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首领们开会,底下小的虽然不清楚,但之后的变化却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不光有了明确的直系上司,还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积分,攒够了能换各种东西,如此积极性瞬间就被调动起来了。
赵淳楣每次有什么举措也并非命下面人实施就算了,而是要亲身观察一番大家的反应,争取做到及时调整。见这次积分制全山寨都接受良好,方才放下心来。
过了春天便是盛夏,二龙山的改建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余下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但总归是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所以面对彻底闲下来的寨众,赵淳楣大手一挥,于山寨中心开设学堂,为此还特意从县里请了几个启蒙先生。
原本以为这些读书人听到二龙山的名号会犹豫,谁知在看到月俸的具体数额后,来报名的还真不少。
究其原因,还是山上的名声最近扭转了许多,毕竟从上任邓龙身死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多,在这期间除了李太公一家赵淳楣基本没对平民下过手。相反,二龙山的人马天天在青州巡逻,遇到为非作歹的还要教训一番,最后竟导致青州成了人人羡慕的太平盛地。
这一年里,无论人口、商税、治安全都十分亮眼,导致慕容彦达官员考核得了个最上等,如此一来他就更加不管事了,只希望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选什么人当来教书,也是有些讲究的,首先太过迂腐的老先生肯定不行。万一过来一顿输出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放下屠刀,赵淳楣倒不是担心手下叛逃,而是怕这帮子土匪一怒之下将人家砍了。反正也只是些简单的识字,随便聘请几个年轻人便好了。
二龙山给出的条件很丰厚,不过嘛,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山贼,对教书先生的人身自由还是予以一定限制,比如活动范围仅限于某一面,再比如每两个月才能下一次山等等。不过嘛,这时候找个活计也不容易,所以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答应。
事实上,学堂山上早就有了,不过效果一直没有达到预期。原本赵淳楣打算通过让识字的人成为工厂员工,然后提高他们待遇来吸引其他寨众也来上学。然而或许是因为自己这边几次战役过于顺利,普通人就算依靠武力也能吃饱穿暖,再加上教师能力确实一般,最后大半年时间才勉强教出几十个。
现在经过这么久的训练,众人的服从性都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左右闲着无事,赵淳楣索性强制他们全去识字。古代常用字不过一千多,加上基础的算数,有个一年怎么也毕业了。扫完盲后,若还有人想更进一步,山上之后再想办法。刚好现在有了积分系统,还可以利用起来,表现好,成绩出众的加分,态度不认真,屡教不改的不光扣分,还有其他惩罚。
如此一来,山寨便又忙了起来,现在做生意的做生意,练兵的练兵,学习的学习,整个二龙山闲人实在不多。
而在这为数不多的闲人中,费劲属于最活跃的那个。他不光是整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折腾,还经常跑到赵淳楣跟前,要不就是想打铁,要不就是跟其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弄得赵淳楣头大如斗,最后干脆把花荣、秦明以及闻焕章都叫过来,跟费劲好好说道说道。
谁知那小子一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反倒慌了,哆哆嗦嗦地问赵淳楣这是要干什么。
“聊聊武器方面的啊,”赵淳楣好笑地看着他,“你成天说自己设计的东西有多好,想要成批生产,但这方面我其实也不太懂,所以就把懂的人都叫来了,大家畅所欲言。”
然而费劲毕竟年少,之前一直在家当大少爷,虽然有些才敢,但心性尚且未成,即使赵淳楣再三安慰依旧支吾着组织不好语言。
见此赵淳楣也不勉强,给其时间慢慢调整,自己转头看向几人,闻焕章自不必说,剩下秦明花荣在几年前是跟大军行进西夏,参与过第五次宋夏战争,虽然只是低级军官,但也真正上过战场,知道的必然不少。
赵淳楣沉吟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与我说实话,倘若就咱们这,要是遇到外族的士兵,可否有一战之力?”
花荣秦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现在占山为王,若是真有人打过来也应是宋廷那边,跟外族有什么关系?
“寨主可是想要计算二龙山的实力?那恕我直言,拿外族当标杆去衡量怕是不行。”花荣直接了当地开口。
赵淳楣心中苦笑,什么标杆,我是在想等金人打过来了是碰一碰还是直接跑路,不过当着大家的面肯定是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只含糊几句让他们说便是。
秦明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道:“定然是有的,那些西夏人辽人也不过一个鼻子两只眼,并未如传说般厉害,咱们只需要占据城寨,就算真打了也不怕他们!”
此言一出,屋内明显安静了一下,众人目光游移,都没怎么出声。
毕竟这东西,吹牛逼谁都会,但凡事也得讲求个实际不是。大宋立国至今,被西夏辽国按在地上锤不说,连最南端的安南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对其出兵。
是的,不是宋侵略安南,而是人家反过来打宋,如此之憋屈,放到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所以大家面对秦明的豪言壮语明显不买张。
秦明显然也有些尴尬,当即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好好好,咱们铁血大宋真是太厉害啦!
秦明急得面红耳赤,眼见局面僵在那里,花荣无奈站出来道:“其实从某些方面讲,秦兄说得也没错,宋廷这边真说弱也不算。只不过我们与辽夏交锋,他们多马军,咱们这边多步军。步军打马军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要么依托地形城池打守城战,要么就是训练弓箭营。”
假如说宋朝这边还剩一个兵种能碾压其他国家,那么就是弓箭手了,可能是因为防守作战比较多,宋朝的弓弩可谓各种黑科技,远程武器非常厉害。
花荣为人端正严谨,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赵淳楣听完有些不解,“骑兵真有这么稀缺?那怎么慕容彦达那家伙打二龙山的时候随便就拉出两百多个?”
对此秦明作为统帅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马军马军,最重要的便是马,咱们大宋没有牧场,养出来的马又瘦又小,像青州的那些,根本载不动披甲的将士,而且跑得也不快,也就拿来赶路吓人罢了。青州买卖不过**贯钱,真正好的战马就是百贯也买不到。”
“就因为缺马,追不上人,咱们打仗,要是打赢了,敌方上马转身就跑,宋这边很难追上,要是打输了,因为马不行也逃不了,很容易全军覆没。长此以往,将士们越打越少,越打越畏战。”
赵淳楣听得直皱眉,“不是有弓箭营吗?”
秦明摇头,指了指身边的花荣,“除非弓箭营里个个都像他一样,否则你射箭手再快,终究是没人家马快的。”
这时候闻焕章也开口道:“弓箭营不能经常使用,毕竟每只箭制作起来都不容易,虽然有些能回收,但每放一次箭跟撒钱也没什么区别了。前几年朝廷一直有人上疏削减弓箭营,朝廷虽然未曾采纳,但之后投入明显少了许多。”
赵淳楣拖着下巴,如此到确实不好办,战马卖得那般贵,要是买肯定是买不起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搞养殖。事实上,南方并非完全出不了好马,就像两百年后的朱元璋,他从南起兵打到北,用的主要就是庐州马。据说现在的庐州府气候温暖而干燥,又方便牲畜饮水和吃盐,算得上一块难得的天然马场,不过这时候应该还没什么人发觉。
既然骑兵这么重要,那赵淳楣觉得自己有必要现在让人去庐州考察买地了。
想要在乱世中保全自身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会走到底。
这时候她又看向了费劲,询问道:“假如给你足够的材料,你大概需要多久能准备触三千人的武器?”
费劲算了下,坚定道:“三年足够了。”
“不行,”赵淳楣摇头,三年之后金人都差不多南下了,“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
见对方想要争辩,赵淳楣从搬出了一种新的炼钢方法。
当然了,并不是什么现代高科技,而是她上辈子翻看《天工开物》记下的一种诞生于明代的炒钢法。虽然同为古代技艺,但有了这种方法,无疑大大提升了生产效率。
费劲听罢一蹦三尺高,立刻就想要去实验却被赵淳楣拉住了,屋内众人又仔细讨论了一番其他战争注意事宜,直到天黑方才散去。
众人虽不清楚赵淳楣是要干嘛,但现在说白了,大家都在其手下做事,有个愿意增强自身实力的老大总好过京城里那个天天玩石头画画的!
第42章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是一年多过去了。
这一年里二龙山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山上的人变多了,即使是赵淳楣无心扩张,但毕竟名声在这儿,不光山东、河北不少活不下去的来试试运气,就连西北江南等也有零星投奔。
像史进之前在少华山的好兄弟,朱武、陈达、杨春就舍了华州山头,跑来加入二龙山。这三个人里,陈达杨春只能说是普通武人,赵淳楣让他们去往潍州领兵巡查,随便配合顾大嫂夫妇往返两地传送情报。
倒是朱武,他本人读过许多年书,也是个落第考生,因为被家乡官员迫害吃了官司才落草,虽武艺平平,但精通阵法,很有谋略。与赵淳楣闻焕章见面后,非常敬佩他们的学识智商,颇有相见恨晚之感。见此赵淳楣让他加入了谋士部,平日许多事都爱与之商量。
除了规模的扩大,实力上也有很大提升,利用顾大嫂他们传来的情报,或贿赂或威胁,二龙山终于可以说拿下了潍州全境,最近赵淳楣已经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密州、莱州扩展。
当然了,光靠与官府的合作还是很难达成这一目标,事实上,这一年里二龙山不止一次对周边用过兵,根据精确统计,光是自己这边,死在大小规模战斗中的就有两三百人了。
这个数字看着不多,但赵淳楣却极为心痛。
要知道,这里每一个都是经过二龙山训练调、教过的,不光识文断字,而且纪律严明,对赵淳楣忠心耿耿,在兵痞遍地的大宋,毫不夸张的说,能称得上王师了。
赵淳楣也从未将他们当成战争消耗品炮灰什么的,所以每次战斗之后看战报都非常心痛。但是没办法,为了增加实战经验,扫平一切障碍,不打肯定是不行的。万幸的是,不光是寨众,如花荣、秦明一般的将领也在飞速成长,除了最开始死得人多一些,现在已经好多了。
当然了,除了战力的提升,工具的优化更新也少不了。经过不断的挑选协商,赵淳楣终于成功在庐州买了一大块地养马。同时重金请了几个草原人看着,大宋境内的外国人并不少,宋辽之间来往更加频繁。这些草原人严格来说并非辽民,而是来自依附辽国的部落,因为反抗辽被打败沦为奴隶。
大宋相较于前朝虽然是一个对奴仆相对友好的朝代,但这种友好并未惠及到外族,像各大城市有不少买卖草原人、党项人、甚至色目人的地方。
这几个外族赵淳楣曾经当面考核过,心思还是相对单纯的,留他们在庐州照顾马匹还算靠得住。一匹马的寿命大概不到四十岁,养到三岁的时候就差不多能上战场了。到时候就算达不到战马标准,卖了也不亏。
除此之外,还有费
劲的兵工厂,采用了赵淳楣提供的炒钢法后,果然产量大增。不过之后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便是武器的质量都比较差。
当然了,这并非是二龙山独有的,而是大宋现在军队中的常见现象。打从唐朝灭亡后,许多锻造武器的方法都已失传,再加上本朝重文轻武,对待军备并不怎么上心,长久下来,刀剑盔甲明显不够看了。
倘若要只是将敌人锁定在宋军,这些东西是完全够用的,毕竟我烂你也烂,拼刺刀而已,完全不怕。但赵淳楣设定的假想敌一直是金人,这个时候的金人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成长于山林之间,每个战斗力都爆表。
既然兵员素质拼不过,那武器上就一定要比他们强!
赵淳楣这般想着,恰好费劲在工作上也是个精益求精的性子,于是双方研究了许久,都各自给出解决方案。
费劲通过观察四周,决定利用山内瀑布河水的便利,涉及了一种水利槌锻来提升锻造强度。中原江南等地区虽然大规模运用水车水排,却从未想过发展技术上处于同一水平的水力锤锻,他这也算是开创性发明了。
而赵淳楣想得更超前一些。她毕竟是穿越来的,站在后世的肩膀上知道中国虽然不怎么缺铁,但铁矿石的质量其实并不好。然而碰巧的是国内的煤炭同样也是高磷高硫,两相叠加,致使武器问题愈发严重。
对此赵淳楣决定改煤炭为木炭,在砍伐树木的同时也让组织山寨大规模植树造林,左右他们如今还不满万人,周围倒也还承受得起。
如此双管齐下,二龙山武器的质量堪称突飞猛进,甚至有些懂行的商户看到在巡逻的寨众,追着询问刀剑卖不卖。
虽然这行利润可观,但他们自己都不够,自然不可能卖给别人。只是这样一来,二龙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便愈发高大神秘。
一支战斗力爆表的军队,掌握着传说中的“圣药”和神兵利器,除此之外还纪律严明,乐于跟商户们做生意,价格也公道。
当二龙山同时满足这几点,在很多人心里是黑是白已经不重要了。
上面说的基本都是武力层面的,关于经济,最大的好消息便是第三批甜菜已经成熟了。
跟预想中的一样,此时的甜菜与后世那种产糖神物还是不能比,但对于北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经济作物了。
当第一批白糖流入市场的时候,所有人都疯了!
这并不是夸张,这时候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吃的基本都是红糖,甚至许多小的作坊,根本没有掌握固体糖的制作技术,产出的还是糖浆。价格昂贵不说,储存起来也颇不方便。
宋人嗜甜,尤其是东京,赵淳楣当年在开封就是因为吃不惯甜口菜颇为苦恼,不过现在这种爱好倒成全了她。
别看宋朝现在内忧外患,起义不断。但事实上,凭借着国家强大的财政能力,这些东西暂时还可以压住。毕竟老百姓只要能勉强活下去轻易是不会造反的,倘若没有北边外族势力威胁,北宋再延续个一百年不成问题。
所以也正因为此点,官员以及大地主甚至有点小钱的普通人,在衣食上都很舍得花钱,可想而知,当甜度纯净,洁白如雪的固体糖流入市场,会引起多大的波澜。许多与二龙山有过贸易往来,建立了良好商人都拼了命想要进货甚至拿下某地的“代理”,为此不惜动手!
造成如此大反响,赵淳楣其实也没想到,虽然由于二龙山武力值过高,自己的最初定价也比较便宜,以至于暂时还没有人过来为难,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看着脑浆子都要打飞的各方势力,她觉得自己得重新想想办法了……
……
今年的夏日温度不高,许是因为青州最近的集市越来越红火,往来商户太多,如此周边食肆酒肆接连开了起来。
“等下来人,你别说话,只让我来。”
齐州,某家茶水摊内,一面目英挺的少年与身边女子道,在他们身后,站着三四十手持朴刀的壮汉。
那少女长得千娇百媚,堪得是玉雪肌肤,芙蓉模样。头戴凤钗,身穿锦衣,看着家境颇丰。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富贵小姐,腰间却挂着双刀,眉眼处也尽是煞气。
听到未婚夫的嘱托,女子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道:“行了行了,我知道,啰嗦死了。”
见她如此,少年眼中阴鸷一闪而过,但转头看见对方如海棠花一般的身段,怒气又消散了些。
二人话不投机,只坐在一旁饮茶,期间时不时有车队行人来歇脚,路过他们,皆被周围气势所迫,害怕得躲得远远的。
少年见此颇为自得,然而这种情绪持续没多久便被打碎,因为从远处走来队比他们规模更大的人马。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见了他们热情地上前道:“二位便是祝家庄祝三郎君和扈家庄大娘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祝彪微微一笑,也与对方打了招呼。
与之前说的李家庄、费家庄类似,祝家庄也同样是由封建大地主统领的地方。不过作为济州府最大的势力之一,其规模远不是前两者能比。祝家庄建立在独龙岗上,里面不光是有世代经营的万亩良田,甚至士兵战马武器一应俱全。
可以说就是很明显的黑恶势力,然而与二龙山这些明面上的山匪不同,祝家庄因为多年的经营,在官场也有人背书,所以自由度更高。
在祝家庄附近,还有扈家庄、李家庄两户,三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为了使结盟更加紧密,前些日子扈家庄的女儿与祝家庄的三儿子还订了婚。原打算过几个月找个日子成亲,但白糖的诞生却打乱了一切。
作为济州的土皇帝之一,像利润这么大的产业,祝家庄不可能无动于衷,尤其是依照二龙山的习惯,本身就偏向寻找代理人,如此的话祝家庄必然要掺和一脚。
但事情也没这么简单,毕竟整个济州有财力的不止祝家庄,像眼前这位大商户,同样在官府里有关系,同样腰缠万贯,对白糖生意也是势在必得。
于是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双方打算议和,共同瓜济州的白糖生意。祝彪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有心培养他,便让其先来主持商谈试试,同样为了做给亲家看,也把扈三娘带了过去。
然而祝彪本人能力有限,跟对面谈生意明显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完全拿捏,看得一边的扈三娘干着急,忍不住道:“今日到此为止,剩下的改天让祝家父兄来与你商议。”如此方才将祝彪从漩涡里解救出来。
煮熟的鸭子飞跑了,商人自然十分遗憾,对着祝彪阴阳怪气道:“早听闻‘一丈青’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武艺了得,现在看来,就连心智也极为出众,也难怪在外能做的了主,只可惜小郎君不顶事,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咱们找时间再说吧。”言罢带着人马离开。
祝彪如此狼狈的一面与人瞧见,再加上被商人损得抬不起头,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对着未婚妻怒道:“不是说了让你别插嘴的吗!好好的事情都是你这无知妇人给败坏了!”
扈三娘向来泼辣,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当即破口大骂,直教祝彪在光天化日之下颜面尽失,最后实在受不了,带着祝家庄的一半人直接掉头,与未婚妻分道扬镳。
见其落荒而逃,扈三娘还是不解恨,坐在椅子上又是一通输出,引得旁边桌的两个青年禁不住笑出声来。
少女怒目而视,见他们穿衣一红一白,打扮异于常人,便开口嘲讽道:“唱曲的不老老实实待在戏台上,偷听人说话不害臊!”
“好厉害的小娘,这般牙尖嘴利,怕是日后嫁不了人成老姑娘嘞!”两个青年也不恼,而是继续笑嘻嘻。
扈三娘本就因为婚事心烦意乱,听此大怒,当即便要领着后面门客打杀了他们。
谁知这二人身手也极为出众,飞速上了马车,低声道:“不是我们怕了你这蛮横小娘,只是我家官人赶路正在车里休息,担心惊扰了他,否则定要好好跟你耍耍。”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转身驾车跑路了。
二人共同驾车,速度飞快,不过几个时辰就出了济州地界,之后一路向东,直到看见一队马军方才停下。
“花将军,你又走这么远来接寨主啊。”青年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吕兄、郭兄,辛苦二位了。”花荣冲他们点头。那两人正是吕方郭盛,如今二人虽然没有明确入伙,但也跟二龙山关系匪浅。
因着他们属于商人,并常年活动于山东、河南一带,虽说家产不丰,但对商界各方势力都还算熟悉。赵淳楣想着在附近亲眼考察一下,然后再决定白糖的生意怎么做,便麻烦二
人带着她四处跑。
“唉,等寨主回去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可怜见的,这段时间累得脸都尖了。”吕方叹气,在目睹了赵淳楣的工作强度后,对这位短短两年就能积攒出这么一大份基业的人愈发佩服。
花荣没说话,上前敲了敲车门框,示意赵淳楣可以出来了。
然而半天过去,里面却没有应答。
吕方郭盛在后面迟疑道:“应该是睡死了吧,这几个时辰都没出声。”
花荣再次敲了敲,里面依旧安静。
见此男人皱眉,一把拉开车帘。
宽敞的车内物品摆放整齐,还熏了艾草,里面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人呢。”花荣转头,神态平静,但语气中森然的寒意却暴露了内心。
只见那车内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在吕郭走后没多久,在远处小树林解决完生理问题,系好腰带准备上车的赵淳楣望着原本马车在的位置发呆。回过神,有些莫名其妙地挠头,随意找了桌,询问坐在中间的少女。
“敢问娘子,可曾看到我两个朋友,方才还在这吃酒,穿得一红一白。”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句,谁知少女听完后面色大变,上下打量了赵淳楣几眼,冷笑道:“好哇,得罪了姑奶奶还想跑,到底是被我逮到同伙了,来人!把这家伙带着!咱们回去!”
接着四五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冲着赵淳楣走来。
赵淳楣:“……嗯?”
……
独龙岗在梁山附近,是一片地势比较平坦的高地。虽说祝家庄与梁山都属于济州境内的黑恶组织,按理说应该是竞争路线水火不容。但事实上,二者从未起过什么摩擦,归其原因还是运营方式的不同。
像梁山,半年前梁山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及时雨”宋江当时领着王英等人跑去找晁盖投靠,然而最后他自己却没有去。原因是他爹宋太公不愿儿子当贼,劝其到官府自首。
也许确实是不甘就这样放弃一切,宋江最终答应了,凭借着山下运作,最后被判了流放江州。然而这位走到哪儿都不太平,原本凭借着钞能力以及一张巧嘴,笼络了江州牢房里的几名小吏,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结果有日吃酒吃多了,在公共场合写了首带着反意的打油诗,还刚好被人抓住。
当地官员为了升官立功,判了个斩立决。
然后梁山上众人就在晁盖的带领下跑到江州劫法场了。这还不算完,被放出的宋江一不做二不休,领着梁山好汉将江州打了下来。不光烧了官府衙门,还抢了粮仓,部分分给百姓部分运回去。
他们并没有像此时大部分山匪势力那样占据江州,而是抢一票就跑,之后缺钱缺粮了再去抢。
而祝家庄却是盘亘在此上百年,除了之前说的田产门客,连许多百姓也依附于他,倘若再积攒些财富,出现几个能人,那放到前朝就是小型割据势力了。
双方走的不是一个路线,再加上梁山现在的领导者晁盖晁天王确实没太大野心,所以暂时能井水不犯河水。
相较于祝家庄,扈家庄显然没有那么庞大,可能也正因如此,面对邻居日益增加的野心,扈太公不得不选择联姻,让自己的小女儿嫁给祝家。
扈家一共三个孩子,老二小时候得病走了,现在只剩长子扈成以及女儿三娘。
扈三娘聪明伶俐,更兼得貌美可爱,父兄对其极为宠溺。虽然宋代女子地位较明清要好上许多,但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性的终极目标还是嫁个好人家。但即便如此,扈三娘说想学武,扈太公也权力支持,重金请最好的名师,甚至家里人也经常充当陪练。
祝家扈家紧邻,这次妹妹头回跟未婚夫出远门,扈成一直不太放心,随时命人监控亲家动向,得知祝彪一个人回来了立刻紧张得不得了,亲自跑过去询问。
然而对方非但没见他,还命下人出面将其损了一顿。扈成顿时火冒三丈,回家后刚想叫些人手去找妹妹,就见扈三娘骑着马回来了。
扈成松了口气,连忙过去询问,“三娘,你跟那姓祝的怎么回事?他见我态度怎这般蛮横,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扈三娘身边站着位锦衣玉带,样貌俊秀的年轻郎君,立刻倒抽一口凉气,脑中浮现出许多无耻书生勾引大家小姐的杂剧故事,痛心疾首地对妹妹道:“你啊你!那祝彪虽然长得平凡了些,但好歹都订婚了,现在竟然就这样把小白脸领到家里,等会儿阿爹打你我可管不了!”
扈三娘摸不着头脑,寻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意思,有些无语道:“哥,你说什么呢!这家伙得罪了我,我给他些教训罢了!”
“还嘴硬!”扈成恨铁不成钢,指了指赵淳楣干净整洁,袖口都没皱一处的外表,再看向妹妹头发散乱,脸上也有些脏污。“你看看你这样,再说一遍你俩谁教育谁?”
“这个是……”扈三娘有些尴尬,在刚抓住赵淳楣的时候,她原本想着这一路怎么也要让对方吃些苦头。结果跟着家伙说了两句话,发现其口才见识都十分了得,一时间听入迷,结果赵淳楣讲着讲着突然不继续说下去了。
扈三娘急于听故事,便答应了对方想要行路平稳些的要求,将自己的坐下宝马暂时借给他骑,本人则换了门客的劣等马。而扈三娘虽然武艺高强,但娇生惯养的早已习惯了吃用都是最好,劣等马坐不习惯,翻山的时候一个没控制好还险些摔跤,如此方才是现在的景象。
扈成见其支支吾吾,更加做实了心中想法,焦急道:“我就说祝彪怎么气那么大,你这也太过分了!等下跟我先去祝家道歉!”
扈三娘本还想解释,但听到未婚夫的一些列表现,马上更加烦闷。想着自己今天帮着那人免中圈套,结果却被认为拂了面子大加训斥,难不成就他有面子?
她环顾四周,看了下站在一边研究四周建筑摆设的赵淳楣,咬着牙将其拽了过来,怒道:“对!你说的对!我看上这小子了,把祝彪叫过来退婚!”
“你!!”扈成见妹妹这般,气得直跳脚,但他也知道自己妹妹什么脾气,现在于气头上,说破天也没用。干脆转头对男方道:“这位郎君,我看你衣着气度不俗,想来家里条件也挺好。但之前从未听舍妹说过你,估计你们认识了不长时间,如此定然互相不太了解。现在你也知道了,舍妹有婚约在身,无论之前你们说了什么,现在都不作数。大概你也就是被我妹妹蒙骗了一时糊涂,你家住在哪儿?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去。”
赵淳楣差点被少女拉了个跟头,稳住身形后不由感叹这姑娘手劲儿真大,之后面对扈成的询问,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后摇头,笑眯眯道:“不急,眼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何事?只要你说,扈家庄愿意帮你办。”扈成赶紧开口,生怕对方反悔。
“提亲啊,”赵淳楣正色道:“正如三娘所说,在下这次来就是为了向祝太公提亲,希望祝兄成全我等。”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包括扈三娘都呆住了。扈成暴跳如雷,当即便要让手下将他拖出去。
然而话才说完,就见家内管事跑了过来,小声道:“大郎,老爷说了,让你腾出一间客房来给这位郎君居住,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啊?”扈成不明白这是何意,但又不敢违背父亲,再三确认后值得捏着鼻子照做,最后前些时段还是俘虏的赵淳楣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住进了扈家,还成了贵客。
扈家的招待不可谓不周到,赵淳楣刚住进去,就有人端着点心果子前来服侍,谢绝了周围人的好意,自在地将东西吃完,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看着绣着精致图案的锦被,赵淳楣不由感叹,古代这种土财主过
得日子可太好了。她也算见多识广,但可以肯定的说,扈家庄内的陈设与京城富贵官宦人家相比毫不逊色。
然而这样精致的庄园,原著中却被梁山一把火烧得干净,扈家上下惨遭屠戮,除扈三娘外无一人生还。记得当时看原著,经常对扈三娘的命运感到惋惜,穿越之后也曾想过这点,但那时候自己都朝不保夕,自然也没时间去管太多。可怎么说,要是没碰见也就算了,既然碰见了,自己还是得管上一管的。
是的,原著中祝家庄跟梁山对上是直接的导火索是时迁偷吃了祝家庄的鸡,但依照赵淳楣对宋江的了解,就算是没有时迁,他宋公明依然不会放过自己势力范围内这么大一块肥肉。
这三个庄园,祝家庄实力最强,其他两个完全就是陪衬,倘若运作一番保全自身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了。”赵淳楣这般想着,打了个哈欠,渐渐进入梦乡。
第43章
赵淳楣就这般在扈家庄住了两日。说也奇怪,这两日扈家仿佛是忘了有这么号人,除了每天定时定点送饭外完全没个人来看看。同样的,赵淳楣自己也不着急,哪怕是人身自由没有得到丝毫限制也没到处走,总之就是吃好睡好,日子悠闲的很。
最后第三天,终是扈家那边按捺不住,扈三娘一早跑来敲门,丢给赵淳楣一套崭新的行头让他换上。赵淳楣乖乖照做,算起来她扮男装也两三年了,对大宋各种男子服侍极为熟悉。像对方拿过来这套儒衫,连带着“东坡巾”,一看就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穿上之后连带着赵淳楣身上的气势都收敛了几分,整个人好似位文弱书生。
扈三娘见她这般安分,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让你换衣服?”
“是啊,为什么呢?”赵淳楣从善如流,笑着问道。
“哼,等下我们祝扈李三家要派人进城采买,估计祝彪那家伙又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你和我一道去,见了就说是我表哥,剩下的不许乱开口!听到没有!”扈三娘凶巴巴。
赵淳楣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于她的配合,扈三娘还算满意,但考虑到对方之前那奸诈的样子,面上还是冷若冰霜。
不过即使这样,态度也比对着祝彪好多了,两人之前在外面起了龃龉不欢而散,这使得本就看不上其的扈三娘更加烦躁,但考虑到家族相关,还是强忍着没发作。
祝彪同样不是个好脾气的,可面对未婚妻,依旧强拉起笑脸,毕竟他只是家里第三子,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以后父亲一撒手,分家的时候还得有个强力的岳家支撑。更何况扈家女儿生得这般好颜色,也确实让人心痒难耐。
虽说跟扈三娘低头是没办法,可对着赵淳楣这个“陌生男性”可没那么好性子了。见未婚妻身边突然冒出个远方表哥,祝彪堪称如临大敌,一路上两次三番主动找茬,妄图于赵淳楣“雄竞”,即使赵淳楣都一一巧妙化解,气氛也怪怪的。
好在这次共同去郓州城的还有李家庄庄主李应,他善使钢枪,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性命,江湖人称“扑天雕”,很是有些名气。不光如此,还善于经营,懂得积累财富,每年三家联合采买基本都是他主持的。
李应为人粗中有细,见祝彪绷着个脸,连上前搭话,介绍起郓州最近的变化,“最近咱们山东地界商户多,买卖过冬的物件可货比三家,就是价格下不来有些闹心,等进城谈判时你们且看我眼色。”
扈三娘表示奇怪,“商户多了不是应该便宜吗?”
李应叹气,“若是郓城只有咱们大抵如此,但这不是旁边还有个梁山呢吗,自打前些日子及时雨宋公明进了梁山,来投奔的越来越多,现在那梁山兵强马壮的,同样需要过冬,这一来二去的,商户们便开始坐地起价了。”
听到此处,祝彪冷哼一声,“蕞尔小山,等闲下来了看我拿了下那帮贼寇,扭送到官府换前程!”
扈三娘最烦他这副德行,不耐道:“算了吧,吹牛谁不会,祝阿叔都那么怕梁山下来借粮,你拿什么打人家!”
“有什么不能打的,别说是梁山,就算是青州二龙山,等再过些年我家站稳脚跟,一样平了他们。”祝彪梗着脖子嘴硬,然而周围没人搭理他,气得少年面红耳赤,直到进城办完了事依旧不甚顺心。
李应实在没闲心应付大少爷,让手下管事带着他们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吃饭,自己则跟先让手下将物资送回去。谁知祝彪心情不好,竟因为琐事跟一伙子壮汉起了冲突。为首的男子三十出头,三柳掩口黑髯,皮肤极白,瞧着也是个江湖打扮,原本祝彪寻思着自己这边四五个战力,再加上他跟扈三娘武艺都不错,任何人来都不害怕。
然而谁知那壮汉只一吆喝,散落于酒楼四处的帮手纷纷齐聚,粗略估计一下竟有二三十人!
原想着拿捏软柿子,谁料竟踢到铁板,见自己这边被团团围住,祝彪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就在众人无法准备抽出武器搏命之时,原本沉默寡言的赵淳楣突然站了出来。
“敢问可是梁山上的‘浪里白条’张顺张英雄?在下庞勇,曾与‘混江龙’李俊有过些许交情,常听闻哥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响当当的好汉。”
被一口叫出名字,张顺心中一惊,又听闻是同时上梁山的李俊故交,神色不由松下来几分。
这时候酒家老板也跟着打圆场:“哎呦好汉们,大家相逢便是有缘,何苦动刀动枪,这顿饭我请,都坐下吧。”
“那可不行,”赵淳楣笑道:“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些哥哥的账都算我的,大家不醉不归。”接着又招呼酒肆员工多上些酒肉。
“好嘞!客官,咱家酒不错,菜却没几样,可是要小的去外面采买些个。”一眉浓目鲜的劲瘦青年笑嘻嘻上前。
赵淳楣愣了下,接着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们别乱买,还是得听我嘱咐。”
小二点头,之后一个闪身便退下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对方姿态摆的这般低,张顺也就不好说些什么,重新入座饮酒。
一场干戈消弭于无形,原本是应该高兴的事儿,然而祝彪却自觉丢了面子,沉着脸闷闷不乐,眼珠转了转,对手下耳语几句。
半天,正当大家酒足饭饱准备起身离去之时,突然,一大队人马闯进酒楼,当场于张顺等人厮杀起来。
张顺水下厉害,岸上身手却一般,很快便被擒获,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着祝彪等人破口大骂。
赵淳楣眉头微皱,与祝彪道:“祝兄,刚才不是说好了就此罢手,那边既然都退了一步你这又是何苦?”
“少啰嗦!”祝彪不耐烦地挥手,“梁山贼寇,人人得而诛之!我现在将这小子绑了送到官府是为民除害,你若再啰嗦也将你一并拿下!”
赵淳楣叹息一声,对着张顺歉意地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了。
因为封建大地主与占山为王的贼寇有着天然对立属性,扈三娘对祝彪的所作所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其人品更加鄙夷。
然而这一切祝彪本人却不在乎,张顺半年前曾与梁山劫法场大闹江州,属于上了通缉名单的大人物,如今栽到自己手里,日后传出去可就在江湖扬名了,如此使得他极为亢奋。
甚至李应回来,知道此事后奉劝两句都被他怼了回去。李应本是跟祝太公称兄道弟,按理说祝彪乃是晚辈,被小辈这样当众撂面子,他这堂堂庄主也受不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原本出来是为了缓和关系,结果几方闹得
更加不快,等回去得知此事后,一直避而不见的扈太公终于将赵淳楣叫了过去。
扈太公虽然儿女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但本人也就四十来岁,看着还在壮年,看到赵淳楣气度举止,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十分客气让下人准备菜肴,双方边吃边说。
“小女无状,这些日子让郎君受委屈了。”扈太公说得极为诚恳,又是赔罪又是敬酒。
赵淳楣一一照单全收,并表示自己这两天吃好睡好,并未觉得不便,反而谢过扈家照顾。
“哪里,我听郎君说话像京城那边的,穿着打扮也不凡,可是来咱这儿做生意的?”扈太公开口道。
“算是吧,不过暂时还没什么收获。”
“小小年纪,家里就放心你奔波千里,想来平日也是个有能耐的。”扈太公夸赞,接着反问道:“郎君既然是东京人,见过大世面,不知你觉得这独龙岗如何?”
赵淳楣想了想,“虽谈不上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但好歹不愁吃穿,于这世道里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她这话倒是没作假,独龙岗内主要是祝扈李三家与下面佃户,平日佃户负责种地,偶尔也要训练,遇到危险直接放下锄头拿起刀保卫家园,说白了就是个破产版二龙山。
扈太公叹了口气,“扈家从开国时候就在此定居,算下来已有百年,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不敢败坏祖宗基业,这些年也一直战战兢兢维系,只不过势必人强,终究还是到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郎君是聪明人,想来也大致能猜到我留你是为了什么,扈某不才,但可以保证,只要你助我摆脱困境,扈家一定全力报答!”
赵淳楣看着神态极为真诚的对方,突然笑了起来,“太公是在与我商议?”
扈太公不知他笑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当然,希望郎君考虑好,莫要仓促决定啊。”
“我现在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中,要是现在说不,怕是离不开扈家庄。”赵淳楣摇头,“哪有这样谈判的。”
“那你想如何?”扈太公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对方还敢讨价还价,心中不悦,下意识反问、
然而下一秒,突然感觉脖颈处一凉,回头望去,只见从房梁处倒挂一人,正拿着刀冲自己笑。
“这样就舒服多了。”赵淳楣放下筷子,平静道。
第44章
扈太公的心思其实很好猜,打从他默认赵淳楣住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在古代,尤其是宋代,想成为位有一定势力的封建大地主并不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主要宋之前乃是五代十国,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要积攒势力土地,总归是要时间,扈家几代人的努力,才最终有了今日的规模。所以对于扈太公而言,保住祖宗基业比什么都重要。
原本在独龙岗这一亩三分地,祝扈李三家世代为邻,守望相助又互相制衡,但随着这些年祝家搭上了官府日益壮大,现在就是其他两户加在一起也难以企及。扈太公把最爱的女儿嫁过去也是无奈之举,希望能通过姻亲身份得以保全。
然而二龙山白糖的出现却打破了一切,扈太公是怎么也想不到,祝家现在胃口竟然这么大,明明没怎么做过生意,却异想天开妄图独吞济州所有白糖买卖。根据他密探的的回报,其他几家大商户都准备联合起来对付祝家庄,倘若这是真的,祝家必然元气大伤。
这样的话扈家的情况就很尴尬了,刚好这时候赵淳楣来了,于是扈太公便想着以其为借口,用小儿女间的情感纠纷掩盖自己真实的意图。
原本计划还算顺利,毕竟赵淳楣人在屋檐下,就算有心反抗,但只要威逼利诱怎么也能成功,然而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森森寒意,扈太公不由浑身冒冷汗,他毕竟也算见过世面,即使害怕表面尚能维持住体面,勉强镇定道:“郎君这是何意,我好心将你请进来谈条件,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何苦来这一出。”
赵淳楣听此笑着摇了摇头,微微抬了下手,后方的时迁立刻将刀紧了紧,锋利的开刃蹭破了油皮,鲜血滴落下来。
事已至此,就算扈太公再硬气也遭不住了,连连求饶,直言不光对方想要什么都能答应。
“唉,你说你这人,早服软不就好了,省得爷爷费力气。”时迁笑骂,将刀收起,但还是牢牢控制着扈太公。
扈太公双脚发软,擦了擦额头,不禁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扈家庄建在山岭上,自诩守备严密,结果就这样被无声无息潜入到家主寝室内,有这样的手下,绝对不可能只是个富家少爷这般简单。
“在下姓赵,于山东一带薄有产业。”赵淳楣淡淡道。
姓赵、山东……扈太公不是蠢人,按照年龄一合计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请来了怎样一尊大佛,吓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行礼道:“小老儿不知是赵寨主莅临,实在多有得罪,望您见谅。”
“扈太公严重了,我于此处吃住皆受礼遇,哪里说得上得罪。”赵淳楣摇头,接着道:“不过之前太公所说之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扈太公听罢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展露分毫,“小老儿无状,方才都是些胡乱之语,二龙山对于我们来讲就跟天兵一般,赵找债主更是神仙下凡,我扈家这点基业哪里敢与您谈条件,您想要什么,但凡我这儿有,定然双手奉上,只求大王能给我扈家留一支血脉残存。”
赵淳楣眉头微皱,“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我们是强盗吗?额,好像也确实是……但即便我们是强盗,也是讲规矩的强盗,之前说好了谈条件就一定会谈。况且我二龙山经营多年,你可曾听过我们有半点违约伤人之事?”
虽然是贼,但对于买卖这方面,二龙山的信誉确实不错,否则也不会所有人争着抢着与其做生意。
得了对面的保证,扈太公略微安心了些,迟疑了下开口道:“小老儿愚钝,不知寨主想要做什么样的生意?”
赵淳楣见他总算冷静下来了,便直入正题,“我知太公如今最大的心愿是想摆脱祝家,守住祖宗基业,这点二龙山完全可以帮你,不光如此,就是让扈氏更上一层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扈太公听得心砰砰跳,下意识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要劳烦太公离开独龙岗,搬去莱州。”赵淳楣直接了当,没有丝毫隐瞒。
是的,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已经打算趁着冬天前以武力夺取莱、密两州,当地官员若是愿意合作,那么可以像慕容彦达、刘豫这样留他们一条命,要是不愿意则砍了换人。
扈太公被这明晃晃的造反计划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这、也不必这样……赵寨主真想扩大地盘,像之前那般不是很好吗。”
青州潍州,虽说名义上还在大宋管辖范围,但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赵淳楣基本已经是土皇帝,曾经扈太公还跟儿子称赞过,这招兵不见血刃用得高明。
“我又何尝不想,”赵淳楣叹了口气,“只是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了?扈太公不解,但识趣的没有多问,此时的他陷入两难境地。赵淳楣具体想让自己做什么,他大致能猜到,若是真打下两州,定要有人出来游说带头联系士绅富户安抚人心。这事盗贼们干不了,最好得是在二龙山治下外的。只是上了这条船,想再下来可就难了。
见他犹豫,赵淳楣也没催促,而是好心提醒道:“我知太公舍不得这独龙岗,只是现在梁山做大,他们又不像我这般懂得做生意,养了那么多人迟早要下山借粮。梁山连朝廷的军队都能打败,你想想这里能撑多久。”
梁山与独龙岗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无法调和的,想到祝氏父子上下骄傲的嘴脸,再看看自己这一家老小,扈太公一咬牙,对赵淳楣拜服道:“老朽全听寨主差遣。”
赵淳楣将人扶起,礼遇有加。
次日一早,扈家以女儿将婚配,迎接扈母一家观礼为借口派出了一大支队伍,因着最近济州不太平,旁人也就没起疑心。
与此同时,梁山聚义厅。
自打江州劫法场把宋江救到山上,梁山的风气可谓荡然一新。作为一个久经官场的文化人,宋江太了解大家的心思了。不光为梁山扣上“替天行道”的大义,而且还第一次提出了招安的终极理想。
可能在后世眼中,“招安”二字与梁山好汉们格格不入,甚至许多人认为,梁山最终就是毁在招安上。但倘若真的身处其中,就会发现招安其实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假如把山头简化成一个企业,那么是企业就一定要有企业文化。像二龙山,赵淳楣领着寨众做生意管理百姓春种秋收保卫治安,其实已经在代行政府职责。而梁山没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之前千八百人倒也无所谓了,可随着寨众的日益增加,若没有一套统一的思想,很容易造成山头林立,各自为政的情况。毕竟虽然都是一个山头上的,可这些人之前有的是官有的是农民有的是无赖,本质上尿不到一个壶里。
晁盖这个人,用今天的话说,是一个很纯粹的“大哥”。他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而是希望所有兄弟相亲相爱,聚在一起讲义气就好了。但宋江比他想得更深,招安不光是他给梁山众人画的饼,也是他自己的目标。
他宋江这辈子不好财不好色,唯有“名”放不下,既然脱离官场,那么便要走第二条路!
这手“土匪涅槃”对于众人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于是从之前梁山的二把手吴用到新加入的朝廷将军呼延灼,所有人都紧紧围绕着宋大哥左右,如此倒显得晁盖这个本来的寨主有些落寞了。
像今日得知祝家庄扣下了张顺,宋江第一个请命愿意带领众人下山讨回,顺道与祝家庄借粮。
晁盖思索片刻,摇头道:“怎可经常劳烦宋兄弟,我久日在山上混吃等死,现在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你们不要留在此地,且等我下山亲手踏平那祝家庄!”
“万万不可!”宋江连忙阻止,“哥哥乃一寨之主,岂能亲身犯险!”
“是啊,还是交给公明哥哥吧。”
“晁大哥你留在山上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
原本晁盖是真的只想活动活动筋骨,但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引来这么多驳斥,这使得他吓了一跳,看了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禁有些恍惚。
奇怪了,他怎么不记得梁山上突然冒出这么多人?之前熟悉的刘唐阮小五阮小七都去哪儿了,怎么当初与自己同上梁山的兄弟们都跑到后排去了。
晁盖下意识想要求助智囊吴学究,却发现对方正站在宋江身后关切地望着自己。
是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吴用也好久没来找他秉烛夜谈了。
晁盖并没有多想,他只是本能地感觉不太舒服。心中暗道自己长久不活动让山上众人小看了,想那二龙山的赵淳楣与他几乎同日管理山寨,可现在人家的规模确实梁山无法企及的。看来是应该好好展示下本领让寨众们看看,毕竟他托塔天王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晁盖不顾众人劝说,带了三千人马,有点了自己熟悉亲近的几位好兄弟,一同去往祝家庄。
讲道理,三千人马放到现在其实并不算少,但跟晁盖关系好的那批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个林冲懂得排兵布阵。晁盖心又急,前军后队都没分便忙哄哄下山,还未至半路,得到消息的祝家庄便大门紧锁,安排好弓箭手,任由外面人叫骂也不开门。
祝家庄本身就在山坡上,地形易守难攻,再加上他们身后又养着几百佃户,粮食充足,就算被围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但梁山显然是没办法耗这么久的。
晁盖心浮气躁,他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宋江等人打仗这么容易,轮到自己就如此困难,难不成就真的技不如人?
越想越气恼,在此情绪影响下,晁盖决定冒一把险,趁着月色从祝家庄后方的林间穿过,绕到背后偷袭对方。
这个计谋遭到了林冲的强烈反对,他认为好歹也要派人考察一番。然而已经有些魔怔的晁盖却不管不顾,当天夜里甚至没招呼林冲,自己带人前往。
林子比想象中更深更密,即使有火把照耀,能见度依然很低。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士兵们的喘息声不时想起。
被山野间的凉风一吹,晁盖过热的头脑有些冷静下来,看着疲乏劳累的手下,他也略微觉得后悔了。
打从当年智取生辰纲赚到上山的第一桶金,晁盖这些年可谓顺风顺水没受到半点波折,安逸的日子让他丧失了对危险的敏锐性。
倘若是初出茅庐的时候,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告诉前面,咱们回去从长计议。”晁盖叹了口气,与下方的刘唐道。
刘唐刚要回话,突然听到“咻”的一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划过。
等回过神,就见自己的大哥缓缓从马上坠落。
“走!快走!寨主中箭了!!”
第45章
事情已经安排下去,赵淳楣便闲了下来,既然知道她平安无事,二龙山那边也稍微放心了些。经过她的吩咐,只派了时迁在此接应,其余的皆散落在济州附近按兵不动。
赵淳楣现在除了吃睡,便是偶尔跟扈太公下棋钓鱼,倒是实实在在歇了几天。
这日,她才刚吃完早饭,正打算去花园内散步消食,却见扈三娘走了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愤愤道:“你倒逍遥自在,我们全庄子都要忙坏了。”
赵淳楣挑眉,注意到她话语中的“我们”两个字,调侃道,“旁人是要被派着外出,三姑娘是忙什么?”忙着调皮捣蛋?
这倒也不怪赵淳楣此种表现,实在是自打住进扈家庄,扈三娘的展现的破坏力实在过于吓人,恨不得上房揭瓦,比七八岁的小子还淘气,也难怪扈太公提起这个女儿又是宠溺又是头疼。
原本以为被人这样讲,原本以为扈三娘会立刻炸毛,谁知道少女只白了她一眼,接着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闭口闷闷不乐。
见此赵淳楣也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扈三娘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昨儿夜里,听闻梁山那边派人来找茬,祝家便派了支队伍前去探查,结果双方在林子里碰了个正着。情急之下,祝彪命令众人放箭迎战。我们三家久居独龙岗,对周围的熟悉程度自然不是外人可比,虽说那边得以逃遁,但听闻……领兵的大将,似乎是被射中了要害。”
“根据探子回报,敌方打的旗帜上,绣的是‘晁’字……”
赵淳楣惊讶地抬头,看对方愁眉不展,知道并非说笑,不由皱起了眉头。
晁盖没了啊……这倒比原著中的早上不少,有点子不好办了。
赵淳楣在庄子里闲逛的时候,曾经观察过庄内的武器库,知道这里人素有往箭上涂毒的习惯,晁天王被毒箭射中要害,八成是活不了了。如此一来,依照江湖上的规矩,双方只能是不死不休。
“我们扈家虽然没有出手,但独龙岗三户一荣俱荣,真要是败了,终归是逃不掉。”扈三娘看了看她,之后一咬牙,从身上拿出块牌子拍到桌子上,“虽然我也觉得那梁山不过一帮草寇,但真打起来了谁也说不好,你本来就是得罪了我被我拉来的,现在姑奶奶气消了,拿着东西赶紧滚!见了人就把牌子亮出来,无人敢拦着你。”
赵淳楣愣了,看了看少女,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乐什么!再乐把你牙掰掉!”扈三娘凶巴巴,同时也有些不好意
思。
赵淳楣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个小孩子,事实上,以对方十五六岁的年纪,在她眼里跟孩子也没两样。
“你家找我来原是挡亲事的,我若是走了,你不是要嫁与那祝彪了?”
说到此处,扈三娘呆了下,之后似乎叹了口气,幽幽道:“无所谓了嫁不嫁,反正都差不多……”
“那怎么能一样?你不是看不惯祝彪吗?”赵淳楣反驳道。
“我当然看不惯他,那家伙从小就蠢的要死,脾气还暴虐,自视甚高又没什么本领,但凡好人家的女儿谁想嫁他?”少女厌烦地抿了下嘴,旋即又自嘲道:“但是我想了下,假如我未来的夫婿不这样,而是聪明绝顶的人中龙凤,那我扈三娘的境遇能改变吗?想来也是不能的,一样是相夫教子,被后院困住一辈子。”
她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笑了出来,“你知道吗?你刚来的时候,我阿爹曾远远看了你一眼,当时就说你跟他年轻时候很像。”
赵淳楣回忆起扈太公矮胖矮胖的身材以及稀疏的头发,尬笑道:“也没有吧……”
扈三娘白了她一眼,“是说性格!一般人见我是女的整日在外面闲逛还舞枪弄棒的,要么厌恶说教,要么把我当奇珍异兽一样妄想驯服收藏,你却跟个正常人似的。我爹他,虽然也经常训我,但他也是与这世间大部分男人不同的……”
这倒确实,扈太公为人鸡贼油滑了些,但听闻他早年丧妻后就一直没再娶,而是独自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儿喜爱武艺,更是花重金请名师教导,放在这个时代已经远远超过“基本盘”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爹爹,却也从未让我跟哥哥一般插手扈家生意,只是寻了婆子妈妈教我管家算账。我对家人没有丝毫不满,可是,有时候我会想,相较于兄长或其他男人,我到底差在哪儿呢?”少女的眼中闪过丝迷茫,“最后我明白了,无非就是因为我是女的,这世道,终是轮不到我出头……”
赵淳楣听到这里,心中也跟着叹息。
说实话,自打穿越,她接触的女性也不少,但这些人大多被生活命运裹挟,在这乱世中随波逐流,光是活着已经不易,自然也没心思想其他。而像扈三娘这般的,因着条件出众更兼得自己努力又聪慧,进而思考起其他的才是异类。
但是这些也未必是好事,人往往越是清醒就越痛苦,扈三娘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可即便是用这能力闯出了名堂,最后也不过变成文人骚客口中的几首赞诗。别说封侯拜相,就是想留在家里管些杂物都是奢望。
假如自己在落草之时并未扮作男子,而是以女装示人,那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呢……赵淳楣没有深想,看了看神色郁郁的扈三娘,开口道:“我与扈庄主有过约定,暂且不能走,至于你现在苦闷的,你放心,最后我也一并解决了。”
扈三娘怔了下,之后好笑地摇头,“你这酸书生,身上无二两肉,口气倒不小,行了,我言尽于此,既然你不听那出了甚子事就自己受着吧。”说罢便离去。
……
梁山,后院。
几十个首领乌泱泱围做一团,焦急地守在外面。
那日晁盖中箭,身边人拼了性命将其带回来,即便如此,也损失了上百人马。最重要的是,那一箭刚好射穿了晁盖的右眼,这么重的伤,再加上箭里还有毒,眼看人是不好了。
如今请了济州最有名的大夫在里面诊治,不过但凡懂些的都知道,这趟怕是不好了。
吴用没跟着进去,而是拿着羽扇在外面来回踱步,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叫来了李俊、呼延灼、王英等人小声商议起来。
阮小五、阮小七正沉浸在大哥即将撒手人寰的悲痛中,突然感觉谁拽了自己两下,回头一看,只见白胜对二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将吴用等人的行为尽皆看去。
阮氏兄弟一愣,旋即火窜得老高,小七脾气性子更直率些,立刻冷哼了一声。
院内众人被吓了一跳,顺着视线望去,也看到那小团体。吴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忽地,张顺的哥哥张横喊了声:“大夫出来了!”
果然,却见阮小二扶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还未等众人相问,便听里面传来声痛哭。
“哥哥——!!”
大家心一沉,已然明白了,想到晁盖平日里的好,不由悲从心起,几十个汉子泪如雨下。
晁盖虽然本领有限,但也是整个梁山上首领,并且平日讲义气重情义,哪怕是没怎么受其照顾的,心里不好受。他的葬礼,自然是要大办。
宋江原本也是这般想的,然而才刚说出口便被吴用劝道:“公明哥哥切莫意气用事,为今早日继承寨主之位,好好带领兄弟们继续走下去才是最要紧的,晁寨主左右也要停灵,不防先放着,咱们先将大事办了!”
宋江犹豫了下,刚要开口,却听下方一阵冷笑,阮小七不顾兄长劝阻,站出来呵斥道:“大事?什么大事!我哥哥的事才是大事!吴学究啊吴学究,想来晁大哥对咱们不薄,当日劫那生辰纲,他身为保正本就不缺这些钱,是你用兄弟情义诱着他上山,如今尸骨未寒,你就与人合谋要了寨主之位!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
吴用被骂得面红耳赤,当即反驳,“住口!阮小七,这儿不是你那烂鱼塘,寨不可一日无主,宋公明本就是寨内第二把交椅,承位本是天经地义,哪轮得到你撒野!”
与原著中不同,书里的晁盖死于曾头市,那时候宋江上山少说也有两三年,以他的手段,自然是能徐徐图之,将山上众人一一收归己用。但如今宋江落草满打满算才半年,对于梁山上不少“土著”而言还有些陌生,再加上他有带来了一帮子人,排座位之时就连他两个徒弟都位列前排,反倒是些老人被挤兑到后边去了。
觉得不舒服的,其实远不止晁盖一人。
见吴用生气,他手边一皮肤黝黑,手持两板斧的汉子也怒道:“好你个活阎罗!竟敢让俺哥哥下不来台,李逵我今日就砍你两斧,看日后谁还敢反驳公明哥哥!”
此言一出,宋江吴用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阻拦,“铁牛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李逵武艺虽不算出众,岸上的本事却也比三阮强上许多,那阮小七也是硬气,见躲不掉了竟冷笑一声,打算活活挨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