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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哗啦啦跟了一群人,先下意识冲到昨天睡觉的帐子外想找人聊天,看见帐门口掀起来,里头空空的,就知道小太监应该是上值去了。

他一下子刹住车,有点儿无聊,于是开始乱逛起来。

或许是因为系统说的祭祀,营地里并不热闹,只留了些必要的巡逻,其他什么官眷大臣都不在。

辛夷仗着这些人都不在他最大,持续到处乱逛,然后在一队巡逻的人里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勇!

虽然憨憨的,但是很懂哪里有树好爬,有洞好钻的赵勇!

辛夷一个精神。

自从上次出了橘猫的事情,辛夷就很久没有见到赵勇了。

因为迟迟没有抓到什么刺客,他出宫的时候还去和大橘小橘打了招呼,要他们帮他好好盯着,看看宫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因为上次的事情,大橘已经明目张胆被张武养在了侍卫的值房附近,短短半个月,已经长胖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好说话了很多,也不叫辛夷丑八怪了,只是舔舔爪子让他快走。

辛夷把谷梁泽明给他准备的肉条分给他们。

大橘就边啃边说知道了让他快走。

辛夷发现橘猫不会骂猫了,当时还很兴奋地去和谷梁泽明分享,说他又成功收到了两个小弟。

谷梁泽明当时闻言只是笑了笑,伸手摸辛夷后颈,好夸辛夷真厉害。

辛夷想到当时的情况就高兴得摇尾巴,见赵勇似乎只是佩刀在周围巡逻,也很兴奋地凑了过去。

御前之人虽消息灵通,赵勇却是挨了罚的,自然不知道这冲过来的公子是谁,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看这贵公子后头哗啦啦一群人,心里略猜了猜,便一抱拳:“这位公子,属下等人正在值守,可有何事?”

辛夷:。

忘记自己是人了。

他打量了一会儿赵勇,看见他身上用的皮甲依旧是簇新的,带着点猫以前留下的浅浅的抓痕,看起来过得好像也还可以。他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下值?有空吗?”

后头几个太监:??!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把赵勇打量了一遍,惊疑不定地看着前头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公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虽然侍卫身材高大健壮,但怎么也没办法和他们陛下的龙精虎猛之姿相比吧!

赵勇也不知道,抱拳老实道:“还有两个时辰。”

哦。

那时候谷梁泽明就可以回来陪他玩了。

辛夷面露失望,不过他还知道不能打扰人工作,很遗憾地点点脑袋:“好吧,那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猎苑荒凉,猛兽横行,”赵勇委婉地希望这种贵公子不要给他们添乱,“公子若带了人,不如同自己带的人在帐子里打牌逗趣,也算消遣。”

一般这种公子哥都会带点小妾娈人,怎么也不至于到野山里乱逛。

找谷梁泽明打牌?

辛夷考虑一下,摇着脑袋走了,听起来猫会输得很惨的样子,不干。

赵勇在后头有点摸不着脑袋,看着这个小公子走了。

辛夷又开始乱逛,后头的太监经过这一遭,立即跟得更紧。

辛夷盘算着确实需要和谷梁泽明探讨一下,每天留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的陪猫时间,应该不算过分吧?

毕竟养一只猫,怎么能什么也不出呢?

辛夷觉得很有道理,扭头就准备回帐子里等谷梁泽明。

结果刚走到帐子门口就看见远远浩浩荡荡的人。

辛夷一个激动,这么大架子,一定是谷梁泽明提前回来了。

他有点兴奋地绕过几个帐子凑过去,看见四散的不少官眷,原本想看看谷梁泽明,却没想到看见了刚刚同谷梁泽明分开的七王爷,还有同七王爷一起走正聊着什么的男人,一身月白官袍,虽很素雅,但在人群中也相当显眼。

辛夷瞳孔扩了瞬。

娄玉宇。

他好震惊地倒退了两步,还记得上次主角抢走辛夷的花说花是送他们的,还有,看起来温温柔柔,捉猫捉得很疼。

辛夷有点茫然地问系统:“为什么哪里都有他?”

【上次不是说他和七王爷交好?】系统说,【他现在作为司天监里头的小官跟着过来,不过偶尔会找七王爷说话而已,不过他既然是主角,应该也不会随便找人聊天。】

辛夷狐疑地盯着那两人,可惜站得太远,听不见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公子可是在看七王爷?七王爷也负责了一部分秋狝事宜,他身边那人穿着司天监的服饰,想必是报这两日的天气,”旁边有眼力的太监卖力地说出重点:“想当初陛下身在东宫时,也曾负责过几次秋狝的呢~”

辛夷听完前半段,就恨不得把猫耳朵伸出来偷听了。

就在他蠢蠢欲动得脑袋都歪了一点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头轻轻地拨了下,把他的脑袋拨正了。

那双手力道温和,不轻不重,皮肤却有一点凉,似乎摩挲了一下,把辛夷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辛夷回头,看见刚刚还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侍从的谷梁泽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正垂眼看着自己:“怎么,昨日睡得不舒服,落枕了?”

他这话落下,身后跟着的几位大臣脸色相当精彩。

御前之人消息灵通,更何况在草原中,大帐实在比禁宫好流传得多。

已有人听说谷梁泽明昨日似乎临幸了个小太监,今日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辛夷:?

他眼里明晃晃地冒出疑问,谷梁泽明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毫无所觉两人身上。

他看了一会儿,远处两人察觉到,要过来见礼。

辛夷更慌了,主角这么厉害,会不会看他一眼,猫就露馅了?

他下意识抓了把谷梁泽明的袖子。

谷梁泽明顿了瞬,抬起另一边的手,徐俞识趣地遣人去将七王爷和那个侍从拦住,让他们不必过来回话。

七王爷同娄玉宇远远看过来一眼,只在陛下身边看见个纤细的身形,下一秒就陛下挡住了,看不真切。

七王爷感叹:“这是谁?皇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的?”

娄玉宇目光闪了闪。

两人离开,这头,谷梁泽明垂眸,任由猫抓皱自己的袖子。

他盯着辛夷似乎松了口气的神情,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道:“不是落枕,那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辛夷很慌地说:“随便看看。”

谷梁泽明温声细语地追问:“随便看得脑袋都歪了?”

明明谷梁泽明在好好说话,辛夷却听得背后的毛毛要炸起来了。

他说:“我就喜欢这么看人呀。”

胡说。

昨日看见他沐浴,眼睛都直了,脑袋也没有歪一下,这么感兴趣的样子。

“哦,”谷梁泽明抬抬唇,声线平淡:“是么?”

怎么阴阳怪气猫!

辛夷被这句反问问得有点恼了,抬脚想踩他,毕竟他当猫的时候已经踩谷梁泽明踩惯了,就是踩脸,猫也是可以偷偷摸摸在晚上进行的。

辛夷抬起来一半,记起来这是今天自己新换的鞋子,闷闷地放下了腿。

谷梁泽明低头瞥了眼,并未言语。

虽然辛夷腿刚抬起来一半就停住了动作,但大多大臣已看出他的意图,纷纷倒吸了口气。

骄纵!实在骄纵!如此行事,虽有半分理智,可圣眷必然不长!

辛夷闷闷地转身朝帐子里走,谷梁泽明不言不语,却也跟了上去。

明明是进他自己的大帐,却跟在少年身后,而那不知尊卑的小子竟不仅敢先进,进了还不抬着帐门,而是差点让帐门打在他们陛下身上!

谷梁泽明顿了瞬,自己挑开帘子,跟了进去。

落在后头的几个被召来议事的大臣对视了一眼,有点踌躇。

那他们,要不要跟啊?

第57章

大臣们安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 跟进帐子里的徐俞退了出来,笑眯眯地上前。

“请诸位移步,跟着奴才去别的帐子里喝喝茶吧。”

这头, 谷梁泽明进了帐里。

辛夷背对着他边走边踢掉脚上的鞋子, 准备坐到床边, 走到一半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脏脏的,于是蹦跶到软榻上去了。

谷梁泽明跟在他身后,见人没穿好鞋袜蹦跶的样子, 眉心跳了跳。

他抬步上前扶住辛夷的手臂, 辛夷瞅他一眼,又瞅他一眼 。

手里的人走路也不太老实, 和猫似的,踮着脚摇摇晃晃的。

谷梁泽明目不斜视, 只盯着眼前路,却问他:

“看什么?”

辛夷指出:“你不看辛夷,就不知道辛夷在看你。”

辛夷蓄势待发,做好了吵架的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类吵架,一定要好好发挥!

谁知道谷梁泽明一眼也不看他,脚步轻缓, 姿态端正。

谷梁泽明说:“不同你吵嘴。”

辛夷:“…”

可!恶!

等他变回小猫咪,要就要拿爪子狠狠踩——

不对, 现在应该也可以。

到了软榻,辛夷娴熟地踢掉鞋子,也不坐深点,啪嗒一脚踩在了谷梁泽明的靴面上。

谷梁泽明垂眸看了眼:“…”

给少年准备的绒袜很是合适,只轻轻地搭在脚踝边, 露出个圆润小巧的距骨,不知蹭了哪里,上面薄薄的皮肉还泛着点淡红。

他克制地将目光移开了。

辛夷看他冷淡的反应,也可恶。

辛夷发出第一招:“你不理人,是你先冷暴力。”

谷梁泽明勉强理解了辛夷嘴里冷暴力的含义。

冷暴力,是说他太冷淡了。

他蹲下身,干净的袍角落在地毯上。

辛夷的脑袋跟着他一起往下,他平常小猫当惯了,哪怕谷梁泽明屡次俯身抱他,也觉得谷梁泽明相当高大,只有今天,他忽然很新奇地发现谷梁泽明蹲下身比他矮一截。

辛夷一个振奋。他说:“干什么,除非你不仅把我抱起来——”

谷梁泽明掌心托住了辛夷的脚踝。

辛夷猝不及防地闭上了嘴巴,就连旁边几个跟进来服侍的侍人也倏然垂下了头,不敢看帝王在做的事。

谷梁泽明自小练剑,掌心有不少的茧子,以前辛夷当猫的时候喜欢往谷梁泽明手底下蹭,也是因为这个蹭起来很舒服。

但是变成人,怎么就痒痒的了。

“今日穿了新鞋子。”

谷梁泽明方才就注意到了,辛夷穿的不是他给辛夷配的那双。他把辛夷扯乱的裤子卷好,捏着少年不足一握的脚踝,像是没察觉到这一室的寂静,只慢慢地说。

“好看。”

辛夷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有眼光!猫可以少吵一半的架!

谷梁泽明看起来不太娴熟,但是脱坏了也没关系,直接扔掉就好。

他将把辛夷足踝磨红的绒袜扯了下来,又让人拿来双新的高靿袜。

原来是袜子也要换。

辛夷还是闭着嘴巴,蜷了下腿。

好怪。

谷梁泽明腕上还戴着上次辛夷送他的旧手串,就那么搭在腕骨上,随着他的动作轻晃,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到辛夷的小腿。

冰冰的。

辛夷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伸手拨开了。

“谢谢辛——”

谷梁泽明没说完,闭上了嘴。

辛夷:?

他没听清,凑过来,谷梁泽明却不说了。

辛夷于是又探出脑袋看看珊瑚手串,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

谷梁泽明净完手,俯身抱住少年清瘦的腰肢。

辛夷被他骤然靠近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随后感觉自己肋骨下被双手温柔地掐住,托着他整个人往软榻里坐了坐。

“朕也要坐,坐开些。”

谷梁泽明声音不紧不慢,好像刚才只是顺手那么一做。

辛夷闻言,也不生气了,骨碌碌往旁边滚了点。

谷梁泽明看着他跑掉,喉结缓慢地动了动,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辛夷没说这张软榻这么大,为什么偏偏来和他挤,他喜欢和人挤在一起坐着。

等谷梁泽明坐好了,辛夷骨碌碌又滚回去一点,挨挨蹭蹭地靠着谷梁泽明坐起来了,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在外面你能和我吵,回来我和你吵架,你不理我了。”

谷梁泽明被他黏糊糊地挤着,说出的话顿了瞬,才低声出了口:“在外头也没同你吵架。”

辛夷“喵呵”了声:“我要吵架。”

他虽然很久不当人,但是还保留了一些现代的习惯在身上,比如现在,谷梁泽明反应了瞬听出来这只猫是在冷笑。

还一不留神漏了个馅出来。

还要吵。

谷梁泽明垂眸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说:“不仅是鞋,今日的新衣服也好看。”

辛夷:。

谷梁泽明:“人也好看。”

他说完,又道:“吵完了。”

谷梁泽明看辛夷突然变得懵懵的眼神,轻笑了起来。

他伸手拨了拨辛夷腰间的玉坠。

罢了,猫不懂事,叫别人懂事就够了。

“是朕不对,”谷梁泽明只聊天似的说:“朕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看那两个人而已,看得朕来了也不知道。”

“不是说来保护朕的?”

辛夷心底还残留着刚才奇怪的感觉,人的爪子看来和猫咪一样敏感。

可惜他当猫的时候能因为这个打人,现在却不可以大叫非礼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挤进谷梁泽明的手指里,不准他摸自己的漂亮挂坠。

谷梁泽明于是很乖地松开了玉坠子,握住了他的手指。

辛夷被他捏爪子捏惯了,没有反抗,只是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可惜,人类的手太弱了,挠起来一点也不痛。

辛夷说:“是呀,所以我在看可疑人物。”

“哦?”谷梁泽明道,“这么可疑,要多关注才是。”

辛夷立刻点了下脑袋。

没错没错,不仅他要关注,谷梁泽明也要多看一下,不然一不留神就被杀掉了。

谷梁泽明闻言像是笑了笑。

先前七王爷来过两次,辛夷不过好奇地看看,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能让他这么注意的,应该是旁边那个仆役。

那个仆役,倒是有几分眼熟。

谷梁泽明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

几位大臣在帐子里待了半刻钟,徐俞就笑眯眯地来请他们再移步了。

看来是哄好了。

几位大臣跟着进了议事的帐子里,脚步一个接一个地停住,差点撞成一串。

因为帐子里拉了个屏风。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心想不会吧,议事也要带着人?

谷梁泽明倒不是特意拉的屏风,只是担心辛夷听一半困了,可以去后头睡一觉。

他进来时几位大臣给他见了礼,谷梁泽明抬手免了,这两日压了不少事,虽不紧急,却相当繁杂,处理起来恐怕要不少时间。

谷梁泽明给几位大臣赐座,自己坐在了首位,辛夷跟着他蹭蹭,学着徐俞站在了谷梁泽明身边。

有大臣踌躇道:“陛下,这里靠近北疆四部,若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可还是要提防一二啊。”

这是在说辛夷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了。

辛夷听得直点脑袋,毕竟娄玉宇,一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旁边几位看着他反应的大臣:“…”

倒是谷梁泽明笑了声。

他转了转指上的扳指:“知道了,议吧。”

若是辛夷当真满心满眼都是当上妖妃,他这几日也不必发愁了。

事情压得不少,都得一件件来。

辛夷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

谷梁泽明原本平缓的语气顿了顿,等底下大臣开始讨论,这才转过头看了眼辛夷。

辛夷的目光正跟着随着大臣们激烈争执时腰间晃动的玉佩,随着这个不晃了,又去看另一个。

谷梁泽明轻轻屈了下手指,终于察觉出几分猫变成人后的坏处了。

不能抱。

辛夷用目光盯了一会儿坠子,有点手痒,后知后觉地发现谷梁泽明在看着自己。

他把目光一回来,同谷梁泽明对视。

谷梁泽明用目光了眼辛夷身后的凳子——不是有地方坐?

辛夷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歪了歪脑袋,摇了下头。

人!猫才不需要一直坐!猫有很好的体力!

谷梁泽明顿了顿,没懂辛夷乍然精神的视线。

几位大臣讨论完,谷梁泽明回过神,继续同他们说话。

辛夷也收回视线。他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觉得无聊,目光在帐子里游荡,几人争吵的声音在他耳边像是催眠。

“陛下宽仁,许士兵们原地修整。”

“这次北边四大部族都来了,定要叫他们都见见我们大宣是何等的兵强马壮。”

当年先皇一退再退,不是当今圣上守住了边疆,当今大宣的版图恐怕就要小了一半了。

听不懂。

一旁的辛夷悄咪咪地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了。

他悄咪咪地又移开,旁边几个大臣说话的语调越来越飘,眼睁睁地看他移到屏风后。

几位大臣又齐刷刷地看向陛下。

陛下盯着手里的奏报,像是没发现自己的贴身太监不见了,见他们看来,还抬眼同他们对视了会儿。

“怎么?”

几位大臣:“…”

大臣们心情复杂地也装作没瞧见。

辛夷成功移到屏风后,在屏风后转了好几圈,找系统聊天。

他的反派值自从上次梦里见了一次后就没动,辛夷和系统沉思了很久,觉得谷梁泽明对他很不错,没动可能是因为辛夷不够坏的原因。

辛夷很震惊,他居然还不够坏。

他可是在半夜踩醒谷梁泽明好多次,吃饭把谷梁泽明衣服弄脏,趁他换衣服还会扑上去乱扒拉的猫。

唔,虽然变成人后都还没来得及做过。

辛夷蠢蠢欲动。

系统也蠢蠢欲动。

一猫一统聊了一会儿,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撤开了,谷梁泽明走进来,身后的大臣已经忧心忡忡地散了。

辛夷立刻乖巧地坐直了。

“没睡?”

谷梁泽明见他这么精神,走进来站在他身前,抬手摸了摸辛夷的后颈。

少年毫无防备,甚至因为被摸得舒服,还抬起脑袋眯了眯眼睛,任由他从后颈摸到下巴。

方才一位阁臣离开时,还是上前劝诫了皇帝,同谷梁泽明说,娈童侍人不过小人,若过于沉迷声色,恐不是正道。

更不用说此人长相此等昳丽,相由心生,先不谈心术正不正,肯定不是什么乡野之人,若在宫中,也不会这么久都寂寂无名。

看来还是不能当什么太监,到时候出去围猎了,也不方便。

可惜辛夷没听见,否则有人这么夸他,一定很高兴。

谷梁泽明漫不经心地想。

他手上的动作轻了点,被辛夷睁开眼睛,很不满意地看了一眼。

辛夷拍拍他的胳膊:“要摸就要专心摸。”

谷梁泽明专心了,手指轻轻地捏着辛夷后颈,随后摩挲过猫的脸颊。

辛夷以前这里是胡子,不让人碰,此时也敏感得后退了一点。

谷梁泽明眼底神色暗了暗:“过几日北边各部族也会来人,到时候四族观猎,人员混杂,你要跟在朕身边。”

辛夷点点脑袋。

谷梁泽明:“今晚也同朕睡?”

辛夷脑袋点到一半,有点犹豫:“可是,昨天我和小太监还没有聊完。”

他准备暖一下被子就跑掉的。

谷梁泽明的手顿了顿,轻声说:“那你同他睡便是。”

听起来有一点怪怪的。

辛夷抬起脑袋又开始瞅谷梁泽明,每次他这样睁着圆圆的眼睛偷看人,就是有什么坏水。

谷梁泽明同他对上了一瞬的视线。

辛夷歪歪脑袋:“真的?”

谷梁泽明“嗯”了声,手却看着像是要拿开了。

辛夷慢吞吞地把后半句说完了:“可是,我也想和你一起睡的。”

哎,小猫就是这么受欢迎,有点发愁。

可惜他不会猫分身术!不然还可以一边在外面玩一边和谷梁泽明睡觉。

谷梁泽明:“嗯?”

辛夷看看他:“我两个都想睡,要是你睡觉前陪我玩玩牌,我就更想和你一起睡了!”

旁边跟着伺候的侍人已是脸色煞白,今日他们可已经将这祖宗做的所有事说的话都禀给了陛下。

这祖宗,说的什么!

谷梁泽明顿了顿,也看了他一眼。

真是没良心的猫。

他似笑非笑地说:“赵勇让你同带来的妾娈找乐子,你找朕?”

辛夷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叽里呱啦的,眼巴巴地看着他,简直就像是之前乖乖蹲在案边,守着他看折子的小白猫。

“不可以吗?你还没有忙完吗?”

谷梁泽明点点他的鼻子。

“玩牌,玩便是。”他的声音慢慢的,很通情达理,“朕若是赢了,可要点彩头。”

第58章

谷梁泽明的声音幽幽的, 听起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辛夷莫名打了个哆嗦,仔细看看身边人,谷梁泽明唇角含笑, 看起来是大好人的样子, 才会有时间陪猫打牌。

辛夷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 有点犹豫了,他说:“可是,我没玩过, 你不能玩打过的。”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好。”

时间不早, 两人立刻去用晚膳,辛夷终于尝到了和人一样口味的饭菜, 吃得很兴奋。

吃完晚饭谷梁泽明照例去沐浴,因为他答应的是睡前和辛夷打, 辛夷也很贴心地没有黏着人,自己变成猫去河边溜达了一圈消食。

等他回来后,谷梁泽明已经洗漱好。

他寝衣外披了件外袍,听见帐门被挑开, 俊美眉目动了动,看了过去。

“回来了?”

谷梁泽明像是坐在帐子里看着折子打发时间,只是飘忽的烛火在他眉骨间映照出了一瞬的阴郁, 在放下手里信件的刹那就散了。

辛夷身上沾着河边的湿气,下意识抖了抖脑袋, 然后才蹭过去。

他眯着眼睛扒拉一下桌上的折子,找出刚才谷梁泽明手里的东西,确定不是什么打牌秘籍,这才收回脑袋,坐到他对面去。

辛夷手扒拉着桌子, 软乎乎的脸蛋在手背上滚了滚,舒服地感受着帐子里的暖气:“回来了呀。”

谷梁泽明摸了摸他的外袍,皱了下眉,拿了件新的给他换掉。

另一头徐俞立刻将已经准备好的牌九放在两人跟前。

辛夷探出脑袋瞅了眼,唔,和现代的他认识的都长得不太一样。

可是谷梁泽明看起来像是只在宫中下围棋的那种人,辛夷很兴奋地让徐俞牌九来。他在现代的时候偶尔见别人打牌,怎么看也比谷梁泽明会一点。

谷梁泽明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唇角含笑,并不言语。

长得和现代不太一样的牌九很快被放在了两人跟前,徐俞将牌九排列开,一一讲了遍规则,辛夷听得脑袋晕乎乎,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地将牌排开,辛夷听得脑袋晕乎乎。

他看着跟前竖起来的一排,慢吞吞地竖起一根手指,踢飞了一块。

这样好玩。

徐俞:“…”

他不由得抹了一把脸,有点想念小主子了。

不知道小主子是去了哪里,这么多日也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外有了个窝,若是还活着,就不错了。

见辛夷没明白,系统又偷偷讲了一遍。

辛夷迷茫地睁大了眼睛,顺手又踢飞了一块,然后可怜巴巴地和系统说:“要不,你来玩吧。”

系统:。

系统很遗憾地说:【我们系统守则有规定,不能做这种事。】

谷梁泽明见辛夷懵懵的表情,也笑了笑。

他并不着急开始,只是不紧不慢地摸着牌面,说:“听起来有些难,我们先试一局?”

他也觉得有点难!

辛夷点点脑袋,准备自己先上手试试。

一局打下来,辛夷有点难辨认地看看谷梁泽明全摊开的牌。

不出意料,他好像是输了的。

辛夷蹙了一下眉头。

“赵勇不是说打牌是用来开心打发时间的吗?”辛夷的漂亮小脸上脸色臭臭的,很不愉快,“又累又输,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玩。”

他说着,有一点想要耍赖了。

他挑开窗帘子看看外头的天色,好像,再磨蹭一会儿就可以睡觉了。

赵勇说的那些人同主家打牌,自然是为了讨人开心,要么真的不敌,要么是讨巧卖乖地输了。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收拾着残局:“我们只有两个人,总归为了打发时间,不如玩些简单的法子。”

辛夷眼睛一亮:“什么?”

谷梁泽明指尖点了点漆黑的木牌背面:“小牌九,朕做庄,只比大小,纯凭运气,如何?”

辛夷咽下了想下五子棋的念头,想了想,点点脑袋同意了。

谷梁泽明唇角笑意更深,他说:“那说好了,定什么彩头?”

辛夷很大方地问:“你想要什么?”

谷梁泽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牌面,牌身的漆面细腻光滑,被他寸寸摩挲着,显出一种奇怪的危险感来。

谷梁泽明轻轻说:“我要的不多,端看你想要什么彩头。”

学猫说话!

辛夷被问住了,蹙眉思索起来,谷梁泽明的东西当然就是猫的东西,谷梁泽明还有什么呢。

辛夷上下打量,谷梁泽明的金腰带很不错,发簪也很不错,唔,这些猫都可以有。

但是属于谷梁泽明的,漂亮的脸蛋!完美的肉体!猫还没有!

辛夷伸出手,指尖在谷梁泽明领口戳戳,下移,抵住了他领口下露出的一小块皮肤。

辛夷像做猫时候那样扒拉了一下他的领口。

“要是我赢了,”猫抬起头,眼睛亮亮的,“这里,晚上我想趴着睡,这个彩头,可以吗?”

现在他秉持着良好的习惯,睡觉的时候和谷梁泽明井水不犯河水,辛夷已经想了一整天,要怎么享受回属于自己的胸膛。

谷梁泽明顿了顿,在辛夷期待的视线下轻轻点了点头:“好,但朕不要这个。”

“好耶!”辛夷欢呼,“你想要什么!”

他说:“好像,你也什么都不缺。”

谷梁泽明目光一寸寸扫过跟前人无知无觉的脸。

他温和的声音底下像是什么也没藏着,说:“还没想好,打完了同你说。”

“…”

小牌九无非是算概率比大小。

一局开始不久,辛夷就翘起两根手指,走到谷梁泽明手边,把他牌尾上两块大牌踢飞了,又自己走回来:“哼哼…”

猫的规则!

谷梁泽明并不捡回来,只一边理牌一边同他说话:“明日宴会前要先狩猎,你可会骑马?”

“骑马?”辛夷说,“会呀。”

马会自己过来让他骑。

他说着晃了晃腿,看着手里被留下来的漂亮鹅牌,很满意。

“那——”

谷梁泽明话语顿了顿,因为辛夷忽然把脑袋凑过来看他的牌。

辛夷记不太全规则,睁大眼睛,边看他的牌还要边努力回忆,然后露出若有所思“哦~”的神情。

辛夷缩回去了。

谷梁泽明:。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看了眼自己刚摸到的牌,拆了张长五。

辛夷高高兴兴地也拆了一张,又留了张鹅。

谷梁泽明又出,辛夷继续扔。

谷梁泽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剩下的点数,看来辛夷是忘了算了。

他默不作声地又拆了个猴六出去。

最后,辛夷震惊地看着手上算来算去只剩下的三点,有些不敢置信。

他说:“可是你只有五点呀!”

谷梁泽明笑了出来。

他撑着下巴,整个人看起来难得地懒散惬意说:“是呀,好可惜。”

辛夷不信邪地又让系统算了一遍,还低头盯着自己留下的牌。

他的手指悄咪咪走过去要踢,忽然被谷梁泽明明攥住了。

被、被抓住了。

辛夷一个劲往外抽手指,随后被谷梁泽明拨着下巴抬起了脑袋。

谷梁泽明轻轻捏着下巴晃了晃他的脑袋,说:“愿赌服输。”

他又不是人。

辛夷的小脸都苦得皱皱巴巴了:“可是,我今天都没有赢过。”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下:“这么可怜?”

辛夷一个劲地点头。

谷梁泽明说:“那明日继续。”

辛夷:?

他说:“不!要!”

他再也不相信赵勇了!

谷梁泽明似乎还没有想好要什么彩头,辛夷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直到自己洗漱完,上了床,滚来滚去谷梁泽明也没有给他答案。

很不对劲!明明之前都说要的不多了,现在又不告诉自己到底要什么。

光是想想就很危险!

辛夷蛄蛹到谷梁泽明身边,眼睛在夜里像是发着光。

“睡着了吗?”他小声说:“还没有想好吗?”

谷梁泽明没睡,乌黑的长发搭在身侧,身边人靠过来的时候,往下压了一些。

他没做声,等着辛夷要做什么。

辛夷小声说:“要是没想好,就要过期咯。”

猫才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给自己,要是以后谷梁泽明说不让辛夷做任务的大事可怎么办。

辛夷边说边蛄蛹到旁边,悄咪咪把脑袋趴上了谷梁泽明胸口,听底下的怦怦跳。

“三。”

他卡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也在耍赖,于是小声说:“从五开始数,不要说辛夷不给你机会喵~”

“五~四~三~”

谷梁泽明说:“一。”

辛夷:“。”

他“蹭”地一下就退开了,警惕得像是炸了毛:“你怎么没睡!”

谷梁泽明的声音在夜里带着点笑意:“彩头都要被没收了,朕睡什么?”

辛夷瓮声瓮气:“合法没收。”

可惜没收成,喵。

他说完这句就闭眼装死了,谷梁泽明等了一会儿,又在安静的室内说了一声。

“过来。”

辛夷骨碌碌地就滚回去了。

谷梁泽明似乎早就等在一边,他一凑近,就一手揽住了辛夷的后颈,修长指尖轻轻插进辛夷的黑发,摩挲着后颈,让人把脑袋搁得更舒服了一点。

他说:“朕还没说是什么,就想着收回去?”

辛夷被摸得舒服地哆嗦了一下,随后满意地用柔软的脸颊埋进谷梁泽明的胸膛。

人的胸口又暖又香,虽然没有猫的伟岸!但是也很不错了。

辛夷:“你现在说,不算过期。”

谷梁泽明笑了笑:“非得现在想好?”

辛夷说:“没错!”

“你之前明明就想好了,现在不说,肯定打着占便宜的主意。”

谷梁泽明似乎轻笑了声。

“说的对。”

谷梁泽明的手轻轻松开,将辛夷脑袋往旁边推了推,似乎是准备把他推下去。

辛夷:?

“不下不下,”辛夷立刻手也不老实地扒拉了上去,“这个不算占便宜,我喜欢。”

谷梁泽明于是不动了,只将下巴搁在他的发顶上,手指缓慢揉了揉身下人小巧的耳垂。

真想看见这上头带着红珊瑚珠的样子。

谷梁泽明又想到辛夷变成猫时的耳朵,又软又薄,里头是粉色的,平常轻易不给人碰。

碰不得。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还未想好,再宽限朕几日?”

辛夷试探着又扒拉了两下。

于是听见谷梁泽明轻轻闷哼了声,教训道:“只能躺,不许乱摸。”

辛夷“哦”了一声就不动了。

“好吧。”

他的猫尾巴悄咪咪地冒出来了,在身后扫来扫去。

原本猫咪最熟悉擅长的夜晚似乎变得太过安静,辛夷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谷梁泽明的心脏也在怦怦跳。

一样快!

谷梁泽明静静看着帐顶,感受到辛夷两只手都扒拉着自己,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沉默了一会儿:“什么动静?”

辛夷的尾巴一下子就不动了。

他说:“唔,老鼠的动静?”

谷梁泽明捏了捏他的耳朵,并不多说。

第59章

第二日一早, 天还未亮,谷梁泽明就醒来了。

谷梁泽明起身时身边人还睡着,像是做猫时候那样, 谷梁泽明退开一点, 他就蹭过来一点, 手脚并用地缠他。

谷梁泽明默不作声地下床了,辛夷皱眉,闭着眼睛到处乱摸。

人呢人呢人呢?

他的手在缎子上扒拉出道道褶皱, 暗金缎子上的手显得纤长无力, 不适合乱抓,适合抓些其他的。

谷梁泽明看了一会儿, 一直到辛夷有要睁眼的迹象,这才捉了个靠枕放在他怀里。

辛夷的眉间立刻松开。

谷梁泽明拢着被蹭乱的领口, 纯白衣袍曳地走出外室,从屏风上取下件外袍披在身上。

外头侍候的宫人连忙无声地拿来铜盆巾帕,一一伺候他洗漱。

谷梁泽明垂眼将耳边落下的长发拨到身侧,过腰的长发难得地被睡得凌乱, 领口也敞开着,露出了一块精壮的胸膛。

陛下自小就是皇家典范,一言一行哪怕睡姿也端正, 不曾见过这般凌乱的时候。

徐俞一惊,不敢再把目光放到龙帐中半眼。

谷梁泽明洗漱了一番, 才在外头小几上坐下。

小几一侧是辛夷做完顺手用牌九垒的小山,另一侧的徐俞已备下的折子。

谷梁泽明一块块将牌九拿在手上把玩,另一手拿着折子,不紧不慢地看着。

身侧服侍的宫人屏息凝神,沉默得好似一座座雕塑。

天还未亮, 帐子里只有摇动的火烛,和帐身上摇曳的身影。

谷梁泽明垂眸,从堆叠的折子最下面抽出封信函,是昨天辛夷没翻到的。

他已让玄镜卫去查那娄玉宇的身份。

这人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可是看了这人来历,原本是个落魄的百户之子,后来得平王赏识,从千户进了王府成为幕僚,被世子带入京,哪怕后来平王世子获罪,他也因为好运,进了司天监。

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要是出奇,只有一点,就是他超乎常人的好运气。

谷梁泽明静静看完了纸上的字,黑色的眸子掠出一阵寒意。

他记得这人。

谷梁泽明伸手想将信函投进炉子里,抬起手的动作顿了顿,往帐内望了一眼,抬手交给了徐俞。

“将信处理了。”他说。

辛夷睡了很不错的一觉,只是谷梁泽明睡起来有点硬。

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抱着的邦邦硬的原来不是谷梁泽明,而是一个大抱枕。

他“咔嚓”一下把抱枕踢飞了点,露出点属于猫的矫健,随后目光巡视,穿着睡衣蹦跶下床,一路找到外头。

谷梁泽明正抬手,宫人环绕着他换着衣服,昨晚可以绕着手腕玩的黑色长发被束成马尾,谷梁泽明难得地换下了宽袍,臂缚精简地勾勒出手臂起伏流畅的肌肉,在手腕处扎紧了。

看起来莫名比昨天危险。

辛夷探出半个脑袋,躲在屏风后,从缝隙间鬼鬼祟祟地观察他。

谷梁泽明换好了,调整腕上的松紧,看见内室冒出的脑袋,笑了。他伸手招了下:“过来。”

辛夷先是露出整个脑袋,随后踩着鞋子走过来了,不满地说:“不准用叫狗狗的方式叫我。”

谷梁泽明应了声,给他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谷梁泽明:“今日想穿什么样的?”

今日是秋狝第一日,夜里更是要办宴会,燃篝火,辛夷第一日见他穿的是宽袖长袍的斓衫,第二日是淡青色绿纱衬玉曳撒,这两天穿的都不太方便行动,但是要骑马,当然要穿骑装。

辛夷在眼花缭乱的几件衣服里头选了个最花里胡哨的,高高兴兴地去内室穿了,完全没有留意到房间真正的主人被他挤到了外头。

等他换好衣服,谷梁泽明居然还没走,见他出来,目光先是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起身。

辛夷低头看看,嘿嘿!被辛夷好看到了吧!

谷梁泽明不言不语,牵着他的手指走出去。

辛夷当小猫的时候被他抱惯了,也不挣扎。

外头早已经等着不少侍人,辛夷往更远的地方看,看见猎场边缘的网城与边帐。

他跟着谷梁泽明一起登上高台,谷梁泽明目光轻缓地掠过被驱赶来的猛兽,后头的士兵鸣金呐喊,各个都是劲头十足的好汉。

秋狝要极早就从数里外迂回包抄野兽,随后随着哨令,士兵们会合围驱兽。

在更深处的山林里,似乎也站着不少士兵,同影影绰绰的树林混在一起,光是远远看去,就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让辛夷都有点恐人了。

辛夷稍微探出了一下脑袋,就被底下山呼海啸的声音给吓回来了,被谷梁泽明安慰似的轻轻捏了捏手心,这才鼓起勇气,又探出去瞅了眼被驱赶的野兽。

就这一眼,他仿佛也落进了那堆野兽里似的,探听了一脑门子猛兽骂人的声音,他悄咪咪又把脑袋缩回来。

他下意识把手往外头抽了抽。

谷梁泽明一下收紧了手:“怎么?”

辛夷稀罕地低头看了眼,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跑到谷梁泽明手里去的。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谷梁泽明跟着他方才的方向看过去:“不怕。”

辛夷当然不怕,他们生活在林子里的小猫就和野兽差不多,今天猫吃鸟,明天猪吃猫,后天熊吃猪、吃猫、想吃什么吃什么。

人类的弓箭就如同猛兽的锋利的爪牙,被人类吃和被其他动物吃,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唯一的差别就是,人类杀得快,没那么痛。

辛夷回过神,高台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伺候的内侍,其他什么王爷贵族,士 兵官眷,全部都在高台下两侧,甚至辛夷不把脑袋探出去,根本看不见他们。

辛夷还看见了有一群长得和大家不太一样的人,因为待着的地方有点远,他才看见。

【那是北疆的鞑靼、瓦剌和朵颜三族之人,每次秋猎都会来一起夜宴,不过这次来的好像有点早,】系统悄咪咪地催他进度,【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你加快进度就对了。】

辛夷于是慢慢地低下头,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谷梁泽明手指修长,能把他的手牢牢裹住,一点也不露出来。

辛夷看着看着,露出了个有点费解的神情。

他后知后觉有点震惊,悄悄地问系统:【我怎么,好像就开始做任务了?】

明明他才用人身和谷梁泽明认识两天,谷梁泽明当初过了两天都没有开始摸猫,现在就居然开始摸人了。

系统很满意:【我就说你不用多担心,变成人后,当妖妃自然手到擒来。】

辛夷半信半疑,可是,如果做任务这么简单的话,当初他用猫咪的身体勾引,可是废了老大的力气。

那岂不是证明谷梁泽明很没有眼光?

他狐疑地盯着谷梁泽明,谷梁泽明要下去的动作一顿,转头静静看着他,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晃。

辛夷的注意力便立刻被谷梁泽明身后的马尾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

谷梁泽明像是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侧了侧头,等猫的视线全被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才牵紧辛夷的手指。

辛夷的手指像是小鱼,谷梁泽明刚刚握紧,就下意识钻到他手心去了。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笑,同他说:“同朕一起去。”

等合围完毕,谷梁泽明从高台另一侧下去,利落翻身上了属于他的黑马。

辛夷见过那匹马,他们从行宫回来的时候,谷梁泽明就经常抱着他在那匹马身上。

旁边还有一匹白马,是之前他看见,很喜欢很喜欢的那匹。

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千里马,但是跑跑猎场还是够的。

辛夷坐在马上,徐俞为他牵绳,带他去了猎场的一边,等谷梁泽明主持完秋狝第一箭,就有空带他玩了。

辛夷抱着白马脖子乖乖地在有点混乱的猎场中寻找谷梁泽明,看见那一身黑衣时,正好见谷梁泽明收紧手中缰绳,黑马仰蹄嘶鸣。

谷梁泽明稳稳坐在马背上,脊背挺直,搭弓瞄准,松手落出第一箭,箭镞深可见骨,几乎下一秒就贯穿了雄鹿的脖颈。

周围一阵欢呼,谷梁泽明放下弓,目光猎场附近纷扰的人群中扫过,像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拉起了第二箭、第三箭。

他动作极快,辛夷的眼神却比谷梁泽明更快,更好。那些四处逃窜的动物在他眼里无处遁形,当然,谷梁泽明策马拉弓的身影他也看得分明。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窄袖是如何被流畅的肌肉绷紧,就连手背上的青筋,异常修长的手指勾住弓弦绷紧又松开的刹那,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嗖。”

下一箭射出,谷梁泽明一箭射穿了另一只雄鹿坚硬的胫骨,

辛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像是自己也被射中那样,凉飕飕地摸了摸脖子。

谷梁泽明猎得的猎物很快被人拖走,辛夷看见是两头很漂亮的梅花鹿,已经没了声息。

辛夷看了看梅花鹿的皮毛,又下意识看看自己。

知道猎这么漂亮的东西,应该不是没有眼光。

谷梁泽明只出了三箭,箭无虚发。

周围的将士们却热血沸腾地欢呼着,恍若看见了当年在北疆纵马将北疆四部赶回草原深处的太子。

辛夷记起来,系统和他说过,谷梁泽明一箭串好几个脑袋的故事。

他低下头,蠢蠢欲动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他也想玩弓箭,但是拉弓看起来痛痛的。

系统在旁边幽幽地飞出来:【你不是最喜欢谷梁泽明手上的茧子了吗,一半就是拉这个拉出来的。】

辛夷:。

那他还是不玩了好了。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谷梁泽明已经说完这次秋狝的嘉奖。

他周围拥簇着的士兵散开,纵马冲进林间。

而谷梁泽明收起弓箭,并不参与,只是纵马慢慢在猎场中穿行,像是朝着这边来。

他平日里看起来像是个君子,骑在马上,才让人惊觉身材高大修长,肌肉流畅,马鞍边的乌弓只微微晃动,骑得极稳。

随着他慢慢靠近,辛夷也抱着白马脖子仰起了脑袋。

“朕来了。”

谷梁泽明周身的血气似乎还没散去,垂下眼看着辛夷的时候眼眸极黑,像是依旧在看着猎场里的猎物。

辛夷下意识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把这种错觉眨巴掉。

他这双猫眼睛极亮,带着点猫咪特有的狡黠傲慢,简直比方才被射倒的小鹿还要动人。

谷梁泽明眼底的黑像是慢慢散掉了,他笑了下,看着辛夷抱着马脖子不撒手的样子说:“不是说会骑马?”

辛夷拍拍白马:“对呀,它是让我骑的。”

他说着,有一点眼馋地看着谷梁泽明身下那头英武非凡,看起来就脾气很臭的黑马:“它就不一定了。”

一看就会狠狠把辛夷甩掉!

“哦,原来是会骑着。”

谷梁泽明道,他的声音里却没有一点嘲笑的意味,反而显出了几分愉悦。他自己下了马,走到辛夷身边:“他也一定,朕抱你同骑。”

辛夷很乐意。

这个时候辛夷稀罕地发现坐在马上的自己比谷梁泽明高一截,他还没蛄蛹两下自己下去,就听见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不少人的脚步声。

辛夷远远看见队伍的外头似乎来了新人。

谷梁泽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轻描淡写道:“是北方部族的人。”

谷梁泽明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辛夷踩着脚蹬,还没落地,正扭着脑袋一起看呢,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有双灼热的手似乎已经等不及地握住他的腰,把他抱了下来。

辛夷手脚挣扎了两下,双腿下意识就缠住了谷梁泽明的腰。

谷梁泽明腰间一瞬间肌肉紧绷,辛夷犹觉得不够,手忙脚乱似的,趁机抓住了觊觎很久的马尾。

谷梁泽明被他抓得侧了下头,疼痛传来,闷哼了一声,反而笑了。

他的手托着辛夷的屁股,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黑马边走,明明只有几步,他却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要把猎场底下那些可怜的草踩实,踩进地里去。

他体内方才因为骑马拉弓沸腾的血液还未散去,反而因为抱住了怀里人,更加热切地奔腾着。

辛夷也感觉到了。

他抬起手摸摸谷梁泽明的额头,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你发烧了?”

谷梁泽明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捏辛夷不老实的手。

他笑了一声:“并未。”

辛夷说:“那你怎么摸起来热热的?”

对于猫来说,发烧就是生大病了。

“热?”谷梁泽明抱着他,也未上马,而是又绕着走了两步,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许是久未骑马,心绪起伏。”

辛夷半懂不懂,伸手帮他把整齐的领口扒拉开了一些。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的那批人被拦下,有使者出来交涉,说这是送给大宣皇帝的贡品之类的话。

辛夷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被谷梁泽明伸手轻轻一拨,按在了怀里。

他蛄蛹了一下,乖乖被谷梁泽明抱到马上去。

谷梁泽明很快也翻身上马,才撤开一瞬的灼热躯体忽然又从后包裹住了辛夷。

辛夷觉得,有一点奇怪,但是他说不上来。

他的目光正在周围飘忽着,忽然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堆使团里头的一个人。太远了,辛夷看不真切那人长什么样子,激动得却很真实。连谷梁泽明同他说话也没听进去。

辛夷说:“那个人,骑的是老虎!”

谷梁泽明静静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忽然伸出手,按着他的后颈。辛夷被抓住后颈,如同猫咪被抓住死穴,一下子一动不动了,眼睛无辜又换乱地转来转去。

“瓦剌一族擅长驯兽,不仅是老虎,也有狼,”谷梁泽明缓缓凑近,说,“不过,当年朕同他们交手,那些狼群都死了。”

谷梁泽明指腹的茧子还带着拉弓留下的热意,碰到皮肤时烫得辛夷微微缩了缩脖颈,又被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按平直了。

辛夷听着话,似乎想起了方才那一箭,感觉自己脖子也凉凉的,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打猎完的谷梁泽明身上依旧带着热气和血腥味,凑近时带着股不可抵挡的侵略性,让辛夷作为小猫有一点不习惯。他小声说:“那还是你比较凶。”

谷梁泽明像是笑了下,指尖寸寸摩挲过辛夷清瘦的后颈。

他说:“是么。”

谷梁泽明说着,俯身凑过来。

他的马尾还没散下,在身后轻轻摇晃,黑发沾了点血腥味道,在辛夷的鼻尖异常明显。

辛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感受到身后人靠近的硬实的身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辛夷的耳垂像是一块玉,只是咬起来又软,又香。

谷梁泽明像是叼着他的耳垂,在后头轻轻地咬了咬。

他声音轻缓地问:“那他有什么好看的?”

第60章

辛夷耳垂传来了轻轻的痛感, 像是被人恶意用齿尖碾了碾,还起颤栗的酥麻,似乎一路向下, 要到奇怪的地方去。

辛夷“噌”地一下就坐直了。

辛夷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耳朵。

谷梁泽明居然, 咬他耳朵!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猫大王, 从来没有人能咬到他漂亮的耳朵!!

辛夷一手捂着耳朵,一边扭头,控制不住地要喵喵大骂, 谷梁泽明原本环着他的手却忽然抖了抖缰绳。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地也坐直了, 只轻轻看了那头一眼,就调转马头, 朝猎场里去。

黑马一个撒欢跑了起来,冲进了猎场深处。

辛夷:!!

他立刻抱紧了马脖子。

谷梁泽明胸口闷笑地震动了起来。

黑马畅快地跑入山林, 从丛林同树林交杂,谷梁泽明从后头拥着辛夷,附耳同他讲:“此地出去后便是北疆境地,是附近的最后一块山林, 因而地形复杂,有不少暗流,若是自己出来玩, 要小心些。”

跟前黑马皮毛发亮,在太阳下光下却泛着血一般的赤色光泽, 叫辛夷想起来谷梁泽明方才勾着弓弦寸寸收紧的手指,还有手背上绷紧的浅色青筋。

谷梁泽明继续说:“三族之人此来居心不良,若是你碰见,也要留心些,不要看着他们抱着什么宠物就凑上去。”

辛夷眼睛亮晶晶的, 听不进谷梁泽明说话。

他只又抱着马脖子摸了两把黑马漂亮的鬃毛,还没摸够呢,身后人忽然收紧了手臂,几乎把他整只搂紧了怀里。

谷梁泽明几乎把辛夷整只都抱起来了,坐在他腰腹部似的:“听见了没有?”

这样叫辛夷松开紧紧抱着黑马的手,好叫黑马也喘口气。

“哎呀,”辛夷扑腾了一下,挣不开他。他变成猫是小小一只,变成人后也有些纤瘦,“知道了,你好烦喵。”

他说完后,谷梁泽明却没有完全松开,而是另一只手去捉他的手,不让他扒拉着马脖子了。

辛夷的耳朵还有点红,但是不痛了,灼热的感觉缓缓蔓上脸颊,叫他脖颈都有些发红。

他不甘地去踩谷梁泽明在马镫里的靴面,脸色臭臭的。

谷梁泽明任他踩着,像是没有察觉似的,目光扫过周遭的草丛,眉宇动了动,却没去摸弓箭。

几只纯白的小兔“嗖”一下就从草丛里窜出来,钻进另一个兔子洞里不见了。

看起来和小猫一样。

辛夷哼哼唧唧地嘲笑他:“咬我又怎么样,连一只小兔子也没有看见,要是我有老虎…”

谷梁泽明搭在他腰间的手忽然警告似地紧了紧。

辛夷不仅没有闭上嘴巴,反而低头拍拍他的手臂:“弓箭弓箭,让我玩一下。”

谷梁泽明不言不语地伸手从后头取了自己用的弓,辛夷刚一入手,就觉得手中一沉,胳膊也下意识使劲起来。

好重。

他下意识咬紧了牙,又去看黑马旁边,没看见其他弓箭,只好两手抱着乌黑的弓眼巴巴地看着谷梁泽明:“没有准备我的吗?”

他手指纤长,按在乌黑的弓身上更显得莹白水润,像是含苞的花瓣,指尖透着点红。

谷梁泽明慢慢地看着他泛红的指尖:“你不是贴身内侍吗?还要玩弓?”

辛夷觉得他好像有一点怪。

辛夷有一点失望,只好自己把玩这把沉重的乌弓,琢磨了半晌,才慢慢地举了起来。

他姿势不够稳,也不够标准,那双眼睛却锋利如猎手,紧紧盯住了看似毫无动静的一处草丛。

辛夷指尖被紧绷的弓弦勒红,他知道这样射过去,恐怕是什么也射不到的,几乎有一点想要直接变成猫的样子,扑过去咬死底下藏着的猎物。

谷梁泽明安静打量了一会儿,蹙了下眉,似乎也不想让他玩得不开心,忽然靠近了些。

他身量极高,整个人像是笼着辛夷,本该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却因为轻柔的动作散了。

谷梁泽明手上的热意似乎散了,不紧不慢插进辛夷指缝间为他调整的时候,让辛夷觉得像是在抚摸一块冷玉。

或者是一条蛇。

谷梁泽明搭着辛夷的手,一点点矫正他的姿势,两人之间已肩背相贴,没有一点缝隙。身下黑马在他的操控下只原地走动两下。

谷梁泽明唇畔压着他的发丝,轻声解释:“朕的弓太沉,加上你与朕,若是再背一把弓,它就跑不快了。”

辛夷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要着火了,露出的手臂蹭着谷梁泽明已被体温烤得灼热的臂缚,忽然松开了手。

弓弦松垮,箭落到了地上,草丛里一只鹡鸰窜出,猛然振翅飞到了其他地方。

辛夷趁机又踩了谷梁泽明一jio。

没用没用,还不如他变成猫!

后面一路,辛夷紧紧扒拉着缰绳,死活不让谷梁泽明牵。

丛林里相当安静,有时候还能听见草丛密乱地响动,随后有人骑马呼啸而过,显然是在追逐猎物。

辛夷晃了晃悬空的腿:“你不用捕猎吗?”

谷梁泽明拥着他,正是心情不错的时候:“朕不是捕完了吗?”他从后头看见辛夷衣领间纤细柔韧的颈子,腾出手给他理了理衣领,“两头梅花鹿,看见了?”

“唔,看见了。”辛夷说,“不是我的吗?”

谷梁泽明含笑:“自然是你的。”

以往帝王第一箭猎下的猎物都会在第一日夜宴里赏给喜爱的重臣吃,谷梁泽明这次却一个人也不打算分。

他只带着辛夷在丛林间慢悠悠地溜达了一个下午,路上还碰见过其他将士,这些人都把自己的眼睛管得很好,哪怕看见了谷梁泽明的马上有个人,也不抬头。

辛夷的妖妃值一下午叮叮当当涨了三格。

除了变成人那会儿,猫的妖妃值都没怎么响过了。

辛夷也还算满意,觉得自己收获颇丰。

天色将暗,谷梁泽明带着他骑回了驻地。

驻地此时热闹非凡,官眷们都出了帐子嬉笑着,外头仆从如云,来来去去地准备着夜晚要用的物什。

今夜还有宴会,辛夷准备继续当小太监去,开开心心地去沐浴。

谷梁泽明带他回了自己的大帐,徐俞通传,北疆三部的首领已等了一下午,正要觐见。

谷梁泽明顿了瞬,转头看了眼里头正把浴桶里的水扑腾得哗啦啦响还不准自己进去的人。

辛夷毫无所觉,偷偷露出尾巴,在浴桶里把水搅出一个漩涡,然后欢快地跟着漩涡转来转去。

谷梁泽明默不作声地回过头:“让他们去其他帐子里候着。”

他又走到屏风外叩了叩,里头的辛夷往上浮起来点:“干什么?”

谷梁泽明还未开口,辛夷就说:“没好!不要你换!”

谷梁泽明无奈,下了马之后,辛夷就一溜烟跑了。

他放下了手,让徐俞带路了。

里头,辛夷半张脸埋在水里。他把谷梁泽明赶跑了,又咕噜噜地吐泡泡和系统说话:“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告诉他我是猫比较好?”

系统很不解:【不告诉他也可以,只要他喜欢上你,不必知道你是一只猫。】

辛夷很不满意,那怎么行呢?都不知道他是猫,怎么算是真的喜欢?

而且,如果他真的这么喜欢猫了,那猫也会喜欢他的!猫虽然是很爱自由的动物,但是猫是会对人负责的!

辛夷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出来了,内侍连忙捧着帕子跟着他。

辛夷的视线在帐子里转了转:“谷梁泽明呢?”

内侍心下一惊,不敢多说,只答道:“有人觐见,陛下怕扰着您,去了别的帐子里。”

“哦。”辛夷不是很感兴趣地往内室走,准备做一只好猫,先把人的被窝捂暖和了。

但是他没走几步,系统忽然幽幽地开口:【下午那个骑老虎的来了。】

辛夷:!

另一头,谷梁泽明坐在高位。

历次秋狝都会有夜宴塞事,因而这几个部族的到访并不显得突兀,只是这次三族中来的人地位颇高,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谷梁泽明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一身猎装还未换下,淡漠的神情显得有些肃杀。

他底下坐着两波人,其中瓦剌、鞑靼两拨靠得相当近,倒是朵颜首领似乎不知道这次拜访,并没有一同前来。

谷梁泽明淡淡道:“什么事这么急,等不到晚宴再说?”

瓦剌王子上前一步。

他皮肤被晒得略黑,却也显得身材高壮,眉目凶戾。

他环视着这个大帐,脸上露出点轻蔑的笑来。

大宣皇帝的大帐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他父王的豪华奢靡,看起来甚至有一点过于简陋了。

他抚掌,一直趴在身边的白虎就站了起来,肢体伸展着,肌肉夯实,显出一种猛兽的英武来。

“这白虎本来是我们要送给大宣皇帝的礼物,”瓦剌王子说,“谁知我听闻大宣皇帝近日得了新宠,拒了我们的礼物,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猛兽,白虎竟也不如?”

被拒了礼物的话自然不好在宴会上再提,不然叫他们听见,自然丢了脸面。瓦剌王子却不甘心,一定要追问到底。

谷梁泽明难得支着下巴,想到辛夷朝自己龇牙的样子,像是笑了笑。

他垂眸打量了一会儿白虎:“确实不如。”

瓦剌王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面色一沉,倒是身边的侍从按住了他的胳膊。

鞑靼首领也笑了:“那是什么样的神物,我等都很好奇啊,可有幸一见?”

谷梁泽明:“不巧,那猫这几日觉得无趣,自己去山野中玩了。”

瓦剌王子冷笑:“难道大宣皇帝管着这么大的江山,其实连一只猫也驯不好吗?”

旁边的徐俞脸色骤然一变,倒是谷梁泽明听着,只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他灵性十足,不必驯养。”

谷梁泽明敛眸,平静地看着跟前这只在自己座前踱步的猛兽,像是蓄势待发,试图扑上来撕咬他的喉咙。

生为猛虎,却被人类猎杀了母亲,用药粉养着,看似威武,却内里虚弱不堪。

“瓦剌驯兽的秘密,当年曾作为保命之物,欲献给朕。”他站起身,殷红的珊瑚珠垂在腕间,显得有些森冷。他眉眼间显露出种生来的冷淡矜贵来:“朕不感兴趣。”

虽然辛夷似乎很喜欢这只老虎,但是谷梁泽明也并不打算现在要过来。

谷梁泽明想着今天似乎不是很排斥他的辛夷,眼底终于流露出几分温和,就像是好不容易看见猎物蹦蹦跶跶地靠近了,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叫猎物被捉时更少些惊慌。

若是更好,就让猎物也开开心心的。

瓦剌王子还欲再言,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

众人一静,想起今日远远看见大宣皇帝马上的另外一个人,纷纷转头看向了被挑开的帐门。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不是草原上经过风霜磨砺能出现的手,主人的声音更是显出几分无知的软弱天真。

瓦剌与鞑靼的人露出了蔑然的神情。

“我进来啦!”

辛夷开开心心地掀帐子进来了,然后顿住,看见了下午的那只老虎。

比他想象中的小一点,不过没在别人脚边,而是匍匐在谷梁泽明靴边。

辛夷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臭,放下手。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