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反杀
“唔……所以, 是我不会调整的原因吗?”
蔚起已经要逐渐离开了简秀的视野范围,而停在原地的他老半天也拉不出自己的悬浮屏上与旁观视角的操作界面。
尽管有所指引,但他摁了好几个指引键, 似乎除了调整耳畔终端声音的大小, 就近地形的三维简图, 甚至可以看见交错于附近的一些小红点, 就没有更多的功能了。
红色的点应该是学生们的定位,但却仅限于此, 没有更多的功能了, 简秀并不能通过点击红点来切换自己的所处位置, 而他也无法据此来定位蔚起。
总而言之,饶是简教授在笔墨翰林中可纵横捭阖,现在也不太明白这个全息模式下, 所谓的旁观视角可以如何操作,怎样调整, 有哪些深入的功能。
简秀叹息:“早知道就应该让喻教官帮我一下的。”
他为自己之前的信誓旦旦而失落不已, 果然, 人不该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自我感知良好,有时候必要的麻烦一下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眼瞧着蔚起最后一点影子消失于眼前, 失去了动力的简秀彻底放弃了手上对于军用设备的钻研。
算了,放放吧, 先不折腾了;他有些泄气,如是想着。
况且,现在他没办法找到旁观视角的操作界面, 也就无法转换蔚起附近的视角,更无法直观定点,那么呆在原地也只有风景可看。
简秀百无聊赖的随手拔了几根草, 下意识地随手编成了一根草环。
他认真的考虑着后续,既然如此,根据上校发布的任务要求,只要他能根据目前的地图定位,找到其中一个学生,那么,差不多就可以坐等上校来收割了。
“嗯,很好,而且最好找一个躲在隐秘角落里的学生,别等蔚起没到就先被虫族解决了。”简秀自言自语道,“至于蔚起,嗯,不用怀疑,上校肯定找得到!”
拉偏架的简老师完全没有同情怜惜自己学生的自觉或者关爱情怀,只是默默为自己的想法的可实施性而雀跃。
这般料想着,他直接转头就走,沿着勉强平缓的坡道准备下山-
简老师!
亚希伯恩赫然睁开了沉重的眼睑,挣扎着起身,吓得一旁分心关注他的威尔·丹抬手把他给摁了下去:“康纳!你的伤口,不能再裂开了!”
“呼……呼……”亚希伯恩吃痛,粗重的喘息着,冷汗淋漓,但却依然疲乏的强撑开眼,“你们,你们刚刚听到了简老师的声音没?”
“简老师?”薇薇安一愣,但也依旧认真回忆道:“刚刚频道里似乎是有一些杂音,但是估计对方距离我们有些远,信号比较弱,电音略重,太模糊了,所以我没有听清那边说了什么。”
“你伤口太疼,幻听了吧。”负责注意外围动静的蓝斯随口道,“简老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亚希伯恩将目光投向了威尔。
“我也没有注意到,我除了在警戒,就是在分心关注你的状况。”威尔摇头,“整片地图的通讯信号都算不上稳定,所以有杂音很正常,也有可能是在通讯范围里的其他同学在调试自己的终端。”
“宋衡呢?”亚希伯恩注意到了同伴的缺失。
“哼!”蓝斯背过身去,不愿再多提。
薇薇安担忧地望向了远方:“他走了,说待会有机会会和我们汇合的。”
“他一个人?”亚希伯恩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这里有不小的伤亡,最好以前期避战为主,他是目前最适合向外行动的人。”薇薇安打开了终端的就近地图。
她说道:“在终端信号接收范围倒确实可以看见部分同伴的位置,但距离都算不上太近,在目前状况下,我们想要直接无障碍汇合的可能性希望不大。”
亚希伯恩皱眉:“所以他就准备自己单枪匹马的过去?”
薇薇安:“我们其实都不太赞同这样容易折损有生兵力的做法,但是,我认为宋衡的做法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我们选择这个折中的办法。”
“妇人之仁的道理?”蓝斯讥讽道,“薇薇安,你对宋衡的这种自信倒底是从哪里来的?”
薇薇安:“复盘。”
亚希伯恩注意力顿时被薇薇安的这个简短的单词给拉扯住了:“复盘?”
“蔚教官的第一节课,在我已知的状态下……”薇薇安深吸了一口气,“……他至少各从十七位同学的视角重新复盘了一次,其中,我的五次,蓝斯三次,亚希伯恩三次,竺平安两次,乔两次,而他自己的……我不清楚具体有多少次。”
“这么多……”威尔神情一滞。
“复盘这么多次,他有这个精力?”蓝斯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但却同样震惊不减。
薇薇安垂眸:“嗯。”
“算了,先休整吧。”亚希伯恩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宋衡不是冲动的人,既然他有自己的推论,那么作为同伴,至少我们该有基本的……”
“信任”二字还未脱口,亚希伯恩瞬间噤声,失神于原地。
“康纳?”威尔轻唤道,“怎么了?”
亚希伯恩喃喃:“同伴……”
刚才开始上课前,蔚教官似乎说过,他阖上眸子,静静回忆,蔚起清冷的音调在他的脑海中重演——“我与你们喻教官一样,也并不提倡在实际战场上的个人英雄主义。”
不,应该不仅于此。
还有什么?
应该还有什么……
亚希伯恩摁住额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下一刻,终端内传来了宛如梦魇一般的集体通报。
零:“‘洛可可’、‘莲花’、‘蜂鸟’,‘蓝尾翠’,确认阵亡。”
此刻,众人各自从彼此瞳孔中望见了骇然的神色-
四点二十七分-
零:“‘洛可可’、‘莲花’、‘蜂鸟’,‘蓝尾翠’,确认阵亡。”
倾听着语言播报的蔚起正在随意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军刀。
银白的刀刃翻飞于他的指尖,流动闪烁着锐利无声的冷光,轻松且静默地切断了飘零擦过的飞叶,截然而断,瞬息成双。
零:“‘提尔’,确认阵亡。”
当在场的最后一位学员的全息投影确认阵亡,他的精神丝也很快从四周缓缓收回,密林中再没了生息。
做完了这一切,他静静倚靠于树干之上,呼吸平静。
——“你太习惯保护别人了。”
此前言云鸣的话语犹回荡于他的耳旁。
保护?
蔚起泛着冷清凉意的目光扫过四周。
全息模式下,雨林丛生,藤蔓回环;地图的一切数据信息来源于他曾经踏足过边境线上的原址行星,甚至他便是数据收集人之一,场景模拟得无比真切写实,连收割生命的感觉都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死荫之下,悄然无声。
心底于无人寂寂处。
——“上校。”
——容颜姣好姝丽的青年悄悄抬眸,眼角的一点惊鸿,朱砂泪痣,欲滴欲坠。
——“我……”
蔚起的思绪到此而终,静若止水,遏制自己,也遏制住了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契合本能,不再继续深想。
他指尖的刀尖一顿,继而侧翻,利落的在他的指尖翻飞起银白如蝴蝶振翅般的刀花,不过晃眼之间,军刀便已经堪堪回到了刀鞘之内-
“唉?为什么会这么说。”莎莉耳尖泛起了浅浅的绯红色。
瑰宝,这个词汇有些言重了吧。
劳伦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金色的眼镜链条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细碎的光,他微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有感而发罢了。”
“莎莉,你方才提到了Omega困境类似于古地球时期的女性,那我们不妨从这里来看看问题的角度。”他看向眼前摆弄着触控笔的女孩,“我们都知道,ABO三性社会为主导是在星际时代时期,源于人类本身的生物演化,而地球时期,人类依然处于由男女为主导的双性社会。”
“是的。”莎莉点头,“这是常识,义务教育时期会详细描述。”
劳伦斯:“可是又感觉并不雷同,是吧。”
莎莉:“嗯。”
“莎莉,你知道的。”劳伦斯的意味有些幽深,“群体与群体之间是会爆发矛盾的,尤其是智慧生物之间,只要是可以被区别而出的群体,在长期的共处中,矛盾,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这很正常。”莎莉笑了,“哪怕只是两个人,都无法做到完美的绝对理解与认同。”
“人类在两性社会时期,两性之间的摩擦与矛盾便从未休止,不公与不当时时常有,不论男女。”劳伦斯淡淡道,“哪怕结束了封建社会时代,对于女性的隐性压力依旧存在。”
莎莉的历史学得不错:“但是其实也在逐渐变好,不是吗?光影共生,我们无法断绝,但……我想,一分为二辩证看问题,有温度的解决问题,我想至少是我们能够主观办到的。”
“很美好的想法啊。”劳伦斯微笑着着用指尖敲击着精装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硬质封面。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是,如果人人都可以做到理智辩证、且富有同情善良的话,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与中伤呢?”
莎莉:“因为善良太难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有立场相对——视角问题其实也是立场问题,简老师说过‘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比如说……对于我来说香甜的牛奶,对于肠道脆弱幼猫便是可能致命的……”
她思索道:“人人善良,实在是一种理想的情况,用中文的话说,应该是……‘天下大同’,或者说是柏拉图所提出的‘理想国’,曾经大批人类为之世代努力,其实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完美达到这样的理想国状态。”
“你的这个简老师是个东部星区的人吧。”劳伦斯打趣道,“他似乎给你们举了很多他们这个民族的传统文化例句。”
“唉,我表现?*? 得这么明显吗?”莎莉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他人很好,知识很渊博,长得也很好看。”
她压低了声音,眼底散发着某种摇曳的光:“我很喜欢简老师。”
劳伦斯:“Omega?”
莎莉笑靥如花:“Alpha,是个很好很好的Alpha老师。”-
此刻,很好很好的简秀老师正蹲成一团,在霍霍着眼前的一簇无辜小花。
说实话,这已经不知道是他沿途以来揪下来的第几朵花了,他手里攥了一大捧轰轰烈烈的各色花束。
他的怀中,绮丽盛开,花团锦簇,皆是静心挑选摆插,淡雅的粉白,明亮的金黄,艳丽的茜红,斑斓的蓝紫。
颇有闲心的简老师一路以来,收货颇丰,好不热烈。
“唔……我记得这里的环境应该会有一种藤本生植物来着。”简秀将刚刚摘下的小白花插入缤纷的花色中,融为一体。
在他记忆中,那种藤蔓植株攀爬于树木枝干之间,肆意生长,开着雪色冷调的白花,绵延如瀑,煞是好看。
雪色,簌簌,好像很适合蔚起。
简秀心尖一动。
他默默低下了头,打量着自己怀中姿态妍丽、风格各色的鲜花,唔……其实也很漂亮,如果……只是说如果!
如果说配上了蔚起的话……
蔚起的相貌其实很惹眼,剑眉凤眸、端正清癯,只是在上校相当疏离克制的凛冽气质之下,似乎总有些隔世的冷清,教人不敢亲近,才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可若偏偏是这样的蔚起,鬓角别花……
他的肤色偏冷,唇色却是薄红。
眸光冷淡,繁花浓烈。
强烈的反差之下——
那样的上校……
不过……简秀蹙起眉来,思维顿时一转,以蔚起的性格和能力,除非天塌下来转了性,大概也没人能给他强行别花。
不,不对,上校其实已经转“性”了,而且还是从Alpha转为了Omega,但那个想法……估计还是不太可能。
他无不失落,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开始认真的考虑。
按理来说自己是旁观视角,所以不会对蔚起有任何干扰,虽然花也应该不能触及到蔚起,但是自己可以直接比对着上校的全息投影挨着他的耳畔,看上去也没差别。
乘机呢,自己还可以截个图保存,正好,上校也不会发现!
嗯,也不会有别人发现!
愈想愈深,简教授更加认为自己的这个思路的可行性十分之高,同时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噗!”
钟成嘉再克制不住,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污,胸口于此时止不住的阵痛,后背也传来撕裂伤的拉扯感,方才被一扫而过的撞击感与在空中不受控制的悬空感隐隐约约的还残留于他的四肢百骸之间,难以消解。
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和同伴汇合,竟然会转头就撞上虫族的工兵,更难以想象的是怎样的异兽所爆发的这样强横的攻击力,只是一击,就足以定论生死成败。
这就是边境线上虫族的破坏力吗?
之前,好像有点小看了。
钟成嘉的头顶,那只工兵巨大而又贪婪的黑色口器缓缓张开,上颚与下颚分离,显露出它内部粗重巨大的喙管,喙管的尽头有一根尖锐的倒刺,正直直地朝钟成嘉的头顶探去。
他喘着粗气,攥紧了别在腰间的□□,周身开始浮动起缭绕成型的蓝色尖刺。
哪怕自己是被眼前这种怪物一口吞了,也得磕掉它两颗牙才行。
虫族作为现今发现中,除了人类以外、仅有的大脑内部存在精神海的物种,它似乎是感受到了钟成嘉精神海的波动,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不耐地抬起前肢,似乎准备再来一击,最好能够轻松碾死眼前这只体型微小的猎物。
在它前肢抬起的一瞬间,钟成嘉骤然暴起,将枪口瞄准了前肢节支相接处,扣下扳机!
“砰!”
虫族的工兵前肢溅出来黄绿色的粘液,却并不影响它的行动,直直攻向了钟成嘉,而他早有准备,在扁平的螯肢落下前翻身滚离原地,狼狈的被厚重飞扬的尘土裹挟。
他并未寄希望于此定成败之上,他手枪中的子弹只来得及填充最普通的高穿透子弹,但对于体型差异庞大的工兵来说,只要没有击中要害便无异于最无关紧要的普通刺伤。
甚至它们此类感官并未有痛觉神经,能够最大限度的保障它们行动的不受限制——而这,正式该死的自然演化为虫族提供的便利。
钟成嘉完成这一切都同时迅速操纵自身的精神海的尖刺刺向了它的复眼,希望以此为自己争取一点零星的时间。
可惜他并未如愿,虫族精神海的敏感程度仰赖于最原始的生物本能,而钟成嘉的精神海仅属于B+,甚至因为他属于技术兵种,在真正意义上的战场厮杀中,精神海的攻击性运用远逊于实战类兵种。
工兵轻松的侧身,精神海所凝结而成的尖刺被厚重的甲壳挡住,未能深入它分毫。
下一秒,他的另一只前肢扎向了钟成嘉前方,挡住了他逃离的去路,而另一只前肢趁此袭来,狠狠扼住了他的胸腔砸进了泥里,将他死死困在了狭窄的死角里。
钟成嘉眼前一黑,虫族工兵的嗡鸣声几欲钻进他的耳蜗,胸口被无法撼动的力度压迫,最后一丝氧气也被榨出,剧痛与窒息淹没了他的胸腔,无法呼吸。
喙管的尖刺在他的瞳孔中的倒影不断放大,散发着阴冷的光。
不知怎么的,钟成嘉思绪飘到了刚入学的虫族研究理论课上。
——“虫族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事实上,不同种类的虫族会有不同的生活习性,而之所以将其称为虫族,更是因为它们的生活习性会高度与虫类动物相重合。”
——“当然。”老师不大不小的开了个黑色玩笑,“面对虫族,他们的习性往往也将会决定你们的死法。”
延长的喙管、尖锐的倒刺,渐渐逼近。
所以,它会注入特殊的分泌液,溶解掉自己的所有内脏,骨骼,肌肉,脂肪,然后再吸食殆尽吗?
钟成嘉混乱的想着。
现在的一切,一切,都令他联想到了身体内部、温热液体被抽离的感觉,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冷风穿过身体内部的错觉。
几乎因为重度缺氧而大脑休克的钟成嘉已经无力再凝结精神海,他艰难无力的摸索着四周,指甲被抠进了泥里,血管青筋颤抖的崩出,踞于近乎扭曲的手臂之上。
零的单独语音在他的脑海中播报:“警告,警告,检测到您的正处于大脑高度缺氧状态,全息模拟刺激即将超过您可承受阈值,有不可逆风险,五秒后将自动切断您的大脑与全息模拟系统的联系。”
零:“再重复一遍,检测到您的正处于大脑高度缺氧状态,全息模拟刺激即将超过您可承受阈值……”
“砰!”
还未等零的第二次播报完毕,在他已经混沌的听觉之海中,传来了一声枪响!
是——谁——
钟成嘉的眼白已经充血,模糊之间,眼前已经无限逼近的喙管赫然摇晃,偏离了轨道,虫族工兵宛如蔽日黑云般的庞大阴影刹那炸开,其中几滴粘稠温热的液体飞到了他的身上。
“砰!砰!砰!”
又是连续的三枪,它的头部直接被炸为了四溅的汁水,混杂着破碎的肉状物,宛如烟花落雨,滚烫的飞洒开来。
钟成嘉胸前的压迫感渐渐流失,黑色的巨影摇摇晃晃,无力的向他面前栽了下来,然而刚刚才来得及重新吸入氧气的他手脚发软,根本无法再逃离开来!
被工兵的尸体砸死?这死法未免也太憋屈了……钟成嘉自嘲般的阖上双眼。
预想中的压力并未落下,一股力道慌忙却坚决地攥住了钟成嘉的双臂,大有一种不顾死活的气魄,将他朝后方拖去!
一个些微有些欠揍的嗓音在他身后喘息:“哥们儿!四颗高爆子弹呢!你可别被砸死了。”
“咳!咳咳!”早就已经气息奄奄的钟成嘉被后方的来人给拽得半死不活,如同破风箱般嘶哑道,“竺,竺平安?”
“不用多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竺平安半跪下身来,将负伤的钟成嘉背到身后,算不上太强健的身板踉跄了几步,“但是——唔嗯!你可以包我课后一个月的奶茶!我不爱太甜的,三分糖!”
钟成嘉:“……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吧。”
竺平安被背后巨大的虫族尸体扬起的尘埃给糊了一脸:“咳,别别别,咳咳,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先苟着,这动静不小,估计一会蔚教官得来了!那可比虫族还恐怖!”
钟成嘉虚弱地说道:“呼……呼……去,先去找水源,虫族也有精神海,也靠信息素沟通吸引,我们得先洗掉……”
“好。”竺平安顿了顿,扶稳了背后的钟成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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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咖啡’,确认阵亡。”
擦拭干净侧脸血渍的蔚起眸光淡漠一扫,定格向了方才巨响传来的方向-
正在极速探查的宋衡倏然停住步伐,感受着不远处传来的振动,瞳孔一缩。
终端的三维地图之上,同样的方向,有两颗红色的小点,紧紧相靠在一起,其中一颗眼神忽明忽暗,显示负伤-
“这个叫竺平安的孩子,看上去不像是实战类兵种。”少校看向了此时怡然自得的喻柏花,难掩好奇。
“是的。”他一旁的另一位教官分析道,“不过他的反应和能力都很出彩,为了避开工兵的头部复眼,采取绕道匍匐的方式,同时耐得住性子,趁着对方在张口的一瞬把握时机,将高爆子弹通过口部射入虫族大脑,及时补枪,直接击杀,最大限度利用了自身优势,避免正面攻击……很不错。”
“是军用通讯信息类的兵种,当年第四星轨东部星区,浮白星笔试综合的状元。”喻柏花莞尔而笑,“很优秀,不比那群实战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差。”
“高材生啊。”少校眉梢一扬,“不过,听喻中校的语气,似乎对有些学生不太满意。”
零:“‘萨图尔努斯’,‘山茶’,确认阵亡。”
喻柏花摊手:“诺,看样子,不太满意的人不止我一个。”
少校担忧道:“蔚上校的要求会不会要求太严格了点?”
“还在第一节课直接全歼了一个班。”他的身后有人补充道,“当堂的平时分直接被记为零,明显落后了其他的班。”
“没关系的,这样挺好。”喻柏花眼眸含笑,瞥向了身旁的少校,“和光,你还记得我之前为什么会负责10班吗?”
虞少校点头:“记得,当初因为教官分配的临时变动,导致本年级少了一个责任教官,所以说,才会为初试成绩整体表现最佳的10班安置临时责任教官。”
“你注意到没有,只要不是军籍教官,选修科的公共课上,只要安排的学生里,10班这群小兔崽子占比一多,总能明里暗里惹出些事儿来!”喻柏花拳头暗暗攥紧,“尤其是中央大学分配过来的文学老师那档子事!”
虞和光:“我记得校方希望的是,最好的一个班可以有良好的自控能力,将影响削减到最小。”
喻柏花:“没错,然后安排了我,我又对10班疏于管理,一群本来就没怎么在低处待多久的孩子,自诩优秀,被放养得不知天高地厚。”
瞬间,虞和光的目光有些许的同情:“其实,我觉得这个安排就很有问题。”
他总结道:“你在军校Omega的教学分区有三个班,Alpha和Beta教学分区还有两个班,同时还要兼顾统战指挥科的年级任教管理任务,后来又要单独再担任10班的责任教官,半学期没有一次缺勤,连评了五次优秀教官,说实话,我很佩服……您是自告奋勇?”
“不是。”喻教官微笑着咬牙切齿,“某人说看我太闲了,给我找点事做。”
梅香刺骨,哪怕身为Beta,对信息素辨别稍有迟钝的虞和光都感受到了此时喻中校情绪的瘆人,下意识将自己步子挪远了点。
自觉安全以后,虞少校才敢冒死冒头,压低了声音:“是漆岚大校?你这是干嘛了?”
喻柏花无力:“结婚申请,之前暑假的那次例行申请,我直接拍他脸上了。”
虞和光沉思:“那也不至于啊,在他办公室?当着全办公室人的面?”
喻柏花:“我是那么没分寸感的人吗?”
虞和光:“……也是。”
喻柏花:“在他单位公寓门口,那天……恰好很□□休,也很恰好……他,他公寓在一楼,其实路过的人也不多,大概也就流动人群一两百人。”
虞和光:“……”
虞和光:“要不您下次还是选择在大校办公室吧,那儿挺好的。”
第42章 漠视-
四点三十九分-
“宋衡说的没错。”亚希伯恩摁住自己伤口附近被行动拉扯的肌肉, 强撑着支起了身体,“我们得尽力主动联系上大家,包括非实战类兵种的战友。”
蓝斯发觉了亚希伯恩的不对劲:“什么意思?”
“第一, 零没有切断我们互相之间的定位;第二, 在正式的上课以前, 蔚教官提及过一件事。”亚希伯恩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重复道,“——他说的是‘我将切断与你们的通讯, 不会旁听你们的任何沟通与计划, 请各自做好准备’。”
薇薇安攥住了自己的衣襟:“你是说, 重点在我们之间的合作。”
蓝斯直言道:“那也没必要什么人都合作吧,有些兵种,在这种环境下基本都是拖累, 而我们的首要任务却是活下去,说老实话, 我并不认为这符合我们要完成首要任务的实际。”
“蓝斯。”闻言, 薇薇安胸口有些发闷, 低声,“他们是我们的同伴, 不是拖累。”
“怎么,你也觉得我过分了?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蓝斯嘲讽着轻笑, “既然现在这么讲道义了,刚刚怎么不和宋衡一块儿走了呢?”
“我!”薇薇安纤眉拧紧,好脾气的她于此刻、心境难得的沸腾奔涌, 还想反驳着蓝斯什么。
可正在此时,威尔却骤然打断了薇薇安:“等等!有动静!”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精神丝裹挟着锋利的惊风飒沓地刺过繁茂隐蔽的丛林枝叶, 直直朝众人袭来!而被薇薇安和威尔联手更替完善的精神海藏匿屏障就宛如一张薄纸,被一根银针轻而易举穿透!
有那么一刻,他们看清了一片飘忽的飞叶晃晃悠悠的落下,擦过蓝荧色的半透明精神丝,刹那一切为二。
曾经在课上,被冰凉、锋利、宛如金属刀刃般的细丝穿透了咽喉,尖锐利落切割的窒息感赫然自薇薇安的脑海中炸开,淹没过了全身,脸色苍白。
“蔚……”
不等亚希伯恩细想,他猛地抬手拉开了愣在原地尚未回神的薇薇安,偏移过了精神丝原本的既定轨道!
亚希伯恩:“跑!”
“可是你——”薇薇安意识霎时回笼,冷静再度占据的大脑的主体。
所有的不适与恐惧被远远抛向了脑后,她的精神海迅速外放、凝炼、交缠,一片片薄薄的飞刃自她的身周回旋。
她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对精神海的操控熟练程度还远远不及蔚起,哪怕能够将精神海转换为精神丝,也做不到如蔚起那般的销金断玉,反而极易被损毁破坏基本的形态,更达不到攻击的效果。
可如有必要,她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亚希伯恩比她更快的凝聚出了更为细密的卷刃,轻而薄,边缘闪烁着光,“走!去找宋衡!”
薇薇安不再执着,事实上,她也来不及执着了。
她下意识望去,居然是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的威尔!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扯,带动着薇薇安不受控的连跟着离开了原地几步。
威尔眉宇紧锁:“走!”
蓝斯也被威尔用成团状的精神海拽出了原地,踉踉跄跄地脱离了自己本来稳固的重心:“威尔!你干什么!”
他与薇薇安对视一眼,互相并未多言,尽管对留在原地的亚希伯恩还尚有顾虑,却依然跟上了威尔的脚步。
“我并不认为之前的两个选择有任何问题。”威尔敏捷的翻身避过横斜的腐朽树干,并为身后的蓝斯与薇薇安带了路。
他说道:“蓝斯,还有宋衡,我并不反对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选择!”
威尔:“但是现在……”
薇薇安看见了威尔呼吸急促的侧脸,他应当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使得原本有些寡淡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威尔:“带上亚希,他会拖累我们;我们留下,会拖累亚希!”
……
此刻,感受着同伴的远去,亚希伯恩抬手拭却了额头上瞬间渗出的细密冷汗,竭力迫使自己的眼神看上去能够满不在意的冷静……就如同他印象中的蔚起一般。
“教官。”亚希伯恩勾起嘴角的弧度,“谢谢您的手下留情。”
一身劲装的蔚起从丛林的阴影中走出,瞳孔深邃,身周弥漫着细细小小的荧蓝色粒子,姿态从容淡然。
他幅度极低的颔首,算是默认了刚刚的放水。
“原来教官您居然也会放水。”亚希伯恩在自己的身后拼命凝炼自己的精神海。
他并不指望自己的这点小动作能够瞒住蔚起,也不期待蔚起给的回答,但是却是为了能够为威尔一行人拖延时间。
蔚起平静道:“你们的言主任认为我对你们的要求太严格了。”
一句话,没有正面回答,甚至不带任何嘲讽意味,更接近于实话实说,却比任何嘲讽都要来得刺痛。
因为之于蔚起而言,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成为这位教官的学生的第一天,亚希伯恩某种骄傲就好像被打破了,他时常难以理解这位教官的内敛沉默与不形于色,感情色彩相当的浅淡,难以令人分辨。
他感受不到蔚起有多深重的情绪,甚至时时有着不被正视的忽略感弥漫于四周,太弱小了,以至于可以随时被漠视。
这是种……不被认可的压抑?
亚希伯恩心尖闪烁过了一个模糊的思索,来不及深入,他连眉目都理不清,又很快的被他扔到了脑后去了!
不知何时,他的身周,竟然开始聚集了蓝色的光粒——蔚起的精神海!
来不及了!
他骤然分出多余精神海凝为盾,挡住了直刺而来的一根蓝色长针,亚希伯恩喉底猛地蔓上一口腥甜。
“噗咳咳咳咳咳!”本就带着伤的亚希伯恩咳出一口血雾。
透过鲜红的雾珠,亚希伯恩看向了蔚起。
他仿佛从未将亚希伯恩的负偶顽抗放在眼里,只是默然的抬眸,望向了某个方向,眼底暗光流转,若有所思。
蔚起不着痕迹地摁住了自己的胸膛。
某种不知名的悸动,隐隐约约的趋使着他的选择?-
简秀哼着轻快的小调,蹲下身后,素白如雪的指尖轻轻抚弄过潮湿松散的泥土,抓起一点,置于眼前,细细搓捻。
然后,他凑近了浅嗅了数秒。
泥土的土腥气中夹杂着破损的青苔类植物的气息,揉搓开以后,他闻到了岩石被水流冲刷过后的矿物的味道。
简秀垂眸,低声自语:“附近有水源……而且,看这个湿润程度,流量应该更接近溪流。”
那儿,应该有他想要的花-
“Alpha?听你的描述,我还以为是个优雅浪漫的Omega老师呢。”劳伦斯好奇道,“真是很特别的Alpha。”
莎莉:“事实上,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信息素,我也以为他是Omega来着。”
“而且,话说回来,实战科也有一个教官,我只见过一次,一眼看上去我以为他是个Alpha,但是感知到了信息素以后,才发现他居然是Omega。”
“尽管是Omega,但他的信息素,说实话,真的很强势,明明很克制,在我嗅来好像有有一种天然冷峻的压迫感,所以没有看清他的五官……但是,也很好看的!”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感慨不已。
“扑哧!”劳伦斯忍俊不禁,“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嘿嘿,爱美无罪嘛。”深度颜控的莎莉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其实当时有些害怕,所以,我才没有敢细看,但是哪怕只是很匆忙的一眼——”
她思索着拉长了自己上一句的尾音:“——我也记得,那位上校,他的眼睛……很漂亮。”
“莎莉,你注意到了你刚才说的形容措辞了没?”劳伦斯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走到前台,拿起了一直处于温热状态的红茶。
“嗯?”莎莉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肖似Omega的Alpha老师,气质亲和,所以你和他的关系更好,也很喜欢他。”他细致地从明亮的橱窗里夹出了精致的两块树莓慕斯,放置到了银制的花枝交缠的餐盘之中。
莎莉:“劳伦斯先生?”
做完这一切后,劳伦斯才重新回到了莎莉的面前,将树莓慕斯放置于双方各自面前:“亲爱的小姐,虽然可能有些晚了,可以邀请您陪我共同享用美好的下午茶吗?”
“当然。”莎莉轻笑,“和您聊天很有意思。”
劳伦斯:“我们刚刚聊到哪里了?”
莎莉:“形容措辞,对于老师和教官的。”
他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好的……而宛如Alpha的Omega教官,仅仅一面,却因为信息素的气场原因,便令你当初没有敢仔细观察。”
回到了莎莉的面前的劳伦斯摆好了餐叉,悠然的拿起骨瓷茶壶,将莎莉面前的空杯缓缓的斟满,一时间,满是馨香的英式红茶蒸腾起醇厚的雾气。
莎莉:“是的,虽然这种感官无法代入传统常规的ABO三性印象,但确实是我的个人身心切实体验。”
“那么,你现在能认识到星际时代的多性别社会的Omega,与古地球时代双性社会的女性,二者的共通与区别了吗?”劳伦斯重新坐回了莎莉的对面,神情轻松。
“额……这种共通与区别……”莎莉蹙起眉来,浅浅地举起骨瓷的茶杯,有些迷惘,“类似Alpha的Omega,类似Omega的Alpha……您的意思是刻板印象吗?”
“不是,当然,你提及的未必是不正确的,但我不是这个意思。”劳伦斯摇头,宽慰道,“再想想?”
莎莉撑起自己的下巴,下意识地啜饮了一口红茶:“唔……其他方面……”
芬芳的红茶香熏人欲醉。
她静静的想着。
如果是简老师,又或者那位Omega上校,他们又会从哪个方向来思考呢?-
清澈小溪涓涓潺潺,顺着地势青石蜿蜒,竟在危机四伏的密林之中,显得难得的祥和静谧。
“唔……唔嗯!”钟成嘉趴在水畔的石上,死死地咬紧了一短截被竺平安心细削去了木刺的树干,苍白色的脸庞之上青筋暴起,宛如扭曲的细蛇盘旋于其上。
血肉濡湿刀尖的声音,粘腻且剧痛地从他的后背传来——
“呼——呼——”钟成嘉稍微喘息几声,紧接着,再度闷哼出声,“唔!”
竺平安手心已经渗出了好几层汗,他三次借着自身的衣襟擦拭干净了手心,重新握住了军刀的刀柄,再度落下至钟成嘉的背后。
“唔嗯!”钟成嘉浑身绷紧,宛如将断的弦。
“忍着。”竺平安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切割着同伴的伤口,“必须得清创,刚才那只工兵的口腔内部粘液的腐蚀性和感染性都很强,不及时处理,你半小时都熬不过去。”
“咳咳咳!你,你清创的技术……”感受到后背刀锋的进程,钟成嘉咳出了口中含着的木枝,哑着嗓音,苦笑道,“还真是……呜!额,不怎么样。”
“知足吧。”竺平安心绪安宁,不去和眼前狼狈的钟成嘉争这个口舌之快。
“我的专业和医疗卫生之间几乎没沾什么边,如果不是学校对全兵种都有战地基础医疗教学……”为了分散着钟成嘉的注意力,他讲着有点不太好笑的冷笑话,“那我现在就只能给你挖个坑,顺便放几颗从树上顺的野果。”
竺平安终于放下了军刀,用随身携带的紧急包扎绷带为钟成嘉缠上:“虽说咱们民族讲究入土为安,可这连柱香都没有,未免也太寒酸了点儿吧。”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钟成嘉任由着他摆弄,气弱游丝。
“好了,你歇会儿。”竺平安用多余的绷带就着溪流清洗着军刀,随口一问,“你身上有药没?消炎的。”
“没有消炎药。”钟成嘉摇摇头,嗓音沙哑,“但是有一支试剂,0-6号试剂,我现在这状态用也发挥不了什么,你拿去吧。”
“嘶……有0系列的试剂刚刚清创你为什么不拿来用了?我记得它的镇痛效果可以和一般麻药相媲美了!”竺平安后知后觉,一阵牙疼,“就那么硬生生干熬,我看着都疼。”
所谓的0-6号试剂并非是对应某种伤情或病症的特效药,它更接近于一种高浓度的可针对身体包括精神海在内的刺激性兴奋剂。
0系列的试剂从4号试剂开始,也就是自伊维格4号试剂开始,星际研究所便针对其进行更精准的弱化,选择性的强化了部分刺激药性,将其负面影响更精准的削弱,管控性质的用于军用或者更为广泛的特殊情况。
而现今技术水平里,军事应用中,最为广泛的,便是0-6号试剂。
钟成嘉扯开自己的嘴角:“只有一支,用了就没了。”
竺平安拿出了一支银白色的自动注射器,自指尖把玩:“太狠了。”
“我现在不适合正面战场,你带上我只会是拖累,处理好这里的痕迹,拿上它,走吧。”钟成嘉疲惫的阖上眼,“我呆会会找一个地方原地隐蔽的。”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功利主义了吗?”竺平安眉梢一动,“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它,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有……”
他忽然消了声。
竺平安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一样,每个人的装备,不一样。
钟成嘉为了他的迟钝而冷笑不已:“我刚才遇见他们的时候,就发现了,每个人的装备都不一样。”
钟成嘉:“任务是活下去,这里遍布虫族,地图有限,我们的物资稀薄,单独靠某一个人的装备,其实并不足以满足生存这个条件。”
“什么意思。”竺平安停下了把玩注射器的动作,神色清明,却并不挑明。
钟成嘉继续深入提醒着:“刚才我说了,一个人的不够,但如果算上几个人的物资,也许应该足够了。”
竺平安:“那我们可以合——”
钟成嘉出声打断了他:“你说,如果刚才,我在你背上的时候拿出枪……”
竺平安呼吸骤然一顿。
似乎是为了贴合着钟成嘉的言辞,零无机质地播报声于此刻恰当的响起。
零:“‘蜻蜓’确认阵亡。”
刹那,二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死寂。
“赶紧走吧。”见此,钟成嘉懒散一笑,“在丛林里,干净的水源必定会吸引来人或者虫族,这里不宜久留,试剂给你,至少我心里没那么膈应……还有,不要随便乱救人,小心人。”
竺平安这种人,其实太好解决了;他的内心有些阴暗的想着,没有拿走他的枪,更没有一点防备。
就在刚才,钟成嘉其实就已经有了不下五次击杀竺平安并吞并了他物资的机会。
所以,要小心人啊。
“竺平安?”
一片僵持拉扯的窒息感中,独立于竺平安和钟成嘉的第三道声音响起,呼唤着竺平安的名字,钟成嘉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去摸从未离身的枪械。
同一时间,原本一直呆呆滞愣于原地的竺平安却猛地朝他扑了过来,一把卸下了钟成嘉的枪。
对他减少了防备的?*? 钟成嘉没有料到竺平安居然会在此刻临场倒戈,双目怒瞪:“你——”
“冷静,冷静!”竺平安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制住了钟成嘉拿枪的那只手,他连头都没有回过去,呼吸急促,“是宋衡!”
不用看,单是听声识人,竺平安也知道,来的人,是宋衡-
尽管竺平安处的状况一波三折,教官们却并没有多加关注,反而是都将自身的视野聚焦于另一方。
亚希伯恩·康纳。
此刻的他紧紧靠于背后嶙峋的枝干,胸膛大幅度的起起伏伏,这样的动作扯动着肌肉已经被撕烂了的伤口,但现在,他却已经并不觉得痛了。
大量的失血使得亚希伯恩的大脑有些失活的麻木,蔚起动手相当利落干净,覆盖在他腹部至右肩的狰狞伤口被切割开的瞬息,他其实也没有太清晰的感知。
时至如今,亚希伯恩都有些不太明白。
这位曾经向来是恣意骄傲的红发的青年满眼的困惑。
他困惑于自己同蔚起的差距。
精神海的调动与运用太考验操纵者本身的身体体质与熟练程度,大多时候,有过军事化训练的人确实可以借精神海而凝炼为尖锐物而造成杀伤力。
将精神海凝为精神丝非常简单,几乎每一个可以使用外放精神海的人,最初学会的成型状精神海便是线形。
事实上,精神丝运用于切割甚至暗杀的技术并不算少见。
——但他们的精神丝往往做不到如蔚起一般的纤细、密集、精准,以及锋利。
这往往伴随的是高密度压缩精神海而形成的高杀伤性,这所要耗费的体力与精力远远高于一般的攻击方式,更为考验操纵者的能力。
一开始,亚希伯恩也试过能否和蔚起打消耗战。
可是,蔚起的精神海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强悍磅礴,每当他自以为自己堪堪避过了,便会有更密集的精神丝织就的罗网攻来,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直至避无可避。
在蔚起的精神海可控范围以内,亚希伯恩连枪都开不了。
蔚起的每一道攻势都极为致命,目的精确,没有任何花哨,直接了当得可怕,仿佛曾在他的手上重演了无数遍,习以为常。
而亚希伯恩,连五分钟都没有撑过;其实应该更快结束的,因为言云鸣的一句话,蔚起终究还是留手了。
他的眼神逐渐模糊,可他仍然努力将目光聚焦于逐步向他走近的蔚起身上,大局已定,反而没有太多的顾虑,亚希伯恩放松了很多,显得格外宁定。
“为什么呢?教官。”他低声问着,视野渐渐模糊,呼吸愈发稀薄,“为什么……总要用那样的目光来看我们呢?”
那不是教官看学生的目光。
不满,冷淡,作壁上观。
蔚起停了下来。
他半蹲下身,与自己的学生视线相平,终于不再是俯视的角度。
“既然自己都无法忍受。”蔚起淡淡地说道,“为什么又要去漠视欺压无辜者呢?”
“什——”亚希伯恩猛地瞪大了双眼,极为惊诧的模样,可他的指尖却在此时飞速窜出一根由精神海凝为的长针,毒蛇一般袭向了靠近了他的蔚起脖颈的要害处!
对,亚希伯恩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自己可以正面拖住蔚起,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能偷袭效果最佳的优势时机!
他眼看着锐利的针尖无限逼近,将要穿透那道冷白的咽喉——
噗!
是利刃没入血肉、浸染着湿润的闷声。
蔚起凑近了眼前这位哪怕身处绝境也没有放弃偷袭自己的学生面前,在他的耳畔低声评价道:“反应很好,战备意识不错,我会为你加分的。”
说罢,他手腕一横,骨节断裂的闷声而动——蔚起用军刀绞断了亚希伯恩的喉咙。
亚希伯恩的瞳孔瞬间开始涣散,本就笨重的呼吸戛然而止,已经虚焦的虹膜之上,倒影着蔚教官一刀割喉时云淡风轻的姿态。
自蔚起军装中绷出一根精神丝,悠悠然然的松开,将方才被缠绕分裂、断成几节的的一根长针松开。
它如它的主人一般,渐渐消散湮灭,化为了系统中一串不甘且不愿的数据。
零:“‘恩克多拉斯’,确认阵亡。”
当亚希伯恩再度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被强制转换到了旁观视角,可自由选择跟随任一人物,可他却并没有离开,视野依旧跟随着系统最近分配于他的蔚教官。
刚才蔚起的措辞很出人意料,至少出乎亚希伯恩的预料,他缓缓抬眸,望向了利落抖净刀刃血渍的蔚教官,困惑积压已久,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他说的是——“无辜者”。
无辜者,而非文学教师,也不是Omega与Beta。
蔚起在意的不是选修科教师身为师者被自己的学生冒犯,更不是所谓的Beta、Omega与Alpha之间的所谓性别矛盾。
他所关注的,要远比掺杂了太多情绪性的词汇而修饰的身份更纯粹得多。
刻意无视轻蔑他人就是不对,故意用信息素压迫他人就是错,肆意无序的在自己所占尽优势的领域嘲讽弱势者就是恃强凌弱。
尤其在于……对方并非罪者,他们只是文弱,而在蔚起看来,错误就是错误。
一切,不以任何身份、矛盾,外物而转移。
蓦然间,亚希伯恩想起了如雪般的苹果花,以及花树下浅浅微笑的简秀。
那么明亮,那么易碎。
与蔚起这样一刀一个小朋友的Omega教官不同,简秀虽然是个Alpha,却似乎极尽孱弱。
他的身姿宛如纤细的折柳,眼底永远荡漾着柔软温和的光,诗篇三百都写不尽的君子如玉,美好惊艳。
如果说简秀是Omega,并且并未在第一节课上稍显锋芒,如果没有蔚起坐镇旁听,学生中的Alpha会不会也以这样挑衅的恶劣行为来博取他的注意。
不不不,不对,即便简秀是Alpha,即便蔚起第一节课就在,也没有影响某些人的哗众取宠,信息素不行就言语讽刺。
因为,他真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惹人掠夺。
亚希伯恩自嘲的低笑,原本,他也应该是他们之一。
他和他们一样,曾在教室里肆意的释放着自己年轻气盛的信息素,带着恶意的嘲弄,混于人群里,观察着讲台上那些文质彬彬的Omega或Beta,在讲台上授课时,脸色愈发苍白难看。
最后,当他们实在硬撑不住自身的生理反应,冲出教室狼狈的扶墙干呕,罪魁祸首们便稳坐原地,毫无愧疚的哄堂大笑。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亚希伯恩回忆着——彼时的他在想,太没用了,这些文学院出身的教师太没用了,连信息素抵抗训练都没有接受过,脆弱得不堪一击,酸文假醋,又怎么配做他们的老师呢?
可一连更换的两位师者,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从从不同的角度告诉他:你的傲慢不堪一击,你的偏见不值一提。
零:“‘萨图尔努斯’,‘赛特’,确认阵亡。”
正在亚希伯恩沉思之时,蔚起又完成了一场精彩迅捷的猎杀,他像是一个老道的猎人,游刃有余地捕杀着他的每一只猎物。
做完一切的蔚起收好了刀,朝着某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进。
他并不知晓前方有什么,但他步履坚定-
溪流畔的一株高树,因为缠绕的藤蔓缠绕绞杀,整棵树已经死去了很久了,而开着雪色白花的蜿蜒藤蔓爬满了树干,密集得几乎要与整棵树融为一体,仿若一树繁花。
其间,正有一个略有些单薄的身影踩着藤蔓之间的间隙,一点一点的艰难攀爬。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树的简秀呼吸有些微喘,怀里的花散落了些许,但所幸他很有先见之明的用藤条固定成半松不散的一束固定于腰带上,保住了大半部分,零零星星的被他一揽在怀。
不知是否是为了配合这个地图模式,系统为简秀投射的全息投影并非是那身银白与冷灰相间的选修教师制服,而是和蔚起一样,一身墨色劲装,简洁大方,非常便于行动。
这种藤本生植物花期并不生叶,此刻恰是花盛时节,所以入眼处皆是大大小小的各色白花,花瓣纤细重叠,成朵成簇,繁茂如霜雪覆枝,一眼望去,很是震撼。
“唔……真好。”简秀悠哉地朝背后的树干一靠,半阖上眼假寐。
他抬手懒懒散散的摘下了就近的一朵花,熟稔地摘下花瓣,一瓣一瓣的塞入口中细细的咀嚼。
很简单直白的甜味,很浅淡,与回忆中的清爽浓郁的回甘不怎么相似。
记忆里,这是一种可食用的花,外星轨的居民有的会养在自己房前屋后,可以用来清口吃,也可以用来做菜。
全息模拟中为了防止对于虚拟场景的过度沉溺,对外物的感官感知被削弱了许多,尤其是容易令人身心愉悦方面的感官,避免全息模拟的成瘾性。
但即便如此,简秀依然在吃完了一朵以后,又摘下了一朵,撕开它的花瓣,放入口中。
青年就着斯情斯景,回味着记忆中的花香清甜,天高地阔,星河长明。
“那么,上校又在哪儿呢?”
思考着,简秀吃完了手上的花,不慌不忙的打开地图,观察着附近的情况,地图显示就近的学生正在成群聚集,想来是为了靠近水源休整。
“人群这么聚集,蔚起不可能不察觉,应该很快会和他们遇上。”
他一边推测着,一边随手折了一支尚且还算柔软的藤蔓枝条,就着怀里的花,不慌不忙的编织成串,编成了一串缤纷绮丽的花环,还垂着某多大型花朵流苏般的蓝紫色花信,煞是好看。
简秀目光停顿在就近三个红点聚集的某处,做出判断:“就去那儿吧!”
第43章 投降
即便有了竺平安的信任作保, 钟成嘉也没有放下自己的枪,而他的枪口也依旧被竺平安稳稳摁住。
“让开!”钟成嘉冷抽一口凉气。
“不。”竺平安缓缓摇头。
这个素来惯是在通讯频道里和乔怼得有来有回的活宝,此刻竟然坚决且盲目地挡在宋衡的前面。
这样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无所畏惧, 令钟成嘉羡慕不已。
“钟成嘉。”宋衡很快理解了现在的局面, 但他并没有拔枪警戒, “我理解你现在的防范心理, 我对你未必毫无恶意,但我可以和你保证, 只要竺平安在, 我就不会主动和你爆发冲突。”
钟成嘉讥讽:“我凭什么信你?”
宋衡淡然处之:“我也并不信你。”
钟成嘉眉眼间浮现起了怒意, 刚还想说什么,可竺平安眼疾手快,卡在二人之间, 大喊一声:“停!”
一时,沉默与剑拔弩张诡异的并存于三人之间。
竺平安深呼吸一口气, 他向宋衡打了个手势, 目光却率先看向了一直处于警戒的钟成嘉:“我相信宋衡, 但是我也没办法强求你,而现在这个情况, 我们更不可能这么僵持在这里。”
耳畔,又是零的播报声:“‘鸢尾’、‘伊卡洛斯’, 确认阵亡。”
竺平安:“我没办法在这里久待,我们都是。”
零:“‘荆棘鸟’,确认阵亡。”
“竺平安。”钟成嘉嘴角抿紧, 却只在一声呼唤以后,不执一辞。
竺平安:“就到这里吧,我们分开行动。”
钟成嘉冷笑:“呵, 谁管你们。”
说罢,他正扣好自己刚才以为清创以后潦草披好的外套,却在低头的一瞬感受到了脖颈处一阵刺痛!
他脑海骤然一空,至少现在,他对竺平安没有太深的防备,所以真没想过竺平安会偷袭他,在痛感袭来时,他只觉得胸口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竟然有些难受。
可很快,一股冰凉的液体随之注入,他通身的伤痛和残余的疲惫尽数销去,继而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清醒与亢奋感。
是0-6号试剂。
“你带着伤,单独行动幸存可能不高,这只试剂足够你现在这个状态撑到这节课结束。”竺平安的声音很近,钟成嘉似乎能听清他字句之间的气音,“现在就是该用试剂的时候,该用就用,没必要搭上自己。”
他小心地取下了自动注射器,看着有些发愣的钟成嘉,说:“快走吧。”-
“唉,威尔他们果然还是没逃过。”虞和光叹息一声,做着笔记,感慨道,“蔚上校的追踪能力,也相当可怕啊。”
“啧,其实我觉得,在他们惊动了虫族以后,轻易避过虫族的清扫时,这批孩子就该想明白一件事。”
另一位同样有过边境一线经验的教官看得要更为通透一些:“虫族会那么轻易放过到嘴边的肉,当然是因为怕自己成为别人嘴边的肉啊。”
虞和光:“你的意思是,虫族在有意避开蔚上校?”
教官:“嗯。”
喻柏花替他解释道:“目前来说,仅有虫族和人类两种生物拥有精神海,比起人类在星际时期以后才分化ABO特征的群体来说,虫族这种更仰赖于本能和信息素交流的生物种群,对于生物精神海的频波感知要更为敏感,也是一种趋利避害。”
“趋利避害?”虞和光眉梢一挑,“所以,是蔚上校令虫族感知到了威胁?也就是说,这群孩子,他们要么在虫族的包围圈,要么在蔚起的猎杀圈。”
“可以这么理解。”喻柏花点头道,“现在虫潮中心并不在这里,而蔚起周围的虫族都是些零散的工兵,它们会选择避让也是因为远离群体,缺乏安全感。”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可怕了。她在心底喃喃。
喻柏花虽然只是准一线的军官,但却也是出生于军旅家庭,对一线指挥军官接触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天赋惊人的佼佼者,她更是对蔚起的军事素养毫无任何置疑。
虽然知晓蔚起是由Alpha二次分化,可Alpha较于其他两性来说,大概率范围上更为占据优势的是身体素质。
而精神海,忽略AO两性的信息素抚慰互补的话,之于三性来说,同等评估等级,无论是大家基本都是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那么,如果单纯只是一个A级精神海的Alpha,仅仅只是边境一线打磨,这样年轻的军官,真的会有这么强横且老练的单兵实力吗?
“那……如果是我,我还是选择虫族吧。”谈及此,虞和光笑得有些勉强,“能够令虫族选择避让的强度,我很好奇,蔚上校的精神海评估倒底是几级?”
喻柏花含笑摇头,却倒底不再多言。
她说道:“我不清楚。”-
“我不太明白。”莎莉咬住叉子,舌尖碾过慕斯中的酸甜的树莓果肉,“劳伦斯先生,我不太明白您想表达的意思。”
莎莉:“我们在探讨的问题是人类真正平等与否,我们举出的例子与ABO三性传统印像相关,但您又无意于此,是该从整个人类群体的社会性来看待吗?”
“我们认为人生来自由,却无不处于牢笼之中。”
“大众习以为常的习惯是牢笼,信息总结传递的标签是牢笼,甚至连朋友随口一句评价都有可能是牢笼。”她说道,“可实际上,这是整个人文社会无法避免的事。”
“我承认,平等是一个理想的状态,是一个现今社会都在追求的状态,但这其实并不影响平等这个概念本身。”莎莉又切下了一块树莓慕斯,“错误的那应该是践踏平等的人群,而不应该是因为被一片叶子遮住了视线,就认为外界的森林并不存在。”
莎莉:“也许很多人都在‘正常’的错误,但我们不能否认‘正确’的本身。”
“这也是那个Alpha老师教给你的?”劳伦斯莞尔。
“是的。”她羞涩的笑道,“您怎么知道的?”
“‘一片叶子遮住眼睛’,这个比喻来自于一个中文成语——‘一叶障目’。”劳伦斯意味深长道,“同样,我感觉这句话的风格也很像他。”
“我该多读书了,我太笨了。”困乏的知识储备让一向只专精于课内知识或专业领域的莎莉有些泄气,“而不是一味单纯接受老师的知识。”
劳伦斯搅拌着蔷薇花色骨瓷杯中的红茶:“不,莎莉,你其实很聪明。”
他笑道:“你的重点抓得很准,其实这个说法太聪明了,它偏向于宏观概念,很难证伪,因为不论做什么实验,提出什么假设,都可以归结于那一片叶子之上。”
“好像是这样。”莎莉思索着。
“我来说说我的思考吧。”劳伦斯啜饮了一口红茶,“莎莉。”
劳伦斯:“人类并不平等,这种不平等不是立足与人文社会,因为这个思维是忤逆于现在明面上的法律道德观念的。”
“我想表达的这种不平等,是生物的自然选择,而之所以用现在的ABO三性性向与地球时期人类的双性性向来举例,是希望你能连贯着来看。”
劳伦斯:“曾经的地球时期,人类历史上,父权社会占据了相当部分的主导意义,这个时期,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权力配比是不公平的,这是历史,不可否认。”
莎莉手捧着热茶,小声道:“嗯。”
她即是Omega,也是女孩。
劳伦斯:“后来,生产力再发展,时代进步,思想觉醒,权力在再分配,无力在哪个时代,这些都不是一件可以平静解决的事;很多时候,这往往伴随着争辩、对立、暴力、压迫,极端。”
不知为什么,莎莉感觉自己的手心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没有任何一种权力是凭空而来的,孩子,这背后需要伴随着的是实质性的实力,是足以撑起这份话语权的资本。”温和的Beta先生声音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深意。
劳伦斯:“而社会,也在这样的‘权力意志’中,发展前进。”
“女性证明自己未必不如男性,尽管基因令她们在发育期后,群体性上的体能普遍弱于男性,但这样的差距会随着生产力不断发展而被拉近。”
“当社会不再只局限于初级劳动生产时,女性在生产上的优势更加明显,也更能得以大放异彩”
劳伦斯:“这样来看,就很像地球时期著名的经济学理论‘裙边效应’的实际支撑。”
莎莉眸光发亮:“那这样不是很好吗?社会在进步,人类在进步,她们也在进步!”
劳伦斯慈爱的看向莎莉:“可是莎莉,后来,ABO三性的时代到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要远比之前的长篇大论更令莎莉心头一怔,她有些呆滞地看向了劳伦斯先生。
ABO三性分化,Alpha与Omega信息素上的更深层次的契约与连接,导致了强制性的身体与精神牵制,强势对弱势的支配从生物意义上外化。
由于□□强度原因,大多时候,这种生物支配,是Alpha针对Omega。
而Beta,他们在缺失信息素这种生物联结以后,缺乏了伴侣在精神海方面的风险分担,精神海开发在后期发展中多呈现较为困难的趋势。
可现在,又偏偏是一个以精神海为前景之一的时代;莎莉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劳伦斯先生提到的一个词,如坠冰窟……
“自然选择”。
资源有限,欲望无限。
“莎莉。”劳伦斯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之前你对两位老师的感觉吗?”
莎莉:“嗯,记得。”
他说:“身为Alpha的老师因为温和面善令你感受到亲切柔软,身为Omega的教官因为严肃面冷而令你不敢观望……这同样会是大部分人的直观感受。”
“我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我对简老师的敬重。”莎莉小声道。
“我知道。”劳伦斯笑了,“你是个好孩子。”
“所以你看,事实的上,和‘男女’的双性无关,和‘ABO’的三性无关,这些只不过是一个一个名词、一个称谓。”
他的嗓音,透着深重的意味深长:“真正取决于你们态度与行为本身的实质的,是名词背后真正的实质,是人文社会总结归纳以后赋予的含义。”
“而某些特例,却同样可以置换这种‘含义’,无论这种置换是正向还是负向;因为各种原因,可能会被群体湮灭无视。”
劳伦斯:“可ABO的分化不一样,它使得彼时的人类从生物意义上直接真切的明白——当把一个男人放到了女人的境地,那么他也成为了‘女人’,反之亦然。”
明明红茶温暖热切,莎莉却手脚冰凉。
新的生产方式,新的生物意义,能力再分配,需求再分配。
那么,权利呢?权力呢?
她想起来了,她是女孩,却也是——Omega-
沿着溪流而行的简秀头顶着一束花环,手里还正拿着一束,原本墨色的军用作训服竟然也被他穿出了一种别样精彩的花哨来。
他盯着复责引路的三维地图,眼见着三颗小红点一分为二,分道扬镳,一队两颗,一队却是单独一颗。
“分开了?”简秀眉梢一挑。
但这并不影响简秀的判断,他重新定位,定于了人数较多的两人队伍——优先对付落单者是很多智慧生物的惯性思维,但如果是蔚起,简秀更倾向于他会优先解决群体。
无他,一锅端,比较省事-
蔚起伫立于原地,以他为中心,精神丝呈环状向外扩散。他在等,等触及他所需求的生物以后,精神海的频波反射回来;一定范围以内,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最快速度确认对方的位置,体型,以及状态。
这只是精神海的粗略用法,类似于简单的生物雷达,如果在磁暴高频发地区或干扰过重地区,便无法使用。
但仅仅只是用在此处,足够了。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目。
目前来说,距离他最近的应该有四个人,其中两人同行,一人距离两人较近,但处于逐渐远离状态,另一人虽然有点距离,却在朝二人聚拢的方向逐渐靠近。
思虑半秒,蔚起朝同行两人的方向行去。
嗯,节约时间-
“唉?”虞和光忽的眉心一跳。
喻柏花觉察到了身旁少校的异常:“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虞和光:“人数……好像不太对?”
喻柏花立刻拉出悬浮屏,检查了一下出勤状况:“唔——没有缺勤,没有断线,没有卡顿。”
虞和光一边默算,一边分神回答:“好像没有少,是……多了。”
喻柏花:“嗯?!”-
“宋衡,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竺平安和宋衡一起,寻到了一处天然的缓坑,借附近的植株布控遮掩,作为短暂的战壕。
遇见了宋衡,他才终于可以放松自己连轴转的脑子,难得松懈了几分维持已久的高压高注意力状态。
宋衡:“联系队友,尽可能团结起来,聚拢合作。”
说着,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的金属隔离盒,打开以后,其中盛有一片插卡,不过半指节大小,“这个,似乎对你有用。”
竺平安接过插卡:“终端的高频波信息强化器,你怎么有这个?”
宋衡:“这是系统给我的我的物资分配,我试过了,对我没用,也并不会操作,但是我记得你以前的专业作业里出现过它,所以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竺平安:“这种强化器和军事通用的不一样,为了保证高强度的功能运作都能够压缩在这么小的载体上,几乎省略了一切能省略的功能。”
说着,他将插卡插入了自己左手的终端手环接口中,迅速拉出相关界面:“但有这个,我们可以建立强化后的同频频道,在一个相当大的范围,联系上同频的队友,锁定非同频信号!”
他思虑着后续的每一步:“虽然虫族仍然是个问题,但只要后续有时间,我就可以将精神海与终端联结,然后以精神海的生物频波来进行确认虫族位置……这个花费的时间更长,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终端锁定蔚起的定位,尽可能联系所有队友,以各自的终端频段建立信息网。
共享信息,互相报点,避开蔚教官,以折损最小兵力为代价,打游击战。
“你不会操作是正常的,这属于通讯类兵种的核心专业课程,我也是意外之中提前学的。”竺平安说道,“除了有过相关训练的人,几乎不可能直接上手。”
宋衡唇角含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嗯,所以我来找你了。”
“找我?你特意过来的?你队友呢?”竺平安没有停下自己的操作,这个时候,刻不容缓,他来不及慢慢和宋衡闲谈,“这一路过来,你不可能没有遇见其他人。”
这是他根据宋衡的速度、系统分配概率,以及他们相遇时间推算得出的。
回忆起方才零的播报声,宋衡眼睑微垂:“我们暂时分开了。”
“没关系,一会儿就能联系上他们了。”竺平安不疑有他,面上尽是在自己领域纵横捭阖的神采奕奕,“这回我们的通讯范围可以遍布整片地图了。”
宋衡低眉颔首,轻声道:“好。”
竺平安:“宋衡,有一个队友正在显示朝我们靠近,你注意……注意一下动向。”
他强迫自己心上呼出一口气,受钟成嘉的影响,他现在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宋衡注意到了竺平安语句中的停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扣出了腰间的枪,即刻上膛:“好。”
交代完毕,两人各自将注意力投入到了自己所长之处,默不作声,全神贯注的情况下,彼此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有了宋衡的协助警戒,竺平安毫无后顾之忧,目前手头的硬件设施虽然齐全,但正如他刚才所说,省略了一切可以省略的功能,完全不能直接使用。
所以,现在需要他用终端临时编写一个简单的程序,以便后续对各频段信息的精确筛查与传递。
竺平安眉宇冷凝,神情严肃。
必须得再快一点-
喻柏花:“找到了吗?”
虞和光擦了额上的一把冷汗:“还没,似乎不是非法入侵。”
喻柏花稍微平静,但却不敢轻易放松,谨慎道:“……再重新确认一遍,是否是非法入侵。”
即便零的信息安全措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他们也不可以懈怠,必须先把最坏的打算给做好。
虞和光:“好。”-
“啪嗒。”
随着三维地图上显示为队友的红点越来越近,宋衡谨慎地将指尖稳稳扣上扳机,等候着对方的态度。
如果是合作,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是别有用心,那么,也就不怪他们合理防卫了。
可来人似乎毫无防备,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宋衡评估优秀的精神海令他老远就听见了对方的脚步声。
单是从步伐的节奏上来说,“他”显然无比的轻快愉悦,随着距离拉近,甚至他们的通讯频道中传来了星星点点悠然自得的小调。
竺平安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却并未出声,而是逐渐放缓了自己的速度,分出一缕心神,与宋衡对视一眼。
没事。宋衡给竺平安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自己会来处理。
竺平安无声地点了点头,埋头继续苦干,只差最后几步,就可以成功了。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他即刻将通讯频道与强化器接入,静待数据的加载。
一个清雅温润的声音响起,柔和得宛如一湖春水,他说:“应该是这儿了。”
这样近的距离,加之通讯器的助力,完完整整听清了这句话的竺平安心脏重重的一跳,这句话语义上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个声音他却极为熟悉……
就在今天,上一节课,他听就近的同学表示这个声音有多么好听,讲课可以比肩某些电台FM。
宋衡也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不会吧……
“滴!滴!滴!”几乎是即刻之间,程序启动的,竺平安听见了自己终端传来了一道令人心悸的警告声,那是他方才?*? 在编写程序时设置的紧急提醒,只要敌方靠近,便会响起。
糟了!
竺平安:“宋衡!蔚教官他——”
就在附近!
可惜,他已经来不及脱口而出后半句话了!
几根细长的蓝色精神丝不知何时布控于四周,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包围圈,带着凌厉的劲风,朝他们横扫而来!
宋衡一把扯过竺平安、护在身下,扑倒在地!他们堪堪避过前几道精神丝,蓝荧色的精神丝擦过宋衡的发丝,切下几缕碎发。
不合时宜的,一支如羊脂白玉般的手自植被以后探出,他们脑海中方才闪过的一张脸继而探出。
那是一张足够惊艳的脸,眉目姝丽,眼下的朱砂色泪痣恍然欲滴,灼灼艳艳。
有些手忙脚乱地竺平安头正顶着一片落叶,抬头:“简老师?!”
简秀同样也是神色迷惘,难得没有把自己注意重心率先甩到蔚起身上去,而是有些懵懂地看向了当面向他行了个大礼地竺平安与宋衡。
他犹豫道:“你们……看得见我?”-
“那个,不用查了。”喻柏花一言难尽的望着悬浮屏内的状况,“我找到了。”
虞和光:“……我也找到了。”
二人面面相觑:而现在,蔚起也找到了-
蔚起已经等候了有一段时间了。
早在竺平安着手开始编写程序时,他便潜伏于树上。
不过当时觉察到附近有另外的一人在逐渐朝这个方向靠近,他便选择按兵不动,避免后续打草惊蛇,也方便一网打尽。
所以,他才提前随手布好的一个简易陷阱,在两方相遇之际、卡着竺平安出声警示宋衡的一瞬拉紧了陷阱。
目前来说,有宋衡在,蔚起并没有一击毙命的预期,但也许宋衡孤身一人能够保证脱身,可如果有了另外两人的牵制,便没有那么轻易。
即便宋衡选择必要性的舍弃其中一个队友,也必定会为了原定计划的后续进展而保住竺平安。
但在一切都在顺利进行时,蔚起没有想到,来的人……是简秀!
不过,此时的简秀显然游离于战局的状况之外。
明明衣着和蔚起同样是简单挺括的墨色军事作训服,他却不知从哪里薅来了一大把姿态妍丽的花束,抱了满怀,头顶还戴着编制精巧的花环,像是某个踏青折花的无害青年,误入险境。
天真得不讲道理。
这样纷繁的花簇不讲道理的汇聚到一个人身上,本该是混乱无序、毫无中心的。
可简秀不一样,他肤色白皙,眉眼相当精致出挑,天生就适合花团锦簇,完全没有被淹没于一片秾芳华彩中,反而灼灼相映,别添颜色。
就那么恰恰巧巧的,花环于他的鬓角垂落了一枝弥丽的垂丝花串,轻轻摇曳着,拂过了简秀暖白色的耳垂。
半开半阖,含羞带怯。
他真的很美。
蔚起也不明白。
他不明白,明明他此前思虑重重,谋划布局,精练的特战思维令他迅速做出最为直接且正确的判断,在当下突袭与近距离的攻守势中,他最需要防备和关注的人是宋衡。
可他却在看简秀。
有什么,在无声的寂静中,轻轻的碎裂了一角。
现在他们都处在全息投影之中,即便系统会尽可能模拟部分生理状态,但为了防止沉迷虚拟世界,大多都会被削减了很多,所以,信息素对他们的影响应该要远弱于现实生活中。
可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课程一开始时涌动在蔚起心底的丝丝异样,后续趋势他方向选择的预感,无一不在告诉他,这种联结在虚拟世界之中得到了加强,比之更盛。
全息投影的虚拟世界是通过外设接入用户精神海而建构连接。
精神海。
简秀的精神海……
蔚起想起了言云鸣此前的提醒,“简秀变化的精神海评估——A+。”
一念纷繁,所有的思绪推论都在瞬息之间,戛然而止。竺平安没回过神来的一句“简老师”却将蔚起拉回了现状。
不等蔚起出声提醒,简秀很快就注意到了另外第三道目光的方向,他抬眸望向了高处的蔚起,毫无惧意,眸光欣喜:“上校!”
蔚起方才操纵的精神丝也在此时接踵而至!
动力的惯性已经形成,而简秀的距离又太近,精神海操纵撤回的速度未必能够赶得上!
蔚起下意识地纵身跃下,抓住了简秀其中一只手,将其揽入怀中,另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强行压低,顺势将自己垫在怀中青年的身下,避过了那一道袭来的精神丝!
被简秀松开了的花束芳芳菲菲地洒入风中,遮住了蔚起的行动视野,其中一支明黄色的花碰到了自两人头顶横过的精神丝,刹那断成了两截。
蔚起心下一紧,迅速撤回了在这一片狭小空间的所有精神丝,散为了零星细碎的蓝色光点。
不过短短一秒,宋衡和竺平安即刻抓住这点时机,一前一后的窜起,翻身拉开与蔚起的距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急,简秀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自己被白檀冷淡的香气给包裹在了怀里,不受控的失去重心,朝后摔去。
不疼,蔚起垫在他的身下。
眼前是芳华漫天,他感受得到背后蔚起呼吸扑打在他耳畔的温热。简秀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离蔚起这么近过,他恍恍然地想要侧过身,想去看一眼现在的蔚起。
由竺平安编写好的程序在终端通讯频道内尖锐滴声,提示着简秀,他和自身阵营的敌方处于相当极端的距离,系统正在提示他赶紧逃离。
可他却只想回身,看看背后的“敌人”。
蔚起气质依旧是冷淡的,眉宇却因为刚才的变故而微微蹙起,淡绯色唇角轻抿,但依旧也是好看的,简秀如是想着。
蔚起正攥住他的其中一只手腕,没有来得及松开:“你没……”
不等他说完,怀里的简秀抬起了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将一串花环戴到了蔚起的头上。
被“突然袭击”的蔚起愣在原地:“你……”
简秀编了两串花环,他自己戴着一串,另一串方才被他怀里那一大捧花给遮掩住,所以蔚起没有看第一时间发现。
他乖巧认怂:“上校,我投降。”
蔚起:“……”
第44章 安慰
蔚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秀老实交代:“旁听……”
蔚起深呼出一口气, 简秀和他离得太近了,信息素橙花浓郁的清甜果香缭绕不散,他说:“你现在是课程中的状态, 不是旁观视角。”
“宋衡, 快!”竺平安的低低的气音从公共的通讯频道中传入了还尚且有些心虚的简秀耳中, 他立刻反应过来, 自己的出现打断了蔚起的行动。
“上校,我坦白从宽!”简秀很适时的“补救”, 拉出自己的悬浮屏, 打开三维地图, 队友视角下,幸存者的定位一览无余,“你看, 我有他们的定位唉!”
蔚起:“……”
宋衡:“……”
竺平安:“……”
众学员们:“……”-
众旁观教官:“……”
虞和光震惊道:“这样也行?”
喻柏花忍俊不禁:“扑哧!”-
竺平安的哀嚎从通讯频道中传来:“简老师!你和我们才是一队的!”
“我已经弃暗投明了!”简秀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愧疚之心,振振有词道, “况且, 上校是你们教官, 我是你们老师,按照这个分类来说我和你们蔚教官才是一个阵营的。”
说罢, 他还两眼放光的望向蔚起,一脸“你看, 我好厉害吧,求表扬”的神情。
蔚起:“……”
竺平安:“……”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蔚起摁住太阳穴,打开悬浮屏, 再度进入了公共频道:“一分钟,我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转移,所有人。”
一霎时, 原本静滞无声的通讯频道里刹那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枝叶攒动声,沉默的风声,奔逃地喘息声,交错汇聚,凝成了他们的答复。
“谢谢教官!”连滚带爬的竺平安不忘记感激涕零,差点摔一跤,被后方掩护的宋衡扶了一把。
简秀端详着蔚起的神情,小声呼唤道:“上校。”
做完这些,蔚起再度看向了他,平静道:“共享界面,我帮你重新设置。”
“哦。”简秀格外乖顺地拉出了自己的悬浮屏,设置成了与蔚起的共享界面,他轻声若无,“上校,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蔚起点开了简秀终端的基础设置界面:“没有。”
风中,掺杂着橙花气息的白檀静若止水,简秀宛如呓语一般:“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蔚起眼睑微垂,“不是你的问题。”
简秀:“唉?”
蔚起:“军用的全息设置和民用的不同,为了避免操作过于灵敏造成失误,除了某些紧急制动模式,大多设备都会设置多次确认。”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毫不在意,蔚起并没有摘下简秀为他戴上的花环——因为是给蔚起的,简秀编得很用心。
花环总体呈两色,碎碎如雪的五瓣白花交织着大朵蓝紫相晕色的重瓣莲,其中一朵重瓣莲半坠下,柔长的花信垂落,顺着蔚起凤眸一侧,勾勒出半面重莲的淡色剪影。
有风拂过,莲花震颤。
清清冷冷,花敛影垂,别样的宁静。
在简秀的注视下,蔚起眼睑半阖,专注地为他重新调整设置,仿若无知无觉,说道:“你除了点击原本选择界面的旁观视角,还得再退出来,重新点一次确认。”
简秀垂首含笑,眉眼温柔:“原来是这样啊。”
上校真好看,认真的样子更好看-
注意到虞和光投来的目光,喻柏花轻轻咳了咳,有些尴尬:“那个,我没用过民用的全息设备,简老师又说和民用的很像,所以……也就以为他会操作。”
虞和光:“民用全息设备大部分聚集于游戏上,您没玩过全息游戏吗?”
喻柏花很诚实:“没有。”
虞和光:“《星际探险》、《幻想记录》什么的?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很火的。”
“真的没有玩过。”顶着虞和光同情的目光,喻柏花无奈解释道,“我小时候玩的全息设备也是军用的,最常玩的就是机甲战舰的阵列攻防,因为我从小就和我妈说也想做个军人,她丢给我说让我提前适应……”
虞和光:“……”
真是好提前的家庭教育-
“现在设置调整好了,我还调了一些基本参数,是参照的大部分人习惯的区间,如果你不适应自己可以再改。”蔚起没有即刻退出设置界面,而是停顿了一秒,示意简秀记住。
“记住啦。”简秀眉眼弯弯,指尖在把玩面颊旁坠落的花苞,“不会再忘啦。”
“好,那我……”蔚起颔首,将退出界面重点确认时,猛地熄音,眼眸幽邃中,瞳孔倏然一动。
简秀意识到了不对劲,刚要开口:“上——”
蔚起抬手,攥住了他的衣襟,下一刻,拎起了简秀!
“上校!”连意识都没有来得及回笼,前后连半秒都不到,他的重心就彻底失衡,惊呼出声。
而蔚起稳稳当当地拎住了他作训服,轻车熟路将他连头带尾的提起,借重力的势能朝后带!
简秀连多余的步子都没有来得及跨,一落地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蔚起带离了原处两米远,而就在方才两人停顿的落脚点,一支布满了细细绒毛的巨型前足扎入了泥里,不知多深。
极为应景的,零的通报声与此同时响起:“‘破译专家’,确认阵亡。”
简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思绪恍然。
虫族?
世界凌乱而又动荡的颜色自简秀眼前诡谲地扭曲,硝烟与血腥交汇,本该被抛却的某些隔世回忆追了上来,纠缠于身,不得解脱。
唔……
黯淡长空,璀璨星河,玫瑰极光;像一支遥远且痛苦的歌,由远及近。
疼……
原本宽敞的空间被挤压得狭小逼仄,简秀的眼前,类昆虫动物不同角度折射出诡异颜色的复眼,千万道视线,缓慢、贪婪,且不容拒绝地在那一刻凝视着他。
好疼……
平常听觉无法捕捉的尖锐嚎叫无声咆哮。
女皇。
是虫族的女皇。
逃,快逃……
宛如死亡亲密地与他贴面致敬,温柔而又包含杀意,呵了一口冰凉的冷气。
脑海内,实质化的刺痛骤然奔袭而来!
可不等简秀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霎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几秒以后,才后知后觉觉的意识到,自己居然又被蔚起给提溜起来了!还是单手!
虫族不止一只。
蔚起冷静地做出判断,单手拎着一个人,凝起精神丝,反手斩断了分别从三方袭来的虫族前肢,顺带轻松带着简秀敏捷地避过了自某只工兵口器中射出的腐蚀性粘液。
这些虫族的工兵不正常,他眉梢紧蹙,如是想着。
精神海被轻轻牵动,身后,另一只工兵口器中尖锐粗重巨大的喙管仿如夜间密林中蹿行的毒蛇,刺向了简秀!
蔚起猛地侧身,右臂发力,将简秀转手至自己的面前,抬手护住他的头部,用后背挡住喙管擦边而过的劲风;左手顺过腰间的手枪,上膛,精准抬起,整个人绷紧得宛如笔直的长剑。
“砰!”
黄褐色的粘液自那只偷袭虫族工兵炸开的口器处迸发,炸药子弹穿过了它的咽喉炸开了他的大脑,一击毙命!
可倒下死亡的它并没有震慑到其他工兵,甚至就近的虫族一拥而上,疯狂肆意的撕扯啃食着它的尸体。
还有新的工兵正在赶来。
不对劲,蔚起眉梢一动。
他此前使用精神海探路时,就已经发现,这附近并不属于虫族虫潮的中心,只有零星的工兵在巡逻探索。
按照常理来说,在他的精神海频波范围附近,这些工兵不会主动来进犯,甚至主动避让。
但此刻,它们现在混乱且直接的聚集、进攻,更在非安全情况下直接蚕食同类,毫不顾虑接下来可能的进攻与偷袭。
一切不仅仅迥异于本能,无论它们的进攻属于主动还是被动,行为都透出某种血腥不安的暴躁兴奋,丧失了作为工兵来说本就不多的理智。
蔚起眸光清冽,有人人为干预!-
“怎么回事?”虞和光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说虫族工兵们会主动避让吗?”
他的诧异倒不全是因为虫族的突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蔚起。
短短数秒之内,他避过了三只巨型工兵的包围突袭,反手硬生生斩断了它们的前肢,同时毫不松懈,利落解决了后续其他工兵的偷袭,成功击杀一只成年工兵。
蔚起在没有操作机甲、没有指挥战舰,肉体凡胎的情况下,正面对上虫族,游刃有余的全身而退,丝毫不落下风。
而这一切的前提,还是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简秀!
而且,除了蔚起自己,简秀竟然也毫发无伤。
“刚才零就近的那则播报,好像有点不对劲。”一直注意着蔚起这头动向的喻柏花也无法立刻给出准确答案,但是隐约有了大致的推论趋向。
虞和光:“就近?”
刚才就近,零的通报是——“‘破译专家’,确认阵亡。”
钟成嘉?
人群中,有教官给出了回答:“确实是钟成嘉。”
“他和竺平安他们分开以后,返回了之前队友的尸体附近,取走了其中一人的物资。”他说道,“他取走的是针对虫族的诱导剂,一共四份。”
“诱导剂?我记得这是针对虫族清扫试轰炸时用的。”喻柏花乐了,“引导虫族来对付他们蔚教官?在这儿,诱导剂还能这么用?”
虞和光:“可惜了,能力还是欠缺,还没等解决蔚起,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刚才的教官摇了摇头:“不,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虞和光:“同归于尽?兰德,展开说说;按照他的前期积分来说,风险太大,我认为……这步棋有点得不偿失了。”
兰德正是给出答案的教官,他解释道:“刚才我就注意到他了,他拿到诱导剂以后,围绕着蔚起做出了布控,他事先只放了三份。”
“最后一份,是竺平安和宋衡离开的方向,他自己守在那里,等他们离开以后,为了防止蔚起感知到了,他没有给自己留出离开时间,而是马上放下了第四份诱导剂,立即启动。”
兰德语气一顿:“而他自己,也彻底逃不开了。”
喻柏花了然:“如果只是一分钟,他们拉不开和蔚起的距离,但只要有虫族工兵的包围绞杀,哪怕无法击杀蔚起,也可以极大程度上的拖延时间。”
她的唇角一弯,“他会这么做,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兰德:“怎么说?”
喻柏花:“毕竟带了这群孩子小半年了;钟成嘉,这个孩子性格非常敏感、警惕,思考缜密,不太轻信人,利害判断上也更倾向于自己。”
“那难怪了。”兰德低语,“不过,也不是坏事。”
“嗯,挺好的。”喻柏花看向已经灰白的“钟成嘉”三字字样,“真有一天上了战场,也更容易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