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伯垂眸,银白的发丝滑落,遮挡了部分视线。
他却笑得很甜-
“星光摇摇,星光摇摇,
文明在沉眠中预告。”-
蔚起骤然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景飞白和席泽也跟着站在了原地,“云门?”
“……没什么。”蔚起沉默了一会,说道,“只是刚才心悸了一下。”
“不舒服吗?”景飞白飞速点开了自己的终端,“心悸?我查查啊——这原因可多了,说是有可能是心率不齐,还有冠心病,还有这个,这个可严重了,说是有可能的精神海紊乱的前置征兆之一——哎呀!”
在景飞白的痛呼声中,席泽收回来了刚刚弹了某人一脑门的手:“星网看病,癌症起步,你就信吧!”
“没事吧?要不要去就近的驻军医院看看。”说罢,席泽担忧的看向了蔚起。
中央军校师生现在活动的区域主要是是由驻军区管辖的中间区,军民基建共用,所以离最近的军事医院不算远。
“没事,这是我精神海的正常反应。”蔚起说道,“不用担心。”
“正常反应?”景飞白两眼冒星星,“老大,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精神海方向是什么呢!”
“闭嘴!”眼疾手快的席泽一把捂住了景飞白还要继续问下去的嘴,在他的耳边低低压着嗓音,“离开边境线以后你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吗!要是能让你知道不就早知道了!”
看着熟悉的在自己身旁打打闹闹的两个活宝,蔚起唇角微牵:“确实,保密。”
“呜呜呜——”景比划着手势,疯狂表示自己不好奇了,席泽这才松了手。
说着,三人继续往太空港的方向行去。
东部星区一向秉持该省的省,该花的花,所以这次出行任务,景飞白和席泽准备借中央军校的星舰返回边境线,蔚起在方才心悸以后,依然荡着某种涟漪,不安的往复着。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蔚起摸住衣襟内被体温暖了一些的恒温盒,默默攥住。
他们的身旁经过了一个人,是一个银发蓝眸的青年,是个Omega,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蔚起听见了他正在哼唱的小调,正是方才在小小酒馆里听见的童谣,莫名的,心底的涟漪愈发的清晰。
他侧过眼眸,视线的余光里,青年已经走远了。
“最近很流行那些孩子们唱的歌吗。”蔚起突然问道,“就是刚才我们听过的那首。”
“哦,你说这个最近很多孩子会唱的童谣吗?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出来了。”席泽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童谣出现的频率确实有一些广了,“第五星轨还好,但是如果换到了更边缘的外星轨,甚至是边境线和某些外星域,散步得更加广泛,所以也引起来了边境安全监管方面的注意,我们也配合调查过这个问题。”
“这其实是这些年来一直流传的边境的传说吧。”景飞白跟着补充,“说起来和边境军在东部星区和北部星区交汇处百年以前的一个任务相关,是一个悬而未解的历史之谜,后来也有很多影视文学作品根据这个问题为蓝本编写了很多故事。”
“古地球的电波信号。”蔚起并不陌生这个传闻,“是关于古地球另一批星际远航先遣者的的传闻?我记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寻宝热应该基本都已经散去了才对。”
席泽:“原本是的,当年的人类星联还只建设到了第七星轨,第八星轨的初步搭建在蓝图阶段,你知道的,为了保证边境安全,也尽可能将非法区的星域太空居民纳入星联政府的管辖,所以由边境军率先对外星域进行清扫,也就是那个时候,收到了一份奇怪的电波信号。”
蔚起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嗯”
席泽:“这份电波信号和目前人类新年有史以来采用的任何技术都不相同,他非常的……古老,追根溯源进行解译,竟然是人类的语言,五种语言,分别是‘汉语’、‘英语’?*? 、‘俄语’、‘法语’、‘西班牙语’还有‘印地语’,这几种语言指向的信息只有一句话——‘有人吗’?”
“这五种语言,同样也是古地球时期使用人数最为广泛的五种语言。”蔚起说道,“所以当时很多人认为,这是曾经历史上地球文明迁移向星海时期的另一批人类发出的信号。”
“曾经古老的地球文明可能存在——就这个原因,当时还在星联这边掀起了好大一起的寻找失落文明的寻宝考古的风气,尤其是当时的边境线。”
从当年开始,在整个人类星联的边境线内外,上上下下,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追寻文明活动,其中不乏某些政府部门或者军部队伍有参与。
闲聊着,景飞白从口袋里摸了一颗糖,拆了包装塞进嘴里。
“而在这个轰轰烈烈的考古运动中,所有人捞到最多的,要么是人类新年百年以内的星舰残骸,要不就是遇见流窜的星盗,惹出不少乱子,最后为了安全考虑,民间发起的这类活动都被禁止了。”
席泽顺手拿过了景飞白手里的糖纸,折好塞进了自己口袋里:“但是官方确实没有停止寻找,虽然希望渺茫,信息也不一定真实,可是古地球文明确实是人类星联社会至今也无法割舍的文明源头。”
“但是无论是从历史意义、还是从科研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人类珍惜的宝藏。”
不过几年下来,都没有人有什么线索或者收获,即便是某个坚持最久的富二代网红,凭藉自家的关系和大把的财富拿到了官方的同意,持续直播追踪了十年;直到最后赚足了噱头、热度消减,结束这场跟踪直播的寻宝,到头来也是一无所获。
伴随第八星轨的建立与完善,这件事也彻底没有人提及。
至于无疾而终的古地球文明信号到底在哪里,又可以深挖出怎样的财富,都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更多时候再想起,都是根据这个历史谜团编造的传说故事罢了。
席泽:“至于为什么现在会被突然提起,可能是因为根据这个古地球电波信号改编的电影《地球往事》重映,所以可能也是这件事又被提起、这首童谣也是最近流传开来的原因之一。”
蔚起点出问题:“应该还有更实质性的原因。”
“对。”景飞白丝毫不怀疑蔚起的推断,“还有一个原因是有人在暗网上有意识的公布了一个消息,有人推断,当初第七星轨之所以无法找到另一批星海迁移人类遗失的文明宝藏,是因为距离太远了,而现在的第九星轨拓宽的边界、可远远要超过曾经的第七星轨。”
“于是,黑市上有人用五百亿,来悬赏一个古地球文明的文物,如果能发现文明宝藏本身,这个数字会被再翻10倍。”
“这也造成了这段时间以来,外星域摩擦不断,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边境管理。”席泽注意到了蔚起沉思的神情,连忙道,“不过都在可控范围以内,这次中央军校的实践课区域在第九星轨内围,距离摩擦区域有相当距离,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件事。”蔚起回复着他,“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但他却抓不住-
“亲爱的孩子,
快去寻找,快去寻找,
古老文明的宝藏。”-
“嗨!喻教官,简教授,在这儿聊天呢?”一个简秀并不眼熟的教官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饮,荡漾的雾气在某一刻模糊了他的眉眼。
“银教官,您好啊。”喻柏花点了点头,“简教授,这位是实战科机甲系教官,银思虔。”
“您好。”简秀礼貌的微笑道,“简秀。””久仰大名,我有学生选过您的大课,在选修科里,文学类选修课已经是最难抢的课程之一了。”银思虔微笑的坐到了喻柏花身边不远处,朝简秀说道。
“这样啊?”简秀莞尔,“我打分是很严格的。”
“没事,那群皮小子习惯了……”银思虔放下了手里的热饮,话锋一转,“只是——”
出于习惯,对于言辞里的转折,简秀习惯认真去听,下意识的放了更多的注意力在这个“只是——”上,可还未等银思虔落下更清晰的字句,而喻柏花脸色突然一变,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一脚简秀坐着的凳子腿!
嗯?!!!
简秀整个人重心瞬间失控,向后?栽倒而去!
在视觉错乱恍惚的一瞬间,银白色的锋芒从他原有的空隙划破处冷冽的锋芒!
下一秒,他的椅子被人扶住,江雪知一手搭在了简秀椅子靠背处定住了简秀重心,一手精神海凝结出丝带一般的粘着物附着在一把银色的机械刀上。
这个面容普通的Omega指尖,流动着莹莹的蓝光。
A级通感类精神海,百通。
银思虔一击未中,立刻放弃了这把刀,一直绷紧的力道失衡,打了江雪知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他来不及反击,顾及身后的简秀,连忙一脚蹬地,一个翻身连带着臂力惊人的借力将简秀连人带椅子的旋到身后。
而此时,银思虔的第二把机械刀也已经自袖口滑出,朝江雪知袭去,江雪知看清了刀的轨迹,却也避不开了!
一个杯子撞了过来,精准的打偏了银思虔的刀刃,喻柏花膝盖一顶,将桌面掀飞隔开了两人,银思虔握住了刀,直接朝喻柏花砍去,喻柏花撑手一旋,借椅子拉远了自己和银思虔的距离。
无数微小的精神海粒子自喻柏花的身体里蔓延而出,她的眼瞳闪烁着莹蓝色的淡光。
“千机……”
简秀知道,这是喻柏花的能力之一,来自于她天生的A级解析类精神海,千机。
在这些微小粒子的控制范围之内,喻柏花可以精确计算银思虔的攻击轨迹,并且更快作出反应,使用者足够强横的话,并且可以一定程度上争取对控制范围能对他人的精神海进行控制的权的夺取。
“喻教官很防备我啊。”银思虔的解开了军装制服的领带,无数薄薄的机械的零件从他的衣襟间滑出,在空中幽幽的旋转着,组装到了一起,成为了飞旋在他身周的利器。
他笑道,“不过确实,要论刺杀,我的能力是最合适的。”
喻柏花脸色并不好看,因为,她拿不到银思虔武器的控制权。
银思虔的兵器附着着他自身的精神海,难以被其他人的精神海所影响,而他的精神海B级通感类精神海,共知,其本身并不算强大,但银思虔本身就是中央军校一线的顶尖机甲师之一,两厢配合,几乎完美补齐了他精神海中攻击的弱势。
下一秒,所有的机械利刃以散射状朝四周袭去,尤其有四枚毫不避让的冲向了简秀的方向,简秀脸色惨白,但眼眸底底深处也涌动着暗光。
顾及周边的普通群众,喻柏花在那一瞬间发丝飞扬,白皙皮肤上的蓝色几乎凝结成实质性的蓝。
她的精神海骤然迸发,在最大限度中刹那夺取了银思虔对这些机械镖刀刀控制权,可短短的瞬息力量到底有限,最主要的四枚利刃依然还有三枚没有拦截下来!
这是银思虔竭力筹谋的一刺!
他的指尖青筋暴起,血丝从他面部的七窍开始渗出,他将所有精神海完全倾注在了这三枚机械镖刀之上!
同时控制住了部分镖刀刀江雪知想要抬手使用精神海去拦截袭向简秀的三枚,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探出手的一瞬间血肉飞溅开来,一根纤细透明的金属丝线不知何时缠覆在自己身上,刮骨割肉的拦截住了他!
这个东西他认得,是在军部某些军人不方便携带热兵器的时候会使用的合金丝刀,可以串联精神海控制,非常方便。
银思虔猛的一拉手里的合金丝刃!
“简秀!”江雪知栽倒在地,却依然朝简秀的方向挣扎,眼眶通红,目眦欲裂,“简秀——逃——”
逃不了的,这是一个人类星联顶尖的机甲师最擅长领域的搏命一击,同样是技术出身,简秀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时转身就跑,除非可以瞬移到百米之外,在至少三秒之内他就会被这个带有精准定位到镖刀给贯穿要害!
他死死盯住即将贯穿过自己身体的刀刃,眼眸被一种浓郁的深蓝色覆盖,口鼻出缓缓流出猩红的血来。
?哐当!
一枚镖刀落下,喻柏花震惊的看向了这个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的斯文青年,这并不是她做的,这缕精神海频率的来源是……简秀?
在这一枚镖刀落地的同时,简秀咳出一口血雾,剩下的两枚也只是在空中停滞了方寸,最后依然以摧枯拉朽的的决绝刺向了简秀。
太勉强了,大脑可接受阈值不足,没有药物辅助,现在的自己想要拦截这种正面强横的极限攻击,根本不能,简秀垂下了自己眼眸。
蔚起,幸好我没有标记你……
他庆幸的想着。
碰!!!
枪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风中嗡鸣,遥远的人群并没有被刚才短短一分钟左右的打斗给惊动,反而逐渐聚拢了不少好奇的人,倒是在枪声响起的一刻,才惊动了看热闹的人群。
子弹贯穿了其中一枚镖刀,而另一枚却完全定格在了简秀面前不过一寸的距离,一缕蓝色精神丝逐渐散去,被定格的镖刀被它切割成了几节,摔落在地面上。
银思虔踉跄了一下,眼眶出滑落的血珠滴落在他的军装上,像是血泪。
这缕精神丝并不来自于别处,而是简秀的衣襟内,和当初那缕阻止了简秀的精神丝一样,在最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
银思虔看向了枪响的方向,衣着常服大衣的青年站定在十余米开外,抬臂稳稳持枪,此刻平稳的偏移了方向,对准了他。
无声且磅礴的嗡鸣顷刻之间以他的圆心席卷了这片空间,这是一种无法被人耳识别的生物频率。
就在此刻,这个顶尖的军事机甲师和自己所有的武器全部都失去了精神链接,一种绝对不可撼动的强大力量抹去了他和自己精神海的一切联结。
同类精神海本能性的绝对臣服。
找到你了。
银思虔微笑的着盯着这个人。
S级通感类精神海拥有者,蔚起。
第127章 感知
“老师, 该吃药了。”
凯瑟琳将刚刚从配置器里取出刚刚压缩好的胶囊,放置在了正在低头看书的老人面前,细致的送上了一杯可以入口的温水。
“谢谢, 麻烦你了, 凯瑟琳。”老人摘下了眼镜, 合上书, 将书本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慈祥温和问道, “情况怎么样了。”
凯瑟琳:“如您所料, 中央军校早有准备, 四大星区外层的钉子基本都被抓出来了,核心人员折损一个,而至于老师您一直想找的那个人……确实也找到了。”
她半蹲下身, 为自己的老师整理好盖在身上的毛毯:“银思虔瞳孔虹膜反馈过来的资料拍下了他没有戴仿生面具的样子,确实和最初推测的一样, 是简身边的人。”
“简这个孩子, 很聪明, 只是太多时候做出的决定都不利于自己,过于柔软的情感会让人变得盲目。”老人叹息了一声, 将胶囊送服入口,“他应该已经从苏珊的生物样本里找出了端倪了。”
“可是, 没有痕迹表明了简被允许接触了苏珊的生物样本啊。”凯瑟琳宽慰道,“况且老师,‘九号试剂-夏洛蒂’已经迭代了很多代了, 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老人莞尔,灰色的眼底有几分狡黠:“凯瑟琳,你没有和他共事过, 他在自己的领域,就是绝对的天才。”
“和拉莫斯教授一样的天才吗?”凯瑟琳撑着头,坐到了老者的对面,?金色的卷发倒影着明亮的流光,“只是一个是神经学,一个是基因学?”
“哈哈,我亲爱的小玫瑰花。”老者摇摇头,“他们不太一样,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当初研究期间,只有简秀可以跟上索兰的研究进度,甚至基因学的知识,是他在接触索兰的合作项目以后才开始深入学习的,而彼时索兰研究的很大一部分前期工作,都来自于简秀的整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保持自己的研究方向并且取得建树?”凯瑟琳有些震惊,“这真的可能吗?”
“其实,他当时起码有一半的心思用在了吃喝玩乐上,学习研究对于他来说其实只是日常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习以为常。”
他温和的解答道:“孩子,他不过是恰好选择了神经学而已。”
凯瑟琳俏皮的哀嚎:“我就不行了,研究太痛苦了。”
“这其实不怪你,也不怪很多人,凯瑟琳,他的精神海能力比较特殊,是天生的解析专家,所以天然就有着相应领域的便利,就像你的也有你的精神海天赋一样。”
“老师。”凯瑟琳微微偏头,“你说我的精神海也有自己天赋,但是我其实一直觉得通感类精神海实在是一个非常受限的的精神海方向。”
老者:“为什么这么说?”
“仿生类,实质外化强度极强,几乎可以无限趋近于生物体的极限,很多军事、公安,基建甚至依赖人体强度的领域都会广泛应用;解析类,高强度精度的思维辨析解构能力,善于计算、推理,研究,解剖尸体大脑都比其他人重一些……”凯瑟琳开始分析着不同领域的精神海。
她说道:“可是通感类,它太普通,甚至太常见,基本上星联绝大部分人的精神海都是通感类,更多对应心理、文学,艺术方向,大部分人对其的应用几乎终其一生都局限在敏感的感知上,甚至,这种感知可能是残缺的。”
仿生与解析,本身已经完全贯穿了人类自身生物发展的内外两面。
凯瑟琳难以理解,仿生类除了部分比较特殊的几种,其存在难道是容纳这些明显尖端精神海以外的一切平庸吗?
“即便是通感类方向的军人,这部分精神海也只不过是一个媒介。”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其实如果没有通感类的的精神海,也不会决定本身优秀的人本来就优秀。”
“哈哈哈。”老人哈哈大笑,“那你猜猜,为什么那个拥有着S级通感类精神海的孩子会被人类星联藏起来四十余年呢?”
凯瑟琳清亮亮的眼球一转,像一只漂亮摇曳的花一般凑到了她老师的面前:“因为他是S级?”
老者摇头:“你知道的,很多人都是S级,他们的保密级别并没有这个人高,并且也有一些可以大方的出现于世人眼前,在尘世里享受一个S级的优越与荣光。”
凯瑟琳:“因为通感类S级比较难得?据我所知诞生比例比解析类还要低。”
老者再摇头:“你知道的,孩子,简秀是目前在世唯一一个还没有疯的解析类S级,论稀有,他不惶多让,但是之前他不完全被世人熟知,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直深耕再自己的领域以内,保密级别也没有高于他。”
“那是为什么?”金发碧瞳的少女不解,“他有什么特别的?”
“根据现有的资料和线索来看的话,其实应该是通感类为什么特别?”老者目光和蔼的看着少女,“它看似平凡,却能够在另外两种精神海分类下单独开辟第三领域。”
“凯瑟琳,感知,是自然赋予生命的第一份礼物。”
老者沙哑温厚的嗓音逐渐深入了静谧的房间里:“因为有了感知,所以生命学会了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受伤了会死亡。”
“在自然的更迭里,只有对感知更加敏锐的生物才得以繁衍至今。”他的指尖摩挲过膝盖上的书本,“而人类,也是在此基础之上,开发了大脑,发展了双手,直立行走,退化掉了尾椎。”
“这是物种进化的起点,因为学会了感知,生命学会了恐惧,至此有了趋利避害的意识,他们终其一生在寻找得以延续的安全的港湾。”
“现在,它刻在基因里,并世代繁衍,高度敏感的感知正是初代精神海的模样,而精神海,则是人类又一次在自然的选择里从‘树’上爬了下来,蜿蜒成了现今几条分支的河流,可无论物种如何进化,基因链如何蜿蜒,终究要重逢的。”
“老师,既然你说通感类精神海是感知的直接延伸。”凯瑟琳漂亮的眸子闪烁着熠熠的光,有些好奇,“那么,S级的通感类精神海拥有者……他的一知一觉,应该是对外界极度敏感才对。”
“是啊,孩子。”老人微笑着合上了书,“整个世界都在被他所无限感知,芸芸众生的洪流都在他的耳畔私语,喜乐、哀苦、生死,还有宿命。”
“这样世界孕育的生命。”凯瑟琳有些贪恋的呢喃道,“好痛苦啊。”
好漂亮,好想剖开看看,她在自己的心间低语。
“所以,这个精神海是一粒可以包容百川的种子。”
老者将书放到一旁的桌上,透过温室玻璃的阳光照耀到了书面上,在起伏不定的陈旧封面上照出了《查拉图斯特如是说》的精装字样。
凯瑟琳:“老师,我很好奇,这粒种子可以容纳的极限在哪里。”
“快了。”老者抬眸,深深的凝视着天空,然后重复道,“就快了。”
天际之间,太空城离港的星舰喷射的轨迹滑动成一条分割天地的弧线,人类再度奔赴向了遥远的星海,彼岸未知,不晓前途。
简秀被蔚起摔在床上的时候,不疼,但是整个人有些发懵。
不仅仅是他,连带着江雪知,喻中校,那两个跟着蔚起回来的人,还有这一路穿过太空港和星舰长廊偶遇的学生,都以一种“今天出门绝对是我见了鬼,要不回去睡一觉在睁眼”的诡异微妙神情目送着蔚起将他抱离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尤其是那两个突然跟着来的军人!眼神已经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上校,我……”简秀刚要说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蔚起摁在了床上,乌黑的凤眸与他对视,冷清的颜色粘着住了他的声音,细细密密的精神丝缭绕着攀附上了他的身体。
“不要排斥。”蔚起轻声说道,“放松,把你自己完全交给我。”
简秀一愣,这本该是一句极度暧昧的话,可蔚起的眼神却极为严肃,慎而重之的模样令他生不出半点漂浮的心思。
“好。”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蔚起:“思维也放松。”
简秀:“……好。”
下一刻,蔚起的精神丝居然缓缓的没入了自己的身体里,这不合常理,能够建立对另一方精神海联结的只能是标记手段,Alpha与Omega在信息素的标记以后,才能够在无任何排异与负荷的情况下,互相为对方疏导。
很快,方才咳血以后淤积在他胸口的疼痛就散去了,甚至可以说是在精神丝完全涌入他的身体里的时候开始,他脑海中时隐时现的胀痛便已经开始在被抽离,直至完全恢复。
可自己并没有标记过蔚起,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掠过,像风拂过水面一样浅淡,现在的简秀并不敢过多的思考。
很多时候,精神海的外化看似强大,但实质上与大脑之间最脆弱的神经中枢直接关联,没有信息素标记以后的保护,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完全毫无防备,才不会伤害到此时侵入他神经最纤细区域的蔚起。
可是不对,这不是疏导,更像是单纯的抽离,简秀突然意识到了关键,他轻声问道,“蔚起,这是你的精神海的特质吗?通感类的精神海?”
简秀曾经研究过许多种类的的精神海,包括部分S级,但唯独对于通感类S级的资料样本所知甚少,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有人可以短暂的无视个体的排异和信息素的干扰短暂,直接对精神海进行干预。
“应急手段的一种,无法长时间使用,也不能代替基本治疗和标记疏导。”蔚起的精神丝开始离开简秀的身体,呼吸有些微弱的颤动。
简秀感觉这个人额上有些薄汗,下意识想抬手去为蔚起擦试一下,却因为蔚起起身的动作而摸了空,上校整理好衣襟,站在简秀的面前,自上而下的凝视着他。
方才,他们绝对的信任彼此,此刻——
“解释。”
短短的两个字,却令人只觉冽冽的寒意几乎要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
“上校,我是受害者……”简秀低声嘀咕,怯怯的抗议,“现在你不应该是安慰我吗?”
“我刚刚叫停了五分钟的星舰离港,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且能说服我的解释,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离开了。”蔚起平静地盯着这个擅长以柔弱来粉饰太平的人,“我会通知军部,也会安排人保护你回中央星系。”
“我不要。”简秀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声音里有些委屈的哽咽,“蔚起,你别丢下我。”
蔚起深深呼出一口气:“简秀,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无条件纵容你的。”
上校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其实这真的算不上什么狠话,态度也并不冷淡,甚至可以说无奈,但是蔚起话音落地,却就是在须臾之间,刺得简秀心脏一疼。
细数下来,蔚起真的好纵容他。
“我去安排你离开。”蔚起转身便要离开,“你准备一下。”
可在回身不过一息,他又停住了,简秀牵住了他的手,这次不是衣角袖口,就是他的手,指尖死死扣住他的指尖,不愿意放开。
蔚起可以挣脱,但他没有。
“你知道的。中央军校这次突然提起的实践课是为了打破创世纪的节奏,摸排他们安插在内部的钉子。”简秀不敢抬头去看蔚起,“我已经重新分析了苏珊的生物样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我和谢成岭交换的条件之一。”
“我也告诉他,倘若要被清算……创世纪不会引颈受戮,一定会把这些人的最后价值给全部榨干,即便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洗牌,这样可以清算出来的人依旧不会涉及创世纪真正的核心。”
简秀呼吸困难:“可是,只要他们有机会,一定会有人来杀了我……他们非常警惕,而我,是目前唯一一个值得他们剜皮挖骨来刺杀的人。”
蔚起沉默数秒,问道:“……为什么?”
“因为,人类星联现在手上真正关于九号试剂核心的底牌,只有我。”简秀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曾经,我确实是简教授,不过不是文学类的教授,是中央星系东部星区第一科学研究院神经学方向,最年轻的教授。”
“初代九号试剂的第一作者,是我。”
九号试剂,十一年前虫族危机爆发的起点,第九星轨二十年不得安定的源头,创世纪不计代价的底牌,本世纪最不应该打开的枷锁。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缩瑟,他不怕死,不怕诘难,可是他怕失去。
“蔚起,你别不要我。”
青年的嗓音沙哑。
“我害怕。”
第128章 标记
蔚起垂眸:“如果真的只是单纯配合, 谢成岭安排的安保力量不会这么低,也不会这么危险,简秀, 你是故意的。”
自己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这个人, 当蔚起不在纵容的沉默时, 一切算计都被自己最在意的人给撕开了, 简秀的指尖温度愈发冰凉。
“我提出的,因为我需要一个真正濒死的刺杀来加重和创世纪割裂的砝码, 我需要证据, 用血来洗清的证据, 十一年来,人类星联关于我的嫌疑一直没有被摘除过,而我不会再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尤其, 尤其是劳伦斯上次的事,虽然被东部星区将影响降低最小, 但是这就像一个被暂时尘封的定时炸弹, 随时可以被有心人做文章。”
“你不用这样。”蔚起低声道, “简秀,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来, 你已经死了。”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青年的声音在发抖, 他真的害怕失去这个人,“这个方法简单、直接,甚至浅显, 赌赢了,那么我就可以拿洗白的门票,赌输了……我没有标记你, 上校,你就自由了……”
蔚起,我不要你做我的未亡人。
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如果我赌输了,那么只是回到了原点,你也不必成为信息素的困兽。
“简秀。”蔚起想冷笑,没有笑出来,只是反问,“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闻言,简秀浑身一颤,咬牙死死攥住这个人的手腕,泪眼模糊:“我错了!真的!蔚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会很乖的,我以后一定不会自作主张,我会乖乖的……”
颜姝的第一愿望是希望百分之百契合度以后的安抚治疗,其他各方的期许是自己标记蔚起以后成为他永远的软肋,星联则是要将两个可能威胁到他的个体存在互相捆绑。
这个世界给过简秀蒙昧的机会,但蔚起选择了清醒。
从一开始,曾经当时两家所谓婚约,不过是彼时两个交好家族对外暗示的合作罢了,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否则如此多年,即便两人各有保密规定,又怎么可能素未谋面?
婚约是谎言,可他喜欢蔚起不是。
“蔚起,我想要你,但我不要任何人困住你,哪怕是我。”
他的蔚起,是自由的。
橙花的信息素在这整片空间里汹涌着席卷而来,Alpha的偏执与惶恐掺杂在橙花的苦涩里不断的往蔚起的身体里钻。
“简秀。”蔚起放缓着自己的呼吸,“你先松手。”
他的信息素……在失控……
“我不要!”简秀攥得更紧了,“我不放手。”
他惶惶得不安,莫名的,简秀有着一种预感,不应该让这个时候的蔚起离开他,绝对不可以,仿佛一旦蔚起离开了,那就有什么异常重要的东西将要被他彻底错过。
他不要失之交臂,纵使汲汲营营,机关算尽,简秀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毫无所累站在蔚起身畔的资格。
蔚起,我可以吞下这一生无妄的苦果。
不恨,不怨,既往不咎。
“上校,我求你,别不要我……我只是想要彻底把自己和创世纪瓜葛的嫌疑给摘掉。”多难堪都无所谓,简秀不要这个人离开。
“我没有背叛,我不想认罪,我不要认命,我只是想要毫无顾忌的和你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简秀两只手都已经攥上了蔚起的衣襟。他的哭声又低又细,像蔚起曾经在苏珊家中已经完全枯萎的花房角落里捡到的蔚花花。
Omega后颈的腺体越来约滚烫,即便是才注射抑制剂不久,更换了新的屏蔽贴,也无法阻隔的热度开始蔓延,白檀在他的体内剧烈挣扎,他们的信息素在渴望交流。
陷入情感困局的简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Alpha的占有欲和偏执在一笔一画的篆刻着,他激烈的不安全感与完全依赖的偏执都喧嚣于他柔软表象下,然后借助着信息素完全撕裂开来。
橙花寸寸缕缕的攀附在蔚起的身上,生长,开花。
现在,蔚起是尚处于发情期的Omega,简秀是与他拥有着百分之百契合度的Alpha,他没有标记这个人,他与自己的生理本能和基因相悖,在自己的欲求之下背道而驰的去追求这个人。
信息素疯狂的裹挟着他们的爱与恨。
蔚起终究还是回过头了。
他与简秀对视,看清了孱弱又冷静的他。
简秀眼角还挂着泪渍,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欣喜于他的回眸。
他说:“蔚起,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上校的指尖拂拭过简秀的眼角,温热的泪水染过了指腹,青年眼尾的殷红泪痣烫得鲜艳夺目。
蔚起觉得自己的躯体和意识开始逐渐分离。
一个告诉自己应该立刻离开,避免更不可控的后果发生;另一个却只知道胡乱的撕扯着表层的皮囊,想要冲破一切束缚去拥有这个人。
可是简秀在哭……
他害怕……
是因为有泪痣的原因吗?所以这个人才总是这么爱哭,蔚起想。
“我没有说不要你。”年轻军官眸色暗沉得极深,“别哭,简秀,别哭……”
简秀:“好,我不哭……不哭。”
可不等两人收拾好心情,蔚起就直接踉跄了一下,身体沉重下去!
“蔚起!”
简秀慌忙的起身想要扶住蔚起,他以为是因为发情期信息素对蔚起造成的影响,却不想在错落间,温热的血滴落在了简秀的手上,在白皙的?*? 手背上晕染出来了氤氲的红花。
血腥气中,白檀巍巍的摇曳着,极为不安。
“别怕——”蔚起撑住了床檐,呼吸急促,“别怕,不严重的。”
“感叹号!医疗检查!快!”下一刻蔚起便想要栽倒下去,简秀立刻跪下身来扶住他,精神海开始涌动,蔚起,让我看看你,我……”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咳血?
为什么蔚起会咳血?
感叹号回应:“收到。”
不等简秀的精神海开始解析蔚起咳血出的血,他就被蔚起反握住了手腕。
蔚起看着他,轻声:“原来……你以前这么疼吗?”
世界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吗?可蔚起从来不是轻易断言的人。
简秀在听清这句话的瞬间心跳一窒,嗓音喑哑:“蔚起?你刚才用的精神海特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不会疼了?你为什么想要我走?蔚起……昨天你不是注射了抑制剂吗?现在信息素浓度为什么这么高?”
恰如简秀瞒不住蔚起,稍有端倪,蔚起同样瞒不住简秀。
“简秀,我没事。”蔚起制住简秀,汗水浸湿了发,“别怕,真的不严重,很快就会好。”
感叹号的声音适时插入:“先生,根据医疗数据检测,蔚上校的身体并没有明显外伤,精神海频率有些不稳定,已经非常趋近负荷指数,以及信息素远超于正常Omega发情期的浮动区间,鉴于蔚起上校没有法定伴侣,暂时建议使用抑制剂,医疗报告讯息已经被整理归档,是否发往本星舰的医疗随行军医?”
“直接发给中央军部的医疗中心,让他们立刻给我回复最近可就诊的医疗中心。”简秀没有立刻放下心来,眼底没有丝毫的犹豫。
S级精神海拥有者医疗档案都是保密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有在星联医疗备案的指定医生,他现在不能轻易将蔚起交到其他人手里,否则以蔚起身份的保密级别,照样也是层层转手上报,最后再由中央星系反馈治疗点,平白耽误了病情。
“不用,收回该指令。”蔚起咽下了喉间的一抹腥甜,说道。
这句话原本是他对简秀说的,却在脱口而出的同时,感叹号给出了反馈:“好的,已撤销该指令,请问还需要我为您提供什么服务吗?”
蔚起一愣,似是没有料到自己的指令可以瞬间生效。
“……感叹号!”简秀情绪难得染上怒意,“你在生产线上的时候我就该让你烂在厂里!”
感叹号:“很抱歉我不能倒转时间为您提供该项服务,请问还需要我为您提供什么服务吗?”
简秀:“现在给我撤销他的权——唔——”
蔚起捧住了眼前人的脸,吻上了气急了的教授,霜雪气息的眉目触感却格外温软,堵住了他的后半句话,唇齿里还有血的铁锈味,却在白檀和橙花的粘着里泛着甜。
感叹号:“先生,没有收到您的完整指令,我再确认一遍,是否撤销蔚起上校的伴侣权限?”
贴得这么近,简秀可以清晰看见蔚起眼底莞尔的笑意,像水波里的星星,晃荡着温柔的涟漪。
没办法吱声的简教授现在想砸死这个人工智障的控制中枢!!!
一吻结束,两个人的呼吸都又急又烫。
“简秀,我真的没有事,是正常的排异反应。”
蔚起顺势靠在简秀的肩上。
“刚才我置换了你和我精神海的活性感知,我的精神海包容度很高,一般情况这样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因为信息素同样涉及控制精神海,我的信息素最近一直不算稳定,所以才导致精神海反应比较激烈,缓一缓就好了。”
“你看,现在就好很多了。”蔚起说着,将额头抵在简秀的侧脸,哄着,“要不要自己检查一遍,简秀。”
简秀撇过脸:“……我的精神海做不到。”
蔚起清寒的嗓音低哑,有种别样的蛊惑:“只是临时标记就可以,我的精神海会对你打开,况且,你不想自己进来确认一遍吗?”
简秀胸膛一震:“……不要。”
蔚起:“简秀,可以的。”
“或者你现在就离开。”蔚起扣着他的手松开,大衣的外套有些松动,“把我丢在这里,给我去取抑制剂,只要信息素稳定在正常水平,精神海里的排异反应就可以忽略不计。”
简秀从来没有想到,蔚起居然也是会撒娇的?
明知道这个人就是在哄自己,明知道他笃定了自己舍不得,简秀却还是阖上双目,吻上了蔚起的眼睛,蔚起顺势闭目。
也许,覆水早就已经难收了。
自由意志,生物选择,多性发展,基因表达,双向联结,现在,一切都在被搅碎了,他们曾经是对方,又于此刻是彼此,是Alpha,是Omega,是生命延续可能的一体两面。
S级通感类的精神海对此类刺激的感知更加明显,一切就像是一朵飘忽的羽毛,轻轻掠过了蔚起剧烈跳动的心脏。
其次是鼻尖,然后是唇。
继而深入。
蔚起被简秀推到了床上,他的手摸索过了蔚起的后背,可以感知到上校严肃端正的衣衫下起伏的脊梁,蔚起沾染血渍的大衣被他拉开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墨蓝色军装。
那是星空的颜色,自人类星联成立以来,太空军队统一的颜色。
蔚起的信息素柔和的包裹着自己,像是水;白檀是足以令简秀时刻心悸不已的气息,他们本来就有百分之百的绝对契合,身心皆被牵引,是刻在基因里的记忆。
蔚起的衣领已经散开了,简秀触碰到了了蔚起腺体上的屏蔽贴。
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了,自从非法袭击过后,再见蔚起,屏蔽贴就像是生长在了他血肉里一样形影不离,似乎没有再见到蔚起摘下的一刻,就好像蔚起一直呈现在人前的模样。
永远冷静,永远克制,永远不得放松。
永远寄托着旁人的希望,不得解脱。
他撕开了蔚起的屏蔽贴——
白檀香更加浓郁,橙花刹那一齐攀升浓度,明净的檀香与香甜的花香交织,无法分离,不可割舍。
信息素,基因记忆的外化表现,它们要比自己的主人更加诚实。
那里的腺体泛着红,肿胀滚烫得不成样子,其四周可以看清他颈侧的吻痕和齿痕,是昨夜时候,蔚起纵容着简秀才留下的,伴随着此时逐渐升起的体温开成绯红色的花。
“蔚起,我……”简秀吻上了蔚起的锁骨,然后想要不甘心的啃噬,最后却放软了语气,“如果不可以,随时可以叫停我。”
蔚起没有反驳:“好。”
上校顺应着简秀的吻,放任橙花开在自己身上。
即便二次分化,简秀也以为自己不会是这样的Alpha,他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住,但只要蔚起轻轻放软一点点姿态,他就再也无法克制。
可以完整掌握一个人的感觉太好了,生物本能里的渴求与掠夺都可以完美倾注到自己的Omega身上,难怪那么多ABO的关系里,都有人都希望自己是Alpha。
好不公平啊,简秀想。
倘若没有二次分化,自己还是Omega,蔚起还是Alpha,那就好了,毕竟他的蔚起,那么好。
上校的尾音还没有结束,简秀就又重新吻了上去,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含糊的“好”字被两人吞入了呼吸之间。
蔚起手肘撑住了身后的床榻,呼吸难得有些喘,凤眸颜色依旧是冷清的黑,却氤氲着淡淡的水汽,有些不可窥见的柔。
上校衬衫的扣子全都被解开了。
简秀揽住了他的后颈,指腹摩擦过腺体附近发烫的细腻皮肤,那是一个就社交距离而言各外私密的地方,而蔚起容许他的触及。
也是白檀生长的起点。
简秀眸色黯然,Alpha的本能令他唇齿发痒,想要咬破这里,然后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因为绝对契合,标记,即便是临时标记,也会将这个人完全沾染上他的味道,从内至外,他们的联结会被生物趋向给无限拉近,蔚起的心绪会被激素所拉扯,然后依赖他,需要他。
第三吻,简秀落在了蔚起的后颈。
他感知到了蔚起身体在陌生的触感之下意识的发紧,非常细微,简秀抱住了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不怕,蔚起,不怕,蔚起……
不怕,蔚起……
我不会伤害你的。
蔚起,我不会伤害你的。
百分之百的契合度,信息素将我指向了你,我的情感让我屈服于你,基因让我选择了你,你我是彼此,当你注视我时,万物希声。
所以,我不会伤害你的。
蔚起回抱住了他,低声:“可以的,简秀。”
只要你想,那么我愿意。
“蔚起。”
“嗯。”
短暂的停顿,简秀探出犬齿,彻底咬破了这里!
“——”
剧烈的刺痛完全贯穿了脆弱的腺体,蔚起下意识的仰起后颈,喘息里掺着沉重的痛,上校分明的指节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拧成了小小的漩涡。
简秀抱着他,覆盖上了蔚起的手,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不论当代社会,抑制剂屏蔽贴如何处理,Alpha对Omega的标记本质上就是一种原始的入侵和占有,第一次要去容纳一个与自己身体完全不同的信息素进入自己的身体,绝对是不好受的。
橙花的信息素源源不断的涌入蔚起的体内,每一寸白檀都在被橙花包围,蛊惑,甜得腻人的气息完全充斥进了他的身体,高度敏感的腺体咬破以后,被痛极了以后的麻痹感影响,简秀的信息素几乎要完全覆盖住自己。
简秀觉得自己在捧着这个人,像捧着一捧染了曙色的雪,冷清清的艳丽,倘若这是苦海无涯,他也愿意饮尽的。
……
不知过去了,感叹号已经出发了,窗外星海航行的光落了进来,给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增添了一丝亮色,简秀侧身撑着头,一手整理着盖在蔚起身上的被子,然后在他的颔下压实。
蔚起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有一点红痕。
简秀最后再检查了一遍他的精神海。
精神海稳定,信息素稳定,确实没有问题了。
突然,简秀注意到了蔚起的佩枪。
银白色的高级军官制式配枪,新一代军部使用的统一批次,采用生物指纹保险,一人一枪,无法被非权限者使用,很多军部的年轻将领都配备的是这样的佩枪。
曾经简秀也有一次标记,也有一个人穿着这样的颜色军装,配有这样同款的佩枪。
只不过当时他并不是Alpha,而是被标记的那一方,同样是因为精神海问题,将他们推到了那一步,与他相拥,谈心,标记,温和无声的包容着他,相见互不相识,离别从未后话。
他带着仿生面具,彼时简秀不知道他的容貌与信息素。
连告别他都说的都是,“抱歉,保密。”
依旧是殊死过后的亲密一线,依旧是沉默无声的墨蓝色,依旧是仅此两人的密闭空间,信息素的高度渴求之下挣扎出一点怆然的痛楚,太像了——
宿命啊,你可否会和我开这个玩笑?
懵懵懂懂的预知促使简秀想要去拿那把枪,他却在触及那样冰凉的瞬间又立刻松开,荒谬的猜想重启又被他推倒,最后坍塌成废墟一片。
一颗滚烫的泪落下来,落在了沉眠的蔚起脸颊上。
蔚起,只要是蔚起就好。
第129章 信息
安知宜走出办公室大楼的门口的时候, 就看见熟悉的浮空车停在等候区最明显的位置,这样靠前的位置,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即刻把眉宇间的严肃扫去, 回身朝还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的季墨交代道:“今天就到这里, 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加班了。”
“啊?真的吗!”已经跟着领导连轴转了三天的季墨狂喜, “现在?”
“现在。”安知宜并没有丢下下属加班自己下班的习惯,“我先走了。”
说着, 他走向了那辆车, 然后自然而然的拉开了车门, 坐进了车的后座。还不等他看清车内的人,就被塞了一口果子,是清清爽爽的甜, 没有酸味,却不过分腻人。
“小秋阿姨——我自己来——”安知宜刚无奈想要摆脱魔爪, 就又被秋芸给塞了一颗, “啊唔——”
“好吃吗?实验室的新产出的试吃样品。”秋芸笑盈盈的拿着手里的果篮,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很多种水果,多多少少都有些酸味, 这种就刚好。”
“好吃。”怕秋芸再送来第三颗,安知宜连忙主动自己拿起下一颗, “小秋阿姨今天是来接蔚叔的?”
“管他那个讨人嫌的人干什么?”秋芸毫不在意蔚深,将手里的水果全塞给了安知宜,然后调出了悬浮屏, 确定好了自动行驶的路线,悠哉悠哉的靠着窗口,“小起出差了, 就咱们孤儿寡母去吃点吧,你最近都饿瘦了。”
“啊……还好吧。”安知宜怀疑可能是因为专攻农学的原因,秋芸看见什么活着的生物都觉得对方要么瘦了、要么矮了,就是需要投喂、浇水,照顾。
反正绝对不是她主观视角有什么问题。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秋芸看着安知宜,上手给他整理着着衣襟,“天都这么冷了,还不穿恒温服?当自己铁打的不成。”
安知宜:“还好,办公室有温度调节系统,没什么感觉。”
秋芸递给了他一个口袋:“今晚回家休息,我最近在给给你们织围巾,你的已经织好了,记得带走。”
“好。”在秋芸面前,安知宜乖巧的接过了围巾,“你得多注意休息,实在不行就交给我,我来帮你织。”
“那小起的给你织。”秋芸乐了,掐了一把安知宜的脸,“织好了让他给带学校去,让同事学生们瞧瞧咱们安厅长的手艺。”
安知宜配合的感叹:“那我可得努力了,否则别人笑话的不是我,是小起了。”
“油嘴滑舌。”秋芸莞尔,从一旁随身带口袋里翻出了正织到了一半的围巾,是蓝白格纹的,“我打发一下时间而已,可以放空一下大脑。”
“说明小秋阿姨心灵手巧,这些小玩意儿都不在话下。”安知宜体贴的把围巾拿了出来,想要在秋芸面前试戴一下,却发现口袋里已经放了两条织好的围巾,一条灰白格纹,另一条则是浅栗色与白色相间格纹。
“小秋阿姨,这是……”安知宜有些发愣,两条围巾不是已经织完了吗?
“你见过简家那个孩子。”秋芸没有抬头,“你帮我看看,适合他吗?”
“……小秋阿姨,你就不担心吗。”面对秋芸,安知宜没有面对蔚深的顺服或者锋芒,而是一个依恋的孩子,有可以被秋芸包容的小小抗议,“他对小起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小起喜欢,我可以让小起更安全的拥有他。”
“小安,不用这样的。”秋芸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起手,抚摸上了身侧这个孩子的头,揉了揉,“小起喜欢的人,他当然是希望身为家人的我们尊重和接纳这个人,你是他的哥哥,但是你也是小安啊。”
秋芸:“小起不喜欢他,即便有婚约,那不过也只是一纸空文;可小起选择了他,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小安,没有谁会希望自己选择的爱人不被祝福的,尤其是家人。”
安厅长抗辩:“简秀不像外表那么单纯无害。”
秋芸点了点安知宜的额头:“难道你觉得你弟弟就是纯良无辜小白花了?”
安知宜默默,不再反驳。
秋芸总觉得现在的小安像只丢失了自己心爱东西的狼,耷拉着耳朵不想说话,于是顺手趁着这个机会多角度揉了两把,顺利将素来散漫随性但外形潇洒安厅长的头给薅成了小鸡窝。
简家的小狐狸精最好这辈子都别让他抓到把柄!
只觉大势已去,痛失弟弟的安知宜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
咔擦——-
“喂喂喂?有动静了没?长官出来了没?”景飞白叼着雪梨,敲了敲正在收回精神海粒子的席泽,想要从拐角的冒头看看,却又不太敢,“话说这都多久了,快一晚上了吧。”
“别乱动。”席泽压低声音,蔚起的精神海雷达范围非常敏锐,他并不敢掉以轻心,“还没,而且根据我精神海的反馈来说,这期间两人一直都呆房间里,完全没有出来的迹象,中间AI送过一次毛巾和食物。”
“孤A寡O的……”景飞白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我们是不是要有小嫂子了?”
“嘶……”席泽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吧。”
景飞白捧着脸:“小嫂子真好看,之前吓得刚回过神看长官时候眼睛红红的,水汪汪的真特别戳人心窝子,要是用那个眼神看我我也得心动。”
“……别忘了人家是Alpha,还有,我提醒你,哪怕长官二次分化成了Omega,照样可以削你八条街。”席泽只觉头疼,不由扶额。
景飞白据理力争:“我那是欣赏,欣赏好吗!”
席泽:“长官也好看,那你怎么不欣赏长官去……”
景飞白嘴硬:“你敢我就敢!”
席泽非常诚实:“我不敢。”
景飞白:“你——”
不等两人争辩出什么结果,一根细而透的精神丝从房间的门缝里飞了出来,直直的缠在了两人的脖颈间,幽幽的悬浮着,闪烁着冷冷的寒光,简单直接为这片嘈杂划定了句号。
席泽:“……”
景飞白:“……”
门扉推开,蔚起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不紧不慢的从房间里走出,衣衫端正整齐,看不出来有丝毫紊乱的痕迹,反而是现在门口像鹌鹑一样一动不动的两人比较尴尬。
景飞白赔笑:“长官……我们只是路过……”
席泽再度扶额。
蔚起看了看两人:“回去加练十圈负重。”
“哇!长官,你真的是二次分化以后整个人都慈眉善目了!”景飞白觉得自己已经是被蔚起给PUA了,现在看着蔚起都散发着佛光的魅力,“你以前都是让加练二十圈的!”
蔚起没见过提这种要求的:“……那就二十圈吧。”
景飞白:“……”
席泽举手,表示自己认错态度良好:“……我就不用了吧。”
蔚起:“一起。”
下一秒,呜呼哀哉的两人就看见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拿着一件大衣外衫自后面为蔚起披上了,眼尾有着殷红泪痣的青年亲昵的靠了过来:“上校,马上要到迁跃点了,体感温度下降的比较快,你的大衣我已经让感叹号带去清洁一下,先穿我的吧。”
说着,简秀认真的为蔚起整理前面的衣襟,看上去就像是在拥抱着他一样。
橙花的气息染满了白檀,将蔚起完全笼盖住了,两种花香交融汇聚,形成了无法打破的隔绝带。
席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景飞白是Beta,对信息素感知并不明确,但席泽却是个Alpha,他可以感知到蔚起身上另一个Alpha对自己Omega浓烈的占有欲和对外界的驱逐感,这是生物意义上的互相联结,形成一层高高的壁垒,然后将外界一切可能染指他Omega的气息完全隔绝。
已经标记了……
“长官,飞白他最近脑子不好使该吃药了。”席泽拉住了还要在争取一下抢救机会的景飞白直接溜没影了,“我们不打扰了!”
“屏蔽贴给我一下。”蔚起叹了口气,然后扣住了在自己身上愈发放肆的手腕。
“哦……”简秀勾着蔚起的衣角,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把刚才偷偷藏起来的屏蔽贴给拿出来,递给了蔚起,“你怎么知道我藏起来了的?”
“只是感觉到的。”蔚起撕开屏蔽贴,却发现现在这样贴着有些麻烦,于是便递给了简秀,微微垂首,示意他帮自己贴一下。
“通感类的精神海找东西还真是方便。”简秀一边嘀咕着,一边拨开蔚起的衣领,开玩笑一般的问道,“那我走丢了,上校会找到我吗?”
“会的。”蔚起垂目,答道。
简秀挑眉:“这么肯定?”
蔚起:“因为我的信息素已经记住了你。”
霎时间,简秀胸口有些烫,耳尖也不自觉的泛起红来。
他的指尖蹭过上校青青紫紫的腺体,肿胀的腺体并不如主人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寂静无声,咬破的齿痕已经开始结痂,伤口的边缘有浅浅的胭脂色。
“蔚起,在生物学的意义上,信息素是基因导向的结果,我们的选择伴随着基因的影响,而我们的基因又被自然所影响,基因在外界无数的变化中反复迭代更新,这是生化反应的表现。”
简秀认真仔细的为蔚起贴好了屏蔽贴,
“蔚起,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是双向的。”他落实了这个似是而非的拥抱,“所以,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吸纳着自己怀里白檀明静安神的气息,心静如水。
此间彼界。
橙花会将我带往白檀的方向。
第130章 擦肩
“银教官, 或者说银思虔,你更喜欢我用哪种方式来称呼你?”梵生春敲着桌面,凝视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军官, 出于蔚家和简家协助了徐应晨案子的交换, 他最终还是接受了简秀的案子。
在变故发生的同时, 二十四小时不到, 梵组长就连夜赶到了北部星区的托尔斯泰太空城,接手了银思虔的审讯。
鉴于他机甲师职业能力的特殊性, 北部军部直接将他的双手和指节都被特质的金属锁给死死扣住, 无法动弹一点, 连饮食都采用的鼻饲管,这对于一个正常健康的人来说这样的进食方式极为痛苦,不过两顿饭的功夫, 银思虔脸色灰白了不少。
但是他在见到梵生春的那一刻,还是保持着极为乐观的笑:“称谓罢了, 您随意。”
“你的履历我在来的过程中已经看过了, 但从利害关系的角度来说, 我想不出来您有什么理由会背叛。”梵生春翻动着手里已经被拆封的纸质档案资料,“甚至可以说, 如果没有这件事,您的未来前途大好, 年纪轻轻的一线军校的特级机甲师,同年龄里,很少有人会有您这样的成就。”
“……您也很年轻。”银思虔打量着梵生春, “中央星系的一级检察官,看你制服的星标,大小也是个干事, 如果出生普通,那就更凤毛麟角了。”
顺着银思虔的引导,一旁北部星区的记录员不由得多看了梵生春几眼。
“我就不劳您挂心了。”梵生春平静的合上了手里的资料,“现在是我负责您背叛的受审,您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说着,他依然用自己没有什么变化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杀了简秀。”
银思虔非常配合:“创世纪的命令,我需要杀了他,不计代价。”
梵生春:“为什么背叛人类?”
银思虔冷笑:“我背叛的是星联,不是人类。”
梵生春:“所以你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非常正确的事了?”
银思虔:“正不正确,不应该是由历史来决定的吗?”
梵生春不被他的话术带着走,而是突然转折思维:“那么你是多久和创世纪联系的,通过什么方式?多久联系一次,他们如何对你下达指令。”
银思虔:“我拒绝回答。”
梵生春没有继续问下去,开始收拾桌面,准备起身离开。
银思虔终于有了一点异色,好奇的反问道:“不继续问了吗?”
“我是检察官,负责的是案子,不是预审,更不是刑讯逼供。”梵生春起身,认真的将所有资料全部放进了自己的文件袋里,最后才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银思虔的身上,“问不出有效内容我不用浪费时间,后面会有人负责这部分内容。”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如果不是因为合金锁锁住了手,银思虔都想给这个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人拍手称快了,“这位检察官,我期待还有能与你见面的机会。”
梵生春离开了座位,在即将推门离开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了他:“银思虔,或者说银教官,你认为自己的理想可能达成吗?”
“……也许未必。”银思虔认真的凝视着梵生春,“但朝闻道,夕死可矣。”
沉默数秒,梵生春说道:“我明白了。”
“检察官——”
反而在梵生春即将回头的那一刻,他又叫住了他,银思虔深深的看着这双完全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看得非常仔细,认真。
“人类,是一种拥有着自毁机制的存在,无论怎样的方向,历史都正在发生,一切都不过是在导向同样的一个终点罢了,所以人类所做的便是在不断的绕路。”
银思虔的话似是而非,仿佛呓语。
“他们一直在做同一件事。”
说着,他别过了头,再不回首:“你走吧,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看!是玫瑰极光!”苏南拉着司空白,指向了太空航行舱舱外的瑰色星海。
司空白顺着她指向的方向望去,浩瀚得没有边际的深色星野,远远近近的浮动着明明灭灭的星辰,人造的卫星和遥远的小行星汇聚成缓慢游动的画,璀璨明灭。
苏南挽着司空白的手腕:“来之前我做过攻略了!玫瑰极光是极光颜色里最罕见的极光,目前来说,只有第九星轨,因为人造行星系统的构造模式特殊,才有了这么长久且大范围的亮粉色极光!”
遥远的玫瑰色极光带,仿佛温柔的丝绸,被母亲轻轻的扑就在了星河之上,然后唱着温柔如隔世的摇篮曲。
“好漂亮啊。”司空白将手放到了玻璃隔层上,却只感知到了刺骨的冷,“漂亮的让人不安。”
“不安?”苏南并没有司空白这样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欣赏,“为什么?”
司空白说不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可它又确实一直存在,懵懵懂懂,惴惴不安,仿佛在与他深处共生。
“亲爱的乘客们,感叹号在此提醒您,我们即将滑行进入第九星轨轨道,进入迁跃点,请立刻前往自己所在的房间,进入胶囊仓,做好隔离措施。”
感叹号的整个星舰舰体都在滑入规划好的第九星轨轨道,一同在轨道滑行的都是从指定太空港航行而来的班次。
由于建设成本,除了边境军特有的航线以外,第九星轨一向是军民两用滑行航道,在进入星际迁跃点以后,军用民用的星舰定位不同的太空港迁跃落点,以最低成本分流。
感叹号一旁正对着的方向,滑行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星舰应该是个民用客机,两个不同体量的星舰舰体透明的长廊栈道正好相对着,司空白看见了对面的廊道上,伫立着一个纤细的女孩子。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女孩的具体相貌,只是模糊的觉得是个秀气的女孩,穿着一条与现在逐渐降低体感温度格格不入的条纹裙子,像个在风里摇曳的洋娃娃。
她眺望着某一个方向,时不时用手背擦试过眼角。
她在哭,司空白意识到这一点。
正在这时,感叹号的第二次提醒已经到了尾声了。
“走啦,得快点回去了。”苏南拉着忧心忡忡的小白朝自己房间走去,“听说迁跃过程中可以打开特定外景摄像机,投影到自己的胶囊空间里看!我们去看看其他角度的极光!”
司空白又往刚才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他心底莫名有些郁郁,觉得如果自己可以和那个女孩一个星舰就好了,那么他和苏南可以为那个女孩递上纸巾,然后安慰她,并询问是否可以帮助她。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可虽然漫漫散散的想了那么多,到底也只是遐想,当不得真。
于是,他收回来了眼角的余光:“好。”-
“望舒号的各位旅客注意,我们正在进入第九星轨星际轨道迁跃点,请各位旅客在迁跃过程中不要离开自己的胶囊仓,为了保护星舰舰体,避免温差较大造成损伤,恒温系统即将关闭,请大家穿好防护服,检查隔离袋,确认无误后,望舒号即将进入星际迁跃。”
“再提示一遍,望舒号的各位旅客请注意——”
岑晓晓安安静静的端坐在自己的胶囊仓里,身上披着一条星舰为每个座位的旅客准备的太空毯,恒温的太空毯将?*? 她裹成小小的一团,即便这样,她的唇色却也苍白得吓人。
这样冷的狭窄空间里,她只穿了一条粉白两色的条纹荷叶边的裙子,将微微颤抖的她衬托得仿佛精致秀美的白瓷娃娃。
单薄易碎的可怜。
但是,她即将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条裙子是陈阿姨在她十八岁生日时候买的生日礼物,对岑晓晓来说非常重要,她必须穿这件衣服。
女孩手里攥着一袋子的糖,透明的袋子里照出了很漂亮的彩虹色,五彩斑斓,在暗淡的胶囊内壁灯光照射下,有种别样妖异的美。
她拆开了透明的包装,拿出来了第一颗糖,是黄色的糖,非常像柠檬的颜色,应该是酸甜味的。
岑晓晓安慰着自己,并吃下了它。
糖果并不如想象中的酸涩,很唯美平和的甜,有种几乎引人沉溺的致幻感,就像方才她看见的玫瑰色极光。
那个名叫凯瑟琳的美丽金发少女将糖递给她时,精致狡黠的眼眸里流淌着淡淡的惋惜,她说,“岑小姐,我再送你一场梦吧。”
岑晓晓是五岁的时候,在家门口的花园里写着作业时候遇见的徐应晨,彼时徐应晨比她大不了多少,她手里的作业是那天老师布置的百字小作文,要求写自己爱的人。
老师给他们展示的范文是《我爱的爸爸》,她没有爸爸,所以她打算写妈妈。
就在她落笔至“我最爱的人是——”这里时,徐应晨从天而降!不是形容词,是动词。
他就是直挺挺且突然的栽到了岑晓晓的面前,折断的树枝和翻飞的枯叶四散飞溅,闷闷实实的摔了一个屁股蹲儿,手里还捧着自己刚才捡到的翅膀受伤的小鸟,疼得龇牙咧嘴。
那天的阳光里,男孩落进了岑晓晓生命里,莽撞肆意。
“嘶——”徐应晨痛得眼泪都出来了,牢牢护着手心里的幼鸟,“疼死我了。”
五岁的岑晓晓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还是根据学校里教的基本文明礼貌问他道:“你没事吧?”
飘忽的树叶和幼鸟的叽叽喳喳声都在他们的对视中消失了。
“我没事。”男孩笑得尴尬,脸上还有被鸟啄过的红痕,“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落到你面前的。”
“你为什么要去树上?”岑晓晓问道。
“因为,我想送它回家。”徐应晨探出手,手里的小鸟扑腾得很活跃,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应该是翅膀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以为它是不小心摔出来的。”他抬起头,有些忧虑的看着头顶角落的鸟窝,“但是,好像鸟妈妈本身也舍弃了这个孩子。”
岑晓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跟着担忧道:“那小鸟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徐应晨捧着小鸟,笑的直白明亮,“我带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