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辛夷打消了骑马的美好计划, 第二天变成猫坐进了马车里。
偌大的马车都被猫霸占,他骨碌碌从这头滚到那头,听到外头有人进来动静, 就立刻冒出毛茸茸的猫脑袋哈气。
外头的谷梁泽明镇定自若地放下帘子。
好, 看来小猫还没有消气。
他淡定地收手, 去外头又骑了圈马,再回来的时候,辛夷已经变成人在榻上打滚了。
这两天辛夷越发喜欢放尾巴出来放风, 自己在榻上打滚的时候, 一不留神压到尾巴,就会痛得抱着尾巴窝在谷梁泽明怀里咕噜咕噜一会儿。
谷梁泽明撩起帘子进去, 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辛夷不去骑马了?”
“朕带着辛夷骑,骑累了再换人也可以。”
谷梁泽明唇角含着笑, 一点看不出促狭的意思。
辛夷慢吞吞扭头看了他一眼,抬脚,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谷梁泽明面色不变,垂眼看了眼, 金红绣纹上的脚白得惊人,脚趾珠圆玉润,没有一点瑕疵。
甚至因为刚刚重重一踩, 脚心泛着点红,和当小猫时候的肉垫有点儿相似。
他说:“没规矩。”
辛夷歪了下脑袋, 凑过来观察谷梁泽明的神情,脚上胆大包天地又踩了踩,很嚣张。
“猫,有猫规!”
真是,要爬到头上来了。
谷梁泽明的手轻轻搭上他脚踝。
辛夷变成人是不怎么走路的, 皮肤娇嫩得惊人,过于娇嫩。又或许他因为才勒过缰绳,手心滚烫,才会烫得辛夷直缩腿。
他像是安慰尾巴时那样慢慢地摸了摸:“那猫有什么规矩?”
辛夷连滚带爬地试图把腿抽回来:“猫觉得规矩是可以变换的!”
“躲什么?”谷梁泽明淡淡地问,上移捏着他的大腿,把人抱到了自己膝上跨坐,好像不是什么逾越的动作似的,“昨日不是说骑累了?”
辛夷背后爬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莫名觉得有点危险:“不准碰猫腿!”
谷梁泽明略松了松手,辛夷立刻就往外爬,想到这膝盖压在织纹上磨得发红的样子,谷梁泽明视线暗了瞬,又很快敛去。
他尤其喜欢穿着衣服逗猫,因为衣饰太复杂,辛夷一旦被缠住,扑腾半天也跑不出去,只能被金银玉饰一类东西缠绕压出红痕,好半天也消不下去。
谷梁泽明轻轻闭了闭眼睛。
放、浪。
他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静,纵着辛夷跑了,自己从旁边拿了个匣子过来,
轿匣上窄下宽,外头打开,里面竟是五六个能抽出来的小匣,等抽开最顶上的匣子,里头珠光一片。
辛夷跑之前还蹬了他一脚,结果没一会儿,果然立刻就被吸引了。
他谨慎地挪挪脑袋,凑近后,把谷梁泽明宽大的袖摆揪过来,铺在大腿上,才把下巴也搁在他腿上。
“好多珠子,”他慢吞吞地问,“都是给猫的吗?”
谷梁泽明“嗯”了声,之前他弄了个九连环被辛夷当逗猫棒玩,思来想去,辛夷应该会喜欢珠子。
辛夷闻言伸出根手指在里头扒拉了两下,里头银白色的珍珠顺着他的手指滚来滚去。
谷梁泽明笑了一下,把匣子抽出来,珍珠倒在辛夷周围的床榻上。
接二连三又抽出了几个小匣,里头还有玉珠珊瑚珠,红红绿绿,非常符合辛夷的审美。
他把珠子都洒在了床榻上,珠光闪闪间,珠子很快滚落在周围,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随着马车微弱的晃荡而滚动地毯中。
辛夷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几乎有点眼花缭乱,瞳孔渐渐扩大,快遮盖了整个瞳仁。
谷梁泽明捏着辛夷下巴,让人转过来对着自己,端详了一会儿:“看来很喜欢,”他说,“看朕时,眼睛也没有变得这么大这么黑过。”
辛夷很不满意地看看他:“哪里没有?”
谷梁泽明笑了笑,凑近亲了亲他的耳朵。
“除了朕弄得你舒服的时候,哪里有变得这么黑,这么亮过?”
辛夷抬起脑袋猛撞了他下巴一下。
难怪,谷梁泽明每次都要他变出漂亮眼睛。
“变态!”
谷梁泽明这几日已琢磨出了辛夷骂这话的含义。
辛夷的尾巴变成人后长长的,毛茸茸的,在激动得时候会乱摆,很不方便。
可谷梁泽明却没有嫌麻烦过,特别是尾巴被水打湿,毛磨得凌乱,很可怜地蜷在身后被撞,但什么也遮不住时,他会表现得有些兴奋。
他尤其喜欢看尾巴徒劳地在身后乱甩的样子。
这个时候,辛夷就会骂他变态。
谷梁泽明莫名笑了下。
辛夷奇怪看了他一眼,把匣子抱起来了。
谷梁泽明还以为他要说不喜欢了,谁知道辛夷的尾巴得意地摆摆,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腕。
辛夷说:“但是变态送的,猫也很喜欢。”
他的声音拉得嗲嗲的,有点最开始见到谷梁泽明时的娇气模样了。
“而且,”辛夷瞅瞅谷梁泽明,很不服气,还说:“你说喜欢的时候,辛夷的眼睛都会变得大大的。”
真是。
坦诚得可爱。
“…”
辛夷对人类的玩乐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在上次狠狠输给谷梁泽明后,就更失去了兴趣。
好在谷梁泽明给他找来了一些别的乐子。
辛夷拿各种各样的珍珠打弹珠玩,但是珍珠有一点轻,一不留神就容易打飞。
千金的东珠骨碌碌从内间滚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慢吞吞地从屏风后伸了出来。
左右扒拉两下,扒拉回去了。
那手上手腕空空,什么也没戴,穿得却是千金一匹的醒骨纱,手腕在纱衣下也隐隐透光,见着底下光洁白腻的肌肤。
车厢里点着熏笼,本就很热,几位大臣此时热得头晕目眩,终于知道一向体壮的陛下为何在秋日点这样旺的炉子了。
一位大臣道:“…臣已传信京中,几日后便可回京了。”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起身,金红衣摆拂过书案。
他俯身将角落一枚被遗忘的东珠捡起来,身影几乎把里头人遮挡了个严实。
走到屏风边放下珠子的时候,接过的手很坏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随后消失了。
极轻薄的纱衣落在手中滑落,一只小猫脑袋探出来,从他手里叼着珍珠,翘着尾巴走掉。
谷梁泽明觉得手痒,想敲他的小猫脑袋,又忍住了。
他转身,内外车厢间垂挂的珠帘碰撞,身后众臣鸦雀无声,脑中纷纷浮现出方才那双极漂亮,仙子般的手。
见众臣看他,谷梁泽明抬头心平气和地问:“众爱卿,怎么了?”
大臣们齐刷刷低下了头。
从这里回去果然花了十来天,一路上辛夷打飞了不少珠子,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会变成小白猫在内厢里和几个珠子打作一团。
谷梁泽明勒令他变成小猫不准咬珠子,辛夷点点脑袋,转头就叼着珠子跑到角落里玩,感觉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坐了好多天马车,辛夷原本以为这是正常的中途休憩,却发现马车迟迟未动。
马车坏掉了?
谷梁泽明去了外间一会儿,随后换了一身赤金龙袍挑帘进来,漂亮得辛夷一点都移不开眼睛。
他躲在小案后,只有脑袋冒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人:“你在勾引小猫吗?”
谷梁泽明笑了笑:“那辛夷可要按捺住了。”
他声音放得有些轻,像是逗弄:“待会儿换了车架,周围只有珠帘,若是有什么不端正的行为叫人看见,朕的名声可都毁了。”
换车?
辛夷的猫脑袋立刻从窗户里探出来,爪子扒拉着窗沿,震惊地发现前方站了黑压压的一片。
他震惊地冲撞到谷梁泽明怀里:“刺杀!有人要刺杀猫咪!”
“这是京城,如何有人如此大胆?”
谷梁泽明含笑抱紧了猫,摸摸他的脑袋:“次辅带人在城外迎接。”
他说着亲亲小猫耳朵:“我们到京城了。”
辛夷之前妖妃值死活不动。
他和系统讨论了一下,都觉得最后剩下的十点是在皇城里。
就是不知道是京城留守的那些官员还是谁身上了。
以往的妖妃值最后十点,都是国破的时候,没系统知道他的路子怎么完成。
辛夷想到这里,就很得意地拱拱屁股,只有猫猫妖妃这么厉害。
听见京城到了,辛夷双眼发光,
满妖妃值,他来了!
猫脑袋期待地扒拉着窗沿,前头太仆驾着车,队伍两侧亲卫几乎数不清,是个极大的派头,就连其中探出一个猫头,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辛夷发现远处迎接的百官神情都很奇怪。
“都在看什么?”
辛夷很奇怪地又看了两眼,然后把脑袋缩回去了,变成人,脑袋伸得更长,希望看得更清楚。
阁臣带着人出城迎接,远远看见陛下的马车中竟探出个脑袋,随后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拨了回来。
有老眼昏花的擦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力好的神色微妙,心想最近京中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车厢里,谷梁泽明教训猫:“脑袋伸出去便罢了,把上半身也探出去干什么?”
辛夷才不怕掉下去,被训得耳朵扁扁,觉得人听起来更害怕掉下去一点。
明明是人胆小,他们猫!一点都不怕!
他看似被训得搭着脑袋,其实头顶上冒出来的白色耳朵还很不服气地左摇右晃。
谷梁泽明轻轻磨了下牙。
坏猫,娇惯得教训也不听。
他捏着辛夷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辛夷被亲了下,亲得歪脑袋,一个劲往后仰脑袋。
见谷梁泽明的嘴唇跟着凑过来,辛夷才得意地弯了弯嘴巴。
他身后的尾巴也翘翘的,凑过来吧唧亲了一口人,笑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亲了辛夷,可不能再凶辛夷了咪。”
谷梁泽明捏他的下巴:“怎么这么聪明?”
知道亲一下,他就舍不得凶了。
“…”
沉重轮毂碾过石面,底下的官员等了一会儿,车架中才传来响动。
徐俞恭敬地撩起轿帘,坠着金铃的垂缎轻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内探出。
那手腕间垂着殷红珊瑚珠串,指尖掠过帘幕时,日光恰好穿透轿重,落在里头金红龙袍上狰狞的盘龙身上,反射的光几乎刺目,下一秒,却被鸳鸯眼的异瞳白猫遮挡。那双异瞳冷漠地看着他们。
今上也神色淡漠,依旧俊美恍若天人,却似乎比离京前更多了几分柔软,怀中抱着鸳鸯眼白猫。
大臣们恍惚地想,他们这样贤明俊美的君上,除非天上的神仙下来了,才能勾动凡心。
珠玉交响,其后的帝王走了下来。
衣摆摩挲间,四周引驾仪仗中的人齐齐跪拜了下来,大臣们五拜三叩,等起身时,才敢微微抬起视线。
外头等待的大臣都知道陛下身边似乎有了人。
可看了半天,众臣也没看见传闻中的少年,只视线纷纷落在陛下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猫身上。
他们心中还有些侥幸。
要是,那少年只是陛下一时兴起,这只猫,也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白猫…
辛夷和他们对视两秒,眨眨眼,挪动两下,抬起屁股对准他们。
看猫干什么!
给你们看猫屁股!
他饱满的小猫屁股拱拱,谷梁泽明面色不变,扫视了跟前几个大臣,眼尾微挑,却不是笑的意思。
他抬手压下猫咪摇晃的尾巴,正好遮住圆滚滚的铃铛,紧接着,修长手指觉得不够,把整个屁股都覆住了。
要把毛再养长些。
谷梁泽明想。
怎么什么也遮不住?
第102章
辛夷晃着尾巴被抱上玉辂。
华盖遮去大半日光, 两侧垂坠的珠帘轻轻摇晃,隐约可见外头黑压压的仪仗。
辛夷很有兴趣地趴在车架边。
谷梁泽明把他脑袋上垂着的玉珠拨开,辛夷就眯着眼睛蹭蹭冰凉的浅绿色玉石。
阳光映照得他眼瞳澄澈, 鼻尖粉嫩, 胡子纤长, 一看就是健康得不得了的小猫。
也是个神仙般的小猫。
辛夷的眼珠一转,斜眼瞅瞅看着猫的人。
他的小猫鼻子翘翘的,短密的绒毛显得猫脸又圆又鼓, 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看人的自己有多可爱。
抓住有人偷看猫!
他后腿蓄力, 准备扑过去吓人,还没动呢,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他后颈。
“方才朕同你说什么?”
辛夷立刻低脑袋一看,猫爪子踩在车沿上, 又没有伸出去!
他哼哼唧唧地迈着爪子回来:“爪子都没有伸出去,只有鼻子跑出去了一点,也没有探脑袋,为什么要凶小猫?”
谷梁泽明启唇:“我是不是只问了你一声?”
“那也是凶!”辛夷猛猛扑回来, 嘀嘀咕咕在谷梁泽明膝上踩奶,“管家公,管家公——”
狰狞蜿蜒的龙尾被猫肉垫踩得扁扁的, 圆眼睛显得有点呆,辛夷猛猛踩了两脚, 偷摸亮出爪子,想要挠一下。
还没来得及探爪子,就被捏住了肉垫。
“惯得你。”
谷梁泽明捏了下肉垫,晶莹锋利的爪子从藏着的山竹爪爪中探出个尖,显出几分凶性。
一松手, 又藏进去了。
谷梁泽明弯了下唇角,像是玩什么玩具似的,又捏了捏:“现在不能抓,等会儿还要在百官前下来。”
辛夷举着爪子幽幽看了眼捏自己的人。
幼稚!
他把爪子从人手里拔回来,随后努力将脑袋挤进谷梁泽明手里。
繁复的袖袍又沉又华丽,谷梁泽明只探了指尖出来,要挤进手心有点困难,要人抬手。
谷梁泽明边被猫拱得抬手,边低声说:“就是不吃教训,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辛夷用劲得后脚爪子都出来了,抠进龙袍里,谷梁泽明一松开,小猫就“嗖”地窜进了他的袖子里。
白屁股露在袖外,耳朵一个劲地在人指缝间钻。
“要捏耳朵,”他的小猫眼睛眯成一条线,喉咙里呼噜呼噜催促地响着,“捏捏,捏捏。”
人没动,辛夷在他的袖子里打了个滚,滚来滚去地咪咪叫。
谷梁泽明捏了下小猫嘴巴,又捏他的耳朵:“变成鹦鹉了。”
辛夷抬眼睛瞅他一眼,又转过脑袋闭上了,舒适地享受手指的按摩。
“什么鹦鹉?”他说,“是小猫复读机!”
“…”谷梁泽明没忍住笑了起来,“小猫复读机?这是什么?”
他知道辛夷有很多古古怪怪的说法,说不定是从他们小猫妖怪那里学的。
“就是辛夷啦,”辛夷说,“小猫复读机?那是什么!”
谷梁泽明明白了,捏着他的耳朵尖尖,聪明毛顶着他的手心:“我怎么感觉,辛夷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
辛夷更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废话,辛夷当然可爱了,而且最可爱!”
“能养到辛夷,人真的是赚~大~了~”
“我也觉得。”
谷梁泽明应了声,车架轻轻晃动。
空气中暖融融的,手指从捏着小猫耳朵逐渐游离到了其他地方。
周围只有车毂碾过地面的声音,谷梁泽明的心情奇异地变得安宁而平和,哪怕想起回宫后的事,也不觉得厌烦。
他想,哪怕辛夷琢磨不出来,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想得出神,猛然被小猫抱住了手,后腿一个劲地蹬着手心:“只能摸脑袋!不能摸其他的地方!”
谷梁泽明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摸到了猫肚子。
“明明之前都让摸的,规矩怎么又变了?”
他说着指尖戳了戳,被猫脑袋狩猎似叼在嘴里吧唧吧唧咬了,才安心似的不动了。
“猫肚子!神圣不可侵犯!”辛夷叼着他的手,含糊地说:“而且大家都看着,你要严肃一点!”
猫说着,觉得外头虽然人多,但是怎么有点安静得吓人。
辛夷叼着人的手往外看,隔着帘子都看见远处辉煌寂静的金色殿宇。
“快到了,”谷梁泽明凑在他头顶,见他认真的样子,声音有些懒散,“看出什么名堂了?”
辛夷陷入了一点困惑。
他发觉两侧街道空空,就连前后蜿蜒的仪仗也静得吓人,只有整齐一致的脚步,下方没有任何人敢往帝王的车架中看一眼。
“猫没有着急,”辛夷说着,从他的手下蛄蛹到车架边,“为什么他们都离得那么远?”
谷梁泽明笑了笑:“我身为一国之君,深居九重,出警入跸,他们如何敢靠近?”
听不懂。
辛夷面无表情地用肉垫堵住他的嘴巴:“重!说!”
谷梁泽明一怔,顺从地亲了亲他软软的肉垫:“意思就是,我出来要开路清道,前后仪仗近百人数,谁敢随便到我的跟前来?”
他指尖轻轻拨了拨猫耳朵:“实在大张旗鼓,扰乱民生,所以也不大出来。”
听起来,怪可怜的。
辛夷的尾巴动了下。
虽然皇宫很大,也很容易迷路,但是随便一个官员都能在京城里瞎逛,还能偷偷溜到外地游玩。
辛夷想想自己要是没来,谷梁泽明没有猫抱了,说不定还会在床榻上吐血,眼睁睁看着大宣凋亡败落。
辛夷的猫眼睛睁得浑圆,居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恐怖。
他立刻低头刨刨,谷梁泽明踩着的是细细的羊绒毯子,辛夷都能想象小羊羔在他脚底下咩咩叫。
咩咩喵!
为了小羊羔们,辛夷奋力又踩了两下奶。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没说这是因为猫喜欢乱滚才铺上的。
辛夷继续踩踩。
果然,还是当猫大王好。
谷梁泽明听了一会儿,终于提醒他:“都说出来了。”
辛夷立刻闭上嘴巴。
“是小猫嘴巴自己跑出来的!”
谷梁泽明笑了起来,把猫抱进怀里。
“朕不会输给他,”谷梁泽明抱着猫说,“如果辛夷不见了,朕每天无非就是批折子,宣大臣,批折子。”
辛夷小声接道:“那也很可怜了。”
谷梁泽明唇角弯弯的,一国之君能被人怜爱,竟也觉得愉悦。
他小声学着猫说:“不可怜不可怜。”
“那些大臣可能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辛夷被他逗得露出个“你说得很有道理”的神情。
“我也可以偷偷跑出去玩,”他的下巴蹭猫毛茸茸的脑袋,怀里的猫暖得像是个手炉,“我年少时就同兄弟们溜出宫过,只不过后来被皇祖父抓回来了,后来懂事了,也不觉得外头好玩。”
“听起来有些无趣,是不是?”他说着笑了笑,轻声说,“待在宫里,辛夷怕不怕?”
“不是很怕,”辛夷听着,尾巴翘了翘,“而且,你以后也不用怕无趣了。”
谷梁泽明一怔:“什么?”
“因为,你的辛来了!”
辛夷挣脱出上半身,肉垫整个抱住了谷梁泽明的下巴。
小猫舌头热情地舔人的侧脸,舔得吧唧吧唧响:“小猫每天都可以闯祸!保管你收拾不完!”
系统无语地飞出了马车中,谷梁泽明却笑了起来,像是很喜欢这话似的,整个人受用的不得了。
他抱着猫亲了好几口,被辛夷用肉垫轻轻推拒着,才后退了。
辛夷提醒他:“人!周围都是人!”
谷梁泽明轻轻地应着,“朕端庄些。”
系统飞到后头,发现其实是有官员在窃窃私语的,只是皇帝的座驾离得太高太远,声音被车马声遮掩,什么也听不见。
系统飞了一圈,有人在小声议论帝王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少年。他把那些夸赞的都录了下来,准备回去放给辛夷听。
回去后,系统的小光点在帘幕外顿住,想了想还是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华盖上趴着。
小光点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算咯,小情侣谈恋爱。
车架中,辛夷吭哧吭哧叼着人的手指,翘着尾巴转了个方向,又钻回袖子里去了。
谷梁泽明的手指乖乖跟着他一起收进袖中。
谷梁泽明的手就像是他的阿贝贝,每天只要摸摸舔舔就能睡着了。
辛夷开心得打了个滚,被谷梁泽明摸了下巴后,又安分下来。
袖子里被谷梁泽明的体温捂得温暖,暖香萦绕,辛夷被摸得舒服,终于从犄角旮旯的记忆中记起来什么。
唔,说起来,他们猫猫大妖怪和小妖怪谈恋爱,是不是会结什么契约来着。
记不起来~
辛夷滚了两圈,被谷梁泽明轻轻按着脑袋揉了揉,让他在袖子里头趴好。
好困。
辛夷闭上眼睛,晃动的尾巴在身后轻轻勾住了人的尾指。
下次再琢磨喵。
“…”
入宫后,还有一堆事务等着谷梁泽明。等他休憩完毕,要处理这些日子堆积在宫中不紧急的折子,还要去同太后请安。
谷梁泽明把睡得昏天暗地的辛夷放回他亲自叼上马车的窝里,辛夷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有睁。
等他沐浴出来,猫已经睡完了一觉。
辛夷每次一到他沐浴的时候就会夹起尾巴逃得远远的,等洗完一个香喷喷的谷梁泽明出来,又会主动出来蹭他。
真是只很现实的猫。
谷梁泽明面无表情看着辛夷跟吸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绕着自己的袍角咪咪咪地打转,像是背上长了虱子。
辛夷其实不是很喜欢变成人,他当小猫生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生活所迫,还是更喜欢只当小猫。
谷梁泽明不抱他,他就一个劲地扑谷梁泽明腰间的香囊。
谷梁泽明抬手解下来给他,辛夷又失去兴趣了,爪子打两下拍飞,继续绕着人走路。
哦,原来是要抱。
谷梁泽明想着,却没抱,坐下后辛夷立刻卯足力气蹦跶上膝盖,随后扒拉窜上肩膀,在上头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一不留神还滑了一脚。
谷梁泽明面不改色地抬手托了托小猫屁股。
留守的宫人还没见过这猫胆大包天的样子,不知道要不要把辛夷抓下来。
徐俞假装没看见陛下纵容的样子,外头又来了禀报的宫人。
徐俞走到外头听完,面色变了变,回到殿中:“陛下,太后请您过去。”
谷梁泽明逗猫的动作顿住。
他气息像是从懒散变回了素日里处理政务的沉稳,把辛夷从肩膀上抱下来,慢慢摸了摸后颈:“太后近日如何?”
辛夷被他摸得转过头来轻咬人。
京城中风言风语盛行,太后又撞见了内侍往空觉寺送经书,恐怕已不知道问过多少人了。
太后曾相当操心过陛下后苑事宜,东宫时就安排了人,只是被陛下推拒了。
后来先皇对陛下管制更严,又发生了些不好的事,陛下同先皇几乎是敌人一样地彼此对待,已经容不下太后再插手。
后来陛下登基,性子变了些,虽看起来与以前差不多,但也深刻厌恶着受人辖制,太后也不再多管。
徐俞回禀:“已问了司礼监的人和太后跟前的女官,用得不错,太医也说太后身体康健,只是思念陛下。”
“知道了,”谷梁泽明让人退下,像是沉思了一会儿,又问怀中的小猫:“辛夷研究得如何?”
辛夷耳朵一 下子变得扁扁的,耳朵趴在脑袋上,脑袋趴在谷梁泽明饱满紧实的胸口。
辛夷垂头丧气:“不怎么样喵,秘术很不识相,还没有自己跳出来。”
谷梁泽明便细细地摸他的脊背,让猫拱着自己胸膛:“辛夷的毛毛没有少,还是很漂亮。”
他实在是很会哄猫的,辛夷对死磕秘术没有什么忧愁,倒是很担心自己的漂亮毛毛变少。
猫原本趴下的尾巴轻轻晃了晃。
谷梁泽明只扫了眼,就知道猫还没有哄好。
指腹摩挲辛夷潮湿的鼻尖,凑过去碰了碰:“这么操心?”
辛夷尾巴又有邦邦晃的趋势了:“不是你发愁得都要哭了吗?”
谷梁泽明不理会猫的造谣,只是轻声笑了起来,凑上去亲他的嘴巴:“见辛夷为我这样操心,我倒是很开心。”
辛夷看了他一眼,用肉垫拍开人的脸,脸色臭臭地走开了。
哄走了猫,谷梁泽明瞧了一会儿辛夷的屁股才起身。
母后没有亲自来,显然是不想外头竖着耳朵的群臣们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风声。
他起身理了理袖摆,去了外头。
片刻后,一只小猫头也鬼祟地冒了出来,冷酷的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人!被猫跟踪了!
第103章
辛夷鬼鬼祟祟地跟了出来, 动作轻盈矫健。
殿门口旁边的小太监一愣,还没动作,白猫立刻威胁般地朝他张大了嘴巴。
“哈!!”
小太监:“…”
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转身走了, 进去擦里头的东西。
辛夷很满意地闭上嘴巴, 晃着尾巴跟上了谷梁泽明。
谷梁泽明显然没有察觉,外头候着的一队人安静无声,就连扶着人上坐辇的徐俞也没有发现身后一闪而过的白影。
辛夷翘尾巴看着, 居然想要哄骗猫, 一下就被辛夷发现了!
趁着人不注意,辛夷溜进了车架下面, 轿辇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
外头只有谷梁泽明同徐俞偶尔的交谈,问的都是他离开时宫中的事。
辛夷听得有点犯困了, 当皇帝真的好无聊。
他趴在原地不知不觉睡着,等醒来时轿辇已被放下。
外头侍人都站在庭院中,一片死寂,像是面临什么世纪大危机。
辛夷探出脑袋, 发现眼前的宫殿有点眼熟。
系统说:【太后的宫殿,之前你在谷梁泽明的袖子里来过。】
认得路!
辛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下来。
“…”
谷梁泽明进了宫殿,空气里头带着浅淡的熏香。
谷梁泽明忽然想, 辛夷这么喜欢他身上的香,他同母后喜好相近, 辛夷应当也会喜欢母后的。
太后开口:“皇帝。”
谷梁泽明听见这个称呼,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端详了她这个儿子一会儿,明明只有几天未见,却觉得有些陌生,像是眉宇间松快了些, 心情也不错。
想到最近听见的那些风言风语,太后蹙了下眉。
“坐吧,”她点了点跟前的茶盏:“这是南方新进贡的茶,皇帝尝尝。”
谷梁泽明却没动,只是站在原地。
徐俞躬身道:“尚食局有几位精通南方茶点的女官,陛下已让他们来太后宫中了。”
太后淡淡道:“皇帝行事总是这般妥当,若是有什么事,却叫哀家不好多问了。”
谷梁泽明说:“儿臣做错了什么,要母后规训?”
太后却不答话,只是说:“哀家有意为你开选秀,如何?”
谷梁泽明道:“母后知道我不会开选秀,如何做出这种事。哪怕开了,也不会选任何一家。”
他说:“母后,不必再试探我了。”
这一对母子间的气氛陡然凝滞了下来,旁边侍候的女官手抖了抖,险些溢出茶水,连忙告罪。
太后:“都下去。”
周围侍候的人一如流水般退去,就连徐俞也在授意下退到了殿门外。
他看看外头不错的天气,心底希冀着这件事儿能好好解决。
正这么想着,徐俞忽然瞥见一道白色身影。
他瞪大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会看见宫门坐撵下冒出个白色脑袋?还钻到旁边的盆栽里去了。
玄镜卫呢?竟没有一个发现的吗?
辛夷一路上不知道哈了多少人,此时像是察觉自己又被发现,往这个方向看了眼,随后懒洋洋地翘着尾巴转身走掉了。
哼哼,小猫隐身!
一旁女官注意到他的不对,顺着看过去:“徐公公,怎么了…”
“无事!”徐俞立刻挺直脊背挡住了女官的视线。
辛夷正如徐俞最开始见到猫的那样来去如风,整个皇宫营地,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
他擦了擦额角,强壮镇定地对关心的女官笑了笑:“我无事。”
若是小主子能进去劝劝架,宽慰一下陛下…也并非不好。
殿内,
太后屏退了殿内侍奉的宫人,偌大空旷的宫殿里只剩母子二人。太后缓缓放下手中杯盏,触桌的一刹,难得发出了声响。
两人间隔了些距离,太后和谷梁泽明的眼睛极像,他们母子性格也极像。
太后早知道这个儿子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总有一日,会闹出比先帝还要大的事来。
她扶着扶手站起身:“你可知京中近来,都传了些什么话?”
谷梁泽明上来扶她:“儿臣虽在外,却是知道的。”
太后静静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平静的神情。
以往皇帝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再不容旁人插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她这个儿子,自小就是规矩丈量出来的人,被太傅和当年皇祖手把手教导,从来都是挑不出一点错处的端正恭敬,却没有想到,大了反而会做出这种事。
比她设想过的事都出格,以至于太后如今每每想起皇帝手抄的那份经书,都觉得心惊胆战。
太后又问:“你送哀家的捷报是什么意思?”
谷梁泽明侧了侧头,显示的是一种堪称平顺的态度:“麟凤五灵,王者之嘉瑞,若出了祥瑞,对士气亦有所鼓舞。”
“一只白猫?你想说成祥瑞?”
太后喜怒不辨地看着他,缓缓说:“你当太子时,尚且知道用功劳收服手下,为将士们同勋贵们争功,如今变成皇帝,就忘了吗?”
谷梁泽明:“不敢忘。”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后又问他:“你自幼钦慕你的父皇,后来受了猜忌,不得已在少棠院中容忍你父皇荒唐行径,忍辱负重三年才登大宝,从小只盼着当皇祖那样的人物,如今大权在握,天下尽归手中,连哀家也说不得话,反倒糊涂了?”
谷梁泽明轻声说:“若我真是如此,如何不能做?”
太后声音陡然严厉:“就因为你是个皇帝!”
“你若行事荒唐放纵,如何当得起天子之称,又用什么来教导臣子,统御朝堂?你难道,是要重蹈你父皇的覆辙吗?!”
殿内一片死寂,一直垂眼听训的谷梁泽明直到此刻才顿了顿。
室内过于安静,叫某只刚从窗户外偷偷摸摸翻进来的猫都僵住了。
吵、吵起来了?
辛夷抬起脑袋看看,刚卖力伸进来的半个爪子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落下。
要是吵起来了,辛夷就待会儿再来。
虽然这么想,辛夷还是趴在窗沿上,轻手轻脚地淌下了窗。
他要偷偷看一眼,自己养的人类有没有难过。
谷梁泽明确实怔了瞬,记事以来,他从来没有被母后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过,就连当年差点被废,行事极端时也没有。
过了许久,殿内才传来他又轻又淡的回答。
“母后,当年先帝崩逝,大宣风雨飘摇,儿臣如何能同他比较?”
太后也沉默了一会儿。
“正因为你这么辛劳,才不能叫你因一时冲动毁于一旦。”
“哀家知道,你如今身为九五之尊,不是哀家能插手的了的,”太后慢慢地说,“哀家只想提醒皇帝,你付出良多方有今日,不可因为一时糊涂,自毁长城。”
谷梁泽明却只歪了歪头。
他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像极了某只猫,显出几分难得的鲜活来。
太后看得怔了瞬。
“儿臣知错。”谷梁泽明反而轻轻笑了起来,他说:“儿臣知道,这是母后不得不行的劝诫之责,是儿臣让母后劳心了。”
母后或许不那么怪罪他,但是宗亲的嘴是说不完的。
“我自幼勤恳克制,也从不沉迷什么玩物,克制节欲。”他轻轻叹息,“母后实在不必有此疑虑,也不必多顾念旁人口舌。”
太后不说话了。
她紧绷的肩背像是松懈了几分,过了半晌又说:“你听听你说的,哀家如何放心?”
辛夷来到他身边,本来要当什么祸国妖妃,后来却抛弃了传言会夺走皇位的人,只留在自己身边,还为他操心得都要掉毛。
谷梁泽明就是因为担心母后觉得辛夷迷惑自己,才没有讲出来。
这都不能说,当真是有些难过。
他叹了口气:“母后或许不知道,辛夷虽只是白猫,却降服了瓦剌的白虎,也阻止了瓦剌对儿臣的刺杀。”
太后神情一变。
“瓦剌用这个白虎做了不知多少文章,如今都成了泡影。”谷梁泽明轻轻笑起来:“那些氏族所行之事,他都不屑,他降服的白虎,之后在草原上为将士们带兵寻路,破了瓦剌的士气,如何不是功臣?”
“他做了这么多,”谷梁泽明淡淡道,“若让他遭了骂名,天下人才会觉得是我有眼无珠。”
辛夷听得在角落偷偷晃他的小尾巴,是这样吗?辛夷这么厉害吗?
谷梁泽明说完,语气轻快地说:“况且,辛夷也与儿臣缔结了同生共死的契约。”
他话音一落,太后原本松开眉皱了回来。
皇帝怎么听起来还有几分骄傲。
她说:“你糊涂了。”
怎么糊涂?
谷梁泽明漫不经心地想,辛夷咬他那一口,告诉他自己给人下了咒后,他几乎快乐得都要说不出话了。
多好的契。
若是人世间有这样的契,哪里还有那么多负心人呢?
太后显然也看出他的不思悔改,没了再开口的意思。
“母后若想看我的决心,如今应是知晓了。”
太后收到那封捷报之后,就知道皇帝的打算。
京中关于他身边猫妖的传言,也只是权贵之中的流言,如何扭得过皇帝?
太后心里轻叹,只最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愿你还记得你的身份。”
这母子两吵完,只当做无事发生。
可太后一转头,却看见了宫殿角落蹲着只巴掌大的白猫,正歪着脑袋看着这边,颇可怜的样子。
太后觉得这猫的样子有些熟悉,神色古怪了一瞬。
这么小,是以前皇帝藏在袖子里头那只?
辛夷发觉自己被发现了,没有躲,反而是径直走过来,嗲嗲地“咪”了声。
猫咪的身体显得修长柔软,皮毛顺滑如流水,轻盈的身形毫无声息,几乎就是实打实传闻中的精怪。
察觉有人看着他,那猫也抬起脑袋,露出一双微挑的鸳鸯眼来,在略显昏暗的殿中似乎发着光。
谷梁泽明一怔,脸色变了变,显然是担心方才那话被辛夷听去。
听了事小,若辛夷因此要和他分开,才是大事。
太后垂下视线,和猫咪僵持了一瞬。紧接着看这只精怪伸长了爪子,很努力地扒了下她的衣摆。
猫软得惊人,一点也不怕人,朝她咪咪叫。
太后扫了眼自己的儿子,看见他也怔了怔,显然不知道这猫怎么过来的。
她说:“这是你养的猫。”
辛夷原地刨刨,有点尴尬地忙碌。
这样看起来更像妖怪了,早知道,他就变成人过来。
“是猫养的人喵。”
太后看这猫果真口吐人言,悚然一惊。
辛夷也怕把人吓出个好歹,说完就飞快躲到谷梁泽明身后。
片刻后,他才探出脑袋观察了下太后的反应,见人没有要厥过去,才慢吞吞地继续道。
“谷梁泽明和我在一起不会吃亏的。”
太后不知道多久没听见有人敢直呼皇帝的名讳,听得皱眉,光是这一点,她就能想出皇帝究竟多纵容这只猫。
辛夷很认真地说:“猫,会对人负责咪。”
他说完了,自己很开心地晃晃尾巴,他能对别人说自己养了人咪。
“你既真心同他相恋,如何不记得他身为皇帝的身份?”太后冷冷道,“直呼他的名讳,叫旁人听见,可谓恃宠而骄。”
辛夷迷茫地说:“可是,我也没有非要让他叫我猫大王喵。”
他和谷梁泽明大王陛下地叫来叫去,听起来就很怪喵。
还是个猫大王。
太后额头抽痛,可是看着这只浑身上下都不太寻常的猫,也说不出它是个畜生的话。
既成精怪,就已脱离了凡俗的范畴。
再说,它若是只畜生,那自己儿子成了什么?
太后扶了扶鬓角,等脑中眩晕过去,才慢慢道:“他怎么不会吃亏?你…你一个精怪,他再怎样尊贵也只是一介凡人,若你反悔,或者硬来,他如何同你争?”
她虽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不是被迷惑,却也忧心。
辛夷很震惊,终于有人觉得吃亏的是皇帝了。
他听着,赞同地点点脑袋。
没错没错,谷梁泽明碰上自己根本就只能束手就擒,已经被小猫完全拿捏了。
辛夷伸长身体伸了个懒腰:“有道理,但猫,是很有良心的猫!”
太后神色麻木地看着他。
看来没信。
好叭。
辛夷尾巴甩甩,只好老实地说了自己的底牌
“那还有一个好处,谷梁泽明能活很久,”他说,“好久好久~猫,不亏待人。”
太后没想过,能迷得他这儿子找不着北的居然是个心眼听起来就长在面上的猫。
她甚至有一瞬怀疑这是这小猫的伪装,因为这猫说着站起了身,用两只爪子比划——这样子未免有点太呆了。
“活好几个人类这么久——”辛夷尾巴甩甩,两只爪子拉出长长的距离,很骄傲,“哪怕被刺杀也不会随便死掉,辛夷的契约会护着他好好活着的。”
他的小猫尾巴都竖成天线了,谷梁泽明却不知道这一点,闻言愣了瞬。
太后闻言一震:“哀家如何相信?”
“那没办法了喵,”辛夷很无辜地,还有一点坏地说:“要不然,你现在捅他一刀试试。”
太后面上一时哑然,谷梁泽明却倏然抬手,拿了旁边的茶针。
吓得辛夷扑上他的袍角,小声说:“哎呀喵,小伤治不了的。”
荒唐。
真是荒唐。
太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疼,抬手挥了挥:“好了,你们都下去。”
辛夷看看太后,确认似的:“那以后可不能凶我养的人了?”
怎么成他养的了?!
太后加重语气:“下去!”
谷梁泽明已让人去宣了太医,正等在宫外。
他朝殿外道:“来人。”
外头传出点响动,谷梁泽明又拍拍辛夷的屁股:“辛夷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喵,”辛夷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咪咪咪地朝她叫了两声。
“你放心吧。”辛夷说:“人跟了猫,会过得很好很好的咪。”
随着白猫跑掉,外头宫人涌了进来,撤走桌案上的茶盘,换上了诊脉的丝枕。
“若是你真长寿了,哀家也没有话说。”
太后一手搭在案上,冷冷道:“不过,就算哀家不插手,宗亲已同阁臣去请了司天监中留存的旨意,你好好想想吧。”
谷梁泽明唇角含笑,轻轻颔首:“谢母后提醒。”
太后听见这话,神色变来变去,像是想把他轰出去,又按捺住了,问了自己很关心的问题。
“还有,什么叫人跟了猫。”
谷梁泽明老实地说:“辛夷性子纯真,从没有想过诱骗儿臣,倒是儿臣的心思浮躁,同人相恋于他修炼无益,是儿臣引诱的他。”
太后这下连头都痛了起来。
她带着护甲的手在桌案上一拍,指了指外头:“你也给哀家出去。”
旁边的太医头埋得更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谷梁泽明转头看了眼太医。
太医立刻道:“娘娘只是情绪有所波动,身体无虞,吃几幅平心静气的药就好了。”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那儿臣告退。”
他说完,施施然出去了,竟觉得有几分轻松,想到辛夷在母后跟前说的话,心底还生出了一点儿好笑。
他要去找自己的猫对他负责了。
太医等为太后请完脉才离开。
殿内侍候的女官倒掉了已过了火候的茶,重新斟泡时,低声道:“娘娘,陛下自然知分寸,您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伤了母子情分。”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难道舍得骂他?”
女官道:“陛下是娘娘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自然是不舍得的。”
“他也知道就好了,”太后道,“最近行事,真是不像话,扶哀家去佛堂,再上柱香。”
她想到那猫,头更痛了:“备两次香。”
女官抿嘴笑了笑,太后还是很疼陛下的:“是。”
谷梁泽明也觉得自己不像话。
他出来第一反应竟是辛夷去了哪里。
谷梁泽明走到外头,看见徐俞正绕着角落的某个斗彩盆打转。
谷梁泽明走到草丛边等了等,就等到一个白色的小脑袋慢吞吞从瓷盆后冒了出来。
“吓到了?”
小猫脑袋摇了摇头。
谷梁泽明垂眸打量了一会儿,没问辛夷什么时候醒的,又如何跟来了,只是说:“辛夷怎么变小了?”
辛夷现在比在他跟前小了整整一圈,谷梁泽明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软肉都不见了。
小猫两只爪子扒拉着盆沿,脑袋跟着尾巴晃荡,小声地说:“辛夷觉得小小的比较可爱。”
容易迷惑人。
谷梁泽明想,确实不错。
他几乎快要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谷梁泽明俯身捏捏他小小的爪子:“这么远的路,爪子还小小的,岂不是走得很累?”
辛夷又恢复了平常在他跟前骄傲的样子:“当然!所以辛夷是偷偷溜到你的车架上来的!”
人,一点都没有发现!
谷梁泽明笑了起来:“辛夷果真厉害,术法研究出来了?”
“其实还没有。”
辛夷的爪子探出来,勾在身前,小小地画了个圈。
他小声说:“先画饼。”
谷梁泽明莫名懂了他的意思,笑了起来,俯身来抱他:“怎么这么聪明?
“就是很聪明喵。”
辛夷的竖起来的尾巴蹭着谷梁泽明的袖袍。
他低头,舔舔人的虎口,确定上头没有伤口,才收回自己的粉色舌头,去舔爪子。
“真是吓死猫了!”
辛夷变小了一大圈,此时脑袋小小的,生探的粉色舌头更是短短的一截。
真是可爱死了。
谷梁泽明把猫抱了起来,他还没见过辛夷这样变幻大小,捏了捏他可怜的肚子,还好,是鼓鼓的。
他简直像是抱小孩儿那样把辛夷抱了出去,声音慢慢的。
“辛夷忘记了,你见过母后,那时候比现在还大。”
辛夷缓缓睁圆了眼睛,他真的忘掉了。
他慢慢地盘成了一长条:“可是,辛夷小小的,真的很可爱,就算穿帮了也很可爱。”
谷梁泽明笑了:“自然,母后不仅没戳穿,反而还同你交谈,想必是也很喜欢辛夷了。”
辛夷拱拱屁股,小声问他:“真的?”
【真的!】
系统倏然飞出来,【妖妃值,变成九十五了!我就说,你这么可爱,她不可能。】
什么时候涨的!
系统和辛夷埋头翻记录,翻来翻去,发现太后和谷梁泽明吵架的时候加了三,后来辛夷朝她咪咪叫说会负责的时候又加了二。
人,真是嘴硬!
辛夷很得意,尾巴在身后竖的尖尖的,回宫路上这几天,他的尾巴几乎就没有放下来过。
“怎么一天到晚都这样开心?”
谷梁泽明问他。
辛夷脑袋一歪,没注意谷梁泽明似乎有种隐隐的兴奋,只猛蹭人的下巴:“我就说,咪咪叫很管用的。”
第104章
谷梁泽明抱着猫准备回宫殿。
里头太医退了出来, 谷梁泽明轻轻挑了下眉,紧接着女官也退了出来,远远朝谷梁泽明行礼后去了佛堂。
徐俞过来, 笑得合不拢嘴:“陛下, 太后要去佛堂上香, 听说让人将小主子的也备上了。”
他就说,就是太后,也喜欢小主呢。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庄重些。”
徐俞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下:“是, 奴才高兴糊涂了。”
天老爷, 说起来小主子是猫仙,也不知道该拜哪一方的神佛, 才能求他同陛下长长久久在一起。
谷梁泽明抱猫上了坐辇,手搭在辛夷脊背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辛夷很开心?”
辛夷的尾巴尖顶着他的掌心晃晃:“还可以咪!”
谷梁泽明唇角含了点笑,摸了摸他的脊背:“我也很开心。”
辛夷原本很有精神地趴在他膝上,结果一路上谷梁泽明都在摸他的毛毛,摸得他的毛毛都要竖起来了, 只好翻个身让人摸肚皮。
等一落辇,辛夷就迫不及待地蹦跶下去了。
他显然还很开心,冲进宫殿后没有察觉谷梁泽明的奇怪, 反而在原地翘着尾巴,伸长脑袋朝空气咪咪咪咪了好几声。
这么开心。
谷梁泽明让周围人下去, 等殿门关上才说:“方才路上就想问,辛夷咪咪叫有什么用?”
笨人,让你见识一下咪的威力!
辛夷看他一眼,很矜持地朝他咪了一下:“辛夷今天想吃小炸鱼,咪。”
谷梁泽明略感意外。
辛夷吃小零食从来不和他说, 因为他若见的多了就会管。辛夷每次恨不得叼着零食去角落里吃完,才会舔着嘴巴回来,还假装自己没有吃。
谷梁泽明去看了床头的小锦囊,锦囊空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小猫用爪子勾出来吃完了。
他捏了捏锦囊:“已吃了许多,明日再吃。”
辛夷跟着他一起走,还是巴掌大的小白猫绕着他团团转,几乎都要成残影了:“就想吃就想吃,人也要陪着猫吃咪。”
谷梁泽明垂眼看着自己脚边的小猫,算是明白辛夷为什么说小小的很可爱了。
撞靴子也撞不动,还会被沉重的鹤氅绊一跤,只能抬起上半身,努力用爪子勾勾玉带垂挂下来的白玉玎珰。
抓得叮叮当当的。
谷梁泽明不喜欢吃味道太大的东西,但是被辛夷缠着,听着他又黏又嗲的声音,像是明白了什么。
辛夷见人还不说话,尾巴翘翘:“你不想陪猫一起吃吗?”
他绕着谷梁泽明喵喵喵叫起来。
谷梁泽明蹲下身,指尖轻轻拨了辛夷胡子一下。
辛夷摇摇晃晃,碰瓷似的要倒了。
谷梁泽明低低笑了起来:“好罢。”
“哼哼,就是这样的,”辛夷目的得逞,就地软软地一摊,变成一摊乳白色的液体,只有四只冒出来的尖尖是他短粗的腿,“咪咪叫就是好有用的。”
“这哪里是咪咪叫的功劳?”
谷梁泽明俯身把地上扭着翻肚皮的辛夷抱起来,放到窗几底下的桌案上。
顺手戳了辛夷柔软的肚皮一下,指尖被细密柔软的绒毛淹没,淹在柔软的肚皮里。
辛夷低头看看,两只爪子垂在肚皮上,推推谷梁泽明的手指。
谷梁泽明顺着他的动作挪开:“答应辛夷,分明是因为我喜欢辛夷,受不住你撒娇卖乖的样子。”
辛夷看他一眼,很纳闷:“这样叫撒娇卖乖吗?”
谷梁泽明学着他的语气:“怎么不算呢?”
“怎么不算~?”
辛夷也学他,哼哼唧唧地在书案上继续扭扭,很娇气地说:“那辛夷觉得,你也在卖乖。”
这么爱撒娇。
谷梁泽明想着,唇角微弯。因着要去见太后,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绣龙大氅,他繁复宽大的袖摆垂着,被辛夷伸出爪子拨拨,拽上来盖在肚子上。
“不错,被辛夷发觉了。”
谷梁泽明抬手掩了窗户,只有微暗的天光从外头落进来,叫人知道现在正是白天的尾巴。
他又转身,不紧不慢地拉上了屏风,步履间玉石轻轻碰撞。
“辛夷可知道我为什么卖乖?”
辛夷对窗边心有余悸,觉得剩下的一点点阳光也很刺眼,等人过来,一个劲地往人袖摆下钻:“不知道,快走,辛夷不喜欢窗户。”
谷梁泽明却没让他再藏,听着话,指尖已掀开袖摆。
藏好的白猫把袖摆拽拽,遮住自己翘翘的屁股:“你干嘛。”
谷梁泽明把辛夷摊在桌案上。
辛夷软得像是一滩水,一碰到桌面就淌开了,四肢铺平。
谷梁泽明鼻尖轻轻蹭了下辛夷的肚子,他动作极轻,却有种已经按捺过一整个白天的忍耐。
辛夷忽然被拱了下软软的肚子,表情有点懵:“怎么了喵?”
“今天这么一遭,这样,辛夷算是见了我母后的面了,”谷梁泽明问他,“辛夷要如何对朕负责?”
他垂下的脖颈修长白皙,宛如屈颈的白鹤,心甘情愿地低头,等待着人的回应。
辛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但看着这一幕,瞳孔还是诚实地放大了,尾巴缓缓竖了起来:“负责负责!”
谷梁泽明便轻轻笑了一下。
他坐在椅中,将猫咪抱到了自己膝上,知道辛夷尤其喜欢看自己黑发披下的样子,便抬手摘掉发冠,漆黑长发如瀑倾泻下来,更显得皮肤如玉。
虽不端庄,但不过私下的闺房之乐,不庄重些,又有什么错?
谷梁泽明指腹轻轻磨蹭着辛夷的尾巴根,轻轻问:“辛夷不变成人吗?”
辛夷的瞳孔变得圆乎乎,又圆又大的瞳仁看着谷梁泽明。
他抬着猫脑袋,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你是在勾引猫吗?”
谷梁泽明“嗯”了声:“看不出来?”
辛夷忽然很警惕地看看外头,两爪一趴,凑到人耳朵边小声说:“我们小声一点!”
猫的鼻息又小又热,洒在颈边时,简直像是辛夷用小猫舌头吧唧吧唧舔着人似的。
有些痒。
谷梁泽明侧了侧头,辛夷湿漉漉的小猫鼻子却跟着找他的耳朵。
谷梁泽明于是不动了,只觉得脖颈的痒意逐渐蔓延到心里,他问:“怎么?”
辛夷踩着他顺滑的黑发打滑,猫下巴在人肩上一磕,被人抬手接住了。
他索性整只猫趴在人手心,两只腿耷拉在外:“皇帝也可以这么不成体统吗?”
这一声提醒了他的身份,谷梁泽明唇角忽然含了更深的笑,像是被这句话取悦到:“是么?”
他轻轻地应了声:“辛夷觉得我不成体统?”
辛夷悄咪咪看他一眼,觉得人好像有点爽到了。
辛夷不言不语地变成了人趴在谷梁泽明怀里,只留给人一个脑袋。
是害羞了。
谷梁泽明指尖拨了拨他脸颊边的发丝,捏着人的下巴抬起头,同他碰了碰嘴巴。
想到辛夷的话,谷梁泽明笑了起来,唇轻轻压着辛夷柔软得好像能溢出汁水的唇畔:“在辛夷跟前不端庄些,辛夷更喜欢,是不是?”
他手指捋着猫尾,从尾巴根部细细地往上摩挲,感受到猫尾巴抖了下。
他像是笑了,问辛夷:“朕这样,大王喜不喜欢?”
他声音好轻,气息淌过耳边,带着一点蛊人的笑意。
辛夷不由得想到他在谷梁泽明妈妈跟前说叫大王皇帝的好奇怪。
咪呜,怎么,好像很喜欢。
辛夷动物似的抬头舔了一下:“喜欢。”
辛夷忽然察觉谷梁泽明微凉的手指慢慢摸索到他的尾巴。
随后有点用力地捏了捏尾巴根。
辛夷几乎是当场被捏得哆嗦了一下,又因为之前被被谷梁泽明哄了许多次,一捏,脑袋上的猫耳朵就娴熟地窜了出来。
谷梁泽明仰头含住他耳朵根部细密的绒毛,猩红濡湿的舌尖轻轻舔了下布满神经的敏感粉色外耳。
感受到怀中人抖了抖,含笑低声夸道:“大王好乖。”
辛夷湿漉漉的耳朵趴了下来,人也趴在了谷梁泽明怀里不动弹了。
“嗯?”谷梁泽明侧过头,手落在辛夷腹前,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感受到身下人又是一抖,他沉吟了会儿,若有所思地道,“怎么忽然趴下来了。”
“看来还是不喜欢,”他鼻尖蹭着辛夷柔软的后颈,带了点故意逗猫的意味:“那便不叫了。”
辛夷:“…”
“喜欢咪!!!”
第二天醒来,辛夷晕乎乎的,觉得浑身上下的水好像都被榨干了。
他原地慢吞吞地翻了个面,觉得谷梁泽明这次有一点疯,他这么软软的人,今天都觉得腿有一点痛。
谷梁泽明在外头看这段时日京中堆积的奏报,刚把要紧的处理完就听见了里头的响动。
见猫醒了,谷梁泽明亲自伺候着他洗漱,等辛夷清醒了点,就抱小孩儿似的将辛夷抱到桌边,杯沿抵到了嘴边,给他喂水喝。
辛夷飞快地喝完了一杯,把空杯子推开,伸手够旁边的水壶。
谷梁泽明 给他又倒了一杯:“喝的这么急,缓一缓。”
辛夷瞅他一眼,开始往水面吹气,但是因为凑得太近,发觉壶里的水似乎烫一点,于是变成了咕噜噜地吹气泡。
“…不像话。”
谷梁泽明无奈,抬手拿开了茶盏:“朕看你是喝饱了。”
那倒是也没有。
辛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水杯离他而去,转而就小猫似地吧唧吧唧去舔人的嘴巴。
谷梁泽明的嘴巴倒是一点也不干,而且唇形好看得很,几乎看起来就是薄情矜贵的样子。
谷梁泽明被他舔得发笑,低头想亲,又被推开了。
辛夷是很霸道的小猫,只允许猫亲人,要是心情好或者没注意的时候,也允许人亲亲猫。
辛夷努力噘起自己的嘴巴看了眼,看不清自己的嘴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谷梁泽明贼心不死,凑过来亲了下他的嘴巴。
辛夷瞥他,谷梁泽明就问:“噘着嘴巴做什么?”
“反正不是在等人亲。”
辛夷身后竖着的尾巴也招摇地晃了晃。
他转头在室内寻找镜子,看到了又嫌弃远,捧着谷梁泽明的脸,仔细在他眼睛里端详自己漂亮的脸蛋。
辛夷很满意地收回了手:“哎呀喵,辛夷果然还是很漂亮,嘴巴也漂亮得不得了。”
谷梁泽明忍着笑赞同。
外头徐俞忽然叩了下门。
谷梁泽明有些意外,让人进来。
徐俞手中恭敬地捧着封奏报,封面用朱笔批着,是急报。
谷梁泽明拿过来,等阅读完,眉目舒展了些。
军队已到了瓦剌王庭,扣押了贵族王室同士兵数万余人,瓦剌残兵西逃,溃不成军。
京城到草原快马加班也要十日,此时军队应收拾完战场,等着凯旋号令。
“兵部已在勘合军功,”徐俞道,“人头检查剃发痕迹,观察面相,也按照名册统计士兵发放抚恤,不叫人做出些杀良冒功的事。”
谷梁泽明听着,指尖轻叩。
朝堂上的那群氏族,都是环伺在权力周围的豺狼虎豹,一时松懈,就会互相勾结,肆意侵吞战功。
他指尖一停:“让顾谨柏也过去。”
徐俞怔住,这才记起来顾大人还有几个科官同僚都被留在行宫附近,此时过去同监军一同核验,正是再好不过。
“是。”
徐俞应声而退。
辛夷看看谷梁泽明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歪了歪脑袋。
原本的世界里,瓦剌倒是没有被赶跑掉,主角虽然称帝,但是原本的版图也没有现在,也就是大宣最辉煌的时候大。
辛夷看了一眼自己的妖妃值,发现缓慢地上涨了一格。
越到后头,他的妖妃值涨得越慢,辛夷又惊又喜,吧唧一下也抱住了谷梁泽明。
谷梁泽明轻笑:“辛夷也这么开心。”
辛夷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下,发现又渴了。
“嘴巴好干,”他很记仇地说:“这是不是你的阴谋,水都不给辛夷喝饱吗?”
谷梁泽明闻言笑了起来:“我这么坏,都不让辛夷喝水,图的什么?”
辛夷看他一眼:“就是想辛夷多亲亲你。”
谷梁泽明倒是没有方法反驳了。
他将辛夷抱坐在自己身上,端详了一会儿,确实觉得自己的小猫漂亮得不得了。
这样漂亮的小猫,想叫天下人都看见也不奇怪。
谷梁泽明指尖轻轻摩挲过辛夷柔软的脸颊。
母后劝了他,哪怕不说祥瑞,永远把白猫和人分为两个,群臣又能如何?
他知道辛夷藏不住多久,自己活着尚能镇压百官流言蜚语,若他死去,辛夷能化作妖精逃离便罢了,若被捉住,就活不成这么一个快活的小妖怪了。
他不放心。
过了一会儿,谷梁泽明低声说:“不久了。”
辛夷没听懂,抬头问他:“什么?”
谷梁泽明轻轻地说:“辛夷不读书,都听不懂我是在说什么了。”
辛夷臭脸看了他一眼,转身走掉。
人,无趣!
猫,去琢磨秘术了!
第105章
辛夷翘着尾巴跑掉。
他变成猫了腿还是有点酸酸的, 把自己的窝从床底下拖到门槛边,朝外头的宫人喵喵叫。
等人把猫的窝搬到庭院中间,才懒洋洋地爬进去, 看着天空上飘荡的白云, 有点犯懒。
他摊在猫窝里, 爪爪蜷在肚子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他在现代也有这样舒服的时候,每天下班回家, 就可以瘫在窝里, 等睁开眼睛,明天跑出去上一白天的班, 晚上回来又可以睡大觉!
比现在过得还忙碌一点。
这么看来,养人类对猫根本没有造成什么负担嘛!
辛夷还会买猫粮去小区附近乱撒, 并且已经借此收服了好几个街区的野猫了。
辛夷虽然打得过它们,但还是坚持当以粮服人的聪明小猫!
可惜皇宫里没有太多这样的野猫,只有上次收服的大橘猫。
辛夷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宫里没有野猫,和曾经太妃看见他理所应当要杀掉他的态度。
只想着之后要让谷梁泽明在后宫里养多多的野猫。
皇宫这么大, 多住几只野猫怎么了!
辛夷想着兴奋地竖起尾巴尖尖抖了两下。
把自己想高兴了,辛夷懒洋洋地爬起来,翘着尾巴走出门槛, 去找大橘去了。
到了地方,两只橘猫趁着外头有太阳, 正挨挨蹭蹭地挤在一起晒太阳。
见辛夷过来,大橘才舔舔爪子:“你回来了。”
他懒懒地瘫在原地:“我看过了,皇宫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辛夷这才记起来自己离开前的嘱托。
他尴尬地左脚踩右脚,又很快理直气壮地走近:“你是不是就整天躺在这里看的?”
大橘默认地扭了扭身体。
辛夷这个时候才发现大橘被留守在皇宫的人养得浑圆了一圈。
他羡慕又仔细看了好久,还有点难以相信橘猫身上胖了一圈的不是他们要过冬的毛毛, 而是肉。
辛夷很难以置信地凑上去用爪子碰碰,发现是真的后,当即变成爪子挠了他一下。
可恶!怎么能比辛夷先变成半挂!
他冲上去啃了一口,大橘猫显然早就料到,懒洋洋地趴着:“哈,你看,我这么皮糙肉厚,根本咬不痛。”
辛夷拉着猫脸收回爪子。
大橘端详了一会儿,总觉得辛夷皮毛更顺滑了。
“你又变厉害了?”
虽然上次辛夷看起来也很漂亮,但此时几乎让他们猫都觉得漂亮得不可思议。
“没有喵。”
现在他的修为都只靠系统了,等完成任务才会变成妖力。辛夷看看他,很骄傲:“但是我养的人每天都会帮我梳毛毛。”
橘猫:“…”
随着他一瞥脑袋,就看见浑身上下毛发熠熠,那双异色瞳眸也亮得惊人,是一种超脱花色的好看,甚至能和三花一较高下。
大橘猫冷静了一下,不行,还是喜欢花的。
辛夷发现橘猫盯着自己,以为他在挑衅,立刻凑到跟前盯了回去。
一白一橘两只猫脑袋顶着脑袋,像是要吵起来,不远处的小猫立刻站起来了一下。
辛夷注意到:“你们两个是一对吗?”
橘猫得意地点了点脑袋,然后又很快想起来辛夷那个凶得不得了的人类,尾巴又耷拉下来。
“你养的人类呢?”他问,“你当上真正的妖妃了吗?”
辛夷还是不太理解肥猫对于橘猫的定义,很得意地哼哼,说:“我早就是妖妃了喵。”
橘猫黑色眼睛仔细观察了他一下,尾巴甩甩:“喵呵。”
辛夷:“不然,你看我现在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大橘猫仔仔细细地看了眼,居然被说服了,因为除了更漂亮,确实没有差别。
它犹豫地说:“那我也不信。”
辛夷和他僵持半晌,忽然用脑门撞了他一下,不和大橘说话了。
橘猫只是个刚刚摸到一点修炼门槛的小猫,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不和小妖怪一般见识!
辛夷气哼哼地走到另一只橘猫身边,挤挤地趴下。
小橘转过脑袋看他一眼,很好脾气地没有动,反而脑袋一歪,让辛夷能把脑袋放到他背上。
大橘跟过来,趴在另一边挤挤。
辛夷偷偷伸长腿踹了他一脚。
大橘蠕动了一下,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果然看上了强壮的我,准备抛弃人类了?”
辛夷吓得捂住旁边跟着点头的小橘嘴巴,转过脑袋看看四周,才安心地晃尾巴,很得意地说。
“我才不会看上你,我有人了。”
辛夷说完,听着周围静悄悄,除了草和树叶在摇动,一点人类的动静也没有。
辛夷放下心,补充道。
“摸摸别的猫不算。”
大橘连同小橘一起很理解地点点脑袋。
毕竟猫这么好看,猫自己也会很想摸摸的。
辛夷和他们靠着晒了一个下午太阳。
他能感受到身旁这小橘猫身上没有一点修为,接着想到谷梁泽明,又有点发愁。
好歹小橘还是猫,谷梁泽明是个人,更没有办法吧变成妖怪。
哎,真可惜,谷梁泽明怎么不是小猫咪呢?
辛夷想着,忧愁地开始给自己的肚子舔毛。等晒完太阳,又给大橘猫留下了现代妖怪伴侣间会用的契约。
这个契约和他给谷梁泽明留下的差不多,同生共死,但是因为妖怪间妖力可以相互流转,弱的一方可以时时接受到妖气的滋养,延长寿命,两个妖怪也能相伴很久。
只要小妖怪有那么一点点妖力,都可以用这个契约。
辛夷想着,忽然呆了一下。
谷梁泽明怎么看也没有被他的妖力滋润呢?
是因为现在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是因为他的是妖力,人用不了?
辛夷想得脑袋痛。
深秋已过,太阳只剩最后一点残影。
刚刚进了冬天,大橘和小橘脑袋挤着脑袋,太阳一消失,一起在树底下被冷风吹得伸爪子往值房里跑。
辛夷看看,往回走了。
皇宫有点太大了,他走了两步,抬脚垫一看,就觉得肉垫有一点痛。
马上就去外面随机抓一个侍卫当坐骑!
他又用爪子碰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腰牌,找个什么样子的呢?
爪子显得好粉,辛夷没忍住偷偷舔了两下,反正现在谷梁泽明不在他身边,又猛猛舔了两下。
等走到宫门口,才从空气中闻到一阵熟悉的冷香。
这股冷香有点熟悉,虽然闻起来冷飕飕,但是辛夷几乎是立即就闻出来了。
谷梁泽明来接他了!
白猫就跟有人接他放学似的,竖起耳朵左右看看。
听见门槛外有人轻轻叫了他一声。
“辛夷。”
辛夷尾巴一翘:“辛夷在!”
他扑腾着往外头跑,一抬头,看见外头谷梁泽明唇角含笑等着他,像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谷梁泽明已换掉了抱他时的绣龙大氅,长发被乌纱善翼冠束起,身上换了圆领窄袖的红色龙袍,腰间带銙,两肩和衣摆绣满了金色的团龙纹,动作间像是带着金红交织的斑斓火焰。
辛夷看得眼睛都圆了。
人,看起来好像一个花蝴蝶。
谷梁泽明朝他笑了笑:“辛夷玩得开心吗?”
不是就去内阁开了个会吗?
辛夷的肉垫矜持地慢慢地踱过去。
“开心~”
谷梁泽明等着他走过来,像是闲聊一般同他说话:“看起来也很开心。”
辛夷走到他跟前,支起爪子扒拉了一下衣摆,在上头留下两个灰灰的爪印。
谷梁泽明会意地俯身抱猫,带着猫上了坐辇,同时捏了捏他灰扑扑的爪子,见上头只沾了些灰土:“这么有劲?自己走了这么远也不叫累。”
一旁的徐俞撩起车帘,谷梁泽明微微垂头坐了进去。
“不累~”辛夷被放在他的膝上一踩一踩:“你等辛夷很久了吗?”
谷梁泽明唇角含笑:“刚刚同内阁议完,绕路过来接辛夷,并不久。”
辛夷心情大好地说:“下次可以直接进来抱辛夷。”
他说完,又看看人:“下午聊了什么好事吗?你看起来怎么更高兴了。”
谷梁泽明唇角笑意更深:“辛夷觉得我更高兴了?”
在轿辇旁跟着的徐俞一怔。
他在陛下身边服侍这么久,怎么没看出来陛下今日是开心,还是更开心。
谷梁泽明抱着猫说:“内阁已下了诏令,军队正班师回朝,恐怕半月后就能回来了。”
辛夷歪了歪脑袋,还是不是很理解谷梁泽明为什么这么开心。
但是之后的大半个月,整个皇宫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辛夷在这样的氛围里发愤图强了一阵子,然后真的开始掉毛了。
本来冬天都是长毛毛的季节,辛夷看见床上自己的毛震惊又伤心。
谷梁泽明让人换了浅色的床褥,又摸他的伤心小猫头,哄猫:“左右我还能活几十年,辛夷等春天来了再琢磨,如何?”
辛夷狠狠地说:“不好!”
毛都掉了,他怎么也要琢磨出一点东西来!
他焦虑地踩来踩去,专注得走路都不抬脚,要不是殿中日日有人打扫,都要成了只黑脚小猫了。
谷梁泽明看折子,辛夷在他旁边绕来绕去。
谷梁泽明午憩,辛夷也不睡觉,继续在旁边翘着尾巴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终于在他尾巴再次不小心碰到人的时候,谷梁泽明人忍不住,捞起猫放在腿上。
辛夷尾巴立刻甩甩,在腿上娴熟地找了位置趴好。
“干什么,猫在认真想喵!”
谷梁泽明屈指挠挠他的脖颈:“辛夷整日想也容易掉毛,不若陪我做些别的事。”
上次谷梁泽明就是这么骗他去上朝的,辛夷说:“不听你们开会!”
“不议事,”谷梁泽明笑了,“本想叫你回宫后读书习字,没想到辛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东西都准备好了,”他说:“今日学着玩,当排解排解,如何?”
辛夷很震惊。
读书写字,为什么可以当消遣?
而且,要是好不容易研究出来了,谷梁泽明居然还要一只猫读书!
他说:“那辛夷可以一直研究不出来吗?”
谷梁泽明捏了下他的屁股,声音凉凉的:“辛夷一不留神说出来了。”
“哎呀喵,”辛夷脑袋一耷,其实很得意,“辛夷不是不小心!”
刚刚说完,屁股就被警告似的拍了下,“啪”的一声,还有点闷响。
谷梁泽明什么时候染上了打猫屁股的坏习惯!
辛夷一下子变成人窜到他身上。
他骨架子太纤细,蜷起来身形娇小,不仅屁股坐着人腿上,脚也还能踩在人大腿上。
辛夷踩来踩去,很生气:“辛夷觉得就是你小猫带多了,才喜欢把辛夷这么抱来抱去,还打屁股。”
谷梁泽明的衣服繁复,被压着的时候衣摆绣着的金纹流金一样从膝上散落。
谷梁泽明不搭理这一句,只捏着小巧的脚脚:“脏不脏?方才走路连脚也不抬。”
辛夷很不服气地扭来扭去:“一点都不!辛夷天生就是黑脚小猫!”
谷梁泽明笑起来,问他:“辛夷不是小白猫?”
辛夷瞅他一眼,慢慢把腿抽回来:“辛夷有的地方很白很白,有的地方只是正常的白。”
谷梁泽明的手落在他腰上,“嗯”了一声:“朕知道。”
“好了,”他把下巴压在辛夷肩上,拥着人,翻开桌案边的书。
他一向不喜和人接触,和辛夷在一起后,却恨不得日日也黏在一起。
“就看一看,嗯?”
辛夷往桌案上看了眼,发现全部都是些看不懂的繁体字。
真的要学呀。
这叠东西摆了很久,辛夷好奇心虽然重,但是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除了有时候过来踩两个猫脚印以外,从来不碰。
他看了半天,尾巴冒出来,尖尖地挤在两人间,招摇地晃了晃。
自从掉毛以来,辛夷倒是好久没有这么晃尾巴了。
谷梁泽明侧过头,感受着尾巴上细白绒毛轻轻蹭着自己。
他点了点第一面:“看得懂多少?”
辛夷有点扭捏地问他:“上面是什么,是喜欢辛夷吗?”
谷梁泽明一怔,失笑。
“是些通识的字。”谷梁泽明捏捏他的尾巴尖尖,“倒是我没有辛夷的情趣了。”
尾巴变成啪啪啪打他的脸颊。
辛夷指尖慢吞吞地推开跟前的书本:“那不学了。”
“我们辛夷今天就看两个字,好不好?”谷梁泽明亲他,“看完就吃小鱼干。”
辛夷不是很乐意,倒是系统咦了声:【这是他的笔迹,他还抄这个,好闲啊。】
听见谷梁泽明手抄的,辛夷勉强看了两眼。
被谷梁泽明教着,脸上就逐渐呈现了痴呆小猫的神情。
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一点恋爱脑袋也死掉了。
猫学了两个字,逃难一样跑掉了。
“辛夷想出进度了!!不学了喵!!”
第106章
北伐顺利的消息很快传遍朝廷, 朝野上下一阵欢呼,就连之前官员中幽灵般游荡的某种传闻都被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