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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当下

“冷吗?”

他这样问着, 简秀感觉自己的头顶拂过了淡淡呼吸的温度。

冷?中央军校所在区域不是已经入春了吗?怎么会觉得冷呢?简秀有些困惑这个问题,但紧接着,他真的在四周慢慢渗透的寒意里, 下意识的索瑟了一下。

真的好冷。

许是他的哆嗦太过于明显, 方才询问的人拉过了柔软厚实的太空专用的保温隔层布料薄毯盖在了他的身周, 然后细致地裹紧, 泛着令简秀贪婪的暖意的指尖擦过他的下巴,将薄毯收拢, 压到了他的下巴下, 保证他的呼吸顺畅。

“还冷吗?”他又问。

按道理来说, 太空专用的隔温毯是现有最便利有效的保温产品,哪怕在零下,也可以维持适宜的基本温度, 可是……还是好冷啊,简秀心想。

空落落的寒意窜上了躯体, 逐渐在身体之上缠绕出不知所谓的霜来, 四肢百骸明明已经被纳入了隔温的太空薄毯下, 却依然抑制不住的冷。

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么冷?

简秀懵懂地捕捉到了一丝荒诞。

身侧的人仿佛会读心一般, 紧了紧因为他颤抖而有些空隙的毯子,然后将他揽入了怀里。很近, 近得可以令简秀听见他平静规律的心跳声;安定、淡然,温热。

他的语调一如之前一般的平淡如水:“现在正在穿梭外围星域,太空中的某些低温段远比小行星或者太空城还要严苛, 穿梭过程中内外温差过大容易损毁舰体部分运行零件,所以现在这是很正常的情况,穿过这段区域就好。”

“哦。”简秀低低的应了一声, 心底暗自嘀咕这个人的无趣,却又忍不住小心又不着痕迹地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你经常遇见这些情况吗?”

这样更舒服些,唔,也没那么冷了,简秀如是想着。

“抱歉。”那个人情绪依然没有多少起伏变化,“保密。”

“哦……”

简秀撇撇嘴,这个人真的很不会聊天,不过也许这是一些长时间不接触普通人类社会社交者的通病。

简秀暗暗吐槽着这个?Alpha,他又不是非要知道个什么所以然出来,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都已经不知道该说是尴尬到无聊,还是无聊到尴尬了,自己只是想找点话题聊聊罢了,他哪怕已读乱回也可以啊!

“很多Omega在临时标记以后会有下意识地不安和依赖,也对外界变化感知更加敏感,有适当能量补充会更好一点。”抱着简秀的大型供温“抱枕”认真反问道,“需要一些甜食,来补充糖份吗?”

临时标记的……Omega?

是谁?我吗?可是我……简秀被温热包围,脑子有些困困顿顿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对当下的暖意和无趣感到依赖,不想脱离。

“不,不要。”懒懒散散的简秀像一只柔软的大猫,“你不许走。”

“嗯,我不走,是通过AI联系送达,我不用离开的。”他平静的安抚着怀中的人,一板一眼地报着菜谱,“想吃点什么,目前食堂餐厅可供应的青团、麻薯、松饼、曲奇,还有蛋黄酥。”

简秀模糊的回答:“你们的伙食还挺好的,我以为星际航行期间你们都只有在啃能量块……”

蔚起:“那是长期远程高强度太空作业时候的情况,一般在能力可达范围,基地和星舰都会尽量保持饮食的标准不降低。”

“不会觉得耽于享乐、不利于行军作战吗?”简秀在他的怀里嗦得更紧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会觉得外界有种隐形的危机与不适,只有这个怀里才是安全的,“感觉边境研究所的时候……莫名其妙会有这种刻板印象,总是有人说我们太不能吃苦了。”

“这些并不是什么过于优渥的要求,在正常的餐补范围以内,恶意为了所谓的’耽于享乐‘的理由去克扣补助,才是真的动摇军心。”头顶的声音很稳,也很耐心。

“无意义的苦难不会有任何正向激励,只能造成困难。”

简秀表示认同,然后非常务实问道:“唔……那我想吃蛋黄酥,有红豆的吗?”

他说:“有。”

简秀:“好。”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简秀感觉自己暴露在外的指尖莫名有些麻木,下意识的想要藏回自己的怀里,但是却感觉到指尖的触感逐渐清晰、落实,握持着某种冰冷坚硬的感觉瞬间明了。

是一把枪。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枪。

沉浸在温暖和安全中的简秀大脑陡然一冷。

等等?

自己手里为什么会有枪?我在戒备谁?我需要戒备谁?是谁给我的?为什么要给我枪?等等……边境,星际航行,我不是已经回到中央星系了吗……我,我是谁?

我是……简秀。

?我是简秀,可我是什么时候的简秀?我在哪里?临时标记,我是Omega?

不对,不对,简秀……冷静,清醒一点。

时间不对,临时标记也不对,现在不应该在边境线,已经……二次分化……我不是Omega,我现在是Alpha……

我叫简秀,Alpha男性,现为……中央军校选修课任课教师。

“怎么了?”一直默默关切着简秀情绪的他问道,“腺体……还是很疼吗?”

简秀其实有些恍惚,他松开了手,放任指尖的枪支滑落,眼睑垂下,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他完全不用警惕现在这个Alpha,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

哪怕……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离开以后,我一直想知道你是谁?还好吗?还安全吗?”简秀逐渐找回了四肢的知觉,四周的一切混沌感在逐渐抽离,“但是我不被允许知晓你的的任何的信息,也不被允许和外界接触。”

回忆太疼了。

简秀呢喃:“最后,我也只知道你还活着。”

这个人没有回复简秀现在自顾自地呓语,现在的这个虚假的人偶,像一个被过去发生过的既定事实输入了固定指令的单向NPC,只对固定的言语有着回应。

简秀:“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沉下了目光,垂眸与仰望他的简秀凝视。

良久,“抱歉,保密。”

年轻教授的眼眶滚烫,简秀阖上了眼,同样的答案他已经听过一次了,可是这次太不对劲了。

他不知道自己胸口怎么就这么生生的疼了,明明现在实际上没有所谓的临时标记,信息素左右不了他的思维,自己当初也只是遗憾罢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这么疼啊。

“我后来还会遇见一个人的,他也救了我,而且不止一次。”简秀说道,“不止这些,而且,他特别好,我……喜欢他。”

蔚起……

简秀:“我的喜欢……是不是太廉价了。”

毕竟,当初我还来不及思考,到底是不是喜欢你。

简秀:“我早就放下了。”

我喜欢蔚起。

简秀:“我好想他。”

记忆里温暖的指尖擦过了他的额头被汗湿的发,那个不知名姓、不识容貌的人,眼底有淡淡的柔和颜色,晕着简秀熟悉的寂静笑意。

等等,他见过这双眼睛!

瞳色要再黑一些,眸子是冷清上挑的凤眼……

这双眼睛透出的光很亮,像暗光流转的星星,格外引人注意,但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总是会习惯性的敛低睫羽,将一切情绪潜藏。

他很想他的主人。

蔚——

他说:“再见。”

不要!

“蔚起!”简秀想要拉住他涣散的指尖,却猛的的惊醒,四周的怀抱与温暖落实,终于从蒙昧中跌回了人间。

恍然如梦间,他发现自己现在同样躺在一个人的怀里,竟然不知虚实几何。

“做噩梦了?”

与梦境中相同的关切询问,浅浅温温的呼吸,拂过了他的耳尖。

简秀眼眶骤然酸涩,想要回应蔚起,唇齿开合,却只有喑哑的音节,也不知道方才惊醒的一瞬,他到底是怎样做到扯着自己现在破碎沧桑的嗓子清晰呼唤出蔚起的名字。

“你给自己注射了0号试剂,原本你的精神海就有创伤,现在的反噬是正常现象。”蔚起解释道,“先休息,一会还会更严重。”

“莎……”简秀半分力气也无,虚弱地扯住了蔚起的袖口,眼角不自觉的泛起来了湿润。

莎莉呢?

他记得,莎莉她在——

循着回忆,简秀想要回头,寻找莎莉的身影,却在将要入眼的前一刹,被蔚起抬手捂住了眼睛,黑暗落幕,上校的声音却格外的静。

他说,“简秀,别看。”

简秀停顿住了自己原本就微弱的动作,他被捂住了双眼,没有了那双易碎流光的双眸,看起来很安静,乖巧得毫无声息,宛如一个没有血色的白瓷美人。

许久,蔚起听见了碎下来的哽咽。

低低的,很疼。

水汽湿润渗透进了蔚起的指缝,丝丝缕缕,自细小的的空隙里滋长,夺眶而出的泪水烫得令上校常年持枪的手几乎维持不住现在的姿态,从掌心直切的泛起直入人心的伤。

只在当下,不是信息素,不是精神海,与百分之百的契合度也毫无干系,蔚起第一次脱离了这些外在条件的藩篱,如此直观面对简秀毫无修饰伪装的痛。

蔚起:“简秀……”

“对,对……不……咳咳咳咳咳咳咳!!!”

简秀哑哑地撕扯着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声带,但连这几个单音都来不及吐出,但呼吸陡然一窒,然后剧烈的咳嗽牵动着这具纤弱的躯体,惊天骇浪似乎都在此刻聚集于青年一人体内,在蔚起的怀中翻覆!

简秀:“咳咳咳咳咳咳!我……”

蔚起:“别说话,先别说。”

他松开了捂住简秀双眼的手,下意识地拥紧了自己抱住简秀的力度,简秀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习惯性的寻求着遮掩和庇护,在咳嗽的颠簸中侧过身体,蜷缩进蔚起搭建起的狭小空间。

但下一刻简秀就后悔了,肺腑之地撕心裂肺,宛如巨石落下,轰鸣着溅起巨浪,腥甜的血气上涌,他只来得及抬手搭在蔚起的衣襟,来不及推开自己,粘稠滚烫的血沫便浸透了两人相隔的毫厘之间。

糟了,上校穿的是军装……我又给蔚起添麻烦了……

简秀只来得及最直观的思索,然而,他来不及反应,钝痛立刻碾过四肢百骸的每一根神经,渐渐清晰?*? ,尖锐。

这是试剂超负荷以后的最直接反应,正如蔚起所说,后续会更加严重。

他的眼前黑色的色块逐渐放大,每一次眼神的聚焦都会被更加斑驳的重影打散,贴身的触感时隐时现,脑海内的剧痛撕扯着着他有限的思绪,有一把最尖锐锋利的刀直直刺入了他最敏感的神经末梢,横冲直撞,要搅碎掉一切安生的妄想!

疼,太疼了……

原来还是这么疼……好疼……

简秀呆滞的颤栗,躯壳因为剧痛而僵硬痉挛。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来不及思考,此时此刻,连一粒埃尘般的念头都是负担,一切的累赘与无力都化为最直观的凌迟反馈到这具身体。

耳畔,蔚起好像在和他说什么,可是他真的听不清,遥远得隔世。

紧接着,一律清凉安然的平顺力量,以一种柔和但坚决的态度,缓慢轻柔的自简秀的眉心沁入,某一刻,安定抚顺了大脑中所有的杂乱线条。

试剂失效后加倍反噬的疼痛依旧存在,却要好过了不少。

简秀睁开眼,看见了蔚起的掌心,停靠在他的额间——他通过这样肌肤贴近的方式,用自己的精神海为他做着最浅层的疏导。

“蔚……起……”

“嗯。”他眼睑垂下,与他对视,“我在。”

第92章 愿意

我知道你在。

简秀心想, 可是,蔚起,为什么自从遇见你以后, 我最无助、也最狼狈的时候, 你为什么都会在呢?

我也是人, 我也会不甘心, 我也会……舍不得。

你到底不是属于我的,倘若以后彼此各别一方, 我呢?我又该怎么办呢?

“不要又胡思乱想。”蔚起轻声道。

“嗯。”简秀闷出一声短短的鼻音。

“还疼吗?”蔚起叹息了一声, 静静地凝望着枕在他怀里的简秀, 轻声问道。

简秀摇了摇头:“怎么……咳!怎么回事?”

蔚起:“劳伦斯引爆了地面的爆破物毁了这个单向通道,所以目前我们只能等,所幸他原本应该并不打算走到这一步, 所以这个暗室内部并没有安装炸药,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在这里等待救援。”

“这样啊……”简秀扯了扯嘴角, 眼下了然。

按照创世纪的构想, 应当是留足了时间与通道给事后赶来的执行厅, 到那时他们所面对的,是失控的简秀, 已死的劳伦斯,和已经彻底虫化的莎莉。

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安排, 最后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于所谓——“简秀重新联系创世纪,制造的这一切动乱都是为了妄图逃离监控,所谓的安全服从实际都是假象, 而莎莉是与他关系交好的学生,也是他们本次计划的牺牲品”诸如此类。

想到后续要面对的层层审查和可能遭遇的千夫所指,简秀只觉大脑胀痛。

“你现在应该尽量放空思维。”蔚起注意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 “否则这点缓解只是杯水车薪。”

没有任何联结的精神海接触疏导太过于表层,只能做简单浅薄的外围缓解,并不能真正解决简秀现在所面临的问题。

“……还,噗咳咳咳!”青年脸色惨白如纸,湿漉漉的汗渍染湿了他的鬓发,伴随着他剧烈地咳嗽,眼角不受控的溢出热气,却又瞬息被他悄然藏好。

好不容易,简秀才缓过了呼吸,抬眸,眼角还有泪光,他唇畔弧度浅浅,千灾百难,终于得以吐出一句完整简短的句子来:“……还好,上校。”

见此情形,蔚起却不语,淡淡的低下了眼眸,睫羽震颤,无声无息地敛藏住了瞳中颜色,他默默的探出手来,想为眼前人拭去眼角残余的泪渍。

彼此交替的气息里,白檀缭缭,橙花弥弥。

蔚起。

简秀忽然来不及再想什么其他多余的东西了,他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出言拒绝,更没有侧开脸去,只是怔忡地注视着逐渐靠近他眼角的指尖。

眼尾一寸,这其实是一个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容易下意识闭目自保的脆弱距离,可此时简秀却不愿意阖眼了,他望着蔚起,松墨晕染成稠黑色的眼底,浓重得散都散不开。

他兀自的想着,一切是不是太不恰好了,太不恰好……没有在最好的日子里遇见蔚起。

否则,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不应该是方才幻想的梦境里带来的难过,简秀否定了这个可能。

可扪心自问,是不是因为自己年少得志,在韶华尚早时拥有了太多与年岁不匹配的东西,所以行色匆匆,走马观花,春台已远,虚掷干净了人生好光景。

尔后,一朝失意,才于现在的狼狈时日里遇见了蔚起。

简秀苦笑,他满身尘埃,一路霜雪,连途中花果都来不及折一枝,多不恰好,在这样的时间里遇见了太好太好的蔚起,此时此刻,竟不知如何以待,才堪相配?

现在的简秀不若十八岁时的简秀。十八岁的简秀爱意可以在艳阳的夏日里肆意流淌盛开,现在的简秀却只敢偏安一隅,贪恋又胆怯。

可是,只要蔚起愿意的话……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当蔚起的指尖距离自己不过丝许时,骤然之间,简秀胸口赫地一股子闷痛袭来,他再度控制不住,剧烈地咳嗽,习惯性的抬手去捂,想要遏制住淅淅沥沥的血腥,可濡湿的血注却依然自他的指缝间渗出,蜿蜒四散!

原本已经冷却的血渍又被覆盖上了鲜艳灼目的新血,层层叠叠。

“简秀!”蔚起的动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打断,他扶住了差点滚落到地上的简秀,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简秀呼吸奄奄,浑身颤抖,眼尾朱砂色的泪痣愈发殷红,衬得他的肤色愈发苍白,他死死地咬住唇角,忍受着此刻脑海中时隐时现的痛苦。

怎么偏偏是现在呢?

明明只差一点,蔚起的指尖就可以擦过他的眼角了。这是第一次、蔚起不为了救他,不为了其他任何目的,而愿意主动靠近他的肌肤相接。

“呜……”

精神海的重创迫使现在的简秀大脑在极度刺痛的状态下保持着高活跃的状态,仿佛有什么要将他的脑海中的一切全部绞碎,摧枯拉朽般的磨砺着的钝痛与钻心刺骨的剧痛渐次起伏,连带着拉扯着满腔的肌肉肺腑一起粉碎!

可是他依然在想,为什么只差那一点呢?

之于简秀,人世有太多的不恰好,而蔚起独占了三分。

“蔚起。”简秀缓过一口气来,“我是不是也快死了……还有,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蔚起垂眸:“不会,没有。”

你不会死,也没有添麻烦。

“不,不是的,蔚起,我没有那么无辜的。”简秀双眸通红,“我对不起这些孩子……咳!我,我还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我不应该来中央军校……”

蔚起感受着枕在他身上人颤动微弱的心跳,静静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认为你不应该来中央军校过。”

简秀苦涩一笑:“上校,不只是你我的婚约……如果我说,只要我不在中央军校,今天的事……根本不会发生,创世纪也根本不会盯上莎莉……”

和你。简秀默然的想着。

蔚起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以我对创世纪的了解,他们对自己的目的本就不择手段,不论你身处哪里,只要你身上有值得他们铤而走险值得图谋的东西,哪怕你在星联辅助下与世隔绝,他们也会为之不计代价。”

简秀:“可是……”

“同时,造成的恶性后果,与他们可以谋取的利益成正比。”蔚起打断了他的话,上校不是一个话太多的人,同样也很少打断别人说话,“简秀,值得他们在中央星系这样冒险,你又怎么笃定,他们不会用更多人的性命与利益,来绑架于你?”

简秀愣在了当场:“我……”

“创世纪选择起点星,原因也许有你在此就职的部分,可同样,并不是只有中央军校的惨剧才叫惨剧。”蔚起的指尖落下,擦过了简秀眼角的泪痕,“今天的恶性事件,追责有检查不力,有安保不当,也有背叛渎职,但绝不应该归责于一个人的正当工作在何处就职。”

被简秀心心念念的触碰,于此刻实现。

别这样,蔚起。简秀贪恋着眼角抹去咸涩的眼泪的温度,却不敢言语自己多妄念;蔚起,你这么好,我会不想放手的。

而这一切,宛如松雪月明般的军官毫不知晓,只是平静地说着:“所求立场立场本就不同,谈何引咎苛责。”

简秀精神海的反噬再度涌起,蔚起的精神海表层安抚也无法缓解更为深入的阵痛,他咬紧牙关,索瑟在上校的怀里,白檀的气息包围住了他,温柔凛冽。

他们靠得很近,近得简秀可以默数蔚起的心跳。

平和,稳定。

暗室久困,千夫所指,在遇见你以后,我一身的错误都好像停下了……

所以,我真的不想放手。

简秀直面着自己的贪婪,在痛与苦的蚕食下,人类的欲望就此被无限放大。

蔚起:“简秀,清醒一点。”

“上校。”简秀懒懒地依赖在蔚起的怀中,找着自己目前可以和蔚起相聊的零碎话题,借此保持清醒,“你什么时候知道是劳伦斯杀的苏珊。”

“就在刚才,我看见他的时候。”蔚起擦拭掉简秀额头的细汗,安静道,“我猜的。”

简秀:“猜的?”

不知是不是现在的简秀太虚弱的原因,此时的蔚起格外的有耐心:“我看过苏珊这个案子的部分资料,翻阅过苏珊与她丈夫的结婚照片,在其中一张上,见过劳伦斯儿时的样子。联系目前前后线索,我猜他与苏珊的死离不开关系,于是诈了他。”

“……婚礼?那时他才多大?”简秀好奇。

蔚起:“大概九岁。”

“……”这样严肃的时刻,简教授难得的无语凝噎,一个九岁的孩子,甚至可能只是诸多资料中浩如烟海的一缕,竟然就能被蔚起匆匆一瞥后记住,并极快的在短时间内全部串联拼凑?

这到底是怎样惊人的预判和重构能力?

喘息片刻,他继续发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劳伦斯他在苏珊和……和我身上的心理状态的呢?”

照理来说,哪怕蔚起可以完美分析到全局因由,也没道理如此清晰把握住一个从未谋面之人的心理状态才对。

“……也是猜的。”蔚起认真的回答,“他在你身上加注的情绪,和苏珊很像。”

简秀苦笑:“……蔚起,哪怕有着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度,但我现在……发现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信息素不能说明一切。”蔚起说不清楚自己的这句话算不算宽慰?,“人类,毕竟是高等智慧生物。”

简秀借着含泪的目光,望着此刻的蔚起:“蔚起,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安插在中央军校的卧底告诉我的。”蔚起仍然如实答道,“他……他提醒了我,创世纪对你本身的重视程度极度罕见。”

简秀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沉默下来。对了,问题不仅仅是自己被敌方盯上了这么简单,还有劳伦斯等人语焉不详的说辞……

蔚起这样敏感锐利的感知力,又瞒得住他什么?

自己和创世纪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事已至此,星联那头暂且不提,身为军部上校的蔚起……又应该如何看他呢?

简秀本就剧痛的大脑负荷更加沉重,原来比时宜不合更加不合的,是身份不合,但凡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由中央大学借调而来的普通文学教授,都不必在此面对蔚起而遮掩两难。

太累了,活着太累了。

“简秀!”耳畔的呼唤再度响起,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又不知不觉的阖上了双眼,思绪沉沉顿顿,竟然连五感都在麻木错乱中渐渐消失。

浑浊的光影里,简秀只能看见蔚起紧紧蹙起的眉,冽冽如冰的眸色里投射着浓浓的寒光,在简教授的印象里,蔚上校脸上、向来是没有多少浓重的色彩的,哪怕喜怒,也不会让自己五官有太大浮动,现在……算是他少有情绪直达的的片刻吧。

蔚起的声音很严肃:“简秀,你的精神海现在处于重度紊乱状态。”

“……我知道。”简秀强迫自己放空思维,但于事无补,“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蔚起。”

蔚起:“……我对极度可能造成严重危害的精神海失控者有直接处置权。”

“……嗯,我知道。”简秀继续回答,“……像苏珊那样。”

蔚起沉默了下来。

不,甚至不同于苏珊,也不同于此前的那些失控者,简秀异常高于平均水平的S级的精神海,一旦失控,有着更为强横危险的极端不可控性,这是他们双方都非常清楚的事实。

纵使他现在性命垂危,躯体孱弱,简秀却也是个实打实的S级精神海拥有者,更是一个从小家境优渥,对精神海开发极早、运用熟稔,如鱼得水的精神海操纵者。

某种意义上,简秀与蔚起一样,身体记忆里,都对精神海有着绝对精确的掌控。

哪怕是在药物与生存的压制下,简秀外化呈现出来的不过是相对无害的B级与C级,可这是生命求生的局限,却不是S级精神海的极限,一旦他彻底失控,不计后果的肆虐这数年来抑制于这具身体里庞大的精神海……

前半生得益于S级精神海的绝对优势而顺风顺水,简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庞大可怖的力量,短时间就已经足够造成多么严重的威胁。

那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简秀感受到了蔚起的似乎温度距离自己更加亲近,想要看清眼前的上校,但是他眨了好几次眼,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再度眯上了眼睛,而是眼前竟然真的一片昏暗的模糊,只能望见一团虚影。

应该是试剂造成大脑神经中枢受损,视觉神经暂时失去功能;简秀冷静地判断着,这属于后遗症中的正常现象,他可以接受。

只是一种感官被剥离的感觉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简秀不安的循着蔚起的方向:“……上校?”

“你还能看见我吗?”蔚起的指腹擦过了简秀暗淡的眼眸,简秀下意识合上眼睑。

“不能了。”顿了顿,青年又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静的交代着后事,“我……我要是失控了,上校,你一定要快一些……我,我其实很怕疼的。”

蔚起心间一顿,他落在了简秀眉心处的指尖蓝色的荧光愈发璀璨,上校贴近了自己与这个呼吸都撕扯着疼痛青年的距离。

这样微弱的橙花,这样单薄的生命。

“简秀。”蔚起轻声,“我说过,活着,很重要。”

不等简秀作答,他听到了就近衣料摩擦、扣子解开的声音,本就已经缭绕在附近白檀的气息,霎时更加浓郁,拉扯出狭窄空间中橙花的蜜意,Alpha与Omega两种信息素互相裹挟,暧昧的甜味陡然升温。

简秀呼吸一滞,不过短短片刻,他就能清晰感受到原本混沌的思绪开始发烫,被一种别样的刺激惊醒,橙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追逐着白檀,Alpha的腺体此刻发疼又发胀,天性本能里最不可直视的渴望喧嚣着想要掌控发泄。

……蔚……起?

而他所渴求的,又距离他这样的近,近在咫尺。

“现在我能做的精神疏导太表层了。”蔚起的呼吸也沾染上了烫意,他离简秀很近,“我们的匹配程度很高,标记我以后,我完全可以为你做更深层的精神疏导。”

刹那间,简秀胸口一冷。

蔚起,我不是想要这样的“愿意”。

第93章 抉择

蔚起觉得, 他的人生,在做出某一个决定以后,很多时候, 是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期待自己的感情的。

他此前的时间很简单, 训练、学习, 任务;当然, 也有不简单的时候,也无非就是难一点的训练、学习, 任务。

但那些都过来了。

前尘往事里, 蔚起还记得一些和自己袒露感情的人, 比如玛希,但她不论如何努力,蔚起最多给出的定位就是朋友, 很难再有所谓更进一步水到渠成一说。

在蔚起十三岁时,有一天, 蔚深突然停了对他繁忙加紧的训练, 让他换上了深色的正装, 带着他去了医院。他赶到时,秋芸和安知宜已经在了, 守在一个病房外,只是朝着他们点点头, 示意他们进去。

蔚起看见了自己的妈妈发红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他知道是为什么,也就是那天, 爷爷要撑不住了。

蔚老爷子是个很和善的老人,位居将衔,半生戎马, 守过边关,见过腥风血雨,也熬过来了权力中心的刀枪剑戟、明争暗斗,一辈子大失大得无数,终于也停在了此刻。

爷爷最后交代蔚起的话很简单,是“我们小起是好孩子,以后也要好好的,好好生活,好好长大。”

是长辈再慈爱不过的叮咛。

而面对蔚深,这个看似温和儒雅的儿子,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浑浊苍老的眼睛柔和地看向了蔚起,哄着他离开,有话要单独和他爸爸说。

在蔚起为自己爷爷和父亲合上门的一瞬,他听见了爷爷沉沉的声音:“你不该耽误小芸,更不应该有小起。”

蔚深笑了:“对,说的是。”

蔚起合上的门。

至此,蔚起明白了一个道理,生也有涯,既然无法回馈,倘若不可得兼,则更不应该有多余的牵挂。

于是,哪怕二次分化这种异常微茫的概率落到了蔚起头上时,他也是平静的。

也许生活上有部分的不适应,但其实也没有差别,是Alpha也好,是Omega也罢,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的选择,人生因缘际会,哪怕没有二次分化,也可能会有其他事,改变他的命运走向。

生生死死都走过来了,还在乎是Omega还是Alpha吗?

按理来说,简秀也不应该是特例。

不过是恰好到再恰好,同期二次分化,一个由Alpha转为Omega,一个由Omega转为了Alpha。没有什么特别,也不值得心动。

蔚起如是想。

可是,似乎真的就是恰好,由于二次分化,他暂时被安排在了中央星系任职,说是正常调动,却是暂时各方运作下,暂时搁置了他的去处。因而……蔚起在一个人生里最来得及空闲的过程中,遇见了简秀。

还是一身纤弱,嫌疑重重的简秀。

这样敏感的时间里,蔚起明知道有人故意将这位与他素未谋面的订婚对象推至他的面前,不遗余力地营造着美好遐思的相遇……不,相遇未必美好,只是简秀本身太过惊艳,哪怕匆匆几瞥,也足以由心意动、惊鸿而来。

到底是百分之百信息素的强大驱动不可抵挡?还是幕后人推动的几次遇见勾画得确实动人?又或者……是自己确确实实太肤浅,仅仅为了一副好皮相松动了内里的静寂。

蔚起不知晓,他也说不清楚,簌簌凉雪翻覆小半生,竟然也有面对一个人,难得懵懂的瞬息的时候。

人有百思,不得其解。

类似的感觉他曾经有过,唯有一次,淡淡不知深浅,不过彼时身处第九星轨,即便蝴蝶翩迁,星海流连,在寒冷中呵出热气的人易碎又柔软,却也同样被蔚起匆忙掠过了。

所以,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这个人停下呢?

救人有很多方式,帮人也有很多分别。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停下呢?

蔚起的指尖落下,擦过了眉目清雅青年的眼角,指腹柔和的抹过了那双美好的剪水眸下的桃花泪痣,拭去了滚烫的泪。

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哭?

总是爱吃甜食、爱粉饰天真的一个人,会藏有多少难过呢?

蔚起有时候会蓦然觉得自己好笑,自己和简秀之间横亘着太多。

自己面对简秀,本来应该优先考虑简家背后谋划用意,星联为什么会愿意让步迁就,这部分利用与交换,又需要蔚家与蔚起在此间扮演何种角色?到底是怎样的所需所求,需要值得牺牲一个背景能力都极为棘手的高级军官?

这反反复复推动他和简秀结合之举,成功了会如何?如果不成功又会如何?他到底应不应该继续保留这样一个悬而未决的隐形威胁在身边?又是否早早发现其间的不可控,尽快抽身而退?

他们之间太不巧,却又太巧,充斥着处心积虑与阴差阳错,比之浑然天成少了几分缘分,比之生搬硬套又多了一点偶染。

可是,直到现在,与简秀相对之际,除了早期初次疑心的试探,他竟然都没有再多的寻求了。

言云鸣告诫过他,他需要警惕简秀这样弱小无害的一面,不应该一味的保护,而忽略其间隐藏的威胁,不论是简家,还是星联的其他势力。

蔚起很早就发现,简秀这个人,看着纤弱可欺,但却出乎意料的倔强。

他只有在自己无所顾忌的时候,才会愿意在你卖着乖、讨着巧,捧着满腔笑意和温软一次调笑,倘若他真的软肋图谋裹挟,这个人会马上躲起来,只有蔚起主动循迹,将他从深处里挖出来,才可以看见这个已经在阴影里磕绊得满身伤痕的人。

简秀总以为自己装得很好。

事实上,他确实掩饰得很好,彼时,不过寥寥数眼,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度,也许蔚起也不会在意橙花香气在风里飘忽的几许异动。

你总是在害怕什么呢?你曾经遇见过什么?你为什么总是战战兢兢?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说对不起?创世纪又和你的关联到底是什么?你怎么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里?

我……很不喜欢这样。

问题太多了,答案又太少了。

“简秀。”蔚起低低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年轻教授睫羽如蝶翼震颤,细而密的扫过了上校静如寒潭的心波。

蔚起处理过太多因为精神海而失控的事故,他现在可以清晰感知到,简秀的精神海高度紊乱活跃,几乎要挣脱这具无法承载这般强横力量的虚弱身体,撕裂开一切束缚,再无任何桎梏的席卷周边的一切。

——“我宣誓,身为当代人类星联的军人,我将忠于纪律,忠于星联,忠于人类;守护家园,守护人民,守护文明。为人类文明的延续奋斗终身,不畏牺牲,不惜一切,不计代价。”

这样的精神海,和曾经他所见过的每一位失控者无限趋近,这样不可控的威胁……

——蔚深的指令从通讯频道中响起:“蔚起上校,要做到万中之一无伤亡的秒速精确击杀,需要由你来完成。”

蔚起与简秀身躯相贴,二人之间隔绝着一几层薄薄的衣料,蔚起的手边,还停留着他专属的□□,很多高级军官都会有这样的智能配枪,只能用它主人的生物权限打开保险。

——陈烁垂死的眸光逐渐暗淡,好像现在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小……长……官……”

狭窄的空间里,四周很安静,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可以辅助医疗急救的设施,蔚起可以听清简秀微弱的心跳与呼吸,太轻太抖,似乎随时可以被掐断。

——心脏被精神丝洞穿的他朝着蔚起扯开了一个很难看的微笑:“抱,歉……”

简秀,你的歉疚总是使你怯于面对我,可你其实并不知道的,你不知道我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高尚。

我未必不是刽子手,我杀了很多人,无论其是否无辜;我也未必可以拯救无辜者,回馈不了所有的期待。

其实,我不知道该以何种感情面对于你,我更不知道,我之于除我自身以外的每一个客体,我的抉择,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

不过,我希望你活着。

青年双眼已经丧失了明亮的水光,嗓音喑哑:我……我要是失控了,上校,你一定要快一些……我,我其实很怕疼的。”

我知道,你很怕疼。

蔚起松开了握住手枪的手。

曾经在第九星轨,许多次失控,是医疗局限,是环境所困,是没有选择,无法追悔。

但现在其实并不一样,他低着头,目光定格在青年苍白的唇色上,此时此刻,他和简秀两个人,恰好是Alpha和Omega,有着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匹配度,他们同为S级精神海……而自己,更是对于精神海极高的操纵熟练度。

只要可以互相标记,一个临时标记,他们的精神海就可以互相接纳,自己就可以为简秀现在狂躁杂乱的神经中枢进行疏导。

在蔚起看来,只要没有到真正绝境,只要不有悖于他所要坚守的原则,只要可以保护他所选择的方向,那么,求生,就没有任何错误。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

他不自觉的安慰着这个人:“简秀。我说过,活着,很重要。”

简秀,还没有真的到身不由己的那一步。

不会疼的,更不要害怕。

蔚起触上自己领口的扣子,从容地解开,抽出其中的领结,松开,然后解开了自己内衬的衣襟,逐渐拉开,撕开了最近只要出门、都会在后颈粘上的屏蔽贴。

他放任白檀的气息缭绕肆意,第一次毫无控制的任由它们奔袭,与橙花相连相接,纠葛交缠,蔚起不知道自己与简秀未来会走向怎样的境地,是皆大欢喜也好,是囚徒悲剧也好。

大喜大悲,无论此后因缘吉凶,他都不会后悔当下的抉择。

“现在我能做的精神疏导太表层了。”蔚起呼吸在发烫,可容色安宁,肺腑之间流淌着坦然的月光,“我们的匹配程度很高,标记我以后,我完全可以为你做更深层的精神疏导。”

这样,可以为你争取更多生的机会……

与你是否是“简秀”无关,我希望你活着。

话音落地,静了片刻。

“不……”不等蔚起继续,虚浮的声音打断了他,“我不要……”

因为信息素的影响,简秀呼吸急促起来,他明显感受到了身体里最本能的渴求被唤醒了,兴奋不已的不仅仅是精神海,下意识循着声音,望着蔚起的方向。

他的瞳孔晦暗无光,但是依旧盈满了焦虑与迫切:“蔚起,我不要这样。”

“乖。”不知是否是橙花的驱动,蔚起向来端正的音色也染上几分暗沉,“简秀,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简秀死死咬紧自己的唇角,汗珠细密的布满了他的额头:“不可以……我们的契合度太高了,根据已有的绝对契合案例记录……绝对契合的标记不同与一般百分之八十左右的AO标记,即便是临时标记……也会被彼此信息素记住……”

“我知道的。”蔚起轻轻扳开了他的牙齿,以防现在痛觉感官已经错乱的简秀咬穿自己的皮肉,“从我知道你我信息素契合度开始,我已经了解过了。”

“蔚起,你会不得解脱的……”

简秀喘息着,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想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与外界隔绝,可是他克制不住自己去贴近蔚起……白檀暧昧地拉扯着他的神智,思绪被无知无觉的火焰撩热……他想要……想要……

蔚起。

年轻Omega的信息素牵引着他,Alpha身体里的水分似乎要被榨干了,很热,也很渴,他迫切想要寻找到萦绕着白檀气息的泉泊,毫无后顾之忧的汲取一切冰凉。

蔚起叹息冰凉:“简秀,解脱与否,不是这么算的。”

上校的声音依旧很稳,没有什么多余的暧昧情绪,直白得宛如军令,铁画银钩,更谈不上何种风情。不过简秀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蔚起,一想到他离自己如此近,他还主动半褪去了衣衫……

白檀浮动在他的四周……就足以令他意动。

简秀的指尖发着抖,搭上了蔚起的肩,简秀摸到了光滑微冷的皮肤,他霎时回忆起来了曾经匆匆见过的衬衫下……光洁冷白色。

他想起来了调皮窜出了门的蔚花花,想起来了漫天弥弥的绯色芙蓉,想起来了……站在他身后的蔚起。

简秀呢喃:“蔚起……”

蔚起牵起了简秀发烫的指尖,引导着向自己后颈摸索而去,其实他们的相接相处不算少,但这是他第一次牵简秀的手,简秀总是喜欢牵着他的军装袖口,指尖交错……倒是真的没有碰过。

他带着简秀找到了一处极为滚烫细腻的皮肤,便没有再往前深入了,但简秀知道,再往前会是什么,他曾经也是Omega,在没有注射抑制剂时候的,发情期他后颈的腺体也?*? 会这样发热滚烫……如果,没有抑制剂……

蔚起的呼吸自简秀的脸侧扑打而来,简秀才知道,原来蔚起已经和自己贴得这么近了,这个刎颈相依的怀抱,太过亲密,超越了他们此前的每一次接触。

这个人离自己这么近,任何意义上。

白檀凛冽,橙花清甜。

他们身周俱是雪色的花,好像从生死殊途融汇成了另一番光景。

蔚起安抚的拍着简秀颤抖的后肩,落实了这个拥抱。

蔚起问道:“简秀,需要我教你吗?”

简秀想笑,想说上校你未免体贴过头了,他确实曾经是没有伴侣的Omega,可这也不代表着他真就天真单纯到什么也不知道。

但到底,简秀还是笑不出来;他的胸口,游走抽动着一种细细密密的心痛,他好心疼……他的上校……可是星联难得年轻的高级将领,是S级精神海的天才,还是……还是他喜欢的人。

一个声音蛊惑着转悠在他的耳畔,咬下去呀,快一点呀……这是他自愿的,你不是一直都舍不得吗?你们是百分之百契合度的绝对契合,只要有一次标记,他再也不会离开你……上校这么好,这么优秀……简秀,你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蔚起:“简秀?”

你不是害怕被抛下吗?你不是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吗?简秀?

那个声音愈来愈大,几乎要将简秀纤细敏感的神经所淹没,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信息素会将你们彻底绑定在一起,无论他此前多么无所不能的强大,也将再不能离开你……

简秀自言自语:“不……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你不是痛恨人类吗?他不是想要保护人类吗?你把他作为人质攥在手里,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软肋,有什么不好的?

我没有……

你没有恨人类?

我……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倾轧辗转在自己的理智之上,简秀觉得,哪怕自己再去执行厅的审讯室内走上那么一遭,也比现在前后两难的好。

不应该是这样,蔚起,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简秀眼角有咸涩湿润的水汽落下,二次分化为Omega,联姻算计的绑定,这些对蔚起无一不是负累拖坠。

哪怕是直到现在,一个曾经是Alpha的人、却主动愿意被另一个Alpha所标记,纵使他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不可控不明析的隐患,也不过只是想救一个人而已。

简秀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自己曾经是Omega的缘故,所以才这么多愁善感,可是他真的好心疼,这可是他喜欢的人,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直白的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负他喜欢的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负蔚起。

包括自己。

简秀:“不值得,蔚起。”

蔚起:“值得的,简秀。”

第94章 喜欢

值得?

简秀突然笑了, 惨白的笑。

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蔚起的怀里,哑然无声地大笑着,呼吸急促, 脊柱的线条起起伏伏。

青年温热的水汽夹杂着他的喘息重重的洒进了蔚起的颈窝, 他贪婪的汲取着白檀的冷冽, 仿佛不觉任何伤处刺痛。

原来是值得的啊?原来有人不惜代价选择自己, 是值得的啊?

“简秀,别哭。”蔚起抱着他, 说道。

他哭了吗?他不是在笑吗?简秀有些困惑, 但他来不及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上校, 也许你并不清楚,我已经被放弃过很多次了,所以, 无论何时,你选择放弃我, 我都可以接受。”简秀没有抬头, 在一片黑暗的温暖里, 放任泪水肆意的染透了蔚起的肩?,“这不是错误, 我可以理解你们任何人的选择。”

蔚起紧了紧这个拥抱:“……嗯。”

简秀:“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很恨, 我不知道自己在恨谁,也许是所有人,也许是我自己。”

他现在不敢抬头, 即便目不能视,可情欲酝酿翻沸,一旦他感知到蔚起平静安宁的呼吸, 一旦他可以遐想这点相对相望的距离,他便抑制不住自己企盼着吻下的冲动。

也许是信息素作祟,也许是吊桥效应,但他早已无暇顾及。

“蔚起,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我其实又期待又害怕,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可以期盼的方向,但是我又很害怕你放弃我的那一天真的发生。”简秀的声音时断时续,即纠结又坦诚,“我希望……可以邀请上校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未来……一餐也好,散步也好,闲聊也好。”

蔚起,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让你来负担我的余生。

虽然目不能视,可上校的热度却在逐渐透过指尖传达到简秀的胸口,灼烧得滚烫,黑暗中,呼吸的气音被无限放大,拉扯着一根细细的弦。

我想吻你,蔚起。

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契合度,如果没有我们双向的信息素诱导,我还会喜欢上你吗?所谓的喜欢……难道不是大脑皮层的激素分泌吗?

可是,倘若这是婚约得以让他遇见蔚起……是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度让他们得以纠缠至今……简秀想,那么这场荒唐算计下的婚约,也足以令他庆幸了。

原来如是,我心有所属。

匪石不转,时境徒然。

“蔚起,如果有一天,我与整个人类都处于对立……”简秀冷冷的剖析着自己的内心,仿佛这般切肤的痛楚与矛盾与自己无关,询问着一个明知故问的答案,“你会选择我吗?”

蔚起认真端详着眼前的简秀,缓缓沉声:“不会。”

简秀笑了,他攀附在蔚起的身上,格外亲昵,是打破他们二人彼此曾经所有礼仪生疏的亲昵,他说:“对,这样很好,蔚起……这样很好,就这样选择……就很好。”

这才是蔚起,简秀喜欢的蔚起。

感受着简秀的的拉扯,蔚起莫名觉得,简秀似乎想要更进一步。

但这不是信息素的标记,不是单纯的欲望发泄,而是某些更为深切的东西,可不等蔚起来细究这细细密密滋长蔓发的一切,就只觉得肩上一痛。

简秀这样咬上了他的血肉。

并不凶狠,温柔如水。

青年眼泪的余温掺杂着血腥气,混合了橙花难以压抑的躁动与迫切,冷冽的白檀在黑暗中晃动了丝许,橙花汇聚在它的周围,拥抱着它。

早有准备的蔚起在第一时间恍惚的以为简秀终于无法再克制住信息素与身体痛苦的诱导,着手于标记了他,但很快蔚起就意识到橙花与白檀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联结与回应……

他根本没有咬上他的腺体,更不可能标记他。

蔚起感受着肩上错位的痛意:“简秀?”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态许久,宛如定格于此。

蔚起受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伤,他并不觉得简秀此刻的咬伤在□□上有多疼,甚至依照自己现在的恢复能力,这里的伤口要不了多久就会止住血,然后逐渐愈合,最后结痂脱落,仿佛新生。

可为什么,他胸腔中翻滚着不知所言的酸涩肿胀,充斥成后知后觉的剧痛,浓缩成小小一团,然后一寸寸的铺满了整颗心脏。

蔚起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错失了什么?还是拥有了什么?

“上校,我拒绝标记你。”简秀依赖着现在的蔚起,不,或许从实际上来说,他依赖着蔚起,已经很久很久了,“蔚起,我不能标记你……听我说完……我们的关系,一旦建立标记,星联不会相信我们,我将失去最后一个人证。”

闻言,蔚起眼神陡然一凝。

“我等一个机会……等了十一年了……这背后的关联不仅仅是我。”简秀低低的呢喃,信息素驱动着他放肆,但稀薄的理智却又如杂草丛生,不绝的生长于理智的最后一根防线上。

倘若简秀至此以后再不管人类这个群体的身前身后事,那么他大可以利用信息素将这个人束缚在自己的身旁。

即便蔚起不愿意选择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的□□与精神海再强大又如何,信息素会毁了他,他的先天优势会成为绝对的锁链,这个人会介于信仰与本能之间撕裂。

一旦标记,百分之百的契合度至今也无解,蔚起再不愿,自己之于他也绝对会是心间柔软处的一点特别。

蔚起,也是人。

简秀唇齿已经被血腥气染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指尖,开出痒痒的花。

他想吻这个人,想标记这个人,想啃食他的血肉,想彻底的拥有他,最好是将这个人拉到与自己同样的高度之上,不再仰望,卸下这个人的所有外壳与防备,然后对这个永远清醒冷练的上校做尽遐想事。

如果,他真的彻底属于自己……

蔚起的肤色偏冷,激动的时候泛起其他颜色吗?体内难受的时候,眉毛会蹙起来吗?刺激重了,眼尾会被留下一抹红吗?喘息的时候,自己可以咬一口他起起伏伏的喉结吗?

还是会哭呢,即便是哭,蔚起也应当是哭得特别好看的,他还没见过蔚起哭……

现在的简秀是一点星火,蔚起是草木也是冷泉,反覆之间,既可以烈火烧灼,也可以舒缓清凉;两种纠葛的需求被白檀裹挟,这么近,只需要他咬下,他便可以将白檀吞吃入腹,藏在自己的身体里,谁也夺不走。

信息素里,占有与掠夺穿插进了他的思维里,刻进了他此前从未察觉的骨与血中。

原来,这就是Alpha。

理性与欲望互相啃食,简秀已经快疯了。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敢咬下蔚起的腺体,不敢打破那覆水难收的一步,只能借此苦苦压抑:“蔚起,我现在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什么……后续……会有人来向你问询关于我的情况……你,只需要如实告诉他们就好……”

简秀苍白的脸上冷汗聚拢成珠,与蔚起肩上伤处滴落的血珠汇聚,橙花与白檀彼此交融粘合,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其分离,可最后却又有一线之隔,咫尺天涯,不能再进一步。

“简秀……”蔚起发现此时此地,面对这样的简秀,他竟然难得的哑然。

苍白的不止语言,还有未知。

“上校……”年轻的文学教授眼角还带着泪,强忍着身体内部蛮横的痛苦,颤抖着摸索着蔚起的唇,不敢吻下,“蔚起……我……好难受。”

对欲望的渴求从四肢百骸的骨头缝隙中钻出,细细密密的撕咬啃食着他的心脏,心理上的求而不得与身体上的阵痛没有一个可以被缓解。

蔚起,我其实一直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同样年轻的上校紧紧抱住怀里这个抽泣的人,这个人是个二次分化的Alpha,也是目前最有可能葬送自己前半生所有努力与成就的人,可蔚起只来得及悲悯怜惜,来不及防备了。

蔚起轻轻拍着简秀的后背,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简秀,我很抱歉。

这是第一次,由蔚起之口向简秀诉之这样深重切实的歉意。

“蔚起,你,咳!不需要选择我。”简秀安慰着他,“是我,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简秀。”蔚起眼睑下垂,倾听着脆弱青年的剧烈喘息,欲望涌动,道似无情又似多情,“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由于药物反噬的痛苦再度袭来,剧痛席卷躯体的简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一尾缺氧的鱼:“你……只需要做蔚起,你只需要是蔚起……我……只要……蔚起。”

“……嗯。”蔚起简短的应着他,“好。”

“如果……我撑不下来……做上校该做的事。”简秀口鼻处漫处温血又覆盖了一层于蔚起的军装上,重新染红了发黑的斑驳血渍,“蔚起,我撑了十一年了……现在是我……我们好不容易可以抓住的一步棋……很多人需要这个真相……”

简秀需要,简家需要,莎莉需要,东部星区需要,第九星十一年来的亡者需要,人类星联需要,至于蔚起……蔚起未必需要,但简秀希望自己可以给他这份坦诚。

而蔚起不语,只是单手静静抱着简秀,另一只手的指尖缓缓扣上了方才已经松下的军用配枪,枪械触感坚硬、生冷,不近任何人情。

他缓缓抬起枪口,放到了简秀的心前。

“如果……”蔚起没有说完,“不会疼的。”

“好,我相信你。”简秀扶稳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生死悬命之间,“我相信蔚起。”

不过是豪赌,他也没什么可以输的了。

蔚起,我本可无爱亦无怖。

可我偏偏遇见了你,故而从已死的胸口再度新生得了一点温热的跳动来。

所以,我不是再相信了人类,也不是再选择了人类,蔚起,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没有下一个这样万般搓磨无力的十一年,只是你在,我一身孑然,不知如何相赠,我给你不必犹豫矛盾的权利,给你放弃我的权利,给你两全齐美的权利。

我没有选择人类,我只是选择了你。简秀咀嚼着这一点神思,翻来覆去,竟然从生生撕裂的疼里,觉出了一点浅浅的甜来。

如果这是星联为我布下的软肋,其实不必任何标记,更不必走到最后一步,只要你是蔚起,只要是你,我都可以甘之如饴。

但你不必知晓这一切,只需要是本来的样子就好,永远来日前途大好,永远恪守你的信仰,永远不必登高跌重。

为之困兽,我心甘情愿。

只在当下这一个瞬间,蔚起刹那有了从简秀苍白病弱的指尖抽出枪口的冲动,只不过是短短一息,却清晰又深刻的划拉在了他的心绪之上,毫无遮掩,茫然得全然不知所以。

一切惊涛骇浪都被遮掩于蔚起沉默的垂眸之下,寂静得没有声息。

简秀:“蔚起……陪我说说话……”

蔚起呢喃:“好。”

简秀:“花花……还好吗?”

蔚起的话难得的多:“长大了很多了,很喜欢扑到人怀里,喜欢赖在人怀里睡觉,只是……”

简秀:“只是什么?”

蔚起:“只是它似乎不知道自己叫花花。”

?“那……”简秀眉眼飞扬,几乎有些小得意,“你下次叫它蔚花花试试。”

“蔚花花?”蔚起哑然,旋即语调莞尔,“是个很好听的小姑娘名字。”

简秀依赖蔚起的怀里,像是一只放大版的蔚花花,眼睑困顿?昏沉:“不过……长大……上校,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蔚起认真思考了以后,给了一个自认为精准的答案:“比现在矮一些,小一些。”

如果不是现在身体不允许,简秀真的想捧腹大笑:“……上校,你认真的吗?”

“嗯。”蔚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回答里的问题,但依旧诚实,“认真的。”

“上校可以说说小时候,有什么喜欢的吗?什么都可以。”明白了蔚起不善主动谈天,简秀趁着疼痛缓解的间隙,找着话题,“比如,食物,爱好,秘密,或者……人。”

蔚起思索着:“有。”

简秀:“可以……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的。”在简秀不可得见处,蔚起的精神海包裹着二人,很轻,很柔,是鲜少有过的温和,“小时候,我妈妈很喜欢植物,她在花园里照看她养的花草,我就很喜欢坐在紫藤花架下面,做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或者看书。”

简秀静静地听着:“还有呢?”

蔚起:“妈妈喜欢插花品茶,但是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不过捧场的只有我爸,哥,和我,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水平不错。”

“阿姨好可爱啊。”简秀不自觉的放松,“我也会很捧场的。”

“我知道。”蔚起说道,“你一直很好。”

简秀:“不过,你还有哥哥?我记得……”

他记得蔚起的出生纪录上显示,蔚起应该是蔚深夫妇的独子。

蔚起:“对,有一个,并不姓蔚,但是和我一起长大,也是我的家人。”

简秀语气笃定:“你很喜欢他。”

“喜欢,他是我的哥哥。”蔚起并没有避讳这一点,“他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就算我长大了,他也会专程从外星轨赶回来,给我过生日,带着很多他觉得适合孩子玩、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比如他出差当地孩子们玩的小木偶、可以用来自制人造宝石的儿童玩具,或者是投影记录过的风景的水晶球。”

简秀:“真好……”

“他成年以后,很喜欢去参加我的家长会。”蔚起叙述着自己和安知宜的时光,也许是掺杂了亲身的温度,倒没有那么干巴巴了,“也许我的父母会缺席,但他一定不会。”

简秀:“很好的哥哥。”

蔚起:“嗯。”

简秀:“那,你喜欢橙花吗?”

蔚起胸口一顿,眼睫轻颤,说:“喜欢。”

蝴蝶振翅,新月悄然。

蔚起想,自己是喜欢的。

是的,清醒的上校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

第95章 安全

“亚希!”乔一把扯住了急切往前走的亚希伯恩, “零的通讯已经恢复了!相信很快就能联系上简老师的!我们还是回去按照原定安排原地待命吧!”

“不行,简老师现在还是处于失联状态。”亚希伯恩眉宇紧促,“中央军校现在还没有彻底解除危机警戒状态, 我放心不下他, 万一他要是真的被困在失联区, 要是那些袭击者狗急跳墙然后……”

“亚希·伯恩!”乔终于忍无可忍, “你以为你现在几斤几两!你现在还只是个才入中央军校一年不到的毛头小子!你从小强大自负的错觉不过是因为你是伯恩家的孩子!”

“乔。”亚希·伯恩没有回头,“我得去找他。”

“凭什么。”乔嘴角讥讽, “怎么, 简老师和蔚教官在课上给我们打碎的那点骄傲还不够你认清现实?还要真真正正的把自己的命搭上去?亚希, 你乐意送死……也不看看简老师稀罕吗……”

“闭嘴!”亚希·伯恩瞳孔猛地一寒,精神海骤然凝练成一束,直直袭向了身后的乔·艾利斯——他最好的朋友。

乔眉梢宁定, 也没有松开手,而是放任这道锐利的寒芒穿过自己的耳侧, 浅褐色的卷发飘然落地:“我不会松手, 更不会放任你去送死。”

亚希深呼吸一口气:“乔, 我最后说一次,放手!”

“那我不止最后一次, 不放。”乔挑衅地一笑,似乎刻意的踩在他现在的敏感神经上, “亚希,有本事你杀了我。”

亚希·伯恩不再言语,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 却纹丝不动,当机立断用另一只手屈肘向后袭去,被乔以手刀挡住, 他侧身抽离,乔一脚踏出,绊住了亚希的后退。

乔:“亚希,不用精神海,你真的能赢过我吗?”

亚希:“滚!”

不过短短数秒,两个无比熟悉的伙伴就已经完成了十余次交手。

毫无结果的缠斗形成了另一番僵持,亚希·伯恩神色晦暗,他和乔已经在训练中有过太多次交手,而乔本身的格斗能力并不差,甚至相当优秀,笃定了纯粹的格斗自己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能等了,乔,我很抱歉。

在下一轮的拳脚的交缠中,亚希伯恩指尖的精神海悄然汇聚,趁着乔的不备,直接向着乔的后劲击去!

乔意识到了亚希·伯恩的偷袭,但却已经躲避不及,脸色并不好看,他们二人实力差距并不大,只是单纯对格斗拉扯,亚希并不能摆脱自己,但是如果手下彻底放开克制,有了精神海的辅助,自己也就拦不住他了。

同样,这样近的偷袭,亚希·伯恩也不能把握自己下手的轻重了……

即将落实的剧痛即将袭来的最后一刻,乔在心底自我解嘲——自己其实也没有资格对现在的亚希冷嘲热讽,因为自己也一样蠢。

可预料之内的击打并没有落实,乔愣愣地回首,发现一只手手稳稳攥住了亚希·伯恩的另一只手的手腕,轻松卸下了所有有的攻击,而乔自己也没有松手,现在他们三人便以这样扭曲诡异的姿态呆立于原地。

薰衣草的花香夹在在二人之间。

是第三人的信息素。

“杜兰……教官……”亚希·伯恩有些发懵,不过仍然认出了加德纳。

“学校教授你们如何运用精神海,不是用来和自己的战友自相残杀的。”加德纳松开了手,蓝色的精神海逐渐在其间消散,其中一缕盘踞上了亚希·伯恩的手腕。

伴随着不属于自己的精神海攀附而上,亚希脸色瞬间惨白:“我……”

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在一名实战科高级军官的手上脱身。

“我现在没空拦着你,更没空把你拎回禁闭室去,其他教官现在也不在,但你现在处于不可控状态,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你到处乱跑”加德纳声音是少有的冷漠严肃,“所以,你现在不能离开我五步以内。”

“杜兰教官,其实我……”乔有些后怕地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还想说什么。

“你又好到哪里去?面对突发事件没有及时汇报长官,不自量力,缺乏基本警惕心。”加德纳没有给乔·艾利斯求情的机会,“你现在给我从哪来回哪去,事后自己去找政教处接受处罚。”

乔:“……是。”

亚希哑然:“教官,我……我们现在联系不上我们的老师,他只是一个选修课的文学老师,面对非法袭击不具备自保能力——”

“现在不具备自保能力的是你们。”加德纳心情很糟糕,他还没有替言找到蔚起,又不得不被现在这种小孩子掐架的破事给绊住,实再没有精力保持平日的温文笑意。

加德纳:“但我的目的却实在失联区,这是目前你唯一能够踏入那里的机会,否则哪怕你从我手上脱身,封锁区边缘也会有其他人把你拦下来。”

亚希·伯恩眸光一亮:“谢谢教官!”

加德纳:“死不悔改,错上加错,双倍处罚。”

亚希:“好!”

乔默默扶额,完了,这个人,彻底没救了-

安知宜眉头紧锁,翻看着悬浮屏上像韭菜一样疯狂滋生的一茬又一茬信息界面,这次创世纪给中央星系造成的打击是不可逆的,暂且不谈此后的民众该安抚、政府公信力该如何维护……单是目前现在,被所有人瞄准的那个人,就很难处理。

东部星区当然不希望在任何领域受制于人,可似乎十一年前第九星轨的大规模死伤太过于惨重,浓烈到时至今日,时移世异,也依然足够某些有心人蘸着吃人血馒头。

简秀。

安知宜强迫自己的目光缓缓从这个让他感觉糟糕的名字前移开,他并不喜欢这个人,不,其实他是有些讨厌这个人的。

他和这个人毫无干系,这个人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简秀自身身份的敏感和他与小起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度,都注定了星联不可能将这大好可以利用的一点给轻轻放下。

星联内部,这些拼命催化简秀与蔚起婚约可能性的群体中,有太多种人了。

有的人想要将蔚起抽离开边境,有的人想将烫手山芋扔给蔚家,有的人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还有的人则是暂不表态,只待来日。

不论简秀本身对小起如何态度,只要他存在于小起身边,便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安知宜思忖着,反正蔚深交代了得去找他……要不干脆废了他的腺体……不,不,不……百分之百契合度太稀少也太高了,要不干脆直接弄死,一了百了得了?

唔,小起应该不会同意,暂时搁置。

要是小起真的……自己又应该怎么处理简家那个小子呢?安知宜沉思着,指尖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安知宜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多重要,重要的是小起的态度。

最终,他关上了终端界面,摁了摁自己的眉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这些杂事并不急,不过因为手段特殊显得尤为紧凑罢了。

安知宜:“啧,偏偏还有二次分化,太麻烦了。”

如果有必要,确实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正当他下定某种决心时,一道通讯以力排万刃的气势倏尔插入了他的终端之中,把安知宜稍微散逸的思绪硬生生的拽了回来,他定睛一看,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是银雀。

“喂,劳模。”安知宜接通了通讯,语气懒散依旧,“希望你已经找到自己的任务对象了,我们的特级执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