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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附近的林冲反应快,直接挡了回去,还将李逵受力反弹跌倒在地,震得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林冲暗中摇头,抬手与宋江等人道:“小七年幼,方才冲撞到哥哥,我替他赔罪了。”

“都是自家兄弟,何苦说这个!”宋江松了口气,连忙安抚,这阮氏兄弟是山上最老的一批人,梁山周围尽是水泊,水军成为他们初期对付官府最重要的武器。虽说跟着自己的张顺、李俊同为水军统领,但终归资历浅淡,也不及阮氏兄弟得人心,所以他们三是万万不能得罪。吴用骂两声就算了,李逵竟直接对人动手,现在不光是阮氏兄弟,就连其余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

吴用也知道李逵闯了大祸,暗骂两句,收起方才的张扬,温声道:“哎呀呀,你看看,我是想着早日将寨主选出来,也好为晁大哥报仇,结果这好心到差点办坏事,如今落得这个局面,得,我不管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他一招以退为进,原本以为能暂时稳住局面,谁知座下还有反应更快的,白胜顺着吴用的话道:“晁哥哥死前又未提传位,既然如此,那资历最老的三头领林冲林教头也应该有

机会,既是说了报仇,不如就让这两位各带一队人马攻打祝家庄,看谁先取了那祝彪性命,就让谁当寨主,各位觉得如何!”

他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如同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完,还没等对面反驳就已经煽动起来。

在场众人虽各有亲疏,但终归是江湖上行走的,如此按江湖行事也未必不妥,于是在众人的喜闻乐见下,宋江无法,只得接受了提议。

第46章

既然已经商定好章程,那么事不宜迟马上开始攻打祝家庄。

整个梁山大体分为两派,宋江带着王英、呼延灼、李逵、张横李俊等人从西北两面进攻。

林冲与阮氏兄弟、刘唐、白胜从东南进攻。晁盖当时走的便是这条路,虽然多山林,但其实更容易进到庄内,所以也不算吃亏。

双方各点三千兵马,备好粮草,在吴用的见证下,一同出发。

林冲等人走在前面,因着这些人大部分已经跟晁盖去过一回,如此也算轻车熟路,只片刻功夫便没了影。

倒是宋江,不顾周围提醒,晃晃悠悠在后面不紧不慢,直到天黑,方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没办法,大家只能就地安营扎寨。

夜里,宋江独自在帐篷内,徒弟孔亮进来对着他小声耳语一番,接着从外面带进一位穿黑袍的人,脱下披风,不正是军师吴用?

看见他过来,宋江松了口气,连忙上前相迎,“教授来得刚好,我这正愁怎么动手,还请您指明方向啊!”

宋江之前不过是个县城小吏,虽然对人情世故信手拈来,但打仗什么的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不光是他,梁山上这批人懂得带兵的也就只有林冲以及刚归顺没多久的大将呼延灼。

呼延灼乃将门之后,满打满算上山才两月,宋江有心收服,便不能太过倚重,况且他研究过祝家庄,堪称铜墙铁壁,就这几千人马想正面进攻取胜实在不太现实。

原本吴用作为如今梁山的三号人物,上面两个争第一,他即使有立场也不能偏向得太明显。毕竟宋大哥要脸,他不光得当老大,还得让整个山寨都信服,但无奈实在是没办法,所以只能提前商议好,让吴用偷偷过来。

面对宋江的请求,吴用并未表现得有多自傲,而是给足了对方面子,谦虚道:“哥哥何出此言,您马上就是一寨之主了,小弟不过尽绵薄之力,千万不要这般说。”

好话谁都爱听,宋江被如此恭维,也十分受用,连连道:“什么主不主的,无非是兄弟们爱护。唉,其实按武艺才干,林教头无不十倍于我,但宋某实在是想亲手替晁天王报仇,所以才厚颜应下这场比试。”

“公明哥哥仁义我自是知晓。”吴用点头,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道:“那林冲武艺虽好,但性情文弱,于这乱世之中必然无法保全梁山,咱们如今也是无奈之举。”

互相找足了借口,两人方才进入正题,得知宋江所忧虑,吴用只微微一笑,开口道:“哥哥可知道如今济州城内何物最抢手?”

宋江愣了下,不知吴用怎么谈起这个,但他本就是大地主出身,对这些东西还算敏感,所以想也没想直接道:“自然是白糖。”

想到此物乃二龙山流出的,他不禁心中犯酸,听闻那赵淳楣已经把生意做到江南,自己却还为了个小小的祝家庄头疼。

“是了,那哥哥可知如今祝家庄在抢夺济州内的白糖经营权?”吴用眯起眼睛,有些不屑道:“那姓赵的旁的本事没有,专靠这些阿堵之物引争执,最后自己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祝家庄仗着自己在衙门有人,想要独吞生意,早就被各路商贾视作眼中钉。张顺被俘后,我就联系过几位,都给我回应了。”

“教授是说……”宋江的心砰砰跳。

吴用微笑,胸有成竹道:“从外面攻克不了,从里面总能打了吧。”

宋江激动得握紧了拳头,“好啊!教授真乃吾之子房,倘若事真能成,当给你记首功!”

吴用优雅地行了一礼,两人商定好余下的计划。

次日中午,祝太公便收到了济州城内其他商户的信件,大意是说他们几家同意了祝家庄最开始提出的要求,决定由祝家占大半生意,只求能跟着喝口汤,希望能与祝太公面谈。

祝家庄刚刚战胜梁山,还杀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托塔天王晁盖,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见商户们服软,只当是怕了自己,完全没想别的。甚至商户们提出想要带几十个护卫进祝家以保证自己安全的要求都同意了,祝彪还当着他们的面发出嘲笑。

商户们唯唯诺诺,与祝家商定最后分成的时候也不敢要求太多,最后事情很顺利就谈妥了。

这一段时间庄子里全是喜事,祝家自然要庆贺一番,于是大摆宴席,宴请家中的商户们。当所有人都喝得迷迷糊糊之时,隐约间,于后方仓库燃起阵黑烟……

……

当宋江领人杀进祝家庄之时,林冲正与自己的兵马一同守在树林外。

事实上,这几天他们一直于此安营,半点其余举动都没有。

白胜抱着膀子,有些愤愤不平地看着远处的火光,“咱们就这样待着?眼睁睁看着宋江那厮取了祝彪人头。”

阮氏兄弟虽然没言语,但面上也是一派郁郁之情。

林冲看着兄弟们如此,叹了口气,缓缓道:“不是都说了吗,我们这些人,全都是被逼上梁山,所求的不过是个栖身之地,如今好容易安稳下来,倘若晁天王一没就互相争斗岂不是违背初心让人看笑话。”

“哼,我知林教头是好心,不过怕某些人未必领你的情。”阮小七阴阳怪气,“宋江那帮,能在晁大哥尸骨未寒之时就打起了寨主的主意,怕是图谋已久,甚至晁大哥的死……”

“小七!”还没说完,就被林冲厉声打断。阮小七看着面容冷硬的林教头,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继续。

事实上,有他这种想法的其实不在少数,毕竟,晁盖中箭后经过简单的处理,回到梁山还有口气。当时实在是太乱,最早进去照看的唯有宋江几人,连医生都是他请过去的。

虽然这些都不能说明宋江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但终归是在众人心中留下了阴影。

林冲自然也是知道这点,却不相信宋江会做出此等事。他脾气本就温和,之前被害得家破人亡,在草料场曾经爆发过一次,之后也曾干出一怒之下杀了原梁山寨主王伦这样张扬的事,可之后看到安然无恙的妻子,心中那把火也就消散了不少。特别是几个月前他与张贞娘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当了爸爸的林冲更加好性子。

林冲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打从最开始,他就没想着跟宋江争,同意这场比试也不过是想要给对方一个名正言顺当上梁山之主的机会。

叹息一声,命令手下人都看好,宋江他们在祝家庄内打仗,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跑出几个去官府等求救就有些麻烦了,所以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自己在此地给他们兜底。

林冲上山比晁盖都早,而且本领出众屡立战功,在场的就算不愿也要给其颜面,于是纷纷皱着脸看守去了。

远处的厮杀持续了许久,最终火光一点点减弱,众人原本以为没事儿了,突然,附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林冲目光一凛,翻身前去拦截,却见一高壮少年披头散发,骑着马匹疯狂逃窜。

“来者何人!”少年看到林冲孤身一个,大着胆子厉声道。

“豹子头林冲!”

少年悚然,只要是济州地界,怕是无人不知梁山上这位绝世高手,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但眼下没有旁的办法,趁着对方不注意,反手一记飞镖,直取其面门!

然而林冲早就料到这下,一个闪身躲过,之

后拎起丈八蛇矛,直接槊死了对面。然后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兵器,与才赶来的白胜刘唐道:“检查下这人身上带的,要是有给官府的信便收好,余下的你们分了吧。”

几人点头,翻找了半天,回头道:“林教头,这小子身上没有书信,倒是找到块令牌,这上面的字我们不认得,您看看写的什么?”

梁山上的首领文化水平堪忧这点林冲是知道的,也不怎么在意,顺手接过令牌,在火把的照耀下,“祝彪”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林冲:“……”

……

早在梁山众人动身的前一天,赵淳楣便领着扈家最后一批留守的离开了,不光是扈家,就连李家庄的李应也暗中联系上他们共同行动。

李应做得更绝一点,他直接带着家产加入了二龙山。那祝家自诩门丁兴旺,殊不知早就得罪了邻居,这回只能独自面对危机。

除此之外,他们的队伍中还有几个特殊的人,赵淳楣骑马走在最中间,左手边的乃是一位身材劲瘦的中年人,时不时回头望向后方。

“栾先生放心,驾车的都是二龙山的心腹,不光受过培训还有一定身手,绝对不会让孩子们受伤的。”赵淳楣见此出声安慰。

栾廷玉连忙见礼,此时他们离开独龙岗已经有段距离,尚且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也是巧,顾大嫂家一个兄弟在登州做官,他有位师兄正于祝家当教习师父,武艺高强有万夫之勇,正是栾廷玉。最近祝家不太平,栾廷玉便写信给同门希望能多帮着想想办法,这一来二去的便传到赵淳楣这儿。

祝太公得知此事后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其带着祝家两个孩子去二龙山拜访几日。说是拜访,但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让他们去避难的。祝太公毕竟老谋深算,虽说与梁山作战占了上风,甚至杀了对方首领,但也并不意味着以后能一直赢。不过眼下正值祝家上下气势最旺的时候,他当然不能站出来扫大家的兴。

更何况现在白糖生意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把握住祝家就能更进一步,到时候真成了山东一带的大富豪,谁还在意一个小小的梁山。祝太公想要赌一把!就算输了,也算给祝家留下血脉。

栾廷玉带着孩子到了约定的地点,结果却与跑路的扈家李家撞个正着,不仅如此,在得知二龙山的寨主亲临后更是惶恐困惑,隐约间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同样疑惑的不光是他,扈三娘作为几乎最后一个知道赵淳楣身份的人更是震惊到不行。她虽有一身武艺,但毕竟不是江湖人,对二龙山寨主的形象更多是在想象里。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骑着马上前跟赵淳楣搭话:“你……真的要带我们这么多人回二龙山?我看了舆图,路上是要经过青州府吧?万一守备军盘问怎么办?”

此言一出,赵淳楣愣了下,旋即摇头温声道:“放心,不会有人盘问的。”

扈三娘不解,还想继续开口,却听旁边的时迁嘿嘿一笑,“小娘子怕是不明白我们寨主是什么人?你可知开封府谁讲话最管用。”

“当然是官家。”扈三娘脱口而出,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问?

“是了,”时迁点头,接着颇为自豪道:“东京城,皇帝说得算,而这青潍二州嘛……”

“我家寨主说得算!”

第47章

当祝家庄被攻克,祝家满门尽遭屠戮的消息传来之时,二龙山一行已快要到了青州。

栾廷玉得知此事,虎目含泪,当即要孤身回去为祝家报仇,才走两步就被人强行拦住。

赵淳楣皱眉道:“祝太公让你离开就是为了给祝家留下血脉,现在马车里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才三岁,你回去送死,难不成让我帮着养?”

栾廷玉语塞,半天,重重捶打了下手边的岩石。

赵淳楣叹了口气,正所谓“人家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祝家横行已久,有今天倒也不算冤枉。只是听闻那宋江在拿下祝家庄后,因着清点祝家家财觉得数目不对,恼羞成怒地命令手下将依附于祝家庄几百农户屠戮殆尽。

在得知此事后,不光是赵淳楣,就连山贼界其他势力也都震惊了。说白了,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平日里劫道强粮的都算正常,但要是真屠杀农民,不光自己这关过不了,连底下小弟都说不定要反,毕竟谁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保不齐有个三叔二大爷的就在人群里面,宋江此举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难不成钱少了真让他如此破防?

赵淳楣有些疑惑,祝家的家产,确实有一部分在他们这儿,大多是些金银,二龙山富的流油祝太公也不担心东西会被密下。

但是,不应该啊……

晃了晃脑袋,想不通干脆搁置到一边。队伍一路行驶,眼看到了青州府门口,结果却被黑压压的人头吓了一跳。

“这、这些是什么人!?梁山的?还是官府?”扈太公紧张道。

赵淳楣安抚道:“莫慌,来接我的到了。”

言罢驾马上前,与最前方的青年将军笑了笑,“花将军。”

花荣沉着脸,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谏言,然而时隔一个月总算再次见到寨主,这气却怎么也生不起来,最后只得强行绷住,有些别扭地撂下一句,“以后……可不能这般了。”

“那是自然,”赵淳楣眉眼弯弯,“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咱们回家。”

花荣微愣,之后重重点了下头。

……

虽说离开月余,但二龙山却丝毫没乱,一来是因为花荣第一时间稳住了局势,为此甚至半囚禁了吕方郭盛两人,只与几个首领商议。其次则是赵淳楣在扈家庄一直跟闻焕章等人保持联络,甚至攻打密州、登州这样的大事都在书信中敲定了。

对此,赵淳楣也非常满意,毕竟这意味着二龙山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组织,于自己不在的时候也能自动运行。

而如果说谁最希望见到赵淳楣,那还得是吕方郭盛。小哥俩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每每想起自己弄丢了寨主都悔不当初,要不是闻焕章不让,绝对早早飞奔去独龙岗。

看见眼泪汪汪的两人,赵淳楣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严格意义来说这场闹剧主要还是怪自己。是她偷偷摸摸上厕所导致失联,但不这样也没其他办法,曾经赵淳楣也光明正大地通知过,然而结果就是身边人不光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还提出想跟赵淳楣比试谁尿得远……

好不容易安抚好两人,赵淳楣之后又给扈家庄一行提供暂时食宿,等忙完这一切,已经几日过去。

打从赵淳楣回来,后勤便一直在为战争做准备,其余人多多少少也感觉出来,这次的规模应该不小。没有人有异议,这些年在二龙山过得已经是他们不敢想的日子,回忆起之前的浑浑噩噩,如今好似踩上云端。对于赵淳楣,他们百分百忠诚,这里面不光是感恩,同时也是捍卫自己的生活。

不过虽然大体上定下来了,具体的事宜也要再商议。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二龙山基本已经扩张到极限,上战场的兵将近两万。

这数量听着不多,像史书中记载的两军对垒,动不动就数十万,但这些人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没有任何装备武器的贫民,还有负责后勤的、军队内的仆从工匠,古代管这些人叫食粮军,经常占据一支军队的大部分。

但二龙山这两万人都是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不凡的精兵,再加上铠甲兵器的加成,只要指挥得当,保守一点说横扫山东、河北等地应该不成问题。

这次攻打密州莱州赵淳楣打算亲自领兵,原本以为这个决定会遭到众人反对,谁知大家只是稍作劝说便同意了。对此赵淳楣有些惊讶,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

自己在二龙山有着绝对的权威,

手下都是聪明人,明白既然她已经这般决定,那只能尽量完成。况且大家本就是当贼的,成日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山匪头子又不是皇帝老爷,哪有那么多礼仪规定,得知赵淳楣要带兵跟人干架,不光不劝阻反而颇为欣赏。

因为密州莱州都离得很近,不用太考虑补给的情况下可以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性,于是赵淳楣打算以闪电战快速攻下两地府衙,待到控制好州府后再慢慢扩散全境。

说是两州,其实真要打的只有密州。像莱州,这些年与二龙山往来密切,当地知府的亲戚还在赵淳楣手里拿到了白糖经营权,只不过实在不好直接倒戈,双方便约定做做样子。只要赵淳楣领兵到城下,莱州知府立刻以“不忍伤害城中百姓”为由打开城门。终宋一朝,对士大夫都是很优待的,像这种情况,他说不定连贬官都不用,罚两年俸就轻轻揭过了。

而赵淳楣给他的那些好处,怕是二十年俸禄都赶不上,所以怎么选择很清楚。

剩下的密州狮子大开口,几次下来都没谈拢,如此便只能动武了。

密州知府虽然昏庸,但也知道防患于未然,提前布置了守军严加巡视。

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宋军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中央,哪怕是一州之地,能调动的最多也不超过两千人。这两千还基本都是些战斗力低下的残兵,对上二龙山的上万大军想都没想就直接投降了。

密州知府一看不妙,干脆紧闭城门想要以此来拖延时间,等待朝廷救援。

见此情此景,赵淳楣但笑不语,给了时迁五十个人,让混进城中与早就策反成功的守备汇合,不过一天时间,城门便被打开了。

赵淳楣领着大军进入,面对惴惴不安的百姓,张贴榜文,表示他们这次行动只为了对付官府,与百姓秋毫无犯,倘若有人违背军令,大家还可以积极举报。

百姓虽然免于劫难,但衙门那帮人可就没那么走运了,密州知府等人负隅顽抗,再加上平日里为人也不怎么样,直接便拖出去斩了。

余下的家产赵淳楣一分没留,全部分发给这次随军人员,如今已经是秋天,算是给大家过个好年了。

这次出证,虽然只是小范围的打了几仗,但对于赵淳楣个人而言意义却非常重大。不光是帮她熟悉了战场,同时通过对于战争前期的准备分析工作,也让她增长了见识。

怪不得都说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情报工作马虎不得啊!

赵淳楣拿出小本子记录下来,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扩大情报机构。

二龙山这边顺风顺水,梁山那处却不好过。

宋江怎么也想不到,费心费力地攻打祝家庄,最后却被林冲捡了漏,想着当初的约定,谁杀了祝彪给晁盖报仇谁便是下任寨主,宋江不由沉下脸。

不光是他,就连手下其余的也都颇为不满。说白了这也是次站队,若是真失败跟错了大哥,以后在山上的日子就难过了。

眼看局势越来越紧张,最后还是林冲站出来表示,自己这次胜之不武,面对祝家的铜墙铁壁毫无办法,还是宋江更适合当寨主。知他心意的白胜等人无奈,只得捏着鼻子认输。

宋江松了口气,虽说赢了,但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如此他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发现祝家财物少了许多,一怒之下命令众人屠村。

不光如此,他连隔壁的扈家庄李家庄也不打算放过,然而等到了却发现那两家早已人去楼空。宋江是个精细的,只略微一打探便知道这他们与赵淳楣勾搭上,再加上被救出的张顺陈述,立刻就觉得这是二龙山给设下的圈套,希望借自己之手侵吞独龙岗,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那张顺见大哥这般,也跟着骂道:“赵淳楣奸贼一个,也不知从哪儿听到我李俊兄弟的名号,说什么是故交,以此骗取我的信任,待下次见了我非要活剐了这毛头小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事人李俊见到这般言论却皱起了眉,疑惑道:“这倒是巧了,我曾经跟着长辈去京中做生意,还真知道个叫赵淳楣的商贾,听年龄模样什么都也能对的上,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李俊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只不过那人……好像是个女的?”

第48章

拿下莱州、密州府衙只是第一步,剩下还有好多路要走。毕竟一个州里少说也有七八个县城,想要将命令扩散到全境,怎么也得费一番功夫。像青、潍二地,赵淳楣耗时三年多才彻底消化,但好在她准备工作做得还算可以。

托之前攒的人品,各地县令大体都知道二龙山很少去为难当地官员,不光如此,每年都赋税也按时上交给朝廷,只不过以后的日子没办法当土皇帝徇私枉法,但不管怎样,性命还是能保住的。

赵淳楣赶在秋收前动手,也是希望当地百姓能过个好年,有自己这边看着,官吏们也不好太过分。只有人口兴旺了,接下来的计划才好实行。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反抗的,莱州有几个大户,为害乡里让不少人家破人亡,根据经验来看迟早要挨收拾,于是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当地山匪联合起来,想要偷袭二龙山驻守在此地的人再偷偷献给朝廷。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一支成熟的军队岂是那些歪瓜裂枣能动得了的,还未行动就被尽数捕获。赵淳楣有心威慑,把这帮人全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时中,一时间两地民心惶惶。

扈家、李家这时候站了出来,一一拜见莱州、密州大户,以同为地主的角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是将人安抚下来。

不过嘛,赵淳楣知道,仅是这样还不够,她叫来了扈三娘。

扈三娘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虽然换了个环境,旁人对自己不像之前那般众星捧月,但暂时摆脱了婚姻的束缚,再加上这二龙山事事新奇,她每天来回闲逛都来不及。

见赵淳楣来找,她有些不安,毕竟之前自己对其说话可没好气。

“怎么样?这段时间可还住得习惯?”赵淳楣温声道。

“还、还好。”扈三娘有些不自在地回答。她虽娇蛮,但也不是傻子,在二龙山目睹了这一切,知道赵淳楣乃是父亲都要敬重有加的大人物,自是不敢如曾经那样。

知其心中所想,赵淳楣特意多与她说了会儿闲话,直到扈三娘放松了些,方才进入主题,“这次来找你,不为别的,主要是想委托你个任务。”

“我?”扈三娘微愣,指着自己再三确认。

赵淳楣点头,简单明了地告知道:“棉花你知道吧,二龙山这些年没少在周围推广,算起来已经收获了第二批,留下种子后便可以进入纺织阶段了,我打算在沿海等地建纺织厂,大量招募女工。不过机器的生产以及房屋修建、人员培训都需要一定时间,为了能赶得上,这个冬天也不打算闲着。不过这样嘛,就需要有人在那里帮我看着,如此就劳烦三娘子走一趟。”

打从穿越的最开始,赵淳楣便一直在观察所处时代女性们的生活,最后得出结论,哪怕是在妇女地位相对较高的宋代,女人的日子依旧不是人过的。如果说普通百姓在贪官地主们的压迫下活不下去了尚且能落草为寇,那么普通百姓的妻女连这条路都没有。

赵淳楣作为一寨之主,确实可以约束手下,让他们学着尊重女性,甚至让山寨中的妇孺参与到各种工作

中来,但二龙山之外呢?还有千千万万的女人,她怎么顾及得过来吗?更恐怖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之后妇女的地位与日俱下,被日益保守的风气进一步迫害。

赵淳楣上辈子并未看过太多两性社会方面的书籍,对此也没什么研究,但她却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想要提高女子地位,建立一个更加平等开放的环境,那么只有让更多女性参与到社会劳动中。退一万步讲,哪怕以后历史还是如原来那般,但有技术有钱财的人总会活得更自在些。

她是这般想着,但扈三娘却完全不知,面对此等重任,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也不需要会什么,你武功好,性格干脆又聪慧,去最大的任务就是监工以及震场子。”赵淳楣微笑鼓励。本身二龙山刚刚接手两地,招女工这件事儿弄不好就容易惹闲话,交给同性办才放心。

“你不用慌,到时候还有人跟着一起,花荣将军你见过吧,她妹妹花芳前几年在寨子里创办了‘护理班’,现在第一批学员已经要毕业了,里面全是女的,她现在还想再招一批,这次你们俩一起,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花家世代武将,花芳从小跟着哥哥,虽然身手平平,但对于医道却颇有心得,二龙山一直也没个好大夫,谁要病了全靠大蒜素之类的神药顶着。之前有次下山巡视遇到一伙流寇,两个寨众受了重伤,管事的都不在,最后还是花芳站出来保住了他们性命。

赵淳楣得知后有时间就去找她探讨,将自己知道的现代医学知识全部告知,经过研究实践,花芳已经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名医了。

众所周知,学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花芳想要在山上收女徒弟,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够教,但若是些简单的止血包扎等知识倒是没问题,于是二龙山第一个护理班诞生了。

对于这点,赵淳楣是全力支持的,毕竟她清楚,马上就是乱世了,到时候打起仗来,有个靠谱的医疗团队在后方支持要方便许多,所以当花芳提出想要继续吸纳学员之时立刻就批准了。

见扈三娘还是有些迟疑,赵淳楣挑了下眉,故意开口道:“怎么?你不愿意?二龙山可是不养闲人,除非老人孩子,不然全都得给我动起来,难不成你是想吃白饭?”

“胡说!”扈三娘一听就急了,杏眼圆瞪,当下发了狠定要把事情办妥让赵淳楣看看,之后拿了计划书便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大虎丫头。”赵淳楣摇头,知道扈三娘养在深闺,素来是有些憨气在身上的,不然原著里也不会孤身追了宋江好几里最后落入梁山陷阱,想着还得让花芳在旁边提点些个。

……

打从赵淳楣回来,二龙山好似踩了油门,飞速运转。仅仅三个月时间,攻莱密、安民生、保秋收、办工厂……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

万幸之前底子打的厚实,而且许多大商户尚在打白糖的主意,在这途中主动提供了不少帮助,总算赶在入冬前将一切安排下去。

而这其中表现最亮眼的当属扈家一行,扈三娘那边先不谈,就说扈太公,上面交代下的每一件事都办得漂漂亮亮,游走在几地大士绅中间,不光成功让他们沉静下来,甚至还对二龙山发布的一些指令也没有丝毫违抗。

如此倒令赵淳楣有些惊诧,仔细询问方知道,原来扈太公年轻时候曾与名师学过纵横家一脉,对于谈判也算轻车熟路。

“那你当时面对我的时候怎么不发挥三寸之舌了?”赵淳楣好奇道。

扈太公苦笑,“您当时刀就抵在我脖子上,小老儿还能说什么?”

赵淳楣一想也是,但不管怎么样,山寨里又多了位人才,也算是喜事,便也给了其个首领职位。

如此扈太公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来,扈家简单办了两桌酒,不少人前去祝贺。

杨志端着酒杯上前,笑容满面道:“想不到只过了几日,太公便立下如此大功,现在你们父女皆是寨主好帮手,来,这杯酒我得敬你。”

扈太公受宠若惊,杨志可是山上的老人,掌管第一步军,而且出身名门,现在跟自己一个土财主客气有加,连忙惶恐道:“哪里哪里,杨统领叫小老儿名字就好,我们才刚上山,还需统领关照。”

“诶,扈兄这就过谦了,你有个好女儿,怕是用不了多久,咱们见到你都要行礼咯。”杨志笑容满面。

扈三娘这段时间为了管理好工厂,经常去请教赵淳楣,俊男美女又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的山寨上人便免不了多想。

扈太公还不知怎么回话,却听“砰”的一声。转头一看,竟是花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容冷峻,好似被人欠了钱一般。

杨志皱眉,刚想继续,然而此时武松又站了起来,直截了当道:“吃酒就吃酒,扯什么有的没的!寨主跟扈家娘子清清白白,姓杨的你莫要乱说!”

“你!”杨志气极,他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最近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消息,竟说二龙山的寨主赵淳楣是女扮男装的,还说有京中证人作证。对于这种事,旁人听到了估计也就一笑而过,但杨志却是知晓赵淳楣真实身份的。

说实话,杨志活了二十几年,却从未过得这般舒坦,在二龙山上,有志趣相和的朋友,有信他敬他的领导,还能领兵荡寇保卫百姓,有时候在外巡视,他恍惚间竟真觉得自己跟朝廷的将军也没两样,甚至更自由。

所以,对于赵淳楣,他不光是感激信赖,同时也真的希望能维持住这样的生活,当听到风声之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事情捂住。

那么怎么捂住呢?很简单,让人坚信赵淳楣是个男的就好了。

为此他特意与扈太公搭话,希望能做实扈三娘与赵淳楣之间的暧昧。

结果谁知却被花荣武松这两抽风的打断,怎能不又气又急!

但武松同样是了解赵淳楣真实性别的,不光如此,他还知道更深一层的东西。他与杨志是上二龙山之后才认识的,之前也没聊过这些。所以听到杨志的话,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

我那妹子是女的,要是跟扈三娘深接触不是要露馅了!于是连忙出声反对。

他二人呛上了,可别忘了山上还有一人知道赵淳楣的女子身份,鲁智深也没跟别人通过气。所以在大和尚眼里,便是这两个人闲扯鸟蛋,开始操心赵淳楣的婚事,于是两晚黄汤下肚,起身大喝一声:“都别吵了!寨主以后跟俺出家,不成亲!”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上,最后好好的一场庆祝宴不欢而散。

临走前杨志、武松、鲁智深互相对视了一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酒席上发生的事,赵淳楣浑然不知,毕竟这种事儿与当事人讲终归不好。

就这么过了几天,某日一早简单洗漱后准备开会的她还是察觉到大家的情绪有些不对。好像每个人都很沉闷,连一些素来活泼爱闹的都不讲话了。

“怎么了这是?”赵淳楣诧异道,鲁智深看了她一眼,长了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狠狠拍了下大腿,怒骂一声。

山寨大管事郑柳给赵淳楣倒了杯茶,轻声道:“昨日夜里京城那边传来线报,见您困得厉害就没通知。之前朝廷派下童贯以十五万大军攻打北辽,结果我朝这边十五万人被两万人打得大败,双方打了三仗,北辽三仗皆胜,宋军这边……死尸相枕,籍不可胜计。”

“这次派到北辽的兵,大多是从山东募来的,不少人家已经挂上孝了,现在外面都是哭声,咱们定下来的新年庆典,怕是只能往后面推一推了。”

因为这段时间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赵淳楣就想着搞个活动热闹下,虽然办不成了,但这也不是最主要的。

听着郑柳的话,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第49章

说到北辽,可能许多人会不解,只听说大宋北边有个辽国,但北辽又是个什么地方。

这便要从几年前宋金海上之盟说起,当年在赵淳楣的劝说下,宗泽放金国的使臣去汴京,然而朝廷经过激烈的争辩,最终还是因为惧怕辽国的追究,选择不与金合作,而是暗中观察。

这一观察,还真让他们寻找到机会了。

金国国君完颜阿骨打见宋迟迟不动,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自己出兵伐辽。

金兵势如破竹,在去年冬天就成功攻下了辽国“五京”里的中京,中京放到现代大概位置在内蒙古赤峰

,辽国的人口主要分布在东南一带,所以中京沦陷,是一个非常要命的节点。

不过金人虽然大败辽军,辽国皇帝天祚帝却逃跑了,阿骨打着急去追天祚帝,一时顾不得战场。于是宋朝这边就觉得,不错,是时候捡便宜出击了。

此时天下的局势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天祚帝只带了几个护卫在深山老林里四处流窜,金国君王武将跟在后面跟狗撵兔子一样狂追。

辽虽然失去了小半领土,但朝廷班底还在,只要迎回皇帝整顿旗鼓,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问题是天祚帝实在太能跑了!辽这边自己都不知道皇帝在哪里,甚至不清楚皇帝是否还活着!

国不可一日无君,没办法,最终在宰相李处温与权臣萧干、太后萧氏的共同决议下,推举燕王耶律淳为新国君,定都幽州,拟号北辽。

北辽很小,在宋金的包围下,国土只有半个燕京南道,可这里确是包含了大宋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

于是在北辽成立一个月后,宋徽宗派太师童贯率领号称百万大军(实际作战人数十五万)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大举进犯幽州。

说实话,宋朝此举其实没什么毛病,天下大事不让于分毫,趁你病要你命,收回故土也是民心所向,事成之后顶多也就是被辽国人骂上几句。

但要是事不成……那可就尴尬了。

可能童贯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边会败得这般惨烈,要知道幽州那边一共才三万守备军,而这三万守备在此之前又被一万金人打得大败,结果却转头却杀得十五万宋人丢盔卸甲。如此换算,难不成一个金兵能打二十一个宋人?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根据前线送来的奏折是“众将烧营而奔,自相践蹂,弃一切军需,相继百余里,自熙丰以来所畜军实尽失。”

熙丰就是熙宁、元丰,这两个都是宋神宗的年号,意思就是打从王安石开始,一顿不顾百姓死活,扒皮吸髓变法弄来的钱,经过这一仗全打没了。

人钱的损失只是其一,更要命的是,这一番操作被金国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金人都懵了,因为之前一直在深山里,有辽国相隔,他们大部分是不太清楚宋是个什么样的国家的,不然也不会提出想要跟宋联合夹击辽,有那么一瞬间,金国将领甚至觉得是不是宋与辽演戏,以此达成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管怎样,这一仗堪称扒下了大宋军队的底裤,将宋廷的软弱无能彻彻底底暴露在示人面前。

二龙山上的众人,虽然是名义上是反贼,但绝大多数都是被逼到这条路的,大家都是宋朝子民,更何况里面还有秦明、花荣这样的将领,听到此消息自然郁郁寡欢。

其中鲁智深心情最差,这次伐辽,主帅是大宦官童贯,手下两大将军分别为种师道与辛兴宗。鲁大师出家前也曾是朝廷命官,他这一生最自豪的事情,不是三拳打死镇关西,也不是倒拔垂杨柳,而是曾经在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办事,而这位老种经略相公,正是种师道。

种家在宋史上甚至比杨家将还辉煌,纵观北宋一百五十年,种家人五代从军,无数族人战死沙场,种师道自己也是在西夏打了不少胜仗,算得上西北名将。现在打了这样一场败仗,回朝后童贯又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种师道身上,惹得朝野上下人人唾弃,如今已经被皇帝勒令致仕退休了。

“直娘贼的,外面那帮鸟人懂个甚!老种将军那般神勇,忠义无双,岂是他们能污蔑的!”鲁智深纷纷不平。

“是吗,我看未必吧,”周通冷不丁开口,就在之前,他得知自己家中某位亲眷也死在这次北伐,现见有人为主犯之一开脱,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怎么听闻这次北伐那位老将军打从最开始就反对出兵,行军途中几次带领手下与童贯相冲,将帅不和你敢说他逃不了干系!”

鲁智深气急败坏,当场要跟周通好好掰扯掰扯。

赵淳楣连忙让人将他们按住,皱眉道:“都是自家兄弟,生死一路走来的,怎么几句话不对付便闹起来了,都坐下!”

在场的听她这样讲,也不敢言语,只得面色不虞地回原坐。

叹了口气,赵淳楣转头与闻焕章道:“先生,还是你来与他们解释吧。”

闻焕章表情沉重,半天,疲惫道:“这次北伐失败,乃多方原因导致,种师道老将军确实只占很小一部分。”

在众人懵懂茫然的目光中,闻焕章拿出一份舆图,带着二龙山上的大小头领,第一次开眼俯瞰整个中原。

宋军的失败其实并非偶然,首先宋辽双方已经和平百年,原本的边疆早就没了防御意识,甚至连武器库中的兵器都上锈不能再用,这样一来后勤补给就肯定跟不上。

再者童贯此人,虽然打了一些胜仗,但本人并没有什么军师才干二,只不过仗着西军能力,再加上几个有德将领。然而这次征辽,他自以为十拿九稳,将韩世忠、王禀这些能人弃之不用,选择亲信去刷军功。此番操作,哪有不败之理?

他们一帮虾兵蟹将,仓促发病,连个计划和预案都没有,这种行径被其他人看在眼里自然心慌,像种师道等人也不是真的反对伐辽,只是觉得童贯不靠谱,不想在他手下坏了一世英名。

说白了,这次北伐其实就是宋军一百多年来战败的缩影,每次打仗,都将内行一个个捆起来,然后交给自己信赖的但能力差的外行去指导,最后一次次掉链子。

大家听到这里,也算是弄明白了,虽说心中依旧愤怒,但总归有了方向。

武将们纷纷做起战后总结,商讨自己领兵这仗该怎么打,其余的也各司其职,针对此次战役都发表出了自己的见解。

李家庄的家住李应最先开口,他虽是新来的,但毕竟当过一庄之主,如金主要是负责山下物资的统筹计算,对于战争,肯定要从经济的角度出发,“禀寨主,此番败得如此惨烈,之后朝廷一定物资紧缺,我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囤些粮食,而且适当减少甜菜的种植面积,多加些棉花,毕竟布匹于战乱时期可比糖重要多了。”

赵淳楣点头,同时让郑柳将晒盐法案提上日程。刚打下的几个地方海岸线都很长,北宋时期虽然也吃海盐,但还是以煎煮为主要提取方法,不光成本高而且产量少,直到明朝晒盐才逐渐普及。真打起仗来,盐路同样是命脉,就算不卖,留着自己吃也是好的。

其他人见状也都提出意见,赵淳楣一一拿出来讨论。

渐渐的,大家原本躁动的心也安定下来,赵淳楣这个寨主并没有说什么情绪化的言论,而是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这给了其余人很大鼓励。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二龙山都是他们坚实的后盾。

原本今年收成不错,有赵淳楣看着,官府不敢肆意盘剥,百姓们交完税还能过个好年,然而谁成想半路出了这件事,现在山东各地家家挂孝,之前的计划只能放一放。

赵淳楣特意发了一批物资给青、潍、密、莱四州的死者家属,虽然不多,但也让他们感激涕零。自家孩子替国战死,最后朝廷没表示,反倒是山大王出钱,如此不由让人不约而同

地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皇帝是赵郎君做就好了。

此事赵淳楣却浑然不知,不过她也奇怪为何最近申请加入二龙山的人一下子变得特别多。现在二龙山已经扩张到极限,赵淳楣已经打算开发副峰并在山下建些房屋,设计好后等一开春便动工。

不过在此之前,青州府发生的某件事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说,最近有伙道士在附近疯狂吸纳信徒?”赵淳楣看着报告,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

因为团队里不乏鲁智深这样的方外之人,赵淳楣一直属于宗教友好人士,对于治下的僧道巫一直是放任自流的态度,只要别犯法害人,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即便如此,可能是觉得朝廷迟早要率领大军征讨这里,有能力离开的也都走了。

他们不像农民有土地束缚,天下寺庙道观到处都是,来回投奔很正常。

所以来这儿几年,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当即起了兴趣,领着鲁智深花荣等五六人,一同跑到青州府查看。

才刚进城,便见百姓们都往一个地方跑,连忙上去询问,结果被告知大法师在府衙门口开坛做法驱鬼,晚了就看不见了。

几人面面相觑,怀着好奇也随人流奔赴过去。

到了地点,只见原象征着严谨肃穆的衙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衙役们都忙着驱赶百姓维护治安,在空荡荡的场地中间,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正盘腿打坐,双手不停掐着复杂的法诀。

那中年人生得面如冠玉,一把美髯,在身后两只獬豸神兽的衬托下,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满面忧愁的站在后面,半天,还是忍不住,上前对中年人道:“郭京法师,您看,咱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男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好吧,本想凭借念咒超度那鬼物,既然无用,贫道也不必再心慈手软了,把我的法器呈上来!”

“是!”两个小道童应了声,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把桃木剑,之后还找了个水盆放在地上。

“这是干嘛?耍猴呢?”史进不解,然后就被周围人一顿白眼。

“没见识,大师做法呢!”旁边老大爷骂了一声,接着表示因为现在这里家家死人,烧纸祭拜的太多,把脏东西引来了,这一阵城里就经常闹鬼,都是这位大法师帮着处理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众人皱眉,刚想说话,却见那叫郭京的男人大声念了几句,将木剑插\进水里,紧接着,水面竟然燃起了火!火绕着盆旋转,好一会儿才熄灭。

郭京举起桃木剑,轻轻抚摸两下,之后再放进水中,水里出现一团鲜血!

这一套操作下来,看得围观群众连连惊呼。

收起法器,郭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沉声道:“这附近的鬼已被我引到水中斩杀,知府您放心吧。”

慕容彦达松了口气,大喜,连忙想请郭京进去休息,表示自己已经布好宴席。

郭京想着也差不多了,便故作矜持地推脱了一番,接着刚要同意,却听身后传来道声音。

“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人群中走出位俊秀郎君,身后跟着四五大汉。

慕容彦达一看他腿都软了,心道这煞星最近不是一直在四州来回往返吗,怎么今日进城来了!

连忙丢下郭京上前,顾不得周围有人看着,低声下气道:“赵寨……赵公子,您怎么来了?”

对上赵淳楣的目光,打了个激灵,赶紧把郭京拉过来,“这位郭大师,是能人,有通晓阴阳之能啊,下官这也是,为了百姓、对,为了百姓。”

赵淳楣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也不废话,直接对郭京道:“这位道长,能否借下桃木剑,赵某想观赏一番。”

郭京面色微变,他虽不知道眼前这位具体是做什么的,但见知府这么大的官都对其毕恭毕敬,多少也猜出些。顿时吓得冷汗都冒出来,勉强维持住镇静,摇头道:“这剑刚除鬼,沾染上了邪煞,普通人碰了怕是肠穿肚烂,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严重?”赵淳楣惊讶挑眉,接着与鲁智深道:“既然如此,那和尚碰总行了吧,鲁大师麻烦你了。”

鲁智深早就见那装神弄鬼的东西不顺眼,狞笑一声,如同捉小鸡子一般将郭京提在手里,不顾对方惨叫,夺过桃木剑扔给赵淳楣。

赵淳楣检查了下剑身,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两个机关,剑柄上有暗门,可以将储存在剑内的钠和红色颜料放进术中。钠遇水产生氢气和大量的热,如此才能燃烧。

这些都是古代江湖术士的常用伎俩,明朝就有人总结了这些骗术编纂《骗经》,只不过古人迷信,往往经常上当。而此时朝廷上的皇帝赵佶非常信奉道教,下面人有样学样,导致道士们在民间也很吃得开。

见自己被拆穿,郭京立刻扭转态度,声泪齐下地买起惨来,只希望官老爷们饶自己一命。

慕容彦达气急败坏地让手下将其关进牢房,之后又没好气地轰散了围观群众。等一切最好后,方小心翼翼地看向赵淳楣。

赵淳楣把玩着木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半天,冷不丁开口:“慕容知府,你很闲?”

“不、不是,”慕容彦达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摇头,接着见赵淳楣神色微变,又飞快转移话头,“是!是!下官闲得不行,正想找些事情做!”

赵淳楣笑了笑,“那敢情好,我这儿有个任务,刚好给你。”

第50章

东京,不同于山东河北等地的,此时的开封府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至于为什么,其实也很简单,脱离汉地一百多年的幽州,终于在当今圣上的英明领导下回到了大宋的怀抱!

这件事目前还只有京城一带知道,倒不是赵淳楣的消息有多滞后,实在是前线战况实在瞬息万变。

之前说过,宋军被去捡便宜结果被三万辽国兵马打得屁滚尿流,结果还没等他们清点残局,那边北辽刚立的皇帝耶律淳暴毙了。如此对于这个才建立的小朝廷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丞相李处温一合计,觉得也别打了,这个样子说明天亡大辽,于是偷偷写信联络童贯等人,寻思着不行就投降吧。

结果被大臣萧干听到,一怒之下处死了李处温。听名字也能听出来,李处温是个在辽国当官的汉人。如此一来,北辽上层都觉得汉人不可信,但问题是,现在掌管着北辽唯一一只军队的将领郭药师也是汉人。他一见李处温都死了顿时慌了,担心汉人在辽国过不下去,于是带着两州投降了宋朝。

再加上金人这时候也缓过劲来,领了一小支人马攻打幽州。五天,幽州城破,辽国高层死得死,逃得逃,再也威胁不到宋人了。

就这样,大宋明明惨败,结果最后却莫名其妙赢了。

消息传到汴京,朝野上下都沸腾了。

不去管之前死了多少士兵,自打石敬瑭献上燕云十六州,至此已经过了小两百年,宋朝几代君臣的努力,今日实现了!

皇帝赵佶甚至已经幻想起自己青史留名,被后世敬仰的样子,有不少臣子甚至拍马屁请求官家去泰山封禅,以彰大宋国威!

封禅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眼下还有最重要的要解决。

虽然幽州城打下来了,但有些尴尬的是,并非宋这边打下的,此时宋廷想起了之前被搁置在一边的盟约,便厚着脸皮去跟金人索要。

金人都要被气笑了,好嘛,拿我们当傻子耍。但是,让此时的金国才刚成立几年,他们只懂打仗,不懂治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没事儿的时候还要帮家里放羊。辽国的疆土太大了,西北边还有许多残存势力,包括辽国的皇帝天祚帝也没抓到,所以留着幽州其实也没什么用,但又不甘心就这样送过去。于是便提出宋朝要用钱来买,每年交岁币一百万贯。

这个金额不算低,但宋朝这边依旧捏着鼻子答应了,如此幽州才算彻底回归宋土。

赵佶高兴坏了,整整几日大摆宴席,甚至连上早朝都勤快了许多,只为多听一听臣子们的马屁。

当然了,以蔡京为首的奸臣们也并未让其失望,对着赵佶简直要夸出花来。

不过,高兴归高兴,朝廷再烂,也总还有做事的人,老将军种师道某日突然上书,表示山东、江南等地流寇四起,更有赵淳楣、宋江、方腊三股较大的势力,都杀了不少朝廷命官,如今既然从北方战事腾出手来,应该尽早处理才是。

赵佶正在兴头上,冷不丁被泼了头凉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看着底下垂垂老矣的种师道,阴阳怪气道:“种将军不是致仕退休了,怎么如今还在朝堂上?”

种师道今

年已经七十二了,出身名门,这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抽他耳光,周围有相识的已经纷纷别过脸不忍再看。

种师道沉默不语,半天,开口道:“国家有急,臣等处理完手上的政务,立刻就回家养老。”

赵佶也知道太苛责名臣传出去不好听,于是漫不经心地转头对文武百官询问意见。

北宋虽然起义不断,但其实都没怎么成气候,因为宋朝掌握着独门法宝——招安。

哪怕只是几十个人,扛着锄头闹事,宋朝一般也不杀他们,而是将他们弄进军队,好吃好喝供应着。所以眼下的这三股势力,如果按照宋的一贯手法,应该也是把首领封个小官,其余的打散混入各地。

但他们杀了朝廷命官,那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再窝囊的朝廷也有底线,面对这种匪徒,除非是对面强到不行,一般都是要打一打的。更何况大宋刚刚收回幽州,自诩武德充沛得爆棚,信心非常足,就算三个同时打不现实,但最起码可以拿下一个!

大家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目标锁定在梁山上。此举主要有三点,第一,虽然同为山东,但赵淳楣所占据的地盘主要集中在半岛,而方腊更是只在江南一地作乱。这两处都不像济州,身处中原,距开封不过几日马程,从自身安全的角度,也是梁山更紧要。

其次,抛去刚有苗头,还不太成气候的方腊,二龙山虽然杀了几个朝廷命官,但今年的赋税却还正常上交,这就给了宋廷一种“还可以谈”的感觉,而梁山素来凶恶,一出手就是下死手,相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想要招安怕是要费些力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朝堂上的蔡京、高俅等高官都与梁山有些私人恩怨在里面,比如高俅就知道梁山上二把手是自己当年追杀了一路的林冲,秉着斩草除根的理念,梁山也不能活。

期间宿元景宿太尉曾经跟梁山打过交道,还收了他们的谢礼,对梁山印象不错,原本有心为他们说话,结果最近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一首歌谣,说他宿元景跟梁山好汉们一见如故,已经结为异姓兄弟。为了避险,他只能低头不再言语。

最终事情敲定,朝廷派出几员大将,点好人们马等天再暖些便正是出兵!

……

花荣最近一段时间很烦。

也不知怎么,山上好多人突然对寨主的婚事伤了心,杨志这个憨货天天跑到扈家献殷勤,武松负责捣乱,鲁智深逢人就讲赵淳楣要跟自己出家。

他不希望赵淳楣出家,也不想对方成亲。

鬼使神差的,他再次想起了那个赵淳楣是女人的荒谬传言。

对于这件事,花荣知道的要比山上其他人更早些。

他与宋江是过命的交情,只不过自打几年前宋江在二龙山众人面前尊严扫地,自己又选择跟着赵淳楣后双方就很少联系了。

前段时间,他冷不丁收到了宋江的来信。原本花荣还挺高兴,然而等打开信看到里面写的什么,面容瞬间便冷下来了。

一言不发地将信烧毁,并嘱咐管事花福,以后再有梁山送来的信不要经人手,直接送到他这来。

花福从小就伺候家里郎君,很少见其发这么大火,想要劝说却又不敢,心中埋怨那宋江几句,转身离开了。

等管事走后,花荣站在原地,好半天,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刚才的火,只有一半对着宋江,更多的其实是因为自己。

当看到那几行字的瞬间,他首先心底涌现出的情绪竟然是欢喜!

反应过来的花荣不禁惶恐,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赵淳楣是他的朋友、上级,自己应该敬她爱她,双方都是男子,他怎敢生起半点绮思!

巨大的羞耻感与对控制不住的思念几乎要将他压垮,花荣只得自行申请去执行任务,使自己尽量远离赵淳楣。

直到今日上元节,花芳看不过去兄长废寝忘食地工作方才强行将人拉了出来。

“真是的,阿兄你也太拼命了,那么多事情又不急于一时,天天泡在外面,连寨主都跟我打听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花芳拿了串糖葫芦,边吃边抱怨,她这如今也算能独挡一面,早就不是最早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

上元节在宋代比春节还热闹,往往从正月十三就开始,连办四日。尤其今年,经历过各种事情,赵淳楣有意让治下百姓都高兴高兴,特意请了汴京的知名工匠,于四处放置了花灯,照耀得整座城市灯火辉煌。

再加上有充足的人手维护治安,憋了一年的居民纷纷出来赏灯游玩,城中热闹得不行。

花家兄妹的长相属于万里挑一的,这一路吸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花荣这么多年倒也习惯,无心顾及,听到妹妹的话立刻询问:“寨主他问我了?”

“当然。”花芳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阿兄你是可是马军统领,而且这么多年也为山上立了不少功,寨主当然会关心你。咱们寨主啊,就是宅心仁厚,别说是你了,就算平日里洗衣做饭的老妈子,遇到难事也要过问几句,这才叫大人物呢!”

花荣听罢,好似吞了一颗苦杏,心中又酸又涩说不清什么滋味。

全然不知自己几句话就让兄长破防的花芳看了看时间,表示自己得走了,本来她出来主要是陪哥哥散心,这种大型活动很容易发生各种意外事故出现伤员,她必须得忙活去了。

徒留花荣一人,转身正想离开,却被一只巨大的花灯挡住了去路。

“劳驾,”花荣眉头微皱,冷声道,他实在没什么耐心应付他人。

然而只见花灯移开后,刻意回避已久的赵淳楣出现在后面,眼中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