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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准备拔营, 内侍光是收整东西就收整了半天。

前几日经历了一场动乱,此时要回到京中,整个营地都透着欢快的氛围。

辛夷是只没有耐心的小猫咪, 在车架上等着坐不住, 就到外头找人玩。

可惜, 外头的士兵没有像平日那样陪他玩,反而在猫跟前摆了好多兵器,目光热切地看着他。

辛夷:?

无聊的人类在干什么。

辛夷一巴掌打开了兵器, 翘着尾巴乱走, 远远地看见了赵勇,很热情地伸出爪子挥挥。

赵勇也许久没有见到白猫。他听说了几次白猫跑掉的消息, 正忧心着,后来军营中传出更隐秘的消息, 赵勇就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赵勇平日里看陛下同小主子聊天多了,当时竟也鬼迷心窍地求了小主子。

后来陛下动怒,赏他三十军棍,赵勇自知做错了事, 躺了三个月后老老实实地被发配了。

此时看见辛夷,他很是惊喜地走过来。

“小主子。”

辛夷喵喵喵朝他叫,想问他最近怎么都没在帐子门口看见他了。

赵勇显然没听懂, 手足无措地想摸猫,又不敢, 最后老实地蹲下,让辛夷扒拉着他的腿爬到了肩膀上。

辛夷拍拍爪子下的臂膀。

很好,还很壮实!

赵勇不敢站起来,怕摔了小主子,老实蹲着, 乐呵呵地说:“小主子比以前沉多了。”

“有眼光!”夸到点子上了,辛夷更满意地拍他:“很好!会拍猫屁!”

一人一猫驴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几句,赵勇被其他侍卫叫去巡逻。

辛夷晃晃悠悠地从他肩膀上走下来,目送人走了。

他懒洋洋地趴在原地舔了会儿爪子,忽然记起来因为赵勇自己还欠了谷梁泽明一个彩头。

辛夷一下清醒了,当即鬼鬼祟祟地去观察谷梁泽明在干什么。

谷梁泽明的气息在营地里相当明显,冷冷的,香香的,就好像在空气里有一个小钩子勾着猫一样。

辛夷迈着猫步在营地间穿梭,最后在营地外大军的驻扎地里看见了人。

谷梁泽明难得地穿了一身束袖骑装,身旁站着几名五大三粗的将士,却不落下风。外罩的皮甲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形,没有簪冠,只用角簪束起墨发。

谷梁泽明正听着几人对瓦剌的谋划,忽然像感受到一道幽幽的视线。他侧过头,就看见一早便把自己抛弃的小猫正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盯着自己。

那双猫眼睛发着绿光,再显眼不过。

谷梁泽明的唇角翘了一下。

他平日里被观察多了,早就习惯辛夷这么盯着自己,等身边人领命退下后,这才走到辛夷躲着的栅栏旁。

谷梁泽明靠在栅栏边,手臂懒懒搭在栏杆上,指尖轻点着。他也垂头看了猫一会儿,才问:“待会儿这里也要被拆掉,躲着做什么?”

辛夷扒拉了一下泥巴,把泥巴扒拉到谷梁泽明亮亮的靴子上。

谷梁泽明失笑,俯身抱起他,捏他脏脏的爪子:“又不是兔子,这么喜欢刨土。”

辛夷哼哼两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看出他是在黏人,谷梁泽明把他的爪子擦干净了,带着猫去了车架旁,抱着猫同几位将士交谈。

辛夷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自己蛄蛹出谷梁泽明怀里,跳进车厢,很记仇地在窗户边磨了一会儿爪子。

可恶,辛夷准备赖掉这个彩头!

外头人只听见车厢里传来嘎啦嘎啦的奇怪声响。

几个同陛下交谈将士一顿,却看见周围侍候的宫人恍若未闻,甚至陛下也习以为常地往车厢里侧头听了一耳朵,随后神色寻常地示意他们继续开口。

甚至唇角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几名将士:嘶。

这和马把他们头发嚼了还觉得威武有什么区别。

等外头的谷梁泽明撩开车帘,辛夷已经把自己的爪爪磨得锃光瓦亮,锋利地在车帘上扎了好几个洞。

挑起车帘的谷梁泽明一眼看见车窗下头多了一小堆木屑。

他一怔,失笑地叫了人。

徐俞立刻着人进来打扫,谷梁泽明挑起衣衫下摆坐到了他身边,捉着辛夷的爪子吹吹。

这双爪子变成人的时候漂亮得惊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竟连这样坚硬的木头也抓得动。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辛夷爪子勾住一缕谷梁泽明垂落的头发,扯扯,把人拽得垂下头。

谷梁泽明坐在猫身边,无奈顺着他的力气低头:“原来是朕惹你了。”

辛夷有时会呈现出几分野兽才有的兽性霸道。

人如果忙着其他事情不搭理猫,他就会在旁边转来转去,喵喵大叫到谷梁泽明不得不起身来抱他才安心窝在人怀里,不摸还要娇滴滴地再骂两声。

谷梁泽明生来尊贵,这一年来不知道被辛夷偷偷喵喵骂了多少次。

他倒很喜欢辛夷的这种霸道。

辛夷不想提醒这人彩头的事情,就踮着自己的脚,用爪尖指指远处执勤的赵勇:“他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辛夷虽然不太懂这些官职一类的安排,但是待久了他也知道,作为御前侍卫,越能在皇帝跟前露面的越好。

谷梁泽明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扫了眼,辨认了一会儿。

他伸手把辛夷的肉垫抓了回来,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亲:“他当时行事不力,已发配了。”

辛夷脑袋上冒出了个小问号,耳朵一歪一正,迷茫地看谷梁泽明:“当时?”

谷梁泽明说:“皇宫中,朕命他守着你,不是让他觉得你聪慧可以求助,是让他好好养着你的。”

他语气森寒,带了些明显恼怒,却不是恼旁人,而是恼自己。

辛夷记起来了,好像就是救大黄之后,他被谷梁泽明带来秋狝就也没有见过赵勇。

辛夷逐渐露出个有点凶恶的神情,忽然被谷梁泽明捏住了嘴巴。

“不许叫,惯得你。”谷梁泽明声音凉凉的,显然一眼就看出辛夷的意图,“好了,朕金口玉言,下了旨意不会回转。”

辛夷:?

他的鼻尖很不服气地顶着谷梁泽明的虎口,等谷梁泽明松开手后,就吧唧一口叼住了他的手。

谷梁泽明垂眼看他,抬抬手,辛夷毫无所觉,整只猫也跟着他挪挪,一路挪到人身上了,嘴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就叫,就叫。”

谷梁泽明一手托住了猫屁股,眼底溢出些浅淡的笑:“大胆。”

“你也大胆!”辛夷吧唧吧唧地啃着他的手腕。

谷梁泽明素白的手腕上只有一串珊瑚珠,辛夷吧唧两下,一不留神吃进去一颗珠子,呸呸呸吐出来了。

吐出来的珊瑚珠泛着湿漉漉的殷红,谷梁泽明垂下视线看了眼,把珠子捻开了。

车厢里光线昏暗,在他眉眼间打出中沉沉的俊美来。

他说:“就会耍赖。”

辛夷准备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耍赖。

猫憋足了劲,谷梁泽明果然觉得不妙,不等说话,小猫铆足了劲开始在他大腿上打滚:“不管不管,小猫要彩头,赵勇回去陪猫玩。”

谷梁泽明是发现了,自从把猫养熟,辛夷是越来越没规矩,不仅会咬人,还会耍赖。

他轻轻地问:“当时那场赌局,不是朕赢了?”

辛夷立刻坐了起来,两只前爪很端庄地支棱在谷梁泽明的大腿上,圆滚滚的眼睛瞅他:“你的彩头,不就是辛夷的彩头吗?”

这么会撒娇,真是养得极好了。

谷梁泽明目光中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与骄傲。

他轻斥:“赖皮猫。”

“不是赖皮猫~”辛夷拉长了声音,很亲昵地用脑袋顶他的下巴,有底气地纠正:“是贪心的,有人喜欢的小猫。咪!”

谷梁泽明垂眼看着辛夷有恃无恐的小猫样子。

倒是一点儿也不遮掩。

“哦,”他指尖将小猫的下巴捏开,“那贪心小猫的东西,也是朕的东西?”

辛夷很慷慨地点了一下脑袋,严谨地说:“贪心辛夷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

谷梁泽明于是低声夸他:“真大方。”

他转过头:“来人。”

玄一挑开车帘,谷梁泽明侧过头,侧脸显得威严而俊美,下令:“将赵勇放进军中。”

玄一领命而去,谷梁泽明继续摸辛夷的脑袋,同他讲:“彩头不能给辛夷,不过他若是杀了敌,自然有他的去处。”

辛夷狐疑地看看他:“真的吗?”

“自然。”谷梁泽明说,“这次出征多少将士也想要参与,他得一个名额,便宜了他。”

辛夷“哦”了一声,很相信人,没有再问。

也不知道人到底憋了什么坏,他们小猫要使坏,都是当场就使了的。

像是不想谈赵勇的事,谷梁泽明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手上摩挲的动作也很慢,就在盘一个珠子。

嗯??

辛夷后知后觉地发现谷梁泽明在摩挲着刚刚被他吃到的珠子。

谷梁泽明像是注意到了猫的视线,同他对视了一会儿。

辛夷的脑袋从他手下探过去,耳朵在灼热的手掌下被压得扁扁的:“一不小心咬到了,坏掉了吗?”

谷梁泽明拇指慢慢地压着红珠上的两处小坑,压得指腹的茧子都发烫:“倒是没有。”

辛夷凑过去噗噗很坏心眼地又舔了两颗珠子,谷梁泽明难得没制止他,只是等猫舔完后,又捻了一颗过去:“舔。”

辛夷:?

他开始咔擦咔擦地试图在上面印牙印,咬了没两颗,就吐出来了。

他表情臭臭的:“怪味。”

这些珠串都要用药材熏香,炮制不知道多少道。谷梁泽明正从旁边抽了块软布要给他擦嘴巴,闻言轻轻笑了。

辛夷原地一滚,变成了个披着衣服的人。

辛夷跨坐在谷梁泽明身上,把嘴巴往他脸上擦:“不准笑!”

谷梁泽明被他软软蹭着脸颊,便依言敛了笑意。

他一垂眼发现辛夷今天披的衣服宽大,袖口有着眼熟的银纹后,更是目光一深。

辛夷还没察觉,在他衣服上擦擦嘴巴,擦完后吧唧一口就咬上了谷梁泽明的脖子。

猫的喜欢很简单,看见喜欢的东西就想咬,想啃,想用腿蹬。

他跪坐着往谷梁泽明身上窜了窜,大了一号的衣衫更衬得他骨架纤细,细白的手臂圈着人的脖颈,准备再啃一口。

谷梁泽明微微往一侧侧开了头,让人方便些,还问他:“怎么穿朕的衣服?”

辛夷:?

怎么露馅了?

他明明是刚从箱子里翻出来的。

谷梁泽明垂眼,指尖细细地摩挲这套里衣袖口的纹路,只说:“上次辛夷说朕的旧衣要穿两遍,之后徐俞便会将衣服收进箱笼。”

谷梁泽明说着,指尖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辛夷的腰间,缓缓扣紧了。

他声音有些低:“谁敢叫你穿朕的旧衣,真是,不成体统。”

就连徐俞也做不出这样胆大的事。

辛夷低头嗅嗅,他还以为这个衣服是熏的香。

他坐在谷梁泽明身上,低头拎起自己的领口闻来闻去,动作间露出深陷的锁骨,甚至往下也一览无余。

谷梁泽明克制地止住了视线,

“那我偷错了,”辛夷:“你穿过吗?难怪香香的。”

“香香的?”谷梁泽明笑了。

他似乎很喜欢辛夷这样夸他,凑过来的时候,平日里沐浴会被仔细打理的黑发也透着股清浅的淡香。

谷梁泽明问他:“头发也香?”

辛夷认真地闻闻:“香。”

谷梁泽明便解开了襟扣,叫他闻一闻自己的脖颈。

辛夷有点惊慌地看着外头的光亮,现在还没出发,生怕什么时候一阵风,或者一个内侍把帘子掀开,谷梁泽明的名声就没有了。

“怕什么?”谷梁泽明按着他的手,“朕尚不怕。”

系统听着妖妃值又响了一声,看了一眼,好嘛,现在到九十了。

它恼怒地挂机了。

这头,辛夷手被抓着,没有反抗的余地。

谷梁泽明的身上又香又热,原本的冷香似乎都带上了点躁意。

他小声地和谷梁泽明嘀咕:“辛夷总觉得,你又发情了。”

“怎么会?”谷梁泽明同他说,“朕尚克制,尚未到这一步。”

辛夷不信,抬起头还是很纳闷地看他:“你不和猫做生小猫的事情,是因为这个,才总是发情也不结束喵。”

还害得辛夷有时候也莫名其妙 发情!

谷梁泽明轻轻咬了咬舌尖。

这是什么问题?

他不做,自然是因为辛夷还懵懵懂懂,连喜爱都尚且没有琢磨清楚,又怎么能做情到深处的云雨之事?

若不是情满而溢,做那等子事,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着,怀里人又开始啃他的脖颈了。

待会儿还要出去,谷梁泽明只让他往下咬咬,可惜猫不太听话。

谷梁泽明伸手挑开辛夷的发丝,声音沉沉地带着警告:“辛夷。”

辛夷听见了,于是一嘴巴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这口牙当猫的时候锋利无比,变成人后,哪怕看起来整齐漂亮,犬牙却也十分锋利,虽没用劲,也咬得人一痛。

谷梁泽明被咬得闷哼了声,反而笑了,慢慢地摩挲他的后颈。

“坏猫。”

辛夷还偷偷地试图用膝盖踩他的大腿,闻言又咬住他的喉结:“叫坏猫干什么喵?”

谷梁泽明抬起手,一手扣在辛夷脑后,袖摆垂顺,落下的浮光锦如流水般淌在两人身侧。

手腕间青筋微突,还有几颗被舔得光泽水润的红珠,衬得皮肤上也沾染了水光。

谷梁泽明的声音里有几分忍无可忍:“这是珊瑚珠子,不怕水。”

“这么喜欢咬朕,”他问,“也咬着珠子含一含,好不好?”

辛夷:!

变态!当然不好!

第92章

辛夷窜到了车架外, 吓得坐在车辕上的徐俞一惊。

“小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奴才?”

辛夷捻了捻自己的耳朵,谷梁泽明的车架极大, 就连外头挤两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他慢吞吞地挪到了车辕的另一侧蹲下, 离得远远的:“不用不用。”

白嫩的耳垂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牙印, 可恶,谷梁泽明不是人吗,怎么和臭狗一样讨猫厌。

他蹲在车辕另一侧偷偷骂人。

徐俞站在另一头, 很识相地背对小主子, 目光忧愁地在附近徘徊。

他原本是在车厢里头服侍的,再这么下来, 他就要下去跟着车架跑了。

谷梁泽明在里头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袖,过了一会儿, 才挑起车帘走了出来。

队伍已上路,后头浩浩荡荡地跟着车马,一眼过去几乎望不到头。

辛夷缩在角落像是个小猫菇。

谷梁泽明觉得可爱,走到辛夷身后听了一会儿后, 掌心才扶住了他的腰:“仔细掉下去。”

他的手指天生比一般人修长,平日里只素白如玉石,此时却严丝合缝地覆在腰上, 像是天生就该这么握着这人的腰。

谷梁泽明心底忽然生出来一种愉悦。

手心还有点烫,隔着轻薄的秋衫也灼人。

辛夷被碰得哆嗦了一下, 又往外挪挪,很快被谷梁明收紧手指,扣回了怀里。

谷梁泽明像是轻轻笑了,从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怕什么?”

此时远远看过去, 只看出两人似乎有些亲昵,陛下正低头,附耳同那神秘的少年交谈。

周围将士看看,这荒郊野外的,好看的也就是北疆与京城有些不同的风景了。

可这些东西,都是陛下早就看惯的。

有胆大的官眷也瞧了眼。

两人靠得有些近,宽大的衣袖交叠,少年衣摆上绣着暗纹,腰銙灿灿,同身着流光锦的陛下站在一处,浮光流淌,不分彼此,叫人艳羡。

远远看着的众人不知他们陛下衣袖下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少年的后腰。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辛夷戳开他的脑袋,谷梁泽明顺着力气后退了些:“辛夷胆子变小了。”

辛夷才没有变小!

辛夷立刻就往后一撞,撞进了谷梁泽明怀里,忿忿地说:“是你变变态了!”

“哦?”谷梁泽明像是懂了,安静了一会儿才含着笑同他说:“朕一直想问辛夷,何如用变态骂朕?”

“并遇变态而不穷,审之礼也,”谷梁泽明慢慢说着,看见了辛夷耳垂上的牙印,语气中带了些愉悦,“辛夷可是觉得朕行为过火,不遵礼法了?”

辛夷:可!恶!

听不懂叽里咕噜地说什么。

但原来之前那么多次都白骂了。

辛夷瓮声瓮气:“意思就是你好放荡,是荒唐中最荒唐的!”

他这么说完,觉得味道还是不太对,有点不满意,纠正道:“就是很变态的意思喵!”

谷梁泽明倒是若有所思,先帝荒淫,他身旁连个宫女也没有,对男女之事也不感兴趣,这也是先帝当年没有急着废除他的原因。

“守身如玉,如何是放荡?”

辛夷不和他吵架了,窝在谷梁泽明怀里在周围的车马中看了一圈,居然看见一个眼熟的白影:“老虎?”

“嗯,”谷梁泽明摸摸他的黑发,“去不去下头骑老虎?”

辛夷抬起脑袋,扭头看他:“你没有把它直接放掉吗?”

光天化日的,谷梁泽明忍住了亲下去的冲动,只是指尖缓慢地摩挲了一会儿怀中人的发尾。

“它吃了瓦剌的药粉,身上药性未退,要养上半个月才能放出去。”

辛夷“哦”了一声:“可是它身上硬硬的,辛夷不喜欢骑。”

说谎,明明上次还抱着死活不肯下来。

谷梁泽明没戳穿,只是低声哄猫:“很威风的,辛夷若是骑了,三千军中都会知道你是个厉害的猫大王。”

辛夷懒洋洋地不愿动,谷梁泽明想想,朝猫抛出诱饵:“辛夷去骑一骑,朕下次不同你乱说话了。

辛夷脑袋一歪:“乱说话?”

他显然有点困惑:“是说刚刚的话吗?”

“嗯。”谷梁泽明端详着辛夷,好,现在已经不脸红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型是只猫,辛夷对这些事虽然反应大,但是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想看他一直炸毛,得时时说些好听的话。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凑近了轻声说:“再不说那些荤话。”

旁边的徐俞眼观鼻鼻观心,又挪进了车厢中收拾残局去。

听起来很有难度。

辛夷看他一眼:“再不说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说到做到。”

辛夷:“辛夷不同意!”

谷梁泽明有些意外,就感到辛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以说,虽然有点变态,辛夷尊重你的喜好!”

谷梁泽明有些好笑,低声问他:“这么尊重朕?”

辛夷点头。

谷梁泽明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他:“那下次亲前可以咬着辛夷的脖子吗?”

辛夷:“喵?”

谷梁泽明声音更轻:“不行吗?朕见很多小猫都是这么咬别的猫的后颈的。”

他说着,承诺般:“朕轻轻的。”

很快,辛夷原本羊脂玉一样的后颈漫上层浅浅的红晕。

谷梁泽明端详了一会儿。

好在,辛夷虽然反应消失的快,但是每次听到,都会脸红,从来不会习惯。

他也很喜欢辛夷这个特点。

辛夷完全不知道身后人的思绪已经歪到了不知道哪里去,软软地挨着谷梁泽明,猫就是有人能靠就要被人抱着的。

“可以,”辛夷炸着毛毛说,“辛夷有点喜欢你的变态。”

谷梁泽明这下是真愣了愣,随后牵住了他的指尖,真心实意地说:“真喜欢辛夷。”

那当然!

辛夷的尾巴骨痒痒的,显然是尾巴又要冒出来了。

辛夷忍住了,抓着过谷梁泽明一只手玩,催促他:“要辛夷骑老虎,还有别的好处吗?”

他一脸的迫不及待,显然很想去骑,可依旧按捺着留在他身边,期待着能再伸出爪子从人这里扒拉出一点甜头。

谷梁泽明想,这么黏人,怎么不算乖?

便顺着人问:“辛夷想要什么?”

辛夷仔细考虑了一下,眼前一亮:“辛夷趴在你脑袋上!”

谷梁泽明轻轻地“嗯?”了一声。

辛夷几乎有点摩拳擦掌了:“辛夷变成小猫,要趴在人脑袋上!”

谷梁泽明仪态极好,几乎是皇室里仪态的模子,素日坐卧腰背挺直,就连带冠冕的时候,上头的绺珠也难得发出碰撞声。

要不是平日里带邦邦硬的发冠会戳肚子,辛夷已经眼红很久了!

谷梁泽明说:“你日日不都是睡在朕脑袋边的?”

连打猫呼噜也可以听见。

“不一样~”辛夷拉长了声音,黏黏地靠近他,“等你什么时候晚上沐浴完批折子,写字读书,我要趴在脑袋上。”

想到自己不是巴掌大的小猫了,辛夷纠正一下:“要是辛夷到时候不能变小,趴肩膀上也可以。”

“好,”谷梁泽明意味不明地说,“你想骑到朕脑袋上来都可以。”

“成交喵!”辛夷说,“那我去找老虎商量一下。”

正好到了歇脚的亭子附近,辛夷蹦跶下车架,左右看看。

这一块正被不少人或明或暗观察着。

启程时白虎威风无比,刚出营帐的时候时的咆哮就将周围旁观的一些官眷吓得腿软,而瓦剌俘虏看见了咆哮的白虎一嘴好牙,大喊草原神显灵。

喊完就被老虎一口咬在大腿,半死不活地被拖下去救治了。

此时白虎身边成了个真空带,只有士兵同几个兽苑的人看守。

有进言过的官员远远看着,轻叹:“不知为何不关在笼中,听闻这白虎早上才咬了人,若在队伍中发疯,可不是小事。”

旁边的官员也老神在在地说:“我听闻军中还有传言说陛下身边那人可御虎驱猫,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荒唐话,说不得,是那人为了自己的地位自己传出来…”

他话未说完,看见陛下的车辇上下来一人。

这人身形纤细,长相却犹如天人,好看到被他轻蔑地瞟一眼,也只觉得是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妖妃…”有人低声喃喃,“此等风华,不是凡人。”

辛夷很不顺眼地瞅了这一群人一遍,走近了。

缀在队伍旁边的白虎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前爪趴了下来。

辛夷觉得有阴谋:“你怎么这么主动?”

白虎的尾巴在身后邦邦乱晃:“你的人类和我说过了。”

辛夷的神情更震惊:“他是人耶,怎么和你说。”

白虎冷冷一笑,自说自话不就好了?反正他听得懂:“让你骑我,就让我自己选一个地方放走。”

其实那个人类不做,这只猫也可以骑他。

老虎刨了刨地,催促着辛夷快点上来。

辛夷只好跨坐上去了。

他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很方便,所以是侧坐着,好在老虎走得很稳,趴在上面好像睡在温暖的虎毛毯子上似的。

他懒洋洋趴在老虎身上和它聊天:“你是从哪里被抓过来的?”

“被抓的时候痛吗?”

“之前有老婆吗?老婆可以变成人吗?”

“我都不行,能变成人的妖怪怎么看上我?”白虎冷冷地说:“你会聊天吗。”

哎呀。

老虎其实不太适合坐,辛夷要伸长手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他晃晃腿说:“我有喵。”

很喜欢猫,会说猫喜欢的荤话的人!

白虎冷笑了一声。

辛夷懒懒打了个哈欠,强撑着骑了小半个时程,就觉得腿酸酸的,动作换来换去:“好累喵。”

白虎幽幽地说:“走的是我。”

辛夷趴在他厚厚的皮毛上,闻言用手敲老虎脑袋,懒叽叽地说:“我坐着屁股也会痛。”

臭猫崽子。

白虎不理他了。

就这么慢腾腾地又走了一会儿,辛夷觉得不好玩了,身体一点点往下溜,手上抓得老虎毛上的纹路都变形了。

老虎虽然对辛夷异常宽容,但现在也有点头痛了。

辛夷简直是还没有长大的小猫!

都是能变成人的大妖怪了,怎么还和它以前养过的那堆崽子一样烦人!

痛苦地走了半天,白虎终于看见被环绕的宽大车架上也下来一个人。

那车厢外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大辂华盖上头缀了流苏珍珠,白虎还看见了车舆侧面雕刻着他们老虎一样的生物,只不过长着翅膀还多了角。

从上头下来的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更显得光彩动人。

目标明确地朝这头来了。

白虎松了口气,人嘛,想要得到妖怪的垂怜,当然是要费点力气的。

快点把这小崽子接走。

谷梁泽明走到了他跟前,辛夷眼睛一亮,坐直了。

谷梁泽明垂眼看辛夷亮晶晶的眼睛,笑了起来:“这么喜欢?”

辛夷一个劲地点脑袋。

老虎原地摆烂一般趴下,催促地看着这个人类皇帝。

辛夷要蹦下来,旁边徐俞赶忙伸出手,谁知道在他扶上辛夷之前,陛下伸了手,让辛夷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慢些,”谷梁泽明神情淡然,好像做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今年新进贡的缎子,喜欢的话,就都给你。”

徐俞怔愣了瞬,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一转头,果然看见后头官员将士四处飘荡的目光。

谷梁泽明扶着辛夷从老虎身上下来:“骑得可开心?”

“腿好酸。”辛夷抱怨。

谷梁泽明笑了笑:“辛苦辛夷了,回去宣太医为你看。”

辛夷忽然记起来肥猫上次说他也有可能是生病了,当即点点脑袋。

他被谷梁泽明牵着走了几步,远远看见队在车马中巡逻的队伍,忽然想起了之前谷梁泽明的话。

他拽了一下谷梁泽明的手。

谷梁泽明止住步子:“怎么?”

辛夷问他:“你之前和辛夷说早就想好了彩头,到底是什么?”

谷梁泽明静了一瞬。

当时辛夷的目光总落在旁人身上,白虎喜欢,骑五大三粗的外族喜欢,哪怕是地上一朵小花也要伸爪子玩弄一下,甚为恼怒。

只是后来觉得自己甚幼稚,就没有再提过。

谷梁泽明温声细语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辛夷说:“你可是有猫的人了,你说了,可以实现喵!”

“哦,”谷梁泽明学着辛夷的语调,也还是说了:“那朕想在众人跟前,同你碰鼻子。”

他又补充:“谢谢猫。”

辛夷:?

他一张漂亮傲慢的小脸上难得呈现出了一种震惊的神情。

古代人不是很保守很传统的吗?谷梁泽明怎么这么不一样!

系统幽幽地冒出来:【说了多少次了,对于人类,碰鼻子不是亲亲。】

辛夷于是对谷梁泽明说:“可以亲亲!”

“不,”谷梁泽明轻轻摇头,拒绝了,“朕就想和你碰鼻子。”

他早就意识到碰鼻子对于猫而言似乎是一种更亲密的动作,辛夷对亲亲抱抱都很大方,只有同他轻轻碰鼻子的时候,会开心得眯眼睛。

卫灵公尚能堂而皇之地分桃。

谷梁泽明面色冷淡地想,他因为甚爱重,碰个鼻子又怎么了?

辛夷终于回过神。

对于他们小猫咪,用嘴巴咬更接近于狩猎,舔来舔去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碰鼻子,就是很私密的事情了。

辛夷想自己踩自己,但是现在是个人,只能憋了憋。

他看看谷梁泽明等着他回应的样子,忽然又想起来之前肥猫问自己的话。

你知道人要的喜欢是什么吗。

辛夷有点茫然,他怎么会知道呢。

他可是一只自己把自己养大的厉害小猫,别说人的喜欢了,他连猫的喜欢也不怎么熟悉。

至少辛夷的喜欢,是看见人就像咬,想踢,想趴到人身上去,黏糊糊地不掉下来。

所以看见有猫被教训,辛夷也会很好奇地看很久。

可是,他没有教训谷梁泽明的冲动。

辛夷叹了口气。

“好吧,虽然我们小猫不会害羞,但是…”

但是小猫也是看得出来人到底想要什么的。

辛夷小声嘀咕,双手在谷梁泽明的肩膀上扒拉两下:“但是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骂了,也不能怪猫。”

“嗯,”谷梁泽明说,“自然,这是朕求着辛夷碰的。”

辛夷屏住呼吸,像是要撞他脑袋似的,冲上去后,却好轻好轻地碰了下人的鼻子。

这一下同谷梁泽明平日碰鼻子不太相同。

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在寻找某种同类气息的猫咪,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后,欢快地又碰了碰。

这是喜欢吗?

辛夷蹭蹭蹭,不太明白。

人香香的,不想蹭鼻子,想啃鼻子!

辛夷觉得牙齿痒痒的,连忙退开了。

“猫真拿人没办法!”他说, “这是辛夷第一次碰人鼻子,看来,辛夷很喜欢你了。”

第93章

辛夷很慷慨地同他碰了好几下, 谷梁泽明站在周围的车架中,只觉得脚下有些轻飘飘的,甚至连心也一同飘荡了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牵着辛夷回了车架上, 秋日风凉, 车厢的缠枝纹熏笼点着, 正摆在案上。

自从养了辛夷后,谷梁泽明常去的地方熏香更少,一直到辛夷说过他身上味道好闻, 才恢复了原制。

辛夷过去拨弄两下, 谷梁泽明坐在旁侧,一手搂着他, 耳中还嗡鸣似的。

第一次。

哪怕辛夷之后还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人,他也是辛夷第一次主动碰的人。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尾巴懒散地从身后冒出来晃了晃,下意识缠绕在谷梁泽明手上。

他骑老虎累了,闭着眼睛往人怀里爬。

谷梁泽明就抱着人去了榻上,没叫太医, 自己帮辛夷按揉了会儿,拥着人一起睡了。

温泉宫不在回宫的路上,要绕行两日。

辛夷在车厢里头睡觉, 发现这群大臣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轻多了,等他一出去, 更是齐刷刷地看向屏风后。

谷梁泽明放下手中折本,在桌案上磕出极轻的声响。

周围几个大臣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回来了。

好恐怖!

奇怪的盯辛夷病终于从武将传到文官身上了!

谷梁泽明好喜欢打扮他。这几天属于辛夷的小箱笼里已经塞满了,系统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扫描一遍里面多了什么衣服,然后投射过来给辛夷穿。

辛夷连忙拖着自己长长的衣摆坐做到了谷梁泽明身边。

他上身懒懒趴在书案上,没什么坐相低黏着人。可他衣摆都坠着沉沉的银纹, 柳叶似的云肩缀着金线、珠宝,恍若开屏的白孔雀尾,当真华贵艳极,惊得旁边几位大臣不敢直视。

陛下自继位来后宫空置,进贡大多流水般拨给了后宫几位太妃,可这、这下是动了真心啊!

辛夷屈起手臂扒拉了一下书案中央的折子。

其实人上班的时候,猫大多时候都不会打扰,只会自己找东西玩,但是辛夷变成了人,在旁边的动作就格外显眼。

辛夷伸爪子扒拉了半天,又不感兴趣地收了回来,开始低头玩旁边人腰间垂落的宫绦。

人的爪子没有猫的好用,抓了几下都不勾丝。

辛夷失望地收回了手,有点后悔没有变成小猫出来,不然,他就可以盘在谷梁泽明的膝盖上了。

谷梁泽明如何不知他的想法,侧头轻轻同他说:“困了就回去睡。”

辛夷翘起指尖,在谷梁泽明手背上走了几步,才开开心心地跑到屏风后头。

过了一会儿,一只异瞳白猫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白猫熟门熟路地盘在了他们陛下的大腿上,时不时还扒拉桌上墨迹未干的折子玩一会儿,玩得爪子上头都是朱红,又被他们陛下抓着一点点擦干净。

周围众臣:“…”

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探究地落在了屏风上,想要知道那妖异少年到底是匍在屏风后休憩,还是已经消失无踪。

旁边的徐俞研墨的手抖了抖。

他们的陛下,几乎已是不加遮掩了啊!

路上颠簸,辛夷讨厌坐车,成日看起来懒洋洋的,等到了的时候,还窝在车厢里睡得昏天暗地。

他每天醒来就严肃地考虑一下人的喜欢是什么,考虑困了就闭上眼睛。

当真是一天到晚都在睡,等到晚上了,还能趴在谷梁泽明脑袋上打小呼噜。

这么听了两天的小猫呼噜,车马终于慢了下来,远远可见远处山脉中坐落的宫殿群。

谷梁泽明放下笔,轻轻叫醒了手边盘着的小猫:“辛夷,要到了。”

“到哪里了?”辛夷的脑袋顶着尾巴,眼睛还是闭着的,“要吃饭了喵?好喵,辛夷马上就醒。”

谷梁泽明见得失笑,把猫捧起来,抱到自己身上,叫他看外头的光景,轻声道:“到温泉宫了,怎么成日都在睡?”

当然是因为猫脑袋小小的,而思考是很费猫脑袋的!

辛夷这才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猫眼盯着外头。

御驾后头跟着的官员也远远瞧见,睁大了眼睛,看着盘踞于山间的温泉宫。

这是太祖时建下的行宫,先帝懒怠,就连政务也推给了内阁,多年没有离开过京城,温泉宫本已荒落许久,只留下打理其中的宫人。

乍得陛下重临,温泉宫内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远远看过去层叠殿宇的琉璃瓦熠熠生辉,朱红高墙泛着鎏金般的光泽,隐在山间升腾的白雾中,恍若仙居。

车内,谷梁泽明抱着猫,下巴轻轻蹭着小猫的耳朵:“朕年少时出征,曾路过这里,可惜路途奔波,不曾能入其中。年少好奇心重,朕心心念念了许久。”

辛夷的耳朵一翘一歪,闻言侧过头,吧唧吧唧舔了谷梁泽明的侧脸几口。

他说:“带上猫一起来看,好皇帝。”

车马缓缓停了下来,是要移步温泉宫中了。

后头臣子的车马只能远远看见禁军京卫环绕的御驾上竟站着两道身影!

一同跟来的大臣内心惶惶,先皇荒淫,曾在京畿附近斥巨资建春台,他们当今陛下,莫不会是满大宣乱跑的荒淫吧?!

听说温泉宫附近是当年太祖皇帝征战时立下佛像,他们也要去拜拜,祈祷当年的太子,不要变成当年的先皇啊!

辛夷在车窗里看了半天,终于出来了,更近距离地站在车辕上瞧了半天:“哇!好亮!”

在旁边的谷梁泽明忍俊不禁。

他下了车架,转头要来扶辛夷,却看辛夷蹦蹦跳跳就从半人高的车架上蹦跶下来了,腰间环佩碰撞,发出欢脱雀跃的声响。

他伸手牵了辛夷的手指。

温泉宫坐落在山中,虽然看着近,却还要走一段距离,入山路上两侧灿煌硫华菊瀑布似地开着,更深处行宫琉璃瓦反射着天光,云雾缭绕间万红点缀,若在其中泡泉,更是乐趣无边。

太祖特意修了茶宫歇脚,就是为了从远及近地细细赏玩。

徐俞见了这次的目的地,神色略异样。

是这处的温泉宫啊?

趁着辛夷还在外头撒欢,徐俞低声道:“陛下,京畿附近也有处温泉庄子,不若带小主子回京了再玩?”

谷梁泽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徐俞苦着脸道:“这,这处的温泉宫不是说有佛祖庇佑么?”

他话还没说完,辛夷的脑袋从帐子外头探进来,他的耳朵好尖,一下子就听见里头人在说温泉宫了:“什么庇佑?”

谷梁泽明放下手里的茶盏:“那处温泉宫太祖退外族时路过,据说此处花异时而开,太祖凯旋时特意绕路,在这里划出行宫。”

“传闻太祖在这里得了仙人指点,所以不费吹灰之力退了外族,还立了好几座佛像呢,”徐俞在旁边也道,“当年陛下驱除北狄路过此处,肯定也是得了满天神佛亲眼,才一路打到了那些外族的王庭去呢。”

只可惜先皇见到外族降书执意议和,下数道令要太子返京。

想起当年陛下身为太子之尊,却不仅要亲上战场,回来后还被先皇磋磨,徐俞没忍住有些感慨。

“佛像?”辛夷很不感兴趣地挤过来,把谷梁泽明跟前的茶盏推开了,“在寺庙旁边,那要吃素吗?我不想吃素。”

谷梁泽明失笑,徐俞才反应过来当初小主子当初就是平王的人从寺庙后头捉出来的,怎么会怕佛?

他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安静地退到下头去,着人整理着东西了。

进去要爬半个时辰,陛下都亲自步行,后头官员自然纷纷弃了车架,气喘吁吁地走了半天山路。

陛下身体强健他们是都知道的,可是陛下身旁那个身形纤细的少年怎么也这么有劲?!

辛夷觉得冷飕飕,警惕地转头看,是一堆黑压压的脑袋闷头爬山的场景。

他又很困惑地转回来了。

谷梁泽明在一旁陪着他:“怎么?”

其实辛夷的体力并不大好,累了会像小猫一样哈哈喘气,又不乐意给别人看到,就要挂到他身上,把脸也藏在人怀里,仗着他轻,整个人挂在谷梁泽明身上。

好在恢复得快,缓一会儿就又好了。

今天辛夷穿的红色斓衫,挂在身上时当真像是朵攀附着人的辛夷花。

谷梁泽明倒是很乐意抱着人爬上一段路的。

这么想着,他神情不自觉更缱绻,手上托着人的腰,让人倚着自己站稳了:“这么累?”

辛夷老实地说:“其实还好。但是猫的心脏在怦怦跳!”

谷梁泽明闻言便垂下了头。

他的耳朵贴在辛夷脖颈侧,听着底下急促流动的汩汩血液,轻轻颔首:“跳得这样急,是得歇一会儿了。”

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也拂到了辛夷脖颈上。

辛夷本来就热,现在听他说话,觉得更热了,心脏热得乱跳,刚刚只是跳到喉咙,现在已经跳进嘴巴里,他一张嘴就好像要跳出来了!

辛夷闭紧了嘴巴,伸出手指,试图戳着谷梁泽明的肩膀把他抵远一点。

没推动。

谷梁泽明看他:“怎么?”

辛夷瓮声瓮气地憋出三个字:“走开点。”

刚准备过来伺候的徐俞听见小公子这胆大包天的三个字,当即在原地转了个弯,记起似乎还有事未吩咐,又回去了。

谷梁泽明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

辛夷凑到他耳朵边,声音压得很小,似乎担心自己急促的心跳一不小心从嘴巴里蹦出去。

他说:“你凑得太近!我的心跳停不下来啦喵!”

说这样的话。

谷梁泽明眼底溢出点笑,侧过头,发顶冰凉的金冠贴在辛夷侧脸,低声同他说:“应当凉快些才是。”

他又说:“不如变成猫,朕抱着你爬。”

根本没有变凉快!

“不要不要,”看自己推不动人,辛夷觉得自己跑掉,也算远离,“走开!”

于是后头累得喘气的官员们以为这少年终于要歇息了,没想到才一会儿,少年就跟后头有鬼在追似的!跑得都没了影!

真是夭寿啊!!

谷梁泽明也跟上了,抬步之前,吩咐徐俞:“不必跟来。”他说着微微侧头往后看了眼后头气喘吁吁的官员们:“叫他们也自己慢慢上来。”

臣子同陛下住的虽不是一处,却也算在边缘宫殿中,谷梁泽明并不想让人打扰,这两日连紧急的政务都一同处理了。

说完这两句,他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行宫中连廊曲折逶迤,随着愈走愈深,周围空气也变得湿润温暖了不少。

辛夷讨厌黏糊糊的感觉,闷头乱走,谷梁泽明也不着急,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逐渐,将身后的侍卫都甩掉了。

辛夷一个急刹,臭臭着脸说:“辛夷想洗澡。”

“好,”谷梁泽明走到他身边,伸手牵住了他的指尖,“带辛夷去泡池子?”

辛夷懒懒的,这两天睡过头了:“不想动。”

谷梁泽明就牵着人去了偏殿沐浴,等沐浴完,湿漉漉的辛夷已经闭着眼睛,靠着谷梁泽明走路了。

谷梁泽明哄他:“不变成小猫睡?”

“不!咪!”辛夷说。

谷梁泽明就笑起来,牵着人去床上安置,等细细帮辛夷把头发烘干后,辛夷已经睡熟了。

他轻轻地抚辛夷的长发,这两日坐车难受,当真是辛苦辛夷了。

他眸光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一直等殿外传来徐俞的脚步声,才松手起身。

徐俞已等在门口,脸色纠结地低声道:“陛下,已准备好了。”

温泉宫的后山中,有太祖皇帝命人修建的殿宇。

传说太祖皇帝开国时得仙人指点,后来败北狄时又得点拨,所以在温泉宫后山专门修建了庙宇,立了像,非谷梁宗亲,不可入内祭拜。

谷梁泽明屏退侍从,自己只身走过宝塔莲花灯照映的小径,进了殿中。

殿中幽暗,白瓷灯罩下的火光摇曳,檐木上宝盖幡在香火中日日熏染,绣纹的佛偈也透着几分不可直视的高深渺然。

谷梁泽明顿住脚步,抬眼看着当 年那尊太祖皇帝亲自督造的佛像。

佛像塑了金身,几乎有两层高,慈眉善目,宝相威严,这般低头望向世人的时候,确实有真佛降世之感。

闻说金身铸就后,太祖皇帝信甚笃,专门安排了专门的僧侣日日在此上香供奉,世代供奉。

若是辛夷在这,指不定会被吓得炸毛。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地也上了柱香,随后转到佛像后头,从地下取出了一方木匣。

那木匣上布了层灰土,打开后里头是布着金丝龙纹的卷轴。

传闻,为太祖皇帝效命的那位仙师有通天之能,言谷梁氏后代皇帝有难,精怪误国。

为了这通预言,皇宫中从没出现过任何宠物,就连兽苑,也修建在距离京畿偏远之地。

谷梁泽明取出卷轴。

几息后,裂帛声在殿内响起,慈眉善目的佛像似变成了怒目金刚,正怒视着底下的人。

谷梁泽明将碎帛放在烛火上,静静炙烤了一会儿。

太祖旨意传百世,约束子弟,留下的卷轴不腐不朽。

谷梁泽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火焰才燎了上去。

火焰爆燃,像是惩罚似的,火舌一下子燎到了他的指腹。

谷梁泽明倏然松开手。

卷轴砸落在地,滚了两圈,火星四溅。

外头的徐俞察觉不对,低声叩门:“陛下?”

卷轴落在地上,大火火光明灭着映照在殿中人俊美的侧脸。

谷梁泽明眼睫下落了道阴影,只道:“无事。”

等地上卷轴渐渐燃尽,上头字迹被黑灰污浊,谷梁泽明冷冽的下颚线才松了松。

他转身走向殿外,衣袖拂过槛门:“处理了。”

徐俞躬身应是,见人手上的伤,面色变了,当即跪下:“陛下受伤了。”

谷梁泽明让人上了药,才回到落脚的沐华宫去。

第94章

辛夷在床上就睡了一会儿, 没有人给他摸毛毛,就挣扎着醒了。

人呢?

他爬山爬累了,醒来的时候宫殿空荡荡, 还没有很晚。

辛夷蛄蛹到窗边, 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宫人聊天。

谷梁泽明身边规矩很严, 外头的宫人什么也不聊,辛夷有点无聊,变成猫偷偷溜了出去。

温泉宫中路径复杂, 路上还不时有穿着僧袍的僧侣路过。辛夷到处乱转,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养的人。

他幽幽叹了口气,准备回头找人, 忽然听见有人在低声聊天。

这是原本就在温泉宫服侍的宫人,第一次见到皇帝的阵仗, 正偷偷扎堆聊天。

“那处池子最滋养人,听说陛下身旁带了人,不知陛下会不会带人去。”

什么池子?

辛夷伸长了脖子,听两人嘀嘀咕咕了两句。

辛夷听不懂, 脑袋都要冒出去了,忽然听见后头木屐叩青石板的声音,被吓得转过了脑袋。

他身后正站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秃驴, 脸上有些褶子,但容光焕发, 叫人认不出年岁。

辛夷被吓了一跳,浑身毛毛炸了起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谁知道正对面的和尚也跟着走了两步:“施主留步。”

完蛋了,是个看得出他是小妖怪的和尚。

他不喜欢听和尚嘀嘀咕咕。

辛夷耳朵一趴,很不开心地说:“干嘛, 猫没做坏事!”

他对面的僧侣一愣,随后慈眉善目地笑了起来:“施主当然没有。”

辛夷补充道:“我对素包子也没兴趣,不会忌口。”

僧侣跟着颔首:“施主非凡世中人,我佛并不强求。”

系统沉默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辛夷:【他怎么看出来你是猫妖的,你直接说人话和他聊上了?!】

辛夷很纳闷地问系统:“看出来不正常吗?”

他以前在现代就经常被人看出来,能有妖怪,那寺庙里的和尚当然也能有点过人之处。

比如看出妖怪!

系统的光点在僧侣旁飞来飞去,落在他光滑的头顶上。

僧侣显然察觉不出他的存在,系统安心地飞回来了【他没我厉害。】

辛夷胡子一翘,夸系统:“那你很厉害!”

他又问这人:“我没做坏事,你来做什么呢?”

僧侣站在辛夷对面,闻言低声念了句佛偈,只说:“当今圣上,匡扶时局,乃难得的明主。”

辛夷更困惑了,小猫端坐在原地,尾巴在身后半弯着。

他抬起脑袋,看跟前的和尚,是个相当端庄的样子:“你要当着我面,夸我养的人吗?”

“非也,”僧侣微微笑了一下:“贫僧只是想说,精怪纯然不通人情,若只是为了祸世而出而留在今上身边,施主恐会遭到天下人的追杀。”

辛夷老实地说:“听不懂。”

而且,辛夷最坏,也就是对谷梁泽明使坏,祸不了世的。

僧侣没恼,反而更耐心地同他解释:“正是因为你不懂人之情爱为何物,才听不懂。”

辛夷:“…?”

猫歪了歪脑袋:“我在想了!”

僧侣温和地问:“想又如何想得通呢?”

辛夷面色悚然:“你们不是和尚吗?难道还要催猫和人做,才想得通?”

僧侣听见这等狂悖之话也面色不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无此意。”

“那你可以放心了,猫会慢慢想,”辛夷说:“猫!不会玩弄人的感情!要是你知道,也可以教教猫。”

“见施主困惑,贫僧却是放心了,”僧侣笑了,只说,“人之于情,尚且不知发于何处,施主既已修成人形,自然情浓至发时,就有所察觉。”

“不少人请贫僧出山,”僧侣翩然离去,“如此,贫僧也算有了交代。”

辛夷:?

回来的辛夷在软榻上蛄蛹来蛄蛹去。

和和尚讲话就是没头没脑的。

情浓而发?

辛夷想着谷梁泽明,憋了憋,憋了半天,没憋出情,憋出了一个嗝。

辛夷:“…”

他拽过轻薄的被褥压在脑袋上,把自己被烦出来的猫耳朵压得扁扁的。

真讨厌,他都没有想明白,莫名其妙就被人催了,肥猫问他,秃驴也问他。

明明谷梁泽明都没有催过!

外头传来响动,听起来是谷梁泽明终于回来了。

辛夷立刻精力旺盛地爬起来,刚走到门边,就听谷梁泽明在问宫人自己醒了没。

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辛夷很得意地晃尾巴,猫醒了还溜出去了一趟,人都没有发现。

听见宫人说没醒,谷梁泽明止了脚步,准备先去沐浴。

辛夷的脑袋从窗棂后冒出来,幽幽盯着人的背影,干什么,没醒就不来摸一下猫吗?

他有一点不满,嘎吱嘎吱地啃木头。

这声音传到殿门口,谷梁泽明止住了脚步,转身一看,失笑。

他快步走了过来,手指穿过隔扇去捏住了辛夷的嘴巴,语气有些嗔怪:“做什么?嘴巴啃坏了。”

辛夷的脸颊极软,一捏就变成金鱼嘴。

他手腕上如今还挂着带小猫牙印的珊瑚珠子,辛夷的犬牙超尖,不仅没有啃坏,还在窗框边留下了两个小坑。

谷梁泽明:“…”

他无奈地细细看了辛夷的牙齿,指腹在辛夷锋利的犬牙上摩挲了一下:“怎么当人的时候,嘴巴也这么厉害?”

辛夷把发不出来的郁闷撒他身上,咬他的指腹:“就是很厉害!”

谷梁泽明被他咬得发痒,失笑:“朕到哪里,你的小猫牙印就要留在哪里,是不是?”

辛夷咬得很开心:“没错没错。”

他要换一边手咬,谷梁泽明却没有送上来,只好坏心眼地继续隔着窗扇啃他的指腹,含糊地说:“睡觉的时候居然不来保护小猫!有罪!”

谷梁泽明颔首:“有罪。”

辛夷:“不告诉小猫你去哪里,罪加一等!”

谷梁泽明顺着猫,哄他:“朕认罚。”

辛夷觉得心里奇怪的快乐好像要从牙齿冒出来了,他的牙好痒,不仅想啃木头,啃谷梁泽明的手指,还想啃他的嘴巴,脑袋,脖子,总之,把谷梁泽明整个人都吃进嘴巴里!

谷梁泽明见他衣摆下冒出了点白绒绒的尖尖,知道是猫高兴了,控制不住尾巴,侧过头命身边人都退下。

他俯下身,雕花隔扇有些碍事,只能贴近窗扇问猫:“要怎么罚?”

菱花雕纹投下的阴影落在谷梁泽明高挺的眉眼间,显得更诱人。

罚什么呢?

辛夷的牙齿下意识用力了一点,尖牙刺破皮肤。

辛夷嘴巴里后知后觉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想法,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愕然地松开了嘴巴。

他可不是吃人的坏妖怪!

谷梁泽明被他猛地一松,低头看了眼指腹的血珠,还想说话,见辛夷不掩惊慌的神情,脸上的笑便敛去了。

他眉头轻轻蹙着,不敢绕路进殿中,只伸手要碰辛夷,却被他躲开。

谷梁泽明眉心蹙得更深:“怎么了?”

他抹掉指腹上那点不起眼的血珠,隔着窗哄猫:“我们辛夷不是故意的,又没错,是不是?”

辛夷蔫巴地抬头看他一眼,挪挪,眼看是要不理人了。

谷梁泽明快步从殿门走了进来。

环佩碰响间,他把辛夷从钻进的被褥里拖了出来,抱坐在身上。

方才烧了卷轴,此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着急忙慌地过来哄猫。

辛夷吸了吸鼻子,坐在他大腿上,委屈巴巴地屏息道:“你身上好臭!”

谷梁泽明失笑,是谁让他沐浴也顾不得就冲进来的。

“真是没良心,”谷梁泽明抱着猫,“是谁咬窗子不叫朕走的?”

原来知道猫是在叫人。

辛夷嘴巴一扁,有点不开心。

“好了,”谷梁泽明抱着辛夷的腰,像是哄小孩儿那样晃晃人,语气好轻,几乎有点缱绻地问他,“方才怎么忽然不开心?”

一说这个,辛夷好像又尝到自己嘴巴里的血腥味。

他立刻要蹦跶下去漱口,谷梁泽明没松开,反而牢牢把人按在自己身上:“不告诉朕,日后也因为这个不开心了怎么办?”

“猫要漱口!一股血味!”辛夷说完,瞅谷梁泽明一眼,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耳朵变得扁扁的了,“好多人说,尝过人味的妖怪之后就会一直吃人,你放心,辛夷会忍住的。”

原来是为着这个。

“吓唬朕?”谷梁泽明把下巴抵在辛夷肩膀上。

他一边伸展了手指,在辛夷眼皮底下,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抹去血珠,指腹几乎连创口也看不见了。

“一点事也没有,”谷梁泽明侧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颈侧,问:“朕都没喊疼,你慌个什么劲?”

他说着,宽大袖摆落在辛夷肩上,伸手从后头捏着他的下巴晃晃:“再说了,朕养的大妖怪,就算先吃人,也应先吃了朕。”

他说得一点也不严肃,像是调情。

辛夷的耳朵还是无精打采地垂着:“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他眼巴巴地侧过头,看着谷梁泽明含笑的眼睛:“辛夷刚刚真的想吃掉你。”

谷梁泽明像是从他的话中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嗯?”

辛夷于是凑上去,好严肃地说:“我刚刚看着你,就觉得牙齿好痒好痒,不仅想咬你的手,还想咬脸,脖子…”

谷梁泽垂下头,发冠擦过辛夷的侧脸,后颈连着漂亮的耳朵一起露在了辛夷眼皮底下。

他垂着眼,语气含笑地说:“咬吧。”

可恶!

辛夷气得揪他的头发,揪得人轻嘶了声,抬起下巴:“痛。”

辛夷:“辛夷刚刚想吃掉你!这个更痛!!你说,我是不是在哪里染上了妖怪吃人的病!”

肯定是刚刚的臭和尚传染给他的!

谷梁泽明一怔,随后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

吃掉他?

“怎么吃?”

辛夷:“反正,就是想吃。”

谷梁泽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像是有什么要昭告天下的好消息,眼尾几乎笑出了点水光。

辛夷很不满地揪他的头发,谷梁泽明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摘下了猫的手握在手里。

他唇角依旧没压下去,目光浅浅地描摹辛夷很沉重的脸色,“辛夷觉得太幸福了,就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下去,最好永远也不要吐出来,是不是?”

辛夷严肃地点头:“很准确。”

谷梁泽明又笑了起来:“辛夷只是,太喜欢朕了。”

他说着,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摸了摸辛夷的脸颊,落下的指尖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声音也低:“不该这么喜欢朕的…”

辛夷这下听清了,伸手去捏谷梁泽明的脸颊,有点不满意了:“你说什么?再给辛夷说一遍,胆大包天的人…”

他却没有说完,因为谷梁泽明按下了他的手,低下头,去找辛夷的嘴巴。

他的吻难得地有些急切,像是想把刚刚那句话吞下去似的,只是说:“人血是什么味道?朕也想尝一尝…”

辛夷被亲得说不出话。

可恶的人类!

他气得咕噜咕噜响,谷梁泽明亲了他好几下也没有好,还被踢开去自己沐浴了。

谷梁泽明有些不舍地起身,看向辛夷:“是朕失言…”

从被子里伸出一根白嫩修长的手,指了指门口。

谷梁泽明自觉地闭上嘴巴,往门口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记得让人拆掉了那扇讨厌的菱花窗。

等人走掉,辛夷才变成猫在被子里很生气地拱来拱去,拱飞了谷梁泽明的枕头。

小猫爆冲!

再踢一脚!

过了一会儿,辛夷忽然变回人,他闷得脸色发红,白皙脸上黏着几根乌黑发丝,坐起来,还很愤愤地说:“猫这么努力,还被人催,他居然不要猫喜欢他!”

系统也很支持:【真没眼光!】

“对喵!”辛夷说,“而且,辛夷可不是普通的猫,是大妖怪!”

【对——】系统在旁边晃了两圈,一个急刹。

【对哦,】他震惊地说,【你是妖怪,他是人。】

辛夷:?

他说:“不是一直是这样吗?”

系统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飞着道:【他是不希望你最喜欢他吧。】

听起来很能理解人的语气。

辛夷的死亡视线投向了空中飞舞的小光点,带着杀气。

系统气弱地往下飞了飞:【他是人诶,你是妖怪,和之前和尚说的一样,人妖殊途,你能活很久呢。】

辛夷说:“我已经活了很久。我们猫一般就活十多年,辛夷已经活了很多个十多年,是老猫了!”

他说完,像是想通了,猫脸上臭臭的:“他嫌弃辛夷是老猫?!”

系统:【…应该不是。】

它小心翼翼地落在辛夷砰砰打床褥的尾巴上,被颠得一上一下:【他可能是怕你活得比他久?】

辛夷很不解地说:“猫当然活得比他久!”

系统被甩飞了,又飞回来:【但是他活得再久,也就是一个人的寿命啊?】

辛夷:“人的寿命,不是很长很长的吗?”

能活好几只猫呢。

辛夷没有在具体的某个人身边待过,自然不知道人漫长的生命只是对于没修炼的小猫而言的。

系统:【就算他很能活,也就一百出头吧?而且,等老了,你就不能随便扑人,咬人,老了的人是很脆弱的。】

辛夷想象不到那时候的样子。

谷梁泽明这么高!这么壮!妖怪都没有谷梁泽明的力气大,怎么会变成没有力气的小老头呢?

辛夷呆了一下,挪到一旁,低头踩踩谷梁泽明的枕头:“那也没关系。”

【他会死的,比你早很多死掉。】

辛夷小声地,像是在说秘密一样:“辛夷有办法。”

系统:【啊?】

辛夷好小声好小声地和系统说:“辛夷可以,把生命分一半给他,人和猫,一起活很久很久!”

他还能做小猫很久很久的奴隶!真是恭喜他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他可能不会同意。】

辛夷:“…喵?”

人,怎么不识好歹!

系统在旁边沉沉叹了口气。

谷梁泽明都不舍得让辛夷最喜欢他,怎么会让他分掉一半的寿命?

就这,那和尚还觉得辛夷不通情爱?

谁说要懂人类的喜欢,就是喜欢了。

系统在旁边晃了晃,说:【他喜欢你,自然想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

辛夷愣了愣:“就像猫希望他活那样?”

系统:【…差不多吧。】

辛夷听了系统的解释,愁得在一旁磨爪子。

可是小猫觉得活多久都无所谓,有人陪就很棒了,可是人真的很贪心。

这个秘术是辛夷研究出来的,他确实天赋异禀,比其他妖怪修炼得都快,也可以自己研究出很多东西。

他是天生的猫猫大王。

辛夷很忧愁地支着下巴,问系统:【难怪我以前碰上的和尚说我研究出来的东西没有用的地方。】

系统:【要我帮你问上级吗?】

辛夷摇了摇脑袋。

他的爪子在被褥上划来划去,他当年很希望找到一个人养自己,所以愿意分一半的生命。

可是他没有想过对方不乐意怎么办。

软榻边窗棂间悬着铜铃,随风拂过发出轻响。

谷梁泽明沐浴回来,走进庭院,不知辛夷怎么又苦大仇深了起来。

他想了想,凑近,见辛夷没有躲开自己,便牵了辛夷的手,走到另一扇窗前。

两扇巨大的菱花窗都被拆了下来,望向的时候毫无遮挡。

谷梁泽明捏了捏他的手:“抬头看看?”

辛夷看他一眼,顺着抬头看,忽然透过窗沿看见外头庭院的景象,缓慢地睁大了眼睛,挪到了软榻上。

他把脑袋搭在窗沿边,圆溜溜的眼睛发光地盯着庭院。

一颗树皮灰白的辛夷树正立在庭院边,花枝不大,周围的土像是刚被翻过,透着和周围不大一样的土黄。

谷梁泽明不自觉地就含了笑,问他:“辛夷喜欢吗?”

一枝含苞待放的树枝正伸到窗前,绽开的花骨朵里白蕊被风吹得颤巍巍,上头,似乎还散落了辛夷曾经撒过的能量。

辛夷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

【嗯?】系统说:【这不是你之前救的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谷梁泽明指尖轻轻地抚弄那花枝上怏怏的花骨朵。

“朕找到了辛夷说的山谷,山谷中着实群芳争艳,朕看见这辛夷树像是要死了,就将它移植过来了。”

谷梁泽明又问了他一遍:“辛夷喜欢吗?”

辛夷眨巴了一下眼睛,很乖地说:“喜欢。”

很喜欢的。

他伸长手碰了碰淡紫色的花骨朵。

他的动作没有谷梁泽明轻,差点把花骨朵碰掉,又忙收回手:“这不是,山谷的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花吗?”

不起眼?

谷梁泽明轻轻“嗯?”了声。

“朕在那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它。”

山谷中各种各样的花,几乎铺成了毯子,可谷梁泽明第一眼看见的依旧是入口处奄奄一息的辛夷花,还让人移植到了此处。

谷梁泽明笑着问他:“哪里不起眼了?”

辛夷看看他:“哪里都很不起眼。”

他伸出手指数数:“花骨朵蔫巴了,缺水的树皮也干巴巴,只在山谷灵力最浅薄的地方,要死掉了。”

和小时候自己活着的辛夷一模一样,所以才可怜得辛夷撒能量给它。

“谁说的,”谷梁泽明逗着小猫:“朕一眼看见它,就再瞧不见别的花了。”

他说完,看见小猫的脸色,怔了一瞬,抬手给辛夷抹了抹眼尾,声音低了下来:“怎么不变回小猫,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辛夷蹭他的手指,耳朵冒出来了,很没有精神地耷拉着。

谷梁泽明于是挪开手指,指尖摸着辛夷耳尖细软的绒毛,平日里精神的聪明毛都一起耷拉下来了。

怎么这么可怜?

谷梁泽明坚冰似的心像是被放进了热水里,化开了。他低声哄着:“我们辛夷心肠这么好,看见株花被救回来,都开心成这个样子?”

辛夷的耳朵把手指抖开了。

“好在这花不知道为什么,和我们辛夷一样厉害,移过来的时候也撑着口气,现在长得很漂亮,”谷梁泽明说着,叹了口气,“莫哭了,朕心疼得很,下次再不敢拿花逗你。”

他说着,低头观察辛夷的神色。

见人还是神色恹恹,便俯身托住辛夷的咯吱窝,把人抱起来。

这扇菱花窗实在很大,拆了窗框后,辛夷能直接坐在窗沿边,一下子比谷梁泽明还高了小半个头。

谷梁泽明仰头打量了猫一会儿,忽然笑了笑,问他:“朕让人拆了这扇窗,是不是很聪明?”

他的鼻尖贴了贴辛夷的鼻尖:“朕就知道,朕的小猫今天要不开心两次。”

“应朕一句吧,嗯?怎么好总让朕自言自语呢?”谷梁泽明问他,“应朕一句,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过了一会儿,辛夷像是重新开机了似的,在人身上蛄蛹了两下,是小猫要抱的意思。

谷梁泽明于是把人整只从窗沿边抱了起来,绕着庭院溜达了两圈。

他此刻心情平静,也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有种温馨而平静的幸福。

过了一会儿,怀里人像是溜达开心了,身后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慢悠悠地晃了起来。

真是小猫。

等辛夷终于慢吞吞地伸手环住了他,谷梁泽明轻笑一声:“好乖。”

辛夷没说话,谷梁泽明就抱着他在辛夷树下打转,仿佛只要辛夷不开口,就能一直这么抱着似的。

有一株淡紫色的玉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谷梁泽明肩上,他抬手摘下,放进了辛夷手里。

辛夷抬头的时候正可以看见谷梁泽明放花时的神情。

那是一种猫从没见过的神情,平静安宁,仿佛什么都不用说,就有某种感情滋润着周围。

辛夷问他:“你刚刚,放花的时候在想什么?”

“什么?”谷梁泽明不太理解,却还是老实回答了,“朕在想,这花开得正好,能做成辛夷花酥吃,若是你喜欢,皇宫中也种些。”

辛夷摸摸自己又在狂跳的心脏,这回终于察觉自己临到喉间满得要跳出来的不是心脏,而是好多好多的喜欢。一张嘴,猫就不是喵喵叫,而是喜欢喵喜欢喵。

辛夷憋回去了:“辛夷不喜欢吃花生。”

“嗯,知道,”谷梁泽明应道,“叫人换成糯米坚果馅的。”

辛夷不说话了。

他的情好像在发了。

他好像,也知道怎么改符咒了。

辛夷把脑袋靠在了谷梁泽明胸口,这人看起来淡定,但是心一直都在乱七八糟地乱跳,猫都听见了。

谷梁泽明好喜欢他。

他,也好喜欢谷梁泽明。

咪。

第95章

辛夷这天晚上撒欢似的, 总是冷不防地冲过来用小猫鼻子拱人一下,或者突然咬他一口。

谷梁泽明尚不知辛夷想了些什么,见猫高兴, 他就高兴, 半天下来, 虎口上带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小猫牙印。

徐俞看得眼皮直跳。

谷梁泽明倒是很愉悦。

只是不知道辛夷在忙什么,每次冲过来拱完人后就很冷酷地抽身而去。

这般闹腾了一晚上,次日早上, 谷梁泽明醒来时察觉了点与众不同的事, 脸上露出了些意外。

他后退了一点,睡着的辛夷就跟着黏过来一点。

小猫糕。

谷梁泽明没忍住, 俯身在他侧脸上咬了一口。

辛夷被他咬醒,谷梁泽明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进了怀里。

“辛夷怎么也发情了?”

辛夷感受了一下, 抬起脑袋,小猫眼睛亮亮的:“好像是诶。”

可能是因为昨天熬夜研究用了系统的能量,发情期一不小心跑出来了。

谷梁泽明被他的反应折腾得说不出话,过了会儿, 只在人额上亲了亲:“真是只健康的小猫。”

“人养的好咪!”

辛夷说完,耳朵变红了一点点,小声, 咬耳朵似的和谷梁泽明说:“其实,辛夷还发现。修炼成人后, 一高兴,就会控制不住发情。”

“这样的高兴?”谷梁泽明低低笑了声,温热的唇碰着辛夷耳朵,“那以后朕要多叫辛夷高兴高兴。”

辛夷有点害羞,真奇怪, 当猫的时候明明觉得这件事很正常的。

他问:“我们谈了好久的恋爱了,现在可以准备生小猫了?”

原来猫懂这事。

谷梁泽明未动,只是问:“辛夷是这么想的?”

辛夷说:“我们小猫,寿命短短的,一天是人类的八天,所以我们已经认识了…”

他数数爪子,轻呼一声:“三个月了!”

也谈了一个月的恋爱了,辛夷抬脑袋盯着人:“好久好久了,我们猫咪谈一个小时,都可以生小猫了。

谷梁泽明被他贴得没办法,把人抱了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我们辛夷想生小猫了?”

辛夷纠正他:“是谈这么久可以做生小猫的事情了。”

“嗯,”谷梁泽明轻轻颔首,若有所思,“那就还是想要小猫。”

辛夷:??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辛夷拥有丰富的惹祸经验,见势不好就要从人的身上逃窜开,跑了没两步,被人拦腰抱回去了。

谷梁泽明咬了口他的耳朵:“朕无能,给不了辛夷小猫。”

辛夷慌张得眼神乱飘:“没有没有,兽苑里不全是小猫吗?辛夷可以找他们玩!”

这时候说这个。

谷梁泽明唇角压了压,原本落在两人交叠衣襟上的手更重。

这是辛夷第一次和谷梁泽明贴得这么近,灼热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好像要被吃掉。

谷梁泽明将下巴也压在了辛夷肩膀上,说话间带了些沉沉的喘息:“玩这个?”

辛夷不说话了,扑腾了一下,他们小猫,都很纯洁的。

就算玩,也就玩一下下。

谷梁泽明像是笑了声,忽然抽开了手。

“哦,”他轻轻地说,“那是我放荡了。”

辛夷这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把话讲了出来,他震惊地睁圆了眼睛,谷梁泽明已经撤回了手,用床头的锦帕擦拭手了。

“…”

辛夷变成小猫,很震惊地跟着谷梁泽明走来走去,确定这人真的要起床了,才蔫巴地坐在了原地。

讨厌的人,真小气。

他回床上打了两个滚,端坐起来缓了会儿神,然后用尾巴把自己的屁股遮住了。

哼。

谷梁泽明也起身,等他洗漱完再进来,辛夷一张猫脸还在发呆。

谷梁泽明想了想,还是问猫:“今日辛夷陪朕吗?”

他问出口后顿了顿,居然有种自己是后妃的错觉。

谷梁泽明扫开了这种错觉,冷冷地想,谁说的?哪个后妃能像他一样,说走开就走开了?

小猫大王也很不记仇。

小猫歪了歪脑袋,好诚实地说:“白天没有,要是晚上有,晚上辛夷就告诉你。”

谷梁泽明怔了瞬:“不坐车了,辛夷就不陪朕了?”

辛夷点头:“有很重要的事喵!”

也不知又要忙什么。

谷梁泽明抿了抿唇,转身去了议事的宫殿。

后头的辛夷看他走掉,抬起尾巴确定了一下自己正常了下来。

他这才撒欢似的在床上刨了刨,虚空俯冲了几次,欢快地跑到外头去了。

这几天都要研究秘术,真是好猫好猫!

辛夷夸得自己尾巴都翘起来了。

这么一来二去几日,辛夷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连午膳也是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吃了两口,就跑掉了。

在殿中坐了大半日的谷梁泽明终于忍无可忍。

这两日辛夷忙得不行,他本来打算好好陪猫,竟还是无聊得宣人问政,批新的折子。

他扫开了跟前的折子,去找了一圈猫。

先是在宫殿里翻了一圈,没找到后,那张俊美的脸上神色沉了下来,开始去外头找,首先就找了后山的庙堂。

没找到,里头的佛像似乎也变得面目可憎。

温泉宫太大,谷梁泽明命人找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回了沐华宫。

最后在那颗辛夷树顶,看见了团混入其中的白色猫团,在斑驳紫白的花瓣中盘得舒舒服服。

谷梁泽明:“…”

在这里睡懒觉,也不陪一陪他。

他轻轻呼了口气,唇角先是压了压,看见辛夷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又不自觉地缓和了。

真是。

谷梁泽明想,他真是糊涂了,竟没想到这地方。

谷梁泽明命人搬来梯子,自己上去把猫抱了下来。

旁边的徐俞看得心惊胆战:“陛下当心着,这树太高了。”

怎么养了只猫,又是多了伤又是做这些吓人的事的呢。

谷梁泽明稳稳抱起了猫。

辛夷盘成小小一团,睡得又香又沉,一点警惕心也没有,就连刚刚那样的响动也没有吵醒他,此时被他抱住,脑袋动了动,闻到熟悉的香味,

“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谷梁泽明轻轻骂了他一句,辛夷没有听见,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睡得很香。

谷梁泽明想了想,索性直接抱着辛夷去了温泉池子附近。

空气中水雾越重,两侧逐渐从 硫华菊,变成从两侧瀑布般垂淌下来的垂丝紫棠和栏杆上的秋海棠。

温泉池旁边修了亭子,层层隔着屏风,只有温暖潮湿的白雾从深处蔓延而来。

谷梁泽明把辛夷放下,坐在辛夷边,戳了一下他的猫脸。

辛夷咪呜咪呜地讲着梦话,显然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昨天半夜醒来满宫殿乱飞的样子。

谷梁泽明轻轻叹了口气。

好喜欢辛夷。

他低头亲了亲猫,自己进去宽了衣服,换了身轻薄的纱衣。

温泉宫虽在山中,但是因为温暖的热气,云雾缭绕,就连宫殿里头也比其他地方温暖不少。

空气中都潮潮的,辛夷的毛毛有一点不舒服,一张漂亮的小猫脸蛋臭着神色醒过来了。

鼻子间都是硫磺的气味,辛夷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水汽沾满了。

怎么睡一觉,就跑到这里来了?

辛夷一骨碌爬起来,他四周都是半人高的白绸屏风,上头绣着猫看不懂的图案,周围空气中白雾萦绕,因他动作而散,他一抽手,又聚拢过来。

辛夷玩了两下,屏风有了点动静,他转过视线去,正看见谷梁泽明露出来的上半身。

他身量太高,素日里看起来文雅端正,脱掉衣服却露出几分和平常不符的强势来,随着抬手拿屏风上的纱衣,结实的肌肉绷紧,勾勒出悍利线条。

辛夷的眼睛一转不转,逐渐变成了圆圆的瞳孔。

谷梁泽明披好衣服,推开屏风走了出来。

他素日里在猫跟前最不端庄的样子也就是敞开里衣,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的衣服的辛夷看呆了。

吸溜。

他是小土猫。

谷梁泽明拢了拢缭绫,抬眼见辛夷目不转睛的样子,很轻地侧了侧头。

肩头黑发滑落,他一手撩开了胸前的黑发,看了辛夷一眼:“醒了就好。”

缭绫沾染了空气中潮湿的雾气,系带横过紧实的肌肉,在皮肤上留下道道水润湿痕。

将谷梁泽明素日里被层层包裹的身躯勾勒得很色情。

辛夷的眼睛移不开了:“喵?”

“你这两日这般辛苦,朕想了想,还是带你来泡池子。”

他说着,随手拉开了另一道屏风,里头小径渐深,源源不断涌出的白色雾气浓郁地氤氲着。

“本来来这是专门泡池子的,拖了这么些日子,”他说着,看了眼辛夷,“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忙。”

他示意辛夷去披衣服,自己一个人先往池边走了。

两侧点着昏暗的烛火,谷梁泽明游荡在白玉阶上,褪去纱衣,逐步走进了池水中。

炽热的温泉像是灼烤着他的身体,谷梁泽明收紧了手,指腹的烧伤提醒着他前几日做了什么。

谷梁泽明想起辛夷变成人的时候是只不知道怎么掩饰情绪的小猫,像是从来没有难过过。

兴高采烈,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谷梁泽明缓缓靠在了池壁上。

这样好的猫,若是他死了,会为他掉眼泪吗?

不用太多,只要像昨日那般,有一点点难过就好。

谷梁泽明又闭了闭眼。

罢了,吃撑了都会自己生闷气的猫,还不知要难过多久。

到时候,编个什么谎话骗猫才好?

或许是因为越往深处越暗,不远处的亭中烛火明亮得惊人,随着夜风,四周落下的帘纱发出轻轻的风声。

谷梁泽明远远看见亭中白绸屏风上摇曳着后头人影。

人影腰背纤薄,小腹微微带了点肉,再往下,就被绣屏上蜿蜒交缠的并蒂莲花挡住了。

谷梁泽明眼睫颤了颤,不言不语垂下视线,慢慢侧过身,背对着那头。

亭中,辛夷看见了旁边摆着的和谷梁泽明差不多的纱衣,过去碰了两下。

摸起来冰冰的!

很适合现在觉得有点热的辛夷。

白玉石从亭子一路铺到浴池中,辛夷赤裸着脚踩上去,进去时谷梁泽明已经褪了衣衫,半个身子浸润在乳白的池液之下,只露出精壮的肩背。

岸上放着他的外衣,辛夷路过的时候趁机踩了两脚。

谷梁泽明见人来了,抬了抬眼。

周围水汽浓重,他的眉眼都像是氤氲湿了,显得眼睫更黑,黢黑的眼珠透着一种妖异的俊美。

“来了,”他又垂下眼说,“慢慢下来,里头有台阶,仔细着打滑。”

谷梁泽明似乎比平常更冷淡一点,辛夷“哦”了一声,探出脚踩进水中探了探。

好!烫!

辛夷收回了脚在原地蹦了两下

水面上漂浮着碎花瓣,随着辛夷踩进来的动作聚拢,等辛夷倏然抽开时,便一同黏在他修长白皙的小腿上。

辛夷:。

碰瓷!

他蹲下来蹬了两下水面,试图甩掉这些碰瓷的碎花,谷梁泽明的视线落在了那些花瓣上。

有些是周围垂花落下的,有些是宫人放进来。

谷梁泽明走了过来,花瓣随着他的动作从两侧荡开又合拢,他伸手,捏住了辛夷的小腿。

谷梁泽明手指太长,而辛夷的小腿有一点肉,被人捏在手中像一块软玉。

谷梁泽明沉默着抬起手,指缝间水溅落,细细帮人把花淋了下来。

“好了,”他松开手,辛夷脚踝留了道淡淡的红痕,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下来吧。”

辛夷蹲下来用手试试,又觉得没那么烫了。

他很小心地踩着台阶,并不下水,只是沿着台阶走到谷梁泽明倚靠着的池边,靠着他坐下了。

他拨拨谷梁泽明的脑袋,很大方:“可以靠在辛夷腿上。”

“谢谢辛夷,”谷梁泽明居然说,“不必。”

辛夷趁机碰了碰谷梁泽明手臂,虽然语气冷冷的,但是身体又很热嘛。

他坐在池边,脚在里头随水波很没有目的地地晃来晃去,有时候踩在谷梁泽明手臂上,有时候蹭到他胸口。

谷梁泽明垂眼,想。

真是大胆。

四周砌了白玉的池壁也没有辛夷浸在水中的皮肤光亮白皙。

谷梁泽明微微侧头,就是辛夷的大腿。

他像是被岔开衣摆露出的那块白皙皮肤烫了一下,移开视线,声音有点沉:“好好泡。”

辛夷“哦”了一声,起身走到一边,慢吞吞地踩着水里头的台阶下来了。

他的皮肤太嫩,又或者是这池子里温度太高,刚刚浸进去一会儿,原本白的发光的皮肤就变红色,像是被人用指腹的茧子狠狠磨过。

辛夷慢慢地沉下半个身子,就剩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周围不断地浮出咕噜咕噜的气泡,显然是在吐泡泡。

他脸颊也红红的,像是变成了一只放在窑洞里的白瓷猫,被烧得亮红发光。

谷梁泽明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把漂亮眼睛变回来?”

辛夷看看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下一秒,湿漉漉的长睫下就变成了一双漂亮的黄蓝鸳鸯眼。

谷梁泽明喉结滚动,按捺着欲望,靠坐在池壁上,阖上了双眼。

他手边摆着托盘,里头是温酒和放了碎冰的甜点。

指尖点了点:“里头有冰,快些吃。”

辛夷应了一声,努力划水,跑到谷梁泽明身边来了。

他浮起来的黑发慢慢地顺着水流飘到谷梁泽明眼皮底下,随着浸润渐渐沉了下去。

谷梁泽明同浸在水中的手猛地捉住,发尾随着水流轻轻在他手中搔刮。

辛夷毫无所觉,呼噜呼噜吃掉了冰,趁着谷梁泽明没注意他,偷偷把另外一边属于谷梁泽明的酒也喝掉了。

辛夷:“…”

“好辣!!”辛夷仰起脑袋,张嘴喷火。

谷梁泽明却像是笑了,温温柔柔地勾住他的腰,将猫勾到了自己怀里:“不长记性的东西。”

“上次不是就辣到了?”

辛夷愤愤地把杯子扔到水里。

明明是它勾引小猫!

他辣得要去舔白玉壁,谷梁泽明眼皮一跳,将猫按住了。

辛夷于是噗嗤噗嗤开始舔他的手,可惜谷梁泽明的手被热水泡得也很热,直接泛着红,一点也不解辣。

他很记仇地说:“你肯定是故意放在这里勾引小猫的,你要负起全责!”

谷梁泽明只看了猫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取了池边的水果,剥开一颗颗喂着辛夷。

辛夷吃两口就嫌他慢,划拉到池水边开始不剥皮地吃掉了。

谷梁泽明没阻止,等辛夷啃掉了一碗葡萄,被酸得猫脸都皱起来了,谷梁泽明才命人熄了盏烛火,捏着辛夷的脸颊,叫人往上抬了抬脑袋。

辛夷一呆,他不是笨蛋,半信半疑地想,是要亲吗?

可是他现在又辣又酸呀喵,人类要感受一下吗。

辛夷很坏心眼地舔了一下他的嘴巴。

谷梁泽明指腹碾了碾,辛夷的唇果真被酒灼得滚烫,甚至有些肿了,唇珠殷红,可怜得很。他低声道:“徐俞曾同朕说,辣的时候亲一亲可以解辣,辛夷可要试一试?”

冰酪酥被放在放满碎冰的小瓮中,谷梁泽明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取了块冰,放进了唇中咬着。

辛夷眼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给辛夷?”

“冰太冷,”谷梁泽明说着,唇齿间呼出寒气,鼻尖抵着辛夷的鼻尖,“张嘴。”

冰凉的舌尖长驱直入。

辛夷已经喝了两碗冰酪酥,嘴里头其实都是甜味,谷梁泽明的舌尖在他口腔中细细梭巡,才卷走有一丝半点的酒气。

辛夷唔了一声,按住自己咬人的冲动。

他被亲得喵喵大叫:“好了,但是你亲的好痛!亲的我嘴巴痛!”

“痛?”谷梁泽明咬着他的唇,低声说,“那可怎么办。”

他问的好敷衍,辛夷继续喵喵:“当然是!你也喝一口辣的!”

谷梁泽明笑了起来,伸手将岸上的小酒壶拿来,含了一口,随后按着猫同他接吻。

辛夷一个劲地扑腾,最后整个人缠上了谷梁泽明腰间。

这么胡闹了一通,周围岸上都是被水浪打上岸的花瓣,谷梁泽明稳稳抱着人。

辛夷凑到谷梁泽明耳边,好像在讲一个秘密:“你是一颗小猫树!”

谷梁泽明唇角被啃得殷红,眉眼间晕着醉人的温柔,唇角含了笑:“嗯?”

辛夷好像有点醉了,指指自己:“小猫!”

又指指他:“树!”

谷梁泽明笑得胸口低低地震动:“为什么不是小猫花,小猫房?”

辛夷歪了下脑袋。

“因为树!活得很长!”

谷梁泽明唇角的笑淡了。

第96章

池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怀里的人毫无所觉, 还试图往他身上蛄蛹两下:“辛夷想要人活成小老头!”

说的什么话。

谷梁泽明扯了扯唇:“辛夷也会喜欢老头吗?”

“唔,老头不能趴也不能踢,半夜还会被小飞猫吓到, ”辛夷趴在他身上, 可怜地看着人:“其实不是很喜欢。”

谷梁泽明同他说:“错了。”

“人老觉浅, 每日天不亮就能醒来陪你玩,”他慢慢地说,像是想过许多遍, “动作还慢, 被你逗得团团转也没办法。”

辛夷震惊得眼睛都睁圆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 还有一点不错。

谷梁泽明看他一眼,发现猫被自己逗得团团转, 唇角的笑意这时才真切了几分:“就是会变丑。”

他说:“满脸褶子,人也干瘪。”

辛夷想象了一下,随后脑袋一扎,埋进谷梁泽明紧实的肩膀上:“那不可以。”

他想到现在谷梁泽明也差不多是天不亮就起床, 也没有天天陪他玩,那猫很亏了。

辛夷很不满地在他身上蛄蛹一下:“猫!不养丑人!”

真挑剔,按辛夷的眼光, 至少以后养的也会是些有身份的贵族。

谷梁泽明笑了。

“不错,不能委屈了辛夷, ”谷梁泽明说完亲了亲他,试图把他放下,“好了,醉猫要上岸了。”

“没有醉!猫大王是喝不醉的!”辛夷说完,紧紧扒拉着人, 哪怕谷梁泽明没托他屁股也挂得牢牢的。

辛夷还有力气去扯谷梁泽明的脸皮,把他俊美的脸往两边扯得变形,看高兴后趴在他的心口,“喵”了一声。

谷梁泽明:“…”

他心底那点惆怅散去,变成对发疯小猫的无奈和几分难以压制的冲动。

他拍拍人的屁股让他安分些,转头要叫人进来。

忽然辛夷猛地一窜,又整个人往上冲了一截。

谷梁泽明下意识抱紧了人,被冲得后退两步才靠在了潮湿的池壁上。

谷梁泽站稳后的脸色有点黑:“辛夷!”

“嘘。”辛夷的手扒拉着捂住他的嘴巴,仰着着脑袋看看人。

谷梁泽明蹙了眉,他黑发全沾湿了,黏在精壮的身体上,更显得黑白分明。

原本冰凉的白玉壁被温泉暖得灼热,不仅压不下邪火,还叫人思绪纷扰。

辛夷身后的尾巴也湿透,索性在池水里搅来搅去,晃得花瓣沉沉浮浮。

他说:“辛夷有秘密要告诉你。”

谷梁泽明看了猫一眼:“知道你喝不醉了。”

日后不能叫辛夷在池子里喝酒,就是要泡,也要叫人盯着。

“不对,”辛夷说,“不是这个秘密。”

秘密还挺多。

他面色严肃,谷梁泽明顿了顿,很有耐心地应了声,应付一个小醉鬼,问他:“那是什么?”

辛夷这几天琢磨得都掉毛了,只研究出了一个苗头。

他低下脑袋,盯着谷梁泽明线条好看的耳朵,觉得像一个饺子。

他手臂收紧,怕这个饺子跑掉:“过来一点。”

谷梁泽明轻轻“嗯”了声,侧耳过来:“什么?”

辛夷很喜欢他端正的态度,偷偷摸摸抬头看了天一眼,半天没等来什么白日惊雷,才蛄蛹了一下,一口咬住谷梁泽明的耳垂。

谷梁泽明被咬得一痛,失笑道:“好,原来是逗朕玩,谁教你的坏——”

他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