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若为自由故
徐兰老脸臊红,她瞪着香栀说:“你说什么脏话呢!别以为你家那口子官大,就能随便骂人!”
“谁骂你了?!”王永杰从人群中挤进来,一身酒气地喊道:“反了天了!谁敢骂你?!”
他今天去了二婚军官那边,希望对方能够过来跟王小梅见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领导谈过话,对方恨不得把门砸他脸上,破口大骂撵走王永杰。
人家被他们夫妻俩诓骗,还以为王小梅就想找个年纪大的。听说王小梅因此跳海,家属院里沸沸扬扬!还被领导约谈,真是一世英名全毁了!
王永杰醉醺醺地过来,于洋洋跑上前想要关上铁门。王永杰猛踢铁门,咚咚咚!!!
要是有砖块,他肯定要砸过去!
他骂的跟徐兰一样难听,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大脑门上全是汗珠。他抹了把汗,指着院子里拄着拐杖的王小梅说:“你给我出来,你赶紧跟我出来!”
王小梅打死也不出去,她吓得脸发白,抱着香栀的胳膊强撑着勇气说:“他喝多酒要耍酒疯!不是打人就要砸东西!”
“谁要打人砸东西?”冯艳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与她一起过来的有一群戴着红袖章的家委会干事。这样的架势,见到的家属们都缩缩脖子。
冯艳威风凛凛地走到王永杰面前,怒道:“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好歹也是位男同志,怎么如此酒后无德!”
王永杰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娘们你知道个屁!说我酒后无德,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他说着要推开冯艳,冯艳身后突然窜出一位小伙子,掰着他的手腕用胳膊肘狠狠撅下去!
王永杰疼得嚎叫,抓起手上的酒瓶要往小伙子身上招呼,几乎同时间,顾天朗伸腿往他后膝上猛蹬一脚,让王永杰刚扬起手,便正面摔倒在地上!
酒瓶子碎片溅的到处都是,顾天朗单膝抵住肥胖的后背,将王永杰死死地摁在地上,仿佛野猪打滚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干得漂亮!”香栀使劲给顾天朗鼓掌。
顾天朗看向先一步阻拦的小伙子,随后又看看王小梅。
香栀在他们眼神里发现了微妙的暧昧感。
徐兰扑到王永杰身边,嚎啕大哭地指着小伙子和顾天朗骂,冯艳让家属们拉着她,一起提溜着王永杰打算让他酒醒后好好检讨自己的行为。
徐兰不走,她看见小伙子自然而然地走到王小梅身边,伸手拖着她的胳膊。她怒道:“你跟小梅到底什么关系?!”
小伙子叫邓爱军,他看王小梅一眼,王小梅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喊道:“他是我对象,我们睡过觉了!谁找我谁就是找破鞋!谁都别给我介绍对象了,我要跟他结婚!”
邓爱军脸上有差异和惊喜。他又黑又高,看起来是个吃苦耐劳的青年人。
哪怕王小梅语出惊人,他们俩手都没牵过。但他是真的爱她。
邓爱军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愿意娶你,我愿意娶你!”
周围人群纷纷开始起哄,王小梅刚刚的话大家也没当真,这丫头能那么说,纯是被她爸妈逼得。
现在有现成的对象多好!
“入洞房吧!哈哈哈哈!”有人开玩笑喊道。
王小梅叉着腰说:“早就入过了,等我们打了证,请大家来喝喜酒!”
“好啊好啊,我们肯定来!”
“我们都支持你自由恋爱!”
“自由万岁!”
香栀发现他看王小梅的眼神里包含怜爱,似乎是个比徐兰和王永杰更会爱护王小梅的人选。
“你真不要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个赔钱货!”徐兰的确想过把她弄回家再想想办法怎么也得嫁出去。至少养这么大,得换点彩礼回来啊。
军官嫁不了,担心有后遗症,那找个条件差不多的职工也行吧?大不了也是个二婚,肯定不会在意她腿上毛病。
谁知道王小梅当着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出爆炸性的宣告,让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
徐兰差点气昏过去,被冯艳带人拉走,转头又进到屋子里给王小梅做思想工作。
“我吃了秤砣铁了心!”王小梅非常决绝地说:“我当他们死了!从前的工资我也不要了,给他们去,以后恩义两绝!”
冯艳劝了好久,王小梅不但没改变主意,还要立刻去开结婚介绍信!
香栀从于洋洋家出来后,唏嘘不已。希望王小梅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只是想要个避风港。”林映秋边走边说:“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喘口气的呢。”
香栀说:“我看未必没感情,她心里有邓爱军,自己亲口承认过。”
香栀话锋一转,落在顾天朗和林映秋的身上:“你们双方家庭都支持,俩人也有感情,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林映秋沉默了。
她来之前觉得一切都是触手可及的,唯一的毛病顾天朗也改了。
而顾天朗羡慕邓爱军能娶到心爱的人,望着林映秋的眼睛里能化成水:“我们回去也、也准备准备?”
林映秋红着脸说:“准备什么?”
香栀在边上笑,催促道:“是呀,小弟你说清楚,要人家准备跟你干嘛呀?”
顾天朗结结巴巴地说:“小秋,跟我、我结婚吧!”
香栀疯狂鼓掌,顺势推了林映秋一把自己先跑了。
林映秋撞在顾天朗的怀里,扭扭捏捏地说:“行、行吧。”
***
王小梅结婚前一天,林映秋和顾天朗去的火车站回京。
林映秋恋恋不舍地跟香栀拥抱后,几次三番邀请香栀回京找她玩。
香栀笑着送别他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香栀送完他们,在街面上找了家棉花铺,弹了厚实的棉花被。她知道王小梅娘家不会帮忙,带了棉被和四件套。算是吃席中的重礼了。
看着他们租住的新房,在114部队外两间老民房。
环境很简陋,空空的墙壁上贴着一对红囍。但炕头烧的很热乎,上面放着香栀的贺礼,还有朋友街坊给的暖壶、茶缸、毛巾、脸盆等朴实的礼物。
香栀扫了眼,大家都给她搭把手,这样基本上能过日子了。
王小梅脸上全是笑意,在院子里摆了三桌四菜一汤的酒席。谁敬酒都来者不拒,报复的快/感和生活的自由,让她再苦也不怕。
香栀又给包了二十元的礼金,比给别人的多了不少。希望能稍稍让两位新婚夫妻的日子好过点吧。
“那是不是徐兰?”沈夏荷陪着香栀过来吃席,吃完饭俩人慢悠悠往回走,远远见到一个人影闪过。
香栀“嘘”了声,和沈夏荷一起贴着墙边听着徐兰的话。
“她就不应该姓王了!真是穷疯了!真是穷疯了。我死了不都是她的,她跟我闹个什么劲儿!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穷疯了也是她自找的!”
徐兰脸黑的要命,闷头往汽车站方向走去,拍拍兜里的自行车票还叨咕着说:“我还得给徐彤买自行车,大侄子对象要台新自行车!这才是个懂事的,从来不让我费心!”
沈夏荷小声跟香栀说:“徐兰该不会是神经了吧?她要是真爱闺女怎么也会心疼小梅啊,过来瞅一眼就走,什么陪嫁都不给,就是想看小梅过的够不够苦吗?”
“她习惯耍嘴皮子了,别当真。她那些家财都是要攒着给她侄子、给她孙子的。哪会有小梅的份儿。”香栀嗤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了。”
“她怎么这么拎不清?自己亲闺女不管,去管侄子!”沈夏荷嫌弃地皱着鼻子,随后摸了摸肚皮说:“我要有闺女,还不知道怎么疼呢。”
“她把徐彤当亲儿子,王小梅在她心里算什么。”
香栀淡淡地说:“徐兰是骨子里自私,怎么能跟你比。你为了孩子能付出生命,她为了自己能把王小梅交代出去。”
沈夏荷啐了一口:“呸,真不是个东西,早晚遭报应。”
***
过年前一周,顾闻山奉命去央区军委授军衔。
正式被授予大校军衔,按照他的资历、表现、能力等多方面因素考虑,正式接手114部队,成为114师军团,第一作战指挥官。
马上要过年,香栀自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期待顾闻山回来。
顾闻山穿着新军装进门,香栀夸张地喊道:“这是谁的男人呀!光芒万丈,极其耀眼呀!”
她穿着鹅黄色毛线裙配着灯芯绒衬衫,脚上天蓝色毛线袜和兔子毛线拖鞋全出自隔壁李妈妈之手,这两年把小花妖也当自己亲闺女养着。
顾闻山板起脸,指了指肩膀上的两杠四星说:“怎么样?”
香栀背着小手绕着他走了两圈,感慨地说:“我想我还是虚荣的,我更喜欢你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帅,实在是帅!”
“锅里炖什么了?”
顾闻山闻到厨房有香气,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揭开锅盖,里面赫然是一锅老母鸡汤。
“就这么几天,厨艺见长啊。”顾闻山明知故问。
香栀笑嘻嘻地说:“是李妈妈炖的,我只是放火上热了热。”说着殷勤地伸出小手要帮顾闻山挂军装。
顾闻山拍掉捣乱的小手,自己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解着领带说:“我就喜欢你的坦诚。过来,抱一抱,有没有想我?”
香栀窜到他身上,搂着脖子,两腿盘着有力的腰身说:“想呀,我想死你啦。你们爷俩都不在家,我空落落的呢。”
顾闻山说:“哪想我了?说说。”
香栀被他抱到卧室里,小脸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开始抽腰带下压着的衣摆:“我脑袋里想你,嘴巴也想你,心里也想你。”
顾闻山分开她的腿,笑道:“还有哪里想我?”
香栀夹着他的腰说:“其实吧,主要是馋。特别是看到电视上你的模样,真想把你薅出来亲一亲。”
但是电视上的顾闻山一板一眼,摸起来冷冰冰,跟眼前性感又解馋的顾闻山完全不一样。
顾闻山往她小嘴上亲了几下,喉结滚了滚说:“我去把汤关小火,运动完正好能喝。”
香栀害羞地说:“你光膀子去。”
顾闻山没羞没臊地脱下衬衫扔到她身上,展示了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线条,这才往厨房去。
进卧室前看到客厅摆放的拨号电话机,说:“怎么样?我还想着等搬家以后再装。”
香栀盖着顾闻山的大衬衫,单手撑着脑袋瓜说:“虽然可以换成三室一厅,但我舍不得小荷。她还说要你回来以后一起庆祝呢。”
“今年情况不大好,三十咱们一起过,就当给我庆祝了。”顾闻山重新上床,扯下小花妖身上的衬衫,把自己盖了上去。
一番辛苦耕耘,顾闻山额角布满薄汗。他抚摸着细腻光滑的后背,拍了拍说:“累到了?”
香栀翻个身滚到他怀里,抬起脚指着脚腕撒娇说:“都红了。”
顾闻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没想到这么大力气。愧疚地作为弥补,在耳鬓厮磨间哄骗着说:“这次真听你的,这不是分开几天我一下没控制好。我的错,要不你掐我一把。”
说着挺起胸膛抓着小妻子的手贴了上去。
香栀忙抽回手,拍了下他说:“没正形,不来了,我真累了。”
“不馋了?”
“我都顶着慌了。”
顾闻山低头看了眼茁壮的小顾,又黏黏糊糊地圈着小妻子,往前拱了拱。
香栀捧着他的俊脸看了看,又望着地上的纸团,心想着这样好的基因实在太浪费了。
又不舍顾闻山太难受,欲拒还迎间被顾闻山弄得要死要活的。
凌晨三点,香栀忿忿地坐在床头喝水。顾闻山在床边穿个大裤衩端着茶缸小心地伺候,又是伏小做低的做派。
香栀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软,种子再好,土壤坏了也白搭!
她可惜个什么劲儿,这玩意不是个人,就是个牲口。
顾闻山也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精神抖擞地出门开会。
放假在家的小花妖开着电视机,吃着爆米花,磨磨唧唧写着寒假周记。
班主任老师心疼这帮牛马生,并没有跟其他初中生一样留许多作业。这一点香栀觉得比尤秀宽松不少。
不过按照大环境来讲,能上大学的凤毛麟角。许多小学毕业就能得到不错的工作机会,更何况是初中毕业。
有的高中毕业生能直接分配到区里办公室或者别的重要对口岗位。文凭两个字是金子做的。
香栀还要混一年半才毕业,好在日子并不太难过。
中午,顾闻山打电话回来。
“你不回来吃饭了?”香栀正在穿鞋,打算到沈夏荷家去。昨天热的鸡汤一口没吃到,还在砂锅里。
端过去沈夏荷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她臊着小脸说:“不回拉倒,反正我烦你呢。”
顾闻山短促地笑了下,心情很好地说:“这次任务是刘师长最后一次指挥,保密行动。过年期间可能会忙一阵,三十我肯定回来跟你一起过。”
香栀闻言说:“有保密行动你还笑。”
顾闻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
香栀提着垃圾,里面不少昨天用过的纸巾,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舒畅。
挂掉电话,扔了垃圾,抱着砂锅去到沈夏荷家,果不其然被沈夏荷笑话了几句。
老母鸡汤重新在锅里加热,香栀红着小脸在这边吃完饭,赶紧回到自家守着电话机。
沈夏荷肚子不小了,她慢吞吞地也过来:“急个什么啊。”
叮铃铃。
叮铃铃。
香栀指着电话机说:“能不急吗?小狗腿子总算想起我来了。”
小花宝跟大姑在西北玩的乐不思蜀,小嗓子都夹着兴奋劲儿:“妈妈妈妈,大姑带我骑了牛羊马和‘峰峰哥哥’!可好玩啦!”
香栀握着电话,疑惑地说:“什么‘峰峰哥哥’?你骑人家做什么呀?”
顾超男声音若隐若现地说:“是骆驼,叫峰峰!”
香栀后知后觉,感觉小花宝已经在大西北玩野了。
香栀不放心,顾超男在西北部队有任务,让她带孩子肯定不成。她问:“谁跟着一起到西北的?”
小花宝脆生生地说:“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还有小叔叔和小婶子!”
香栀:“敢情就我自己过年啊?你小叔叔不是刚到京市,这么快去西北了?”
“嫂子好啊!”顾天朗的声音传来,问了声好。
接着林映秋的声音也远远传来,声音很愉快:“嫂子好,这里太有意思了!”
小花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妈妈,我想死你啦,你记得想我噢。我还要去找峰峰哥哥,你就放心我吧~古德拜。”
一大家子跟随小花宝行动,香栀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千叮咛万嘱咐小花宝不要忘记自己是妈妈的狗腿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
“栀栀!走啊,咱们串门去!”小伍敲着门,喊道:“今天出太阳了,你别闷在家里了。”
香栀哒哒哒跑过去开门,看着小伍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好奇地说:“这还没过年呢,你要上谁家去?”
小伍见着沙发上靠着的沈夏荷,先声夺人:“你不许去,外面还有雪呢。我想让栀栀陪我去看望王小梅。冯会长要咱们关照一下她。她跟栀栀关系好,我才找来。”
更何况明年四月底五月初沈夏荷就要生产了,现在七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小伍可不敢冒险。
“我去我去。”香栀不想在家郁闷,让小伍等了会儿,她拿了两把粉条、香菇和半只鸡说:“走!”
“这是担心人家过年没硬菜啊,还是你想的周全。”小伍看她手上的东西笑道:“你多穿点吧,外面可冷了。”
香栀拿着围巾一圈圈往脖子上裹,刚伸脖子露出红色痕迹,让小伍羞红了脸,赶紧转过头去。
顾团顾师长真人不露相,见了异性冰山一样的人,私底下如此火热啊。
香栀穿着到小腿的毛皮靴,没发现小伍不对劲,让沈夏荷好好看家,提着东西就走了。
上次到老民房,香栀没仔细参观,光顾着替王小梅祝福。
今天再过来,看到邓爱军趁着天好,正在往平房顶上铺瓦片。王小梅站在院子一堆旧瓦片边,给邓爱军一个个递上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邓爱军没工作摆小摊的,徐兰还过来骂过两次,后来被冯会长警告过,似乎不再过来了。”
小伍提着苹果站在院子外面跟香栀说:“我看就这样过挺好的,俩人都年轻,现在外面机会多,怎么过不是过。”
香栀也这样觉得,她喊了“小梅”一声,王小梅一瘸一拐过来给她们开门。
大白天铁门上还落了锁,因为什么缘故自不用多说。
“王永杰还来闹你了?”香栀问。
王小梅唬着脸说:“没来了,我找他单位领导来着。他要是再来闹我,我就在他单位门口上吊!我让他鸡飞蛋打,啥也捞不到!”
香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歹也有点进步,知道不自己偷偷寻死,要死得其所了!”
“哎哟,你可别这样教她了!”小伍哭笑不得地说:“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好她来了,让她给你们帮把手。”
话开玩笑的说,香栀还是笑嘻嘻地摘掉手套,准备捡瓦片。王小梅一把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灰说:“不用你干,走进屋喝水去。”
“小梅!”门外隔壁李大娘端着一盆土豆炖豆角,上面还冒着白花花的热乎气儿,她喊着说:“我家多做了点,你们两口子吃啊!”
王小梅应了声,她腿脚不便,香栀跑过去接过炖菜。
香栀端着沉甸甸的盆笑着说:“你跟旁边街坊处的不错?”
王小梅掀开门帘说:“处的不错。刚刚那位是这里的房东的大嫂子,房东托她多照顾我们。结婚以后她们都在照应我们。”
“那是你人缘好。”小伍搓搓脸说:“不行,进屋吧,我那个要来了,特怕冷。”
前脚小伍进屋,后脚香栀准备跟进去,外面又跑来一个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嘴里哈着气儿,端着大海碗的红烧肉喊道:“小梅姐!我妈让我给你送红烧肉来了!”
小男孩长得机灵清秀,穿着一身干净半旧的棉袄,上面一个补丁没有。衣袖裤腿正合适,胸前还绣了一颗红星。
“佑儿,你咋来了?”王小梅出门拉着佑儿进到屋里,给他搓着脸说:“你妈出差回来了?”说着从炕角掏出一把喜糖给他塞兜里。
“谢谢小梅姐。”佑儿被教育的很好,见到香栀和小伍知道叫“姐姐们好”,随即回答王小梅的话:“出任务回来了,我爸也回来了。不过马上就要走,说有特殊任务。”
香栀看着佑儿眼熟,应该在家属院遇到过。后来还是小伍说:“这位可是你心连心初中的学长,初二的佑儿。”
香栀不吭声了,漂亮的杏眼瞪了小伍一眼。
佑儿兜里的喜糖又拿出来,只留下三颗灿烂笑着说:“小梅姐,马上过年你把糖留着吧。我带三颗回去跟我爸妈沾沾你的喜就好了。我先走了,你们趁热吃。”
佑儿可能担心爸妈久等,跑的飞快。等他走后,香栀问王小梅:“他爸妈也是部队的?”
王小梅说:“对,他爸妈你应该不认识,俩人都姓党。”
香栀还没明白这个姓氏的含义,小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家的。这孩子怎么还没起大名呢?”
王小梅说:“他妈找过我,托我找人问问有没有寓意好的姓氏。说从佑儿这代起,他们家不再有人姓党了。”
香栀莫名其妙地说:“姓党还不好吗?多大的姓啊。”
第82章 第82章天要佑你
小伍坐在炕沿上,搓着手说:“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香栀也扭到炕沿上坐着:“我真不知道啊。”
王小梅哈了哈手说:“他们夫妻俩都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那边姓最多的是‘党’其次是‘国’。”
这下香栀明白了,往外看了眼感叹地说:“他们把孩子教的很好,不贪吃还懂礼貌。我见了都喜欢。”
王小梅说:“是啊,他爸妈还挺着急,这孩子明年就要中考,肯定要上大名到户口上。问过我好几次百家姓哪个寓意好。”
在这边聊了会儿,香栀和小伍看他们要吃饭,于是起身告辞。
王小梅等她们走后拨了半碗红烧肉,使唤邓爱军说:“去给大娘们送去。我看炖的烂糊,她们牙口肯定吃的了。”
“成。”邓爱军寡言少语,家里都由王小梅做主,被她塞了口红烧肉,端着碗用手盖着碗面出去了。
*
今年的新年并没有大办特办,往年挂着的红灯笼还在,数量少了不少。
市里抢屯物资的后果逐渐显现,不少人购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后来还发展到抢盐巴、抢糠。
更有甚者,大量在黑市哄抬物资。
政府在满大街放广播,电视里也有转播,都是让大家不要焦急,口粮并没有出现亏空。
可还是有许多家庭出现了粮食短缺的境况。
114部队的家属们倒没有外面这么慌,毕竟有部队兜底,可日子还是紧迫起来。
顾闻山跟在刘师长身边,等待刘师长最后一项指挥工作结束。这次涉密行动,凶险万分,刘师长安排最信得过的人进行任务。
香栀在家孤零零,整日往沈夏荷家钻。
大年三十,顾闻山回来在沈夏荷家一起过了三十,顺道小小庆祝一下他成为114的第一指挥官。
吃完饭,和小花宝在电话里通了话,香栀还想跟顾闻山搂着睡觉,结果顾闻山又被电话叫了起来,大年三十的夜晚离开了家。
外面偶然会有鞭炮声,偷偷放鞭炮的小孩子在巡逻队出现前撒丫子跑掉了。
香栀睡不着觉,披头散发窝在被窝里写寒假作业。
要不是知道顾闻山如今要在大后方指挥,她肯定也会很心急。
大年初一,香栀在沈夏荷家里过了一天。给孟小虎包了一沓毛钞的红包,沈夏荷笑着说:“到底是干妈惦记他,知道大票我肯定要收走存着。”
香栀笑盈盈地说:“将心比心,去年你给我家小花宝的不也是毛钞么。”
小花宝预计正月底回来,大年三十打电话拜年,到了初一又打电话给妈妈唠嗑。
香栀一直在初八这天,听到部队传来消息。
刘师长最后一战胜利了,光荣告老还乡。
沈夏荷头疼不适,躺在沙发上肚子隆起来跟小山似得。香栀屁股坐了一点点沙发,正在尽心尽力地给未来俩孩子裁剪尿布。
“小花宝和小虎的衣服都能给他们穿,不管男孩女孩都够了。”香栀拿着裁缝剪比划着说:“倒是尿布还得重新做。”
“嗯。”沈夏荷喝了栀子花水,眯着眼睛,手搭在肚皮上无欲无求,唯一的念想是快点“卸货”,老娘真要扛不住了。
“你家顾哥哥还不回来?这个年让你俩过的也太冷清了。”沈夏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他转后方指挥多好,这次我听人说还是牺牲了好几人呢。”
“你咋听说的?”香栀竖起耳朵说:“是孟大哥告诉你的?”
沈夏荷揉着太阳穴说:“小伍说的,她也是猜测,听说有家属大过年穿了麻布衣服。部队也没管,那不就是印证了。前几天回来一批人,还有几个没回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部队出任务风险有高有低,遇到高级别武装持械行动,伤亡不可避免,家属院里的老人们都习以为常。
香栀听到这样消息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好的家庭,过个年怎么就散了。
“顾闻山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他回来那小花宝也就快回来了。”
香栀放下裁缝剪,摸摸沈夏荷的肚子说:“我还是想要国泰民安,热热闹闹,家家户户都能吃饱喝足不要有分离了。”
“是啊,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大家享享清福多好。”沈夏荷感叹道。
正月初三,家属院里迎来了特殊的车队。
车顶前的白花与旗帜,让站在路边的香栀知道他们的终点是烈士碑。
大人孩子们都站在路边默哀,家属院里因此气氛更加低迷,大家都急切希望顾闻山的上任能够一扫114的阴霾。
刘师长光荣退休,和妻子去了京市老干所。彻底把114撒手交给顾闻山。
送别会后,又过了几天香栀在家猛补寒假作业。两个月寒假的周记两天写完,笔杆子都要冒烟了。
有书桌不用,挤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里,蹲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连沈夏荷招呼她去吃小炸鱼都没去。
“开门。”顾闻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身后跟了个条尾巴。
香栀兴奋极了,哒哒哒跑过去给顾闻山开门,掂着脚要亲亲被顾闻山大手隔挡住:“等等,介绍一下,这是佑儿。”
香栀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向顾闻山身后。
“佑儿?咱们在小梅家见过,你记得我吗?”
佑儿两眼空洞,脸上悲怆的神态还没消退,怔怔愣愣地看着香栀也不说话。跟在小梅家遇到的那次浑身机灵劲儿截然不同。
顾闻山用眼神示意香栀,香栀看到佑儿左臂上白袖章,惊愕地捂着嘴。
顾闻山让佑儿先进门坐在沙发上,夫妻俩借着去沈夏荷家拿饭菜的功夫,交流了一番。
“他父母在这次行动中被敌特发现,双双被俘牺牲。”
顾闻山沉闷地说:“党建国和党青山俩口子没有白白牺牲,拖住敌特们转移的脚步一网打尽。另外还有几名同志也牺牲了,追悼会已经开完,全都在烈士碑下葬。”
香栀心里酸酸涩涩,小嗓子软乎乎地说:“那佑儿怎么办?”
顾闻山谢过李妈妈,端着鸡蛋糕和大米饭,还有前一顿的剩菜往门口走:“他说他爸妈是在市福利院长大的,他也想去。回那里,像回老家。”
香栀想到夫妻俩都是孤儿,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帮衬,嘟囔着说:“福利院能行吗?”
顾闻山让她推着门,轻叹一声说:“咱们部队跟他们有合作关系,有一些烈士孤儿没有亲属抚养,都会在里面成长。逢年过节家属们也会过去看望孩子们。烈士子女部队会有优待政策,等到满十六岁,我们系统会主动询问他们需要继续读书还是入伍。不管哪一样,我们都支持优待。”
香栀重新回到家,看着佑儿还呆呆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她坐在他旁边,搂着佑儿拍了拍:“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难受。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希望你能快点振作起来,不要让在天之灵担忧。”
“我哭不出来了。”佑儿嗓子宛如刀割,他靠在香栀怀里,想到母亲的怀抱,眼睛干涩。
顾闻山把饭菜放在茶几上,香栀见他不吃,便一口一口喂给佑儿吃。
结果吃是吃了,吃完就吐在垃圾桶里了。
佑儿那天灿烂的笑容仿佛昙花一现,在香栀的心里不能褪去。
顾闻山让他在浴室里洗了个澡,
从行李包里掏出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让佑儿换上。
“不用担心,我自愿去的”佑儿上吉普车前,还不忘说:“福利院是爸妈从前的家,我想去。”
香栀见他瘦了一圈,眼见着吉普车要开走,从兜里把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佑儿:“我会去看你,真的!”
佑儿紧紧捏着大白兔奶糖,垂下眼眸:“再见。”
顾闻山亲自送佑儿去了福利院,回来后见着小妻子歪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
顾闻山吓了一跳,伸手摸摸脑门:“没发烧,哪里不舒服?”
香栀把大手拉在自己胸口上,蔫儿地说:“我想我的确长心了。”
顾闻山坐在床边,担忧地说:“是因为佑儿的事吗?”
香栀轻声说:“我很悲伤,除你之外,还有人让我难过了。”
***
小花宝在外面野了两个多月,到了幼儿园开学前才回来。
狂扫大西北,带回来三头小羊羔和许多特产。
“这孩子还说要把‘峰峰哥哥’牵到海城,跟我大闹一场。”野山樱疲惫不堪,黄瓜片贴着脸躺在沙发上。
香栀抱着小花宝亲了又亲,然后母女俩不搭理野山樱的吐槽,蹲在地上分礼物。
“小虎的大老鹰木雕,还有金金姐姐的大刀木雕。”
小花宝蹲成一小团,把东西分堆放好,又把最大的栀子花木雕捧到香栀面前贼呼呼地说:“这都是大姑雕刻的,你的木头比他们的好呢。我来给你磨来着。”
“谢谢宝贝!我太喜欢啦!”
香栀看着栩栩如生的栀子花,喜欢的不得了。起身把木雕花放在彩电旁边放着,挪开之前的花瓶。
“这里还有肉干呢。”小花宝小手抓了一根喂给香栀说:“奶呼呼可好吃了。”
香栀看着晒成小黑炭的小花宝,老母亲差点没把她手指头当成肉干吃了。
没事哒没事哒,养一养就能白回来吧。
过了会儿,孟小虎过来了。
小花宝不在这些天,孟小虎过得并不快乐。每次到外面玩瓶盖,他打不过大院里其他小朋友,平时都是小花宝帮着出手。经过一个寒假,他把积攒的瓶盖都输光了。
“这些都是给你的,去,放回去让我妈带咱们买汽水喝。”小花宝如今比孟小虎还黑,要不是礼物很多,孟小虎都不认她了。
孟小虎非常听话,抱着一怀抱的礼物,喜笑颜开地往家跑:“妈!妈!开门!”
沈夏荷给他开了门,孟小虎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扭头又跑到香栀家找姐姐。
“我带他们去看看供销社有没有青菜。”香栀过了个清淡的年,幸好屯的物资够多,口粮没出现大问题。地窖里如今还有不少粮食,就是青菜难得。
至于吃了一冬天还剩下的大白菜它就跟苹果一样,一个不算水果,一个算不上菜了。
“诶哟,小宝贝成了小黑蛋啦。”冯艳从家委会出来走访,见到小花宝和孟小虎在前面跑,和香栀搭话道:“她这趟值了。”
香栀穿着从前的小花棉袄心情很好地说:“她大姑惯着她,在大西北能玩的都玩遍了。”
冯艳看着幸福欢乐的小花宝,正撅着小屁股和孟小虎用木棍捅着蚂蚁窝。
她压低声音跟香栀说:“我正准备组织人去看望福利院里的孤儿,咱们跟福利院对口的你知道的,你要不要也去一下?”
香栀还挂念着佑儿,忙说:“要去,什么时间?”
冯艳说:“就今天下午。一去一回三个小时足够了。晚上能回家吃饭。”
“行。”香栀答应冯艳,问清楚在哪里集合后,继续往供销社去。
“嗐,我走的时候是这些菜,怎么我回来还是这些菜呀!”小花宝站在柜台底下的栏杆上,探头看着萝卜、白菜、地瓜、红薯,嘟囔着自己的小不满。
营业员红大姐在她头上揉了揉,趁别人不注意抓了把瓜子塞到小花宝兜兜里:“再过半个月就好了,专家扣了大棚,春天的蔬果会提前上市。咱们也不用成天吃这些了。”
香栀得到好消息,想着要去看望福利院里的孤儿,又在这里买了钙奶饼干、苹果和冻梨。
另外偏心地给佑儿带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告诉他难过的时候吃一颗,记得还有人惦记着他。
孟小虎得了汽水和洋画片,回到家和小花宝一起跪在地毯上分着洋画片里的人物。
小花宝喊道:“我要孙悟空!”
孟小虎说:“那我要猪八戒!”
沈夏荷捶着腿,小声说:“我看你像个猪八戒。”
香栀瞪她一眼:“小虎那是崇拜天蓬大元帅,以后也要当大元帅。”
沈夏荷摆摆手说:“你要去快去,别迟到了。去了以后也别太伤心。”
她从前没生孟小虎前,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孤儿们,头几次去心里难受的要命。
她托香栀带去几身孟小虎的旧衣服和旧鞋子,基本上都没有补丁,放在外面抢着要的。
香栀提着大包往集合的八号楼那边去,见着不少家委会的干事在忙活着装东西。
冯艳从会计那里拿了每个月捐助市福利院的捐款,这些是家属们的心意,还有部队每个月会适当拨款,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成长无忧。
巴士车塞的满满当当,香栀被冯艳推到副驾驶坐着,其他人挤在车厢里,怀里或多或少都抱着东西。
到达市友爱福利院,门口已经有孩子们列队欢迎。风雪刚停,香栀看到他们身上都有棉袄,稍稍放下心。
院长汪援朝满面笑容地迎接她们,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大男孩十五六岁,贼眉鼠眼地看着军属们手里提的慰问品。
女孩也差不多的岁数,头发齐根剪过,胡兰头留在耳垂上面。冯艳跟她挺熟悉的,拉着她的手握了握说:“小娟,你那么粗的辫子怎么说剪就剪了?”
小娟小心翼翼看了汪援朝一眼,旁边的男孩抢着说:“她烧火偷懒睡着了,把头发烧了!”
冯艳拍拍小娟的胳膊说:“别的地方没伤到吧?”
小娟瞧了汪援朝的眼色,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没伤到。”
冯艳又走到汪援朝边上,跟她握握手说:“一年到头辛苦你了,这小子新来的吗?”
汪援朝头发短的跟男人似得,戴着一副斯文眼睛,眯着眼睛笑着说:“哪里是新来的,这是我儿子赵前进。寒假一直在这里帮我的忙,比谁都听话。前进,跟冯会长问好。”
赵前进站得板板正正,跟冯艳问了好。
冯艳扫过他,客气地说:“你儿子长得真好,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汪援朝很喜欢这话,眼睛又要笑没了。她看着正跟着其他老师往教室里运送的家属们,其中有个娇小的花棉袄,一闪就过。
“诶,那位穿花棉袄的同志头一次来,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
冯艳不想暴露香栀的身份,顾师长和她都是低调的人,大张旗鼓免得有些起心思的人凑上去,于是随意般说:“就普通人,咱们进去说。”
汪援朝笑着说:“普通人咱们也开放参观。待会区里的领导也要来慰问孩子们,你们都是好心人,以后都有好报的。”
冯艳跟她应付了几句,往福利院里走去。
赵前进背着她们撇撇嘴:“那个花棉袄准是想套关系得儿子。”
小娟小声劝他:“别乱说话,好歹坐着军车来的。”
赵前进说:“没听到‘普通人’?我告诉你,你别有什么想法,你这么大的人,注定不会有爹娘了。”
小娟委委屈屈地走在后面不敢跟他顶嘴,赵前进在这里说一不二,就是福利院的霸王。
这些年只有一个人跟他打过一架,现在还关着呢。
福利院只有一栋楼,周围用高墙和铁网围成所谓的保护网,里外的人只能通过大门进出。
香栀把东西放在教室里,看着家属们各自找熟悉的小孩说话,她于是揣着手在里面乱逛,边走边问:“佑儿在不在?”
得到好几次无声的回答,香栀觉得有问题。
福利院采取两餐制,上午十点一顿饭、下午四点一顿饭,其他时间偶尔会有水果零食。
香栀没见着佑儿来吃饭,问了冯艳,冯艳转头去找汪援朝:“我们还有一名烈士孤儿佑儿怎么不来吃饭?”
赵前进坐在旁边,抢着说:“他关禁——”
“问你了吗!闭上嘴吃饭!”汪援朝一声吼,在场上百名孩子齐齐噤声,偌大的食堂里只有碗筷的声音。
“你吼什么吼!”赵前进被当众吼,摔掉筷子跑了出去。
“别管他,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汪援朝察觉自己失态,连忙笑着跟冯艳说:“佑儿还处在悲痛中,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吃饭,我这两天都是让小娟给他送过去的。既然你问了,我就让小娟找他出来。”
冯艳盯着她的眼睛说:“好,我们都很挂念着他。你知道的,他父母是烈士。”
“小娟,你去吧。”汪援朝目光闪过,挤出笑容让冯艳和其他看望的同志们尝尝福利院的伙食。
香栀做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土豆炖肉和清炒小白菜。她没胃口,一心等着佑儿来。
小娟去了一趟没叫来佑儿,香栀看着门静静地凝视着,忽然耳朵动了动,她丢下筷子往门外跑去!
“诶,怎么了?!”汪援朝喊道:“跑什么?”
孩子们偷偷往门外张望,冯艳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出了食堂。其他家属们紧随其后。
香栀找到佑儿时,他在昏暗潮湿的小屋外面跟赵前进扭打在一起,嘴巴里嘶吼道:“我没偷东西!这就是我的糖!”
赵前进在别处憋了气,正好没地方撒。他过来想要嗤佑儿几句,催他去吃饭,谁知道看到佑儿捧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闻了闻!
“你就偷的!你就是小偷!”赵前进没想到关了三天禁闭的佑儿还有这么大力气,翻身骑在佑儿身上,举起拳头对着佑儿的太阳穴要恶狠狠地捶下去!
佑儿双手抱着头,虚弱地闭上眼,可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身上忽然一轻,赵前进被人攮在墙上,重重地一声!
接着,赵前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什么东西狠狠
抽了几耳光!
香栀气得脑袋瓜差点冒出花来,气急地扶起呆住的佑儿,一时忘记把花枝缠绕的赵前进放下来。
赵前进以为后面有人绑着他,听到远处汪援朝的声音,扯着脖子喊:“妈!妈!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偷东西!他跟别人一起打我!”
听到有人来,香栀飞快放下赵前进。赵前进爬起来第一时间看身后的人,可惜没发现有人。
他摸着肿起的脸颊,指着香栀骂道:“别以为你帮他他就能当你儿子,谁都弄不走他,他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福利院里!”
小娟跑过来着急地说:“你怎么又跟佑儿打架了!你把我头发铰了的事,我不跟你生气了,你别再打他了!”
“你有脸跟我生气?没爹娘的玩意,你算什么东西!”
香栀气得又要冲上去打他,被佑儿一把抱住胳膊:“有人来了!”
“老子让你死!”福利院院长是赵前进亲妈,他有恃无恐地冲上来要打佑儿!“你敢还手,老子把她剃成秃子!”
香栀怒道:“你敢!”
赵前进一口一个老子地喊到:“你算什么东西,我现在就打给你看!”
佑儿不敢跟他对打了,抱着头打算硬抗。可他要硬抗,香栀怎么可能让眼睁睁看他挨打,干脆心一横挡在他面前,用灵力化解赵前进的拳头!
挥出软绵绵的一拳,赵前进惊呆了。
可香栀趁着大家都过来了,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哎呀,打人了!”随即躺在地上。坏种,看我怎么治你!
佑儿:“”
赵前进、小娟:“”
冯艳远远看着小花棉袄挨了赵前进一拳后躺在地上,差点被吓死。她跟家属们加快速度跑过来,扶着香栀说:“怎么了?”
香栀指着赵前进说:“他有精神病,他打我!”
冯艳冲上去抓着赵前进的衣领说:“你疯了吗?!年纪轻轻你要闯多大的祸!”
赵前进浑身上下被限制揍的疼,想要打香栀拳头还使不出力气。他气的脸发红,咬牙切齿地说:“胡说,我打的是偷东西的狗娘养的!”
“前进!你好好说话。小娟,赶紧过来!”汪援朝过来时发现区里领导的车停在外面,她低声跟小娟交代几句,赶紧让小娟通知其他老师去接待。
这要是被领导们看到,她没好果子吃!
“同志们,你们误会了。前进不是随便欺负别的孩子,是佑儿他”汪援朝想要扶起香栀,香栀就躺在佑儿怀里,怎么也不起来。
汪援朝急的热热锅上的蚂蚁,她不停看着窗外逼近的领导们,飞快地说:“前进,快给这位同志道歉!”
赵前进喊道:“佑儿偷糖!他手里有一颗大白兔奶糖,咱们昨天才得了大白兔奶糖,我妈说要给我带回家,我还没见着就没了,肯定是被佑儿偷了!”
拐弯处,小娟深深地看了他和汪援朝一眼,往区领导那边跑去,并没有去老师办公室。
第83章 第83章你是我的礼物吗
院长,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汪援朝以为最多是区领导来,哪成想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有市领导!
“感谢诸位领导同志们的光临,请先参观,这是孩子们玩闹呢。小娟!”她急迫地喊了一声:“你快去喊别的老师接待!”
小娟没说话,愤恨地盯着她,又将目光挪在赵前进身上。
市领导胡主任不苟言笑地说:“我看并不是吧。这位女同志刚才被人打倒在地,我们都看到了。”
汪援朝没功夫批评小娟,赶紧走到领导们面前忐忑地说:“是这位女同志的问题,跟跟”
她很想说跟她没关系,可冯艳怒道:“你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儿子把顾师长的妻子打倒在地!”
提到顾师长,政府那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海城并非军管城市,但114师军团在海城是无法撼动的高山。许多政府工作还需要配合着114师军团进行。
香栀见过其中三四位领导,略有眼熟。但不妨碍他们认识她。
“你说什么?!”汪援朝光顾着前面的领导,愣是没发现小花棉袄来头更大。此刻瞠目结舌,狼狈尽显:“顾、顾师长”
“你赶紧让开!”另一位市领导推开汪援朝,快步走上前虚虚扶着香栀说:“香栀同志,你没事吧?”
香栀幽幽地说:“怎么可能没事!这里哪是福利院,这里根本就是黑店!殴打、辱骂、贪污、关押,什么坏事都让他们娘俩干遍了!”
“汪援朝的儿子还要把福利院所有姑娘们的头发都铰了,你们看,我就是其中之一!”小娟站出来指着自己不伦不类的发型喊道:“他们还诬赖佑儿偷东西,私自造禁闭室,他在里面被关了三天,不给饭吃只给米汤!”
党建国和党青山为国捐躯,佑儿在军属面前都挂过号。知道佑儿在这里受欺负,军属们都愤怒了!
“汪援朝!亏我们部队厚待你,你居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
“这算什么福利院,就是个龙潭虎穴!”
“不行,我要去问问其他孩子有没有被虐待!”
虐待烈士遗孤,罪名不小。这边赶过来的军属们都气恼不已,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对母子给活撕了!
“栀栀,你还好吧?”冯艳看香栀脸色还好,眼神里闪着狡黠的目光,她心领神会地搀扶着香栀坐在椅子上:“你休息一下。”
香栀软绵绵地说:“我浑身痛啊,诶哟。我过来时,还看到赵前进骑在佑儿身上拳打脚踢,他比佑儿强壮那么多,佑儿还饿了三天,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啊。呜呜呜——”
“别别难受,我不疼。”佑儿其实没觉得太难过,特别是刚失去双亲,这点事对他来说不算大事。可看着香栀哭哭啼啼为他说话,虽然干打雷不下雨吧,那也觉得心里一暖。
区周处长陪同市委领导突击慰问,还以为是个大好的差事。听到被状告的这些话,激动地说:“汪援朝,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
汪援朝冷汗连连,她矢口否认道:“就算是烈士遗孤也不能偷东西,是他偷了糖,被我儿子发现。我儿子年纪小,做事爱冲动,但不能否认佑儿是小偷这件事!”
香栀噌地站起来,走到汪援朝面前就差鼻子挨着鼻子了!
她愤怒地把包里大白兔奶糖倒出来说:“他的大白兔奶糖是临走前我给他塞的!当着顾闻山的面给的,你要是还要诋毁他,我就让顾闻山过来作证!”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香栀同志,你消消气!”市委胡主任作为地方干部,也想跟部队搞好关系。114刚换新的一把手,扭头第一首长夫人在这里被打在地上,顾师长不把福利院铲平就算给面子了!
“与军方合作的福利院如此可恨,这个院长真配养育烈士遗孤吗?她不懂得尊重生命,我会跟军方沟通,停止与福利院的合作,断掉所有援助!”
“别、别冲动!其他老师还是好的!部队一向爱护孩子们,她也是刚当院长没多久,这样的事情不是持续发生的!”
胡主任刚才还想着搅合稀泥,可见着香栀不依不饶,恐怕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才行。
“汪援朝,你马上停职!关于你贪污、虐待、侮辱、诋毁的事实,我会严格取证!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胡主任又转向被吓的魂飞魄散,一句话不敢说的赵前进面前:“还有你!你妈说你年纪小,我看你也过了十四岁!殴打烈士遗孤、欺辱孤女!你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代价!”
佑儿一直陪着香栀身边,刚刚奇异的景象让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再听到香栀口口声声的维护,他眼眶红了红,可眼泪还是没落下。
胡主任雷厉风行,说查就马上安排人一对一的询问福利院老师和孩子们取证。
另外派了会计等人过来清点福利院财务,找出汪援朝贪污的证据。
“您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区委周处长小心翼翼地走到香栀旁边,他是退伍老兵,对高级首长有着某名的敬畏。更何况那是战功显赫的顾师长!
当年他在部队经常听闻顾师长打胜仗,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下遇到顾师长的妻子了。
香栀一直紧握着佑儿的手,淡淡地说:“我想休息一下,等你们处理完。”
冯艳也赞同地点头说:“那边有个空房间,过去等吧。”
香栀的意思很明白,她亲自在这里监督免得有人还要给汪援朝说情!
“疼不疼?”香栀坐在小床上,给佑儿往膝盖上涂紫药水。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伤,也没几处好的。
佑儿安静地抱着膝盖,看着香栀忙里忙外给他擦药,低声说:“谢谢。”
香栀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脑袋瓜:“出气了吗?”
佑儿抿唇说:“出气了,很出气。”
他还想问问香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冒出许多藤蔓来。可怎么也无法开口打破难得的温馨。
她要是想骗取信任而吃掉自己,佑儿也愿意了。
香栀在这里待到晚上,守着佑儿让他在自己怀抱里眯了一会儿。
“处理完了,你过来看看?”冯艳从外面回来,一脸愠色地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了,简直要把我气死了。看起来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其实比禽兽还禽兽!”
家属院里捐赠的衣物不少被汪援朝卖了,还有零食和玩具,和几个交好的老师分了。真正落在孩子们手里的少之又少,还得表现非常“优秀”的孩子才能得到一点可怜巴巴的“打赏”。
“赵前进那小子根就是坏的,他还想着长大以后继承他妈的工作,继续管理这里当他的土皇帝!简直岂有此理!汪援朝也就在这里干了一年多,瞧瞧她弄的乌烟瘴气!”
香栀不想去看那对母子,听说收到应有的重罚,还被公安同志们带走,她也就放心了。
“现在谁来管这里?”香栀担忧剩下的老师还有一丘之貉。
冯艳说:“你放心,是市里妇幼局的退休老领导秦处长,她最心疼体恤孩子们。大半辈子的工资奖金全都捐献给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们了。听说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孤儿。”
这样一说,香栀也能放心了。
香栀看到小娟站在门口,招呼她过来,握着她的手说:“今天也多亏你了。”
小娟脸上刚有点血色,她紧张地看着香栀说:“他们真不会回来了吗?”
在小娟身后,还有六七位被铰了头发的小姑娘。怪不得刚才没见到她们,因为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她们都给锁在房间里不许出去。
香栀走过去搂着她们说:“我把我电话给你们,谁要是欺负你们就给我打电话。不然,就大喊我的名字,香栀。不过我那信号不是很好,你们得多喊几次。”
小姑娘们被她逗笑了,还以为她故意开玩笑。
只有佑儿在身后静静望着香栀。
香栀给佑儿说了会儿话,想带佑儿回家属院住几天,佑儿不去。
佑儿站在福利院门口送香栀她们离开,摆手说:“你没事别来了,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香栀坐在车内,摇下车窗佯装生气:“我要来就来,你别管我。”
佑儿无可奈何地说:“你们都要好好的,跟我和妹妹带好。”
“好。”
香栀回程的车上,摸着胸口上方湿润的痕迹,心里沉沉的。
梗着脖子倔强的小少年,在睡梦中还是落下了眼泪。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小花宝已经依偎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她揉着红扑扑的小脸蛋,迷瞪着眼睛说:“妈妈呀”
香栀快步过去抱着小花宝,此时此刻觉得小花宝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顾闻山看出小妻子脸色不大好,重新回到厨房开火热菜。顺便给她倒了杯热水。
香栀不想当着小花宝的面说些不好的话,可小花宝捧着她的脸一个劲儿地闻:“妈妈妈妈,你身上怎么会有悲伤的味道。”
香栀眼圈瞬间红了,她抱着小花宝说:“我今天遇到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顾闻山端来面条:“就算哄她进屋,她也能听见。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呀妈妈,你有话就说,说出来就舒服了。”小花宝小大人般说:“反正我有话说出来就不堵得慌啦。”
香栀想想也是,边吸溜面条边把今天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顾闻山没有勃然大怒,而是严肃地说:“汪援朝处理的事你不用管,我让小郭跟市委联系,军方必须追责到底。特别是认命她去福利院当院长的领导,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话说完,扭头看到妻女崇拜的眼神,俩人啪啪啪鼓掌。
小花宝还喊道:“妈妈妈妈快去亲爸爸一口,爸爸太帅啦!”
香栀从善如流,哒哒哒跑过去抱着顾闻山狠狠啵啵两口。
小花宝也跑过去抱着爸爸的腿窜跳着说:“我啊,我还没亲!妈妈给我让点地方!”
顾闻山抱起小花宝,小花宝在爸爸俊脸上凶猛猛啃了几口,糊了一脸口水。
顾闻山看着香栀笑了笑,口气不善地说:“之前要合作,也是因为军区土地紧张。现在有资金有土地,我会拨款新建一所光荣福利院,就在咱们军区眼皮下面盖。我看谁还敢再玩花招。
香栀靠在顾闻山怀里轻声说:“要是真建福利院,我私人愿意多捐点款。”
小花宝心急地说:“妈妈妈妈,把我存折找出来,我也要把我的压岁钱都给哥哥姐姐们捐了!”
***
“她怎么病了?我认识她这么久,没见栀栀病过。”
沈夏荷隔了几日没见香栀出门,挺着老大的肚子晃悠过来,坐在香栀床边伸手摸摸脑门:“怎么回事?烫手啊。”
顾闻山上班无法照料香栀,送小花宝去幼儿园前请李妈妈过来看护。
李妈妈刚给香栀喂了温水,愁眉不展地说:“我也不知道,小顾请了秦大夫来看,估计快到了。”
香栀奄奄一息地躺在双人床上,怀里抱着枕头,看起来病恹恹的。
等到秦大夫来,李妈妈轻声唤醒她,秦大夫叹口气说:“不是大毛病,我看更像是心病。最近有没有被梦魇过?”
香栀躺在床上望着秦大夫,哑着小嗓子说:“前天梦到佑儿了,说他吃不饱饭,被人关在地窖里挨打有个坏家伙还说要把他领走,掰断他的胳膊腿,让他上街讨饭挣钱去。”
“阿弥陀佛。”沈夏荷听不得这样的话,捂着胸口说:“你怎么会梦到这样可怕的梦,是不是看到报纸上有拐子拐孩子当乞丐多了这个念想?”
省城有记者曝光乞儿群体的悲惨命运,许多都是好人家
的孩子被拐子拐走。学会小偷小摸还能留个手脚齐全,若是不去偷盗,便会故意弄残疾,让他们在街上乞讨。
这事上新闻后,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大家才知道原来拐子如此猖狂没有人性。
香栀闭上眼,心里头难受的要命。
浸湿在她胸口上的眼泪,在她的心尖上灼烧。她难受极了,难受的病了。
“佑儿?”秦大夫记性好,捋着白胡子说:“他也是个可怜孩子。这次事情闹得不小,我也看到有关福利院的新闻了。要不是香栀发现不对劲,狠狠地闹了一出儿,这孩子还不知道吃多少苦呢。”
要说他也记得佑儿,党青山生病时,佑儿连夜下着大雨跑到他家请他去给妈妈看病。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哎,诸事难料哇。
“心病还需心药医。”秦大夫临走前,用家里的电话机跟顾闻山说明了情况,那边静了片刻,随即说:“明白了。”
香栀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耳边有小花宝叫妈妈的声音。等她醒过来,小花宝还没有放学。
沈夏荷坐在床的另一边,她快到预产期,正在努力进行“胎教”。
前面有孟小虎不识数,这次她长记性了,成天念着乘法表。就希望俩孩子出生后,能够流利使用加减乘除。
顾闻山自己打开门锁,对身后的孩子说:“进来吧。”
香栀本在睡梦里,忽然惊醒!
沈夏荷被她吓了一跳,按着她说:“别忽然起来,你身子要紧,怎么了?”
香栀怔怔地看着门口,她挂念的孩子出现了。
“没事,是我带佑儿回来住几天。”顾闻山笔挺地站在门口,轻轻推了佑儿一把:“去看看你阿姨,她想你想病了。”
香栀伸出手摸着佑儿的脸:“没再瘦了。新院长是好人吗?他们还关你、不给你饭吃吗?有没有人要领养你?是坏人千万别答应。还有拐子,拐子特别坏!”
佑儿蹲在床边,吸了吸鼻子一一说:“新院长很慈祥,给我讲故事教我们唱歌、学习。她对我们很好,自掏腰包给我们买了好多书和笔我是吃胖的,伙食也好了。之前是一个菜,没有肉。现在是一荤一素,隔天还能吃到鸡蛋没人领养我,我年纪太大,不比小孩子不记人,我我忘不了我爸我妈。”
香栀哽咽地说:“你不忘记他们是对的,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不要忘记爱你的人。”
佑儿抱着她的胳膊,轻声说:“我忘不了的。你怎么还病了你、你怎么会生病?”
香栀振作精神,捏着手帕给孩子擦了擦脸:“我长了心就会生病,长心的都会生病。”
顾闻山侧头看着他们对话,眼眸从佑儿身上扫过。
沈夏荷在一旁沉默不语,摸着肚子轻声叹气。
秦大夫虽然烦人的慌,但的确是个神医。治小妖精一绝。
佑儿过来陪了一会儿,香栀已经容光焕发地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听他最近的生活。
李妈妈干脆在这边炒菜做饭,提前一小时开火,给佑儿蒸了粉蒸肉。
顾闻山听到窗户外面有小花宝呼朋唤友的声音,推开门说:“怎么自己回来了?”
小花宝背着小书包,老成地走到门口跟身后的小朋友们再见,再转头慢吞吞地拖鞋说:“我怕你忙嘛。”
顾闻山被她逗笑了。
小花宝瞪他一眼说:“妈妈好点没?我担心的爬不上树了。”
顾闻山说:“屋里有惊喜,你去看看。”
小花宝闻言哒哒哒跑到卧室看了眼“啊啊啊”,接着又哒哒哒跑到客厅蹦跶。
佑儿怕她摔倒,跟着出来,局促地看着这个家的小主人。
小花宝蹦跶地抱着爸爸的腿:“爸爸爸爸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嘛!”
顾闻山看了佑儿一眼,无奈地说:“首先,人不能成为礼物。”
小花宝撇撇嘴,心想着爸爸妈妈不老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对方么。
顾闻山见她不说话,又说:“叫佑儿哥哥。”
小花宝扭头看到佑儿,兴奋地说:“哥哥哥哥,一定是老天爷听到我的生日愿望,让妈妈给我生了个哥哥!”
难怪妈妈难受呢,谁生孩子不难受呀。
顾闻山要给她理理道理,哥哥怎么可能在妹妹之后生下来?
小花宝不听就不听,又蹦又跳地跑到佑儿面前勾勾手说:“哥哥呀,你弯腰。”
佑儿听话的弯下腰。
小花宝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兴奋地说:“哥哥哥哥!”
佑儿看了看顾闻山,面对顾师长他总是有点紧张。爸爸妈妈还在时,经常会说顾师长的光荣事迹给他听,顾闻山是他的偶像。
顾闻山颔首说:“你们玩。”
佑儿轻轻把手放在小花宝头上想揉不敢揉。
小花宝探着脑袋瓜说:“哥哥你揉啊,你揉啊!我可皮实了,你别舍不得!”
佑儿终于把手放在小花宝头顶,摸摸天灵盖,又摸摸她扎的两个小揪揪。
与小花宝性格皮实不同,柔软的发丝让他觉得很温暖。
“姐姐,你怎么不等我。”孟小虎进了门,脱下鞋取出自己的拖鞋套上,跑到客厅:“啊!”
小花宝挡在他面前说:“这是我哥哥,不给你看!”
“我要看!”
“是我的哥哥,不给你看!”
孟小虎哇一声嚎啕大哭,卧室里都觉得震耳欲聋。
“妈——”他跑到卧室找到沈夏荷,指着沈夏荷的肚子说:“你也给我生哥哥,不,我要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快点给我生!”
“我还给你塞回去呢。”沈夏荷指着噪音贩子说:“我数三秒,赶紧给我闭嘴!三、二——”
孟小虎赶紧捂上自己的嘴,打了个嗝儿。
香栀慢慢起身,使劲揉揉他的大脑袋,走到客厅里看到小花宝请佑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珍藏的小零食和玩具摆满茶几,浑身都是殷勤劲儿:“哥哥,红色小汽车是你的,我用蓝色。”
孟小虎听见又要哭:“你平时只给我玩蓝的,你偏心眼!”
小花宝迅速把红色小汽车塞到佑儿手里,飞快地跟孟小虎说:“你不偏心眼,你把你的红色小飞机给哥哥玩!”
“好!”孟小虎说给就给!立马回家把自己的小红飞机也给交代了。
沈夏荷唇角抽动:“这孩子到底随谁啊?”
第84章 第84章善意轮回
佑儿在家属院一连住了一周。
小花宝幼儿园都不去了,成日跟着佑儿哥哥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还有一个孟小虎。
小花宝有个游泳认识的金金姐,因为小花宝有了哥哥,不跟小花宝玩了。
小花宝对此想的很开:“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有佑儿哥哥啦,不跟我玩就不跟我玩呗。”
佑儿带着俩孩子去接香栀吃中饭,一手拉着一个:“我过两天就要回福利院了,你还是跟金金好吧。”
要说夏金金,佑儿也认识。
是心连心的同学。
他的生活随着父母牺牲变化巨大,曾经的老师同学都形同陌路。这些天偶然见到一个两个,对他也没有小花宝和孟小虎热情。应该说远远没有。
“妈妈让咱们先去买红油豆腐乳。”
小花宝咿咿呀呀地晃着佑儿的胳膊唱着幼儿园学的童谣:“一只小猴荡秋千,两只鳄鱼站旁边。两只小猴荡秋千,四只鳄鱼站旁边。三只小猴荡秋千,六只鳄鱼站旁边。四只小猴荡秋千,八只鳄鱼站旁边”
佑儿心想,这猴儿啊,跟他一样都完蛋了。
来到供销社,这里是他父母还在时经常来的地方。还挺怀念的。过去几个月,一点变化没有。
营业员红大姐见到小花宝回来了,招手说:“好久没见你啦,上哪儿玩去啦?”
小花宝跑过去,热乎地说:“姨姨呀,我去看爷爷奶奶啦,还去大西北找大姑啦。”
红大姐说:“听说你又拍广告啦?你真是咱们院里的小明星。””
嘻嘻。“小花宝扭扭捏捏地说:“我还客串好几集电视剧呐!姨姨你要看噢。”
红大姐塞给她一把瓜子,又把孟小虎招呼过来,捏捏憨厚的胖脸蛋也塞了一把瓜子。
她见着不远不近站着的佑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诶,这是你家亲戚?”说着拉过佑儿,往他兜里也揣了一大把瓜子。
小花宝说:“是我哥哥呀!”
“亲哥哥?”
“亲的呀!”
佑儿欲言又止,最后没说话。
隔壁柜台站着的年轻女同志,吐了口瓜子皮说:“什么亲哥哥,他就是前阵子送到福利院的遗孤。我亲眼见着他哭他爸妈呢。怎么从福利院跑出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红大姐觉得这人说话也太直了,也不知道避讳点孩子。供销社里今天人多,换成别人听着心里不舒服,去找领导说她们怎么办。
佑儿垂下头,咽了口吐沫不敢看周围人的眼光。可怜、怜悯、嘲笑还是别的他不敢知道。
谁料,小花宝一把拍在柜台上,脆生生嚷嚷:“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说他是我亲哥哥,他就是我亲哥哥!我亲眼见着他从我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这么亲!”
年轻营业员说:“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说话。福利院的孩子怎么会是你亲哥哥。小心别被人骗咯。”
佑儿抬头看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说这样难听的话。故地重游,心里难免刺痛。
要是他爸妈还在,谁敢这样说他。
红大姐怒道:“我看你别乱说话,赶紧把柜台擦了。”
孟小虎懵懵懂懂地喊到:“我也亲眼见到了!他就是她亲哥哥!我们都亲眼见着了!”
后面买东西的家属,也气不过地说:“我们都看见了,他就是小花宝的亲哥哥。都是咱们院里的孩子,你说你说的什么话!”
佑儿脑袋瓜低低的,觉得鼻子酸涩。
红大姐低声跟年轻营业员说:“你说这话多伤人,赶紧跟孩子们道歉。这要是闹大了,小心你工作保不住!”
年轻营业员看到大家谴责的目光,窘迫地说:“抱歉啊,我说话太直接没想着伤害你。”
小花宝抱着佑儿哥哥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咱不跟她计较噢。回头我找妈妈去。”
年轻营业员一听,丧着脸说:“佑儿,真对不住,我心直口快”
小花宝哼哼着说:“心直口快就能给别人扎刀子呀?”
照她小小年纪的阅历看来,这人就是坏。觉得挤兑几句,佑儿哥哥也没人说理去。要不然怎么她跟妈妈过来,从没有人说她的不好呢!
红大姐给大家一人抓了一把瓜子,不停地道歉。又给佑儿兜里塞了满满的瓜子,一脸心疼地说:“对不住啊孩子。”
佑儿闷声“嗯”了一声,没打算追究,也无从追究。
回去的路上,小花宝抱着红油豆腐乳,还撅着小嘴生气呢。
佑儿走到前面停住脚说:“小花宝,我不是你亲哥哥。”
小花宝紧紧抱着红油豆腐乳:“别说傻话啦,你就是我亲哥哥!”
佑儿放轻声音说:“我真不是,我比你大,怎么会是你亲哥哥。”
小花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是小又不是傻。
那天妈妈从福利院回来跟爸爸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想帮佑儿哥哥,不知道怎么帮。只是想着多叫几声哥哥,也许就成真了呢。
她嘶声力竭地喊道:“你就是我哥哥!你是我亲哥哥!你就是我哥哥!”
佑儿走上去想要摸摸小花宝的脑袋瓜,小花宝袖子挡在眼睛前扭过头,倔生生地不给摸了。
孟小虎在边上嚷嚷道:“你怎么惹我姐姐生气了,她要你当哥哥你就当啊!”
佑儿双手握着拳头,看着小花宝哒哒哒跑到前头去了:“我无能为力。”
到了花房,小花宝板着小脸给佑儿夹菜吃。香栀看到奇怪,也没多想。小孩子闹一闹很正常。
中午一起吃过饭,下午香栀请假带佑儿去街上买新衣服。他后天就要回福利院。
小花宝和孟小虎被周先生带着回家,乖乖等哥哥买好吃的回来。
人民商厦是海城市品种最全、东西最贵的商场。
党青山给佑儿买过一双白球鞋,就是在这里,花了八块钱。
今天到商厦里头,香栀带足了钱和票,佑儿说什么都不要昂贵的服装和鞋。
“刚试过的多好啊,现在正是换季,这衣服里面穿还是外面穿都行。”香栀提着衣服在他身前比划,价格虽然贵了点,但她看来是挺合适的。
营业员也在极力推销,可佑儿死活不要,拉着香栀走到另外一边便宜廉价的柜台前。
“香栀阿姨,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你就给我买这里的便宜衣服行吗?”
香栀心里软乎乎地说:“好孩子,不用给我省钱。”
佑儿摇摇头说:“好衣服有领导视察的时候才能穿,便宜的普通衣服就可以平时穿。”
香栀闻言又要掉眼泪了,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些天她都要把自己哭成干花了,眼眶都酸涩的。
“那你自己挑喜欢的,多挑两身。再给小娟她们也带回去。”
佑儿选了一会儿,给自己挑了两身蓝色运动服,给小娟和另外一名年纪大点的孩子买衣服和鞋。
香栀觉得鞋贵点没事,穿过了就是穿过了。她硬是给佑儿买了双品牌运动鞋:“你现在就穿上。”
“好。”佑儿换上新鞋,比他穿了一冬天磨坏鞋底的旧鞋舒服多了。
香栀蹭蹭鞋底往佑儿脚上踩了一脚。
佑儿:“”
香栀又探出脚踩了一脚说:“这样好,这样就是旧鞋子了。”
“嗯,没人抢的。”佑儿抿唇看着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点的香栀,发自肺腑地说:“谢谢。”
回到家,饭还没好。
“哥哥!”小花宝在茶几上吭哧吭哧剥着瓜子,见到佑儿回来了,跑过去把辛苦剥好的瓜子塞到哥哥嘴里。
孟小虎的小胖手没小花宝灵巧,毕竟小花宝小小年纪就能帮妈妈剥花生米了。吭哧半天,抓着一把连咬带磕还带着口水的瓜子送到佑儿跟前献宝。
佑儿沉默片刻:“你给妈妈剥过吗?第一次剥的应该献给妈妈。”
坐在沙发上胎教算数的沈夏荷惊呆了!
这是人话?!
是人话。
孟小虎听人话,跑过来说:“妈——我把我的爱献给最伟大的妈妈!”
“给爸爸留着吧,你爸爸更伟大!妈妈保护你,爸爸保护咱们全家呢!”沈夏荷挣扎着拒绝:“他还保卫祖国!”
孟小虎委屈了,捧着小胖手里的瓜子看向小花宝:“姐——”
小花宝扭头钻到佑儿怀里,装聋。
最后,在大家的友爱下,这把连壳带口水的瓜子留给了正在加班保卫祖国的孟岁宁同志。
“小花宝——出来啊——鸡毛换糖的来啦!”外面小朋友喊着小花宝:“把你家牙膏皮拿上啊!快点!”
“来啦!”小花宝倏地起来,哒哒哒跑到卫生间下面翻出攒着的牙膏皮:“妈妈妈妈,我去换姜糖!”
香栀应了一声:“你自己去吗?”
佑儿本来在沙发上看电视,站起来说:“我陪她。”
孟小虎嚷嚷说:“我也有牙膏皮,你们等等我!”
因为要到大院后门,鸡毛换糖的人进不来,他们得出去换。
之前也换过几次,香栀都没跟着,这次佑儿还在,她也就安心在家里放水,打算泡个澡,免得自己真哭成干花了。
佑儿知道后门乱,跟着小花宝他们来到门口并没有看到鸡毛换糖的人。
小花宝问站岗的士兵:“叔叔,您有没有见着换姜糖的师傅呀?”
士兵指着不远处说:“在那间屋子外面,你们别走太远。”
“谢谢叔叔!”
一群七八个孩子从后门出去找到士兵指的屋子,黑漆漆的屋子外面并没有人。
带头的金金扎着单马尾辫,她跑到小路断墙处说:“诶,那边有人,我先去了。”
小花宝小机灵一个,出部队门便紧紧拉着佑儿和孟小虎的手:“金金姐,你不要跑太远呀!”
金金跟三四岁的小孩不一样,跟佑儿差不多大。见她打头先过去,后面又跟着一群小孩跑了过去。
小花宝不急不忙地走在后面,嘟囔着说:“有什么好抢的,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还不稀罕呢。”
孟小虎本来想跑,听到她的叨咕有样学样地放慢速度:“对,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佑儿正要夸他们,忽然丁字路口处有一只长胳膊伸了出来,手帕捂在小花宝鼻子上,硬生生从佑儿手里把小花宝拦腰抱了起来!
佑儿大惊失色,冲上去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你放开她!”
对方力气很大,是健壮的成年男性。应该是有备而来,面对佑儿的攻击并不慌张,而是加快脚步。
孟小虎还想往前冲,被佑儿一脚踢到外面喊道:“你快去喊人!”
小花宝感觉自己五迷三道,话也说不出来,嘴巴里吐出来的都是泡泡。她挣扎着要咬那人的手,可她觉得自己牙齿都是酥的。
她隐隐看到佑儿哥哥跟别人扭打在一起,他失声呐喊着什么,接着被人打倒后,又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哥哥”
小花宝浑身无力地被扔到面包车里,里面坐着经常来鸡毛换糖的中年男人,他在一边喊道:“废物,快点上来!那几个我全抓来了!”
小花宝迷瞪着眼,看着面包车里躺着金金和其他小孩,刚才跑过来争抢的一个不剩,足足八人全在里面。
佑儿看到小花宝被送上车,这里距离后门口有段距离,等到站岗的士兵赶过来,他们找就开着面包车逃之夭夭了。
“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带走她!别让她和她的亲人分开!!”
面包车启动,佑儿拦在门口被里面的人一脚踹在心窝上滚了几圈!
佑儿吐掉嘴里被殴打的血沫子,死死抱住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腿,大喊道:“你们带我走,我愿意跟你们走!求求你们不要带她走!别让她跟爸妈分开!”
车厢里的中年人跟同伙快速商量,俩人都觉得他年纪大不好收拾。
佑儿又被一脚踹了出去,他踉跄着爬起来,冲着家属院大喊:“香栀!香栀!你答应我的!我喊你你就会来,你快来啊!”
小花宝眼泪从眼尾滑过,在她被药物迷昏之前,喃喃地喊:“妈妈救救我爸爸爸爸来”
“妈的,鬼叫什么!”
佑儿被一脚踹到墙边滚了好几圈,踹他的人贩子骂骂咧咧地往面包车上跑,上了驾驶座踩下油门!
“咦,狗日的,怎么车发动不了。”
他另外两名同伴在后面焦急地说:“快走啊!快点离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仨是赌博认识的朋友,借了一大笔高利贷还不上,铤而走险想要弄几个孩子回去卖钱还债。小男孩五百块卖山里,小女孩一百元卖给讨饭团伙,这帮孩子卖完以后他们还有富裕的钱!
他们本来要去另外一个职工院,凑巧看到一窝小崽子前仆后继地过来,直接掳上车!
然而不管前面人贩子怎么踩油门,哪怕油门都要踩到油箱里了,面包车一动不动。
坐在后座的其中一人骂道:“你们看住他们,我下去推个车!什么破玩意,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推开车门要下车,前脚迈出去,后脚不敢迈了。
面包车悬空了。
“见见鬼!”
他见鬼似得喊:“啊啊啊——怎么回事!鬼打墙了!”
前面的人贩子说:“喊什么喊,派出所老来这边巡逻,把公安招来怎么办!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像个鬼——鬼——鬼啊!!”
他还没骂完,看着南方回来的大雁在边上挥舞着翅膀嘎嘎飞。
他扭头看向正前方,披头散发穿着小红裙子的“女鬼”眼睛冒着莹绿的光,正在阴恻恻地冲他们笑。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答滴答着水。
佑儿在断墙边,昂着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香栀和面包车,放下心来,一头栽倒在路旁
“所以,要对外解释他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贩子拯救了一车八崽?”
顾闻山坐在病床边,亲自给佑儿剥了个香蕉递过去。
佑儿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擦伤,大板牙被捶松了,其他问题不大。裘院长亲自做的体检,香栀还是很认可的。
佑儿受宠若惊地接过香蕉,先递给挤在一张病床上的小花宝咬了一口,自己才咬。
香栀坐在床边捧着小脸说:“那怎么办?无缘无故他们怎么被抓的呢?”
佑儿说:“要不然说是顾师长抓的吧。”
香栀眼睛一亮:“好主意!”
顾闻山深思熟虑后说:“不行,同时间都知道我在开会。不如说孩子们在佑儿的带领下集体反抗,后来小郭过去帮忙,顺带把他们捆起来了。”
香栀也觉得佑儿的打不能白遭,怎么也得弄个好处,于是笑盈盈地说:“那首长打算怎么奖励佑儿呀?”
佑儿红着脸说:“我没干什么,不用奖励我,都是我应该做的。”
香栀伸手触碰着他头上的绷带,心疼地说:“小花宝说了,要不是你死死拖住他们,他们早就跑路啦。我们还有孟小虎一家都非常感谢你。”
孟小虎纯属被他临门一脚踹进了安全区,等小虎吭哧吭哧叫战士过来时,香栀已经快把人吓疯了。全在面包车里磕头。
幸好小郭休息,在后门买了锅盔晃悠过来,能帮着圆一圆。
香栀用手帕沾了沾湿润的眼角,心想着,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她心疼。
顾闻山握着小妻子的手,深沉且认真地询问:“佑儿,你有心愿吗?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小花宝激动地抱着佑儿的胳膊说:“哥哥,你说呀!你把我的愿望说出来!”
佑儿笑了笑,拒绝道:“我曾经觉得我爸妈拖住敌特是被动的行为,今天我才知道,是主动的、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我不需要奖励也不需要愿望,只要小花宝能好好的,跟你们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我的愿望。”
香栀一头栽在顾闻山怀里,嗷嗷哭:“这孩子呜呜呜”
顾闻山拍拍她的背,叹口气说:“好吧,如果是这样那我答应你,以后你有事找到我,我第一时间会帮助你处理。”
顾闻山从来不做这样的承诺,此刻一诺千
金。
佑儿没想着要用他的承诺,等到回到福利院,有社会和部队共同养育。再过四五年,他就去当兵,继续走爸妈没走完的路。
“如果有机会,我想当你手下的兵。”
“好。”
顾闻山重重拍了拍佑儿的肩膀,眼睛里全是赞许。
小花宝再次逃园,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守着佑儿哥哥三天。
直到福利院的新院长秦院长亲自过来接人,小花宝和香栀俩人抱头痛哭。
佑儿好笑地看着她们,站在车前挥了挥手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有空过去玩。”
小花宝哽咽地说:“哥哥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呢。”
香栀更是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挥着小手说:“记得喊我。”
这件事情之后,香栀也跟佑儿坦白了自己身份。佑儿居然接受良好!
“我知道。你们好好的。”佑儿潇洒上车,经过这一遭,他觉得自己更有对抗的勇气了。
小花宝冲上去拉着车门,不让小轿车离开:“哥哥,我要把你锁到我屋里!你不许走!”
秦院长蹲在小花宝面前,要抱着小花宝:“宝贝,你别着急,哥哥还会来看你的。”
“我不要你,我要我哥哥!”
小花宝哭着打嗝儿,推开秦院长,跑回到香栀身边说:“妈妈,你快用法术让哥哥留下来!妈妈,求求你了,能不能别让我哥哥走,我要我哥哥!”
香栀抱起小花宝,亲了亲满是眼泪的小脸蛋说:“跟哥哥再见。”
小花宝扭头抱着香栀的脖子哇哇大哭:“哥哥,我要哥哥!他是我哥哥!哇呜呜,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小轿车很快离开,佑儿实在看不到小花宝和香栀,这才转过头。
秦院长拍拍他的手说:“好孩子,你错过一次好机会。我瞧着他们一家都很喜欢你啊。你去那样的家庭,我也放心。”
想到顾闻山让他许愿,也许也抱着这丝意思。
佑儿却摇摇头说:“帮人一把就要把自己赖上,我都瞧不起我自己。”
第85章 第85章欢迎回家
秦院长仔细看着他的双眼,知道佑儿并没有说谎。她轻叹一口气。
市福利院因为秦院长的到来焕然一新。部队在她任命院长后,时常过来“探望”烈士遗孤们,秦院长能明白她们的苦心。
佑儿在福利院里还是话少沉默,多数时候拿着小花宝给的小画册翻来覆去的看。
小娟穿着新衣服过来给佑儿看,见他今天难得没有看小孩涂鸦,而是细心地刷着球鞋,笑道:“名牌鞋就是不一样,从前怎么不见你过的这么仔细。”
佑儿蹲在窗台下面把脏水泼到花坛边。又用白草纸包着球鞋放在窗户下说:“白鞋容易脏,多刷刷也正常。”
小娟是他在福利院为数不多的同龄孩子,她胆大心细,已经确定留在市福利院做工:“诶,你想好姓国还是姓党了吗?我想姓国,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姓,就在前面加上。像是陈国娟、李国娟,都不错。”
佑儿手一顿,苦笑着想,他爸妈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不要姓这俩个姓,结果他还逃不掉这样的命运。
“还没想好。”佑儿拿着鞋刷子往屋里走:“随便吧。”
他年纪大,不光要管理好自己,还要帮着老师管理宿舍里同住的十来个小孩。
见着佑儿刷鞋回来,小孩们都齐刷刷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佑儿住在靠厕所的墙边,味道难闻,不过是个独立的床铺。他在这里也就这张床暂时属于他。
他穿着别人捐赠的旧夹克衫,掀开褥子下面找出一本书,书里夹着他父母抱着他拍的百日照。
“五妹被领养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说:“她把她的皮球给我了。”
福利院调整两个月后,重新启动领养。社会上无儿无女的人们不少,符合条件的都能领养心仪的孩童。
“那你别弄丢了。”佑儿把照片夹书里,将书重新藏到床褥下面。
“哥,你怎么还没被领养?”小男孩早熟地说:“我这岁数都算大的了。他们觉得我能记事,不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我见了好几对他们都不要我。我想找个职工家庭,能让我读书、吃肉。最好爸爸不要喝酒暴力,妈妈能做一手好菜。”
佑儿让他小点声音说话,自己压低声音说:“我年纪更大,别人也不乐意要我。谁愿意领养我都成,我能忍。只要给我吃饱饭,让我活到能当兵的岁数,我这辈子都会报答他们。”
小娟深深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咱们这岁数哪怕这样也难啊。”
佑儿望着窗外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
114家属院。
战士们抬着家具往一号楼去,这里原先是老干所。后来刘师长改建成最早的家属院,他退休前就住在这里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
香栀喜气洋洋地蹬着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些杂物,小花宝和沈夏荷也在其中。
“我觉得这次我们能一起搬家,肯定是你家顾哥帮忙了。”沈夏荷马上要生了,她本来还在为即将到来的两个孩子发愁。
家里两室一厅的格局,孟小虎和她妈住在客房,她和孟岁宁住在主卧。要是孩子们出生,真没地方睡去。
后勤分房的人说,孟营长立过功,加上三娃和丈母娘,情况特殊,而且再过两年说不准能当上副团,勉勉强强够分配资格。
其实沈夏荷和孟岁宁知道,这要不是看在干爸干妈的份上,这俩小的得在客厅里隔出两张床咯。
“帮也是应该的。”香栀蹬着自行车说:“我们娘俩也不愿意跟你们分开,要不我宁愿不搬。”
面对上坡,香栀几乎要站起来蹬。扛着行李走在前面的小郭忙把行李放下来,叫来两个战友一起帮着她推上坡。
“嫂子,你慢点诶!”小郭在后面喊道:“家具还没搬完!”
小花宝搂着香栀的腰嚷嚷道:“妈妈加油!妈妈加油!”
孟小虎抱着沈夏荷的胳膊说:“干妈加油!干妈加油!”
“小意思!”香栀一路蹬到新家前,坐在车座上抹了把汗:“瞧瞧,比咱们之前的还近了!不用绕院子,推开门对着门!”
沈夏荷望着一楼相连的两间房,越看越满意。虽然舍不得家里院子里的葡萄藤,不过还能再种嘛。
香栀家是150平的大三居,沈夏荷家略小,也有117平。
俩家都在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比之前两个单元真的还近了一丢丢。
前面两个院子面积也是一大一小,但都比之前的大。后面也有院子,没有分隔出来。留着以后俩家一起晒衣服、囤柴火。
“我是1单元101,你是1单元102。”小花宝跑到家门口,指着门牌号说:“小虎,以后我能骑着三轮车去你家找你了。”
“好啊姐姐,你喊我一声我把门打开。”孟小虎对于新家也很喜欢。
这里离后山近,还有一块居民健身器材,完全满足了小花宝和孟小虎疯玩的需求。
顾闻山正在家里搬家具,把家具挪到习惯使用的地方。他套着军背心走出来,指挥战士们把两张单人床放在不同的卧室里。
“小郭,你带战士们去吃顿饭。”香栀把粮票和钱给了小郭,先扶着沈夏荷下车,交给孟岁宁后,自己带着小花宝进屋视察顾闻山忙碌一天的汗水结晶。
顾闻山领着两位大小领导参观,转了一圈后说:“领导,怎么样?”
望着主卧陡然变大的双人床,香栀挑眼看向顾闻山。
顾闻山回头看了眼在自己小床上玩耍的闺女,从背后换着香栀的腰说:“这样你不怕掉下去了。”
顾闻山最近不老实,喜欢架着她在床边闹。香栀浑身泄力,每次都害怕自己被撞到床下去。拒绝配合也没用,总会磨着人去求他快点。
香栀翻个白眼推开顾闻山,如今军区里也就香栀能跟他翻白眼了。
顾闻山笑着拦着香栀,搂着她的腰说:“咱们卧室有单独浴室,离别的房间远。晚上不怕吵到孩子们了。”
小花宝耳朵灵光,有时候半夜听到他们会有动静,哒哒哒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睡。往往这时候香栀就会命令顾闻山停下动作,自己去冲凉水去。
“怪不得非要选这套。”香栀杏眼眨了眨,笑盈盈地说:“那香油罐罐给我放哪里了?”
顾闻山笑而不语,拉着香栀的手到客厅里说:“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香栀跟着出去,路过小花宝房间,看到她自己呼呼躺在小床上睡着了。
小房间布置的很温馨,有一张漂亮的月亮小床,床头有纱幔、有爸爸妈妈的照片,还有属于她自己的小书桌、小书架。
而对面的房间已经锁上了,香栀亲手布置,还没到打开的时候。
“这是准备好的申请材料,你
看要是没问题我明天让京儿送过去。“顾闻山打开公文包,抽出一叠资料递给香栀:“看看吧。”
***
同一时间,秦院长站在一群孩子面前跟他们介绍面前需要领养的夫妻们。
按照秦院长的想法,领养行为是双方自愿行为。除非很小的无法交流的婴幼儿,她希望大一点的孩子也能有选择权。
这次领养开放后,经过秦院长的筛选来了七个家庭的父母。
其中有一个馒头店的夫妻,想要找年纪大点的男孩子。
“他们该不会是要找免费劳工吧?”小娟站在佑儿身边,见他排队等待选择,低声说:“不过也好,以后要是继承馒头店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佑儿脸上表情不多,内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希望他们不要选定他。
馒头店的两位老板看到孤儿中有个高个儿男孩,招招手让佑儿过去。
秦院长高兴地推着他往他们面前去,低声交代着:“嘴巴甜一点,多点笑容。”
佑儿挤出一丝微笑,见到两个胖乎乎的一男一女中年人。
“可怜孩子,多大了?”女同志穿着朴实的灰色春装,卷起的袖口上还有早上沾的白面疙瘩。她人亲切,可惜身上没有佑儿怀念的花香味。
佑儿不会机灵卖乖,老实地说:“十二了。”
秦院长见状,帮着说:“他念书早,已经是初二了。回去再读一读,保管能上高中。”
佑儿静静看着俩夫妻的脸色,看来他们并不想要孩子读高中,一心想让孩子继承馒头铺。
“会学习不错,人聪明,就是咱们卖货还得再机灵点。”
男老板捏捏佑儿肩膀和手臂的骨头,看着他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唏嘘道:“看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怎么流落在外了呢?”
“回头再说。”女老板瞪他一眼,私下问不就得了,非要戳孩子的伤心事。
她拉着佑儿的手,看他长得标志白净,要是大了也是一表人才。跟他们整天揉面团的粗人不一样,是个有出息的样子。
“你们说说话,我在那边去。”秦院长给他们交流的时间,主要看孩子和他们投不投缘。一般一次交谈不能确定下来,孩子和养父母双方都要经过多次会面才行。
至少在她这里不可能说要领养,就把孩子屁颠颠交差出去,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佑儿跟他们一起说了会儿话,然后在福利院食堂吃了饭。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羡慕的目光。
等到他们离开,女老板还给佑儿塞了一块钱。佑儿不要,扔到他们自行车筐里然后跑了。
过了几天,福利院里有了批新捐助的图书。
佑儿沉迷在书中,并没有管外面的纷纷杂杂。每次读书,他都能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忘记现实中的痛苦。书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世界、各种各样的朋友,倒是比现实更让他喜欢。
小娟倒是急个不行,跑到图书馆来找他。
“你怎么又看上书了?”小娟走来走去地说:“你这样是逃避,你懂吗?”
“逃避也是应该的,我还没有能力面对现实。”佑儿翻动书页,头也没抬地说:“时间可以抹去一切痛苦,我需要做的是等待。”
窗外飘着春雨。
快要到清明节,馒头店的老板来过几次,每次见过佑儿后都会见一见别的孩子。别的孩子们明争暗斗,只有佑儿年纪大还不着急。
“哥、姐!馒头店的签了领养协议!他们选了小三桂!”
图书馆里跑进来一群小屁孩,他们嚷嚷着说:“小三桂把你爸妈撬走了!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以前当过小偷,现在也来偷人!”
小娟怒道:“小三桂怎么干这样的事!明明馒头店要了你的资料,大家都知道属意你了!你要是多争取争取,肯定他们会选你。”
“他们不是我爸妈。”佑儿放下书,从窗户外面看过去,果然对面的楼里有女老板抱着小三桂亲了又亲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佑儿不生气,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他不能把自己以后的人生和揉馒头挂钩,他甚至想象不到自己辍学在店里卖馒头的样子。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秦院长正在找你。”戴眼镜的高老师站在门口,额角上跑出薄汗:“有人要来收养你,你快过去看看!”
佑儿脑子一懵,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小娟抢过他手里的书随意塞到书架上,着急地说:“怎么就不可能?你快点过去看看,别又被别人挖墙角了!”
小娟推搡着佑儿往门口走,问:“高老师,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高老师跟秦院长一起过来的,她记得材料上的资料说:“一位部队女职工,丈夫是当兵的好像有个小女儿。”
佑儿停滞动作,缓缓转头问:“叫什么?”
高老师心急火燎地说:“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条件很奇怪,说要找个喜欢穿名牌球鞋的!你赶紧去吧,对方一家都等着跟你见面呢!”
佑儿往面谈室去,小娟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面谈室内,顾闻山穿着军装站立在窗前等待。
香栀披着大波浪,穿着昂贵的驼绒大衣,踩着高跟鞋陪在小花宝身边,看她用蜡笔画着长着三头六臂的自己。
秦院长不断往门口望去,走廊上许多往面谈室张望的小孩子们,见到她看过来,纷纷跑到不远处。
这一家三口是福利院少见的“高质量”家庭。楼下停着红旗轿车,还有司机站立在旁边等待。
偶尔有想法多的小孩想要找机会自荐,都被其他老师拦住:“他们已经有属意的孩子,你们不要过去凑热闹。领养申请书人家都提交了。”
大些的孩子们都想知道是谁,听到走廊上跑过来的脚步声,看到是佑儿,大家直瞪眼睛。
“香、香栀。”佑儿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看向甜甜笑着的女人,咽了咽吐沫说:“你怎么来了?”
香栀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过去,捧着他的脸擦了擦汗:“我来接你回家。”
小花宝小炮筒似得冲到佑儿面前紧紧抱着腿说:“哥哥!咱们回家!这次你得听我的了!”
佑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空气里熟悉的香味让他怀念和安心。他伸手摸了摸小花宝的小揪揪,转头看向顾闻山。
“你既然不跟我许愿,我只有过来邀请你。”顾闻山展开笑颜说:“如果你想跟我们成为一家人的话。”
秦院长重重拍着佑儿的肩膀说:“多好的家庭,太适合你不过了!佑儿,还不赶紧叫爸妈!”
佑儿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亲生父母的模样。他闭上嘴,垂下头一时叫不出口。
香栀笑了笑说:“叫什么都一样。我们不会让你忘掉你的亲生父母,是让你知道,你比其他人都多了一双爱你的父母。等你准备好了再叫也不迟。”
佑儿身体微颤,眼眶发热。小花宝一个劲儿地喊:“哥哥,你快答应啊!”
香栀拉过小花宝,蹲下来说:“宝贝,咱们给你哥哥多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还是在“你哥哥的”你字上,加重了音。
秦院长怕佑儿再次错失良机,忙说:“他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是太高兴,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
顾闻山点点头,接过秦院长给出的领养申请书,上面已经有秦院长的签字。他递给佑儿说:“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名字——顾党煦。”
煦,有被温暖阳光细腻温柔守护之意。党,字面意思外,还象征着党姓的党青山与党建国。
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出现在名字上,深沉的爱意压得佑儿心尖发烫。
“我、我愿意。”佑儿接过笔,哆嗦着在申请书上签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