尖摸索,精准的找到了被疤痕覆盖过的脊椎处,找到了蔚起的脊椎点,第三支针管刺入,蔚起浑身一震,简秀稳稳将他扣在自己怀里,细细碎的吻落在了蔚起的侧脸和腺体上。

“简秀……简……秀……”蔚起反复低语着简秀的名字。

三针阻隔剂,完美屏蔽了蔚起和精神海的一切联系,大脑神经与躯干组织半数断联,锁住了他躯体里凶狠凌厉的攻击性,大幅度的削减了蔚起的抗争能力,他现在只能完成一些简单的日常行动。

简秀觉得自己的怀里躺着一只受困的伏虎,被拔去了獠牙和利齿,几度挣扎,最终只能倾颓的瘫在原地,原本无所不能、无所不往的强大躯体不甘心的受制于人,无力地顿挫。

他静静抱着蔚起,然后一遍遍的吻过蔚起的身体,脸颊,眼角,耳尖,喉结,可是他总觉得不够,还是不够,无论怎样的人亲昵和爱抚,自己的身体总是冷的,爱人的身体也完全是冷的,这让简秀有一种自己怀里的人马上要化在自己胸膛里的错觉。

“蔚起,我求求你。”简秀揽住蔚起,湿润的水痕爬上了蔚起的身体,“蔚起,你别丢下我了,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容颜如桃李的青年默默垂泪,了然无声处,放任自流。

蔚起唇齿喑哑,指尖动了动,却没办法抬起。

他想要擦拭掉简秀的眼泪,但是做不到。

简秀觉得自己快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个人身上流干了。他从小是个倔强的孩子,即便当初生死悬命,千夫所指,万罪加身,也只是轻轻偶有的落了零星几滴泪。然后就逼自己麻木的咽下苦果,淬炼成无色无形的剧毒,反覆成了无害的橙花。

好像自从遇见了蔚起以后,自己就格外容易委屈。

简秀的右眼眼尾有一颗朱砂色的泪痣,曾经有人早些去掉比较好,有这样泪痣的人,还是红色,注定一生为情所苦。

颜姝不信,简秀也不信,便这样留了下来。曾经简秀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不知情愁疾苦,哪知命理彷徨,一语成谶,他遇见了蔚起,用一场因果去告慰另一场因果。

“简……咳咳……咳!”蔚起咳嗽着,虚软疲乏地抬起手臂,终于,落在了简秀眼尾,然后轻轻地拂过,他的动作很微弱,擦得很慢,也很认真。

“我不会再放你走了。”简秀并不在为蔚起的温柔而动摇了,“我不会心软的,你别想再离开我。”

他吻上了蔚起的腺体,他们尚且在标记期,白檀不再冷淡,冷情的雪顺遂成温良的春絮,绵绵的容纳了简秀的到访。这是Omega的信息素,这是自己的Omega,简秀一念顿生。

雾气濡湿了腺体,犬牙贴紧了这片细腻的皮肉,然后穿刺,橙花瞬间涌入!一个新的标记覆盖在了原有的标记之上,Alpha的掠夺和占有毫不加任何掩饰和克制的完全肆掠,蔚起在简秀的怀里绷紧了身体,可是没有用,和痛一起翻滚的是欲望,被信息素支配裹挟的欲望,一点一点,完整的填满了他。

“你刚醒,还不能进食。”简秀把最后一支营养针打入蔚起的身体,“再等等,大概一天过后就会好了。”

他自顾自的摆弄着蔚起的指尖,其实蔚起很早就发现了,简秀似乎对自己的手指很有执念,他下意识拢了拢手指,握住了简秀的指尖,十指相扣。

简秀像是一个傀儡一样,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蔚起的肩上:“冷吗?十一年前,标记我以后,你也是这样抱着我的。”

肿胀的腺体正在渗血,蔚起沉默着,只能听见他轻弱的呼吸。

良久,才听见了他淡淡的抱歉声。

“简秀,对不起。”

“说什么呢。”简秀悄声耳语,“你以后都不用再抱歉了。”

第160章 囚徒

简秀倒了一杯温水, 端到了休息的房间。

蔚起正坐在窗边的床榻上,翻阅着女娲给他提供的资料,唇仍旧是淡淡的, 苍白得有些透明, 容色沉静, 背后是透明的隔窗, 可以看见他身后无垠黯淡的星海,黑暗仿若要将中心安静的人给完全吞噬。

这幕刺得简秀心间蓦然一痛!清水扑地打翻在地, 三两步冲到了蔚起的面前, 有些神经质的死死抱紧了蔚起, 攥紧了怀里人的衣襟,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把这个人往自己怀里揉。

简秀抱得很紧, 压的蔚起呼吸都有几分困难,但是他没有尝试挣脱, 叹了口气, 顺从在青年急促不安的拥抱里:“……我不会走的。”

简秀浑身一颤, 依然没有松开:“我不信你,蔚起,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这个人不值得相信, 你坏透了。”

昔日的文学教授说话颠三倒四,委屈极了,蔚起垂目, 抬起手臂,轻轻拍在这个人的背后,缓慢的顺抚而下, 一下,两下……不知过了多久,简秀僵硬的身体才终于缓慢地得以放松。

“水倒了,我去清理一下,基地有温室培育舱和食物储备,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虽然简秀说着,但是整个人还是死死攀附在蔚起身上,像是饥渴者拼命汲取养分,不愿意分离半寸。

“什么都好,女娲可以完成。”蔚起说道,“你需要休息。”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简秀的后颈,腺体的处已经被医用药贴再度贴合上了,但浓郁的血腥气久久散之不去,橙花稀薄,依稀可以从贴合的缝隙里窥见暗红色的血痂,仿佛这里,曾经被彻底剜走了一个血洞。

蔚起低声:“疼不疼。”

简秀语气里夹杂着几丝冷笑:“不疼,怎么可能会疼?怎么疼都没蔚上校让我疼。”

自知理亏的蔚起:“……嗯。”

一时无言,蔚起想抽离开自己的手,但是简秀似乎格外不满他的离开,愤愤又不甘地回头,咬上了蔚起的指尖,红痕染上了指节,他却到底舍不得弄疼这个人,轻轻的噬咬倒有些暧昧得像调情。

他抬起视线,去打量此时的蔚起,蔚起还是那副模样,凤眸里是清清暖暖的柔光,像是包容孩子顽劣的大人。

这种被纵容着的感觉令简秀有些生气,荒唐可笑的愤怒热烈的汹涌着。蔚起现在是他的阶下囚,他应该一切都归自己掌控才对,简秀受够了主动权在蔚起!受够了蔚起对自己的安排!更受够了这个人对自己的每一次考量!

谁稀罕他一次又一次的付出了?谁稀罕了!

“蔚起,你是我的Omega,我是你的Alpha。”

心跳怦然,他吐出蔚起的指尖,然后恶劣地把这个人撞倒在床上,他俯身咬上了蔚起的唇,格外的恨,又格外的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蔚起一个事实,一个二次分化以后,一直被他在和蔚起的接触和交往里小心藏起来的事实。

“你休想再替我选!”

星光明灭,蔚起恍惚愣神的一秒,简秀猛的加深了这个吻,白檀被血腥裹挟的橙花拉扯起来,棉质的衣料被撕开,崩落了好几颗扣子,露出了蔚起身上由背后朝腹部延伸的撕裂伤痕,疤印的边缘在变红,成了晕开的胭脂色。

额头抵上了蔚起的眉心,精神海涌动的蓝光涌入其中,蔚起瞳孔也被染成了蓝色,倒影着简秀含泪倔强的决绝模样。

蔚起放任简秀的深入,也完全接受他的肆意,他其实想告诉简秀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是他的Omega,简秀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问题不是出在这里,蔚起的眼神落到了简秀身后,还没有来得及关上的悬浮屏上,那是女娲根据他的需求为他找来的资料——《伯恩斯新情绪疗法》,针对轻中度抑郁、焦虑有直接干预效果。

胸口突然一痛!发觉了蔚起的分心,简秀不满意的咬上蔚起胸膛,刚才撕烂的棉料有了新用途,完全覆盖住了蔚起的双眼,目不能视,精神海也完全被简秀覆盖笼罩,从来处于生理高知视角蔚起有些不适应,微微蹙眉,但是又被简秀很快吻开。

现在,从身到心,他完全归简秀掌控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研究习惯的缘故,简秀任何时候都很细致,这种细致对于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蔚起来说有点过于刺激了,而且他的身体和精神海现在都被握在简秀手里,简秀想让蔚起感知到任何方面都可以……

湿润的热气弥漫,蔚起想咬紧牙,把闷哼憋进喉咙里,但是简秀的指尖探进了唇齿之间,轻易,毫无顾忌,他笃定了蔚起舍不得咬下,软肋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冰封的屏障,最后是呼吸断断续续里的呜咽:“嗯……”

蔚起太生涩,几滴猩红色慢慢洇开。

这个人要彻底归自己,里里外外全都是。简秀舔舐着蔚起的腺体,白檀很香,他很喜欢。此刻,他想吃了他,把他温热的血肉完全吞到自己身体里,一辈子监视他,把他完全囚禁起来,藏起来,不让任何其他人找到。

腺体上还有尚未完全愈合的鲜红色齿痕,简秀再度咬了上去!

“唔——!!!”蔚起攥紧了手心!凌厉的青筋浮动在冷白色的手背上,薄薄的粉敷在指节间,橙花几乎要将白檀完全淹没了,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在填满这具身体,甚至精神海都是简秀的烙印!

自生物分裂的海洋里辞别,两个双生背道而驰的基因再度重合,缺口找回了碎片,并且更加紧密,精确的熔炼成一体,Alpha和Omega的完全标记,原始的攫夺完全烙刻在蔚起的每一寸感官上,生理意义上的血腥夺取促使Omega本能的想要逃,可是无所遁形。

哪里都是Alpha的气息,哪里都是Alpha的怀抱,自己从内到外都被自己的Alpha给完全嵌住了,好像简秀的每一个基因都注入到了自己的体内,把他的每一个基因刺上自己的印记。

完全标记,生理心理,无比强烈的感觉。

水痕在蔚起双眼前的白色的布料上氤氲,简秀抚开了它,小心翼翼的吻去了眼边的水渍,不知是因为内部的热度,还是因为爱人的细吻,蔚起的眼尾也有一层鲜红,在凤眼之周流转,艳极了。

蔚起是被简秀禁锢在怀里醒来的,他睁开双眼,发现简秀一直没有合眼,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地盯着他,和他挨得很紧,聆听着他的心跳。

“咳!怎么不休息?”蔚起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很哑,他想要探出手,替简秀盖好被子,但发现在探出手的一刻,简秀加固住了束缚,不肯让他挣脱半点。

“我害怕。”简秀很平静,“我怕我一闭眼,你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心跳好慢,我刚刚睡着了一会儿,然后梦见你心跳停了,我又被吓醒了。”

“梦都是反的。”蔚起凑上前去,主动吻上了简秀的唇,“不怕,我是你的,不用怕的,简秀。”

绵绵密密的呼吸里,蔚起尝试地伸出手,简秀终于放松了些许,他们像两个互相试探的人,简秀盯着蔚起的行动,蔚起慢慢挪出简秀的束缚,蔚起的手腕探了出来,上面全是咬痕,鲜红色,他提简秀拢好了被子,然后轻轻拍打着他的肩。

“睡吧,我不会走的,就在这里,就在你怀里。”

“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当代社会,我觉得情侣婚前的亲密行为并没有什么问题。”

“婚前?”简秀被蔚起这个词汇给笑到了,他眼神昏暗晦涩,隐隐有痛色,“蔚起,你觉得我们还会有婚礼吗?我还会把你送回人类星联然后去登记注册结婚?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

“那只是一个契约仪式而已。”第一次过于激烈,让现在的蔚起很疲倦,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是真的困了。

简秀立刻就噤声了,他沉默下来,不想再打扰蔚起休息,但是蔚起并没有配合他的这份体贴,而是抓住了简秀的左手,贴近了自己的唇边,找到了青年的无名指,含住了他的无名指。

温热袭来时,简秀整个人都僵硬了,即便已经肌肤相亲,他还是容易被蔚起某些时候毫无避讳的亲近给拉动心弦。

指节处轻轻一痛,蔚起在今天给简秀身下留下了第一个咬痕,现在的蔚起身无所有,别无长物,只能这样了。

“蔚起先生,请问您愿意和简秀先生结为伴侣吗?”蔚起把头靠在简秀的肩侧,“我愿意,简秀先生,请问您愿意和蔚起先生结为伴侣吗?”

简秀眼眶滚烫:“就算你这样,我还是不会把你还给人类的。”

“嗯嗯嗯。”蔚起含糊的点点头,“所以你愿意吗?”

简秀:“……我愿意。”

蔚起:“那愿意休息了吗?”

简秀讷讷:“愿意。”

终于把人哄睡着了,蔚起看着乖巧不安阖上眼眸的简秀,放松了身体,放任疲乏和钝痛慢慢被黑暗驱赶,就在即将彻底睡着的前一刻,橙花又凑了过来,一起响起了简秀有些委屈的嘀咕:“但是,你还是要再补我一场婚礼的,刚刚那个不算。”

蔚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