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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沦陷 南胡唐 23783 字 1个月前

这是一间厂房改的,外面用的隔音材料,进了里面才能听到拳击互搏的声音。

因为是私人的拳击馆,所以它分了不少区,今天最大的拳击区域被盛迦几人包了下来,孟叶冉和东臻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刚一推开门,就见八角台上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打在了网上之后干脆像条咸鱼一样把自己挂在了上面。

艾莉的声音传来,“哎哟,不打了不打了,也没人说过霁安姐这么能打啊。”

孟叶冉这才将目光放在台上站着的另一个女人身上,她穿着简单的灰色背心和短裤,长发高束,正在低头咬自己手上的拳击套带子,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扭头看了过来。

是宋霁安。

台上的她看见孟叶冉熟悉的脸后勾了勾唇,从一旁拿起了另一副拳击手套,直直朝她丢过去。

“孟叶冉,上擂台。”

有灯打过来,孟叶冉手里握着这幅手套,脸上有些好笑,“五年不见,第一面就是约我上擂台?”

“我为什么要上呢?”

可她的话音落下,背后的门已经反锁上了。

她一扭头,好嘛,盛迦和希尔达正笑眯眯站在她身后,像两尊门神。

“合着你们的意思是我今天不上不行了?”孟叶冉有些无奈,“盛迦,你这是过河拆桥吧?”

“少来,”盛迦笑着回答:“当初你为的不是自己找点乐子?现在宋霁安要找你麻烦,我答应她和她站一条线。”

“对啊,孟叶冉,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我们群殴,要么你上去和宋霁安单挑,”希尔达笑眯眯地说道,但是细看这笑又不达眼底,怀抱着点胁迫。

这个计划还是昨晚上宋霁安提的,这是宋霁安第一次作为合作对象向盛迦提出要求,盛迦没有不答应的可能,但是出奇的是希尔达居然也答应了,甚至还是主动要求参与进来。

要说希尔达和孟叶冉有什么仇,盛迦觉得那应该是没什么商业上或者利益上的仇的,毕竟希尔达做人很谦卑圆滑,不会轻易结仇,她和孟家虽然算是对家,但是她的商业版图还没开展,两家一点交锋都没有。

所以盛迦怀疑希尔达和孟叶冉在别的方面有矛盾。

现在孟叶冉甚至不和希尔达怎么交流的状态更是验证了盛迦的猜想。

她靠近孟叶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前段时间在你去过冰岛之后希尔达突然入驻国内市场还和你们孟家的业务撞了,后来你回来在家里整整两天没出门,我就觉得很奇怪。”

“现在突然又发现希尔达对你意见很大,你们当初发生了点什么吧?让我猜猜,和维尔玛有关?”

孟叶冉微愣,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希尔达,见希尔达没什么反应之后才后知后觉,盛迦原来已经知道了希尔达和维尔玛的事。

她很快想通了前因后果,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上台,更是看出了盛迦在看热闹的想法,于是干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希尔达是什么好东西?”

“我去冰岛遇见维尔玛,那家伙顶着一脑门红头发约我去房间,你情我愿气氛又不错的事,我当然就去了。结果和她做到一半,希尔达气势汹汹过来了,我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维尔玛那家伙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她躺床上问希尔达生哪门子气,有本事就加入啊。”

说罢,她哼笑一声,侧头看向明显被这巨大且复杂的信息量砸得哑口无言,反应不过来的盛迦。她还不知道盛迦死穴在哪里?这家伙这几年全力都扑在事业,努力到对自己严苛变态的地步,哪里有时间享受生活,还不是一听这种八卦就满脑子只剩下震惊?震惊点好啊,大脑混乱了,就没时间看笑话了。

如果不是她现在正处于事件的中心,她一定要抓住难得的可以好好嘲笑盛迦失态的机会。

可惜现在被虎视眈眈盯着的是她自己。

孟叶冉拍了拍盛迦的肩,往自己手上戴好了拳击手套,临上台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说罢,她就踏上了那片八角台,只让盛迦自己去猜结果。

盛迦在原地板着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能感受到她已经陷入了沉思。

台上的宋霁安听不到她们在台下说什么,只对孟叶冉笑了笑,目光有些危险和锐利,“孟叶冉,好久不见啊。”

第106章 原来这样抛却一切的狂欢,她也愿意。

孟叶冉无疑是被宋霁安打得很惨的。

宋霁安气虚但不体虚,她经营殡仪馆这一年,大多遗体都是她和成方阳搬运的,体力活没少干,年少时自由搏击类的课程她都认真对待,格斗技巧掌握得非常全面,两相结合,她甚至比高中的时候更强些许。

高中的时候孟叶冉就打不过宋霁安,现在更别说了。

孟叶冉被宋霁安压在地上,唇角被打破了,她抬头看了眼刺眼的白炽灯,干脆躺在台子上也懒得抵抗,笑起来,“你要再打几拳吗?”

“你看起来还挺开心?”宋霁安居高临下地问道,她打了两场,此刻气息也有些不稳,汗水顺着发丝落下,目光扫过对方发青的眼角和唇角,最终只坐到了她的身侧,慢条斯理地撕开拳套上的绑带,“不打了,我们的事过了。”

“就这么过了?”孟叶冉反倒没有见好就收,她大大喘了几口气,汲取着这里稀薄的空气,饶有兴致地说:“我以为你想把我打个半死呢。”

“我怎么敢把孟家未来的继承人打得半死,”宋霁安往自己嘴里灌了点能量饮料,“而且我本来也只想揍你一顿消气而已。”

“要不说还是你善良呢?”孟叶冉朝她伸出了大拇指,她拉了拉自己的领口,扭头与台下正不怀好意凝视着自己的希尔达对视,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她对于被宋霁安打一顿这件事其实接受良好,就她串通盛迦干的那些事,宋霁安迟早要报回来,这一次她被几人堵在里面也不过是自己措手不及罢了,既然输了就得认。宋霁安说这事过了,那就过了,她也不用有什么愧疚。但是说实话,宋霁安确实下手没多重,起码比她预想得要轻很多,善良是宋霁安这个人的底色,看来五年过去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至于对希尔达,她和她的账还等着往后清算呢。

宋霁安没有再看她,将手里的拳套丢到了一旁,跳下了八角台。

台下艾莉正为她鼓掌,“霁安姐,超棒!”

希尔达走上台,将瘫在上面的孟叶冉扶起来,甚至还替她拍了拍灰,只淡声说:“还有要试试的吗?”

东臻觉得面前几人的情况有些复杂,更懒得去探寻,和宋霁安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摆摆手,“反正我不会上的。”

“我可没再挨顿打的想法,”孟叶冉撑着希尔达,指尖触碰到自己唇角的伤口时轻轻嘶了一声。

“那我们回别墅吧,”希尔达说道:“今晚上可以试试你们中国的重庆火锅,食材我已经叫人运过来了,不过还要你们开个权限,让东西能进岛。”

阿尼尔斯群岛是私人岛屿,里面的机场大坪也是私人的,要用于非旅行方面,必须要私人允许后希尔达的飞机才能入内。

几人都没有意见,能在寒冷的北极圈里吃顿火锅绝对是足够享受的事。

六个人两辆车,很快就从拳击馆回了别墅里,原本空落落的别墅瞬间就因为她们的入住而热闹起来。

宋霁安和艾莉孟叶冉上过台打出一身汗,先上了楼去洗澡,剩下的几人则干脆留在楼下布置火锅。

别墅分三层,宋霁安和盛迦的房间在第三楼,这里还入住了东臻和她们同楼层,剩下的三人则住在二楼。

宋霁安擦着头发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原本应该在楼下的盛迦此刻却出现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她擦头发的手一顿,随即走到一旁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吐槽道:“你进来都不敲门了?就直接这么进来了?”

“那你也可以不敲我的房门直接进,”盛迦回答道。

她收起自己掌心一直在把玩的钥匙,眸光晦暗地看了看掌心,随即抬头看向宋霁安,“只要你乐意。”

“你是盛迦吗?”宋霁安有些诧异起来,“你被北冰洋里的海妖夺舍了吧?”

她并不觉得盛迦能说出这种话,毕竟曾经的盛迦对个人隐私捂得紧紧的,怎么可能允许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反倒是宋霁安对此没什么所谓,因为她没有那么多秘密,熟悉的人想进她的房间等她结束某项事情完全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乱碰她东西就行,现在的盛迦显然是在熟人的范围内。

这或许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她敢这么进来就是因为知道宋霁安不会为此生气。但在此之前盛迦从来都没有跨越过这一步,每次寻找宋霁安时都会有礼貌地敲响她的房门等她来开门,假如宋霁安有事就会回自己房间里等待。

今天倒是有些出奇了。

“你今天打孟叶冉几拳就够了?”盛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来之前不是还气势汹汹说要狠狠揍她一顿?”

宋霁安把吹风机插上电,语气云淡风轻,“你刚刚和希尔达达成合作,要是想不得罪孟家的前提下帮希尔达在国内站稳脚那就只能选择撮合希尔达和孟家合作。”

“现在我做什么也就等于你做什么,孟叶冉的态度才是这件事的关键,那我肯定手下留情点,方便你未来谈判。”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盛迦起身走到她身后,她看向镜子里重叠的身影,“就为了这你就放过孟叶冉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宋霁安短促笑了声,“打轻点打重点都差不多,不管怎么样,我把火气打出去了就行。”

“你的火气也挺容易消的,”盛迦垂眸,从她手里接过了吹风机,干脆压着她坐在椅子上,抬手抚摸了一下她还在滴水的发尾。

“你干嘛?”宋霁安被她非同寻常的动作惊得微愣,她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却被肩头另一只手死死压住,只能感受到盛迦带着薄茧的指腹穿梭在她的头皮和发丝之间,带来一阵酥麻的感受。

“这次算我欠你一次,”吹风机的声音太大,盛迦只能弯腰在她耳边放大声音说:“其实你不用为了我的利益去屈就自己做什么。”

宋霁安耳尖动了动,也没想着再站起身,她只说:“可我们不是合作伙伴?为对方利益着想些,不是正常的吗?”

“是吗?”盛迦闻言哼笑一声,“要不孟叶冉说你善良呢?”

这句声音很低,低到宋霁安只能偏过头去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盛迦只轻声回答道。

屋子里再没了对话声响起,吹风机的热风卷着洗发水的香味扑在脸上,宋霁安坐在扶手椅上竟然难得的有些昏昏欲睡。

盛迦垂眸看向她依旧乌黑浓密的头发,动作更加轻了一点。

她从来不否认宋霁安和自己之间存在矛盾,甚至在此之前她们还是那样的剑拔弩张,可宋霁安似乎总是能将一切对她拥有或曾经有过的恶意抛诸脑后,用公正的态度去对待所有人。

对盛迦,和她合作之后就开始有了合作伙伴的自觉,再没有半分私心地帮她处理这一场业务。

对孟叶冉,她也只是轻拿轻放,求个出气就好。

为什么能这样坦然地对待她们?

就连盛迦自己有时都尚且不能坦然地对待她。

有时候她真想看看宋霁安的私心是什么。

这也是她这一次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走进来质问的原因。

盛迦知道自己的行为格外反常,可她此时此刻并不想压制那些复杂的心绪。

掌心濡湿的发渐渐变得干燥,盛迦用梳子替她整理,房间里安静下来,电吹风聒噪的声响也没有了。

宋霁安感觉到脖颈后微凉的触感,她往前缩了缩,逃避梳子的触碰,但转瞬便有一只温暖的手扣在她的肌肤上,化解开她那一瞬间的逃避。

感觉更加奇怪了。

宋霁安眨了下眼,突然拍开了盛迦的手。

“我自己来,”她接过梳子,有些机械式的从上往下梳,等她重新看向镜子里时才发觉自己的耳尖不知何时竟然通红一片。

此刻的气氛或许有些奇怪。

盛迦后退两步坐回了沙发上,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宋霁安半张侧脸,大概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在,盛迦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宋霁安,这是我房间的钥匙,”她把一片钥匙放在了桌面上,轻轻的一声脆响后才传来她的声音,“既然你说要为合作伙伴着想,那这一趟行程,我不会对你再有什么秘密,直到我们回国为止。”

宋霁安没有很快回应,她在看镜子里深色莫测的自己,她也在问自己是否要接受盛迦的示好和这一段可能还存在大部分矛盾的前提下变得越来越亲密的关系。

但最后,没有任何讽刺,也没有任何反驳,她放下梳子,只轻声说:“好。”

透过镜子,她突然看到了盛迦略微扬起的唇角。

或许这一趟北极圈的行程中,盛迦又达成了一个自己的目的。

在景江两人的关系带着压抑,永远不愿面对彼此,可当她们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时,或许可以忘记矛盾,忘记压抑,只简简单单做盛迦和宋霁安,拥有无可比拟的默契和无限可能。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盛迦在做什么,宋霁安才逼着自己直视内心。

原来这样抛却一切的狂欢,她也愿意。

就像是年少时的那场梦还没有结束。

盛迦趴在沙发扶手上,抬手擦了擦上面还残留的一点灰尘,开口说道:“不过我觉得,刚刚你有一点说错了。希尔达找我合作,大概也清楚,我不可能为了她去轻易得罪孟家,所以想办法令两家合作共赢才会是我的选择。”

“这一点上,我们觉得自己利用了希尔达,希尔达或许也是在利用我们。”

宋霁安微愣,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你知道,希尔达和孟叶冉之间有矛盾吗?”盛迦想起自己在拳击馆受到的冲击,来了点兴致。

“看出来了一点,不过她们是什么矛盾?”宋霁安此时还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天真问道。

盛迦笑了起来,“希尔达、孟叶冉、维尔玛,不牢固的三角关系。”

宋霁安:?

宋霁安试探着说:“我能问问具体的吗?”

盛迦摸了摸下巴,总结道:“我怀疑希尔达因为维尔玛可能和孟叶冉打过一架,而孟叶冉回国之后发现她没看在眼里的维尔玛将她看好的蓝海项目透露给了希尔达,以致希尔达带着奥普特的资金进入国内市场。”

盛迦严重怀疑孟叶冉大概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想扶持维尔玛和希尔达内斗玩玩,结果反被对方两姐妹将了一军,引狼入室。

维尔玛和希尔达斗得再严重,调转枪口一致对外也不是没可能。

假如盛迦猜测得没问题,那现在要让孟叶冉轻易松口和希尔达合作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第107章 但愿它今夜能有点作用。

“去阿利亚岛?”

这是盛迦和宋霁安在从房间下来吃火锅时提出的建议。

热气腾腾的火锅在桌面上弥漫香味,火锅底料极为正宗,大片的薄切牛肉往里面放,稍微滚一滚就熟透蜷曲起来,漂亮的肌理散发着诱人的辣气。

屋内的暖气十分充足,壁炉里架了烧烤架,里面放的大多是新鲜烤的海鲜,旁边有大厨拌的料汁。

大厅的幕布里放了部很老的挪威电影,讲的是一个女人孤独地在北极圈内走向死亡的十天,当然,故事的主角最终向死而生,放弃了自杀的想法,是部适合在此地播放的治愈向电影,从配乐到剧情都极其优良,这部电影来自于东臻的推荐,她最近对北欧电影很感兴趣。

一群人难得和睦相处,有艾莉和希尔达这两个惯会活跃气氛的人在,基本没有冷场的时候,盛迦和宋霁安便是在这样的热闹中提出了她们在上面商量好的计划。

盛迦并不怀疑希尔达能否达成两人的约定,既然希尔达敢做这一场豪赌,那必然是有足够的信心。而她要计划的也就只有如何令希尔达与孟叶冉合作,还是在希尔达本人有这个意向的前提下。

现阶段她需要给她们提供一个暂时握手言和的台阶,为促成两人的合作打下基础。

出海冒险无疑是一件不错的事,有惊险刺激,又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迅速缓和关系,反正阿利亚岛作为她们这片群岛最北面的岛屿,虽然基础设施什么的基本可以说是没有,但是离安全岛并不算远,直升机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开过去进行救援,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是很适合作为荒野生存的岛屿。

当然,这也有盛迦和宋霁安的私心,这群到处天南海北都玩过的人很难再有什么景点能够令她们心动,但是稍微惊险刺激有挑战些的事,却能激发她们的兴趣,尤其是孟叶冉。

盛迦简直太了解孟叶冉这个压抑多年的疯子了,这种提议几乎可以说正中她下怀。

唯一可能因为安全问题而不想去的大概只有希尔达,但是她现在有求于孟叶冉,不可能放弃这个盛迦创造的机会。

毕竟为了心里那一口气,她难得不太冷静地加入了盛迦和宋霁安阴了孟叶冉一把,人是畅快了,可她和孟叶冉的关系无疑更加恶化。

“阿利亚岛这十来年温度上升了很多,现在又是夏季,岛上温度白天有十来度,晚上可能低一点,但是它处于洋流交汇中心,也达到了零下十度以上,它主要的植被是落叶松和云杉,不过因为海岛的另一半处于北极圈内,所以另一半是苔原。”盛迦把她找好的信息放在了客厅幕布上,指了指岛屿的一头和另一头,“两年前阿利亚岛上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也就是欧洲当地的挑战者电台,她们以生存和勇敢为主题,在岛上进行了为期一周的野外生存,当时节目的收视率很高,大家应该有所耳闻。”

盛迦调出了上面那几名挑战的信息,“她们打通了岛屿从南到北的路线,并且拍下了其中的部分景色,说实话,很美。这是在别的岛屿见不到的风景。岛屿上并没有大型猛兽,就连小型动物都不多,所以不存在被袭击的可能,我们如果上岛主要需要克服的只有遥远的距离和昼夜温差,当然,因为是极昼的原因,夜晚的温度会比我们想象的要高一些。”

“后来宋家派人来把这条路做了标记,打通成了一条可以徒步的路线,这几年又迎来了一两批挑战者,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第三批。”

幕布上正在放着阿利亚岛的各类航拍图,美得像童话世界,处处都显示着不虚此行几个字。

当然,盛迦的准备并不止这些,她打开了一个人的个人资料,“沈祈,马来西亚华侨,最近几年活跃在南美洲和北欧,是阿利亚岛的第一批挑战者,我们可以请她做向导,为期三天。”

幕布上的女人留着到腰的长发,利落地别在耳后,眉眼尤其斯文秀气,外表看起来与她勇于冒险的经历并不太像。

但是她丰富的履历却足够令所有人大开眼界。

孟叶冉打了个响指,“好酷的姐姐。”

“真的很酷,”艾莉也点了点头。

她是第一个响应盛迦建议的人,毕竟如果她没有跟盛迦她们来到阿尼尔斯群岛现在应该已经独自踏上前往芬兰北部冒险的旅程了。

东臻反倒而成了最不想去的人,她宅在家里太久了,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什么探索欲,不过既然付明琅给她的要求是跟紧盛迦行动,那她也并不介意跟上大部队一块儿走上冰原,毕竟这一次她并不需要成为主角。

这令她想起了五年前,她们前往安德斯特岛的那一次,也是这样多的年轻人,甚至这一次只有朱莉亚缺席。

只是那时候盛迦和宋霁安的身份尚且没有公开,现在五年过去了,两个人都变了许多。

东臻下意识往她们两人那儿看去,这五年她和盛迦没少打交道,所以她对宋霁安的变化更加惊奇一些。

起码此刻她在宋霁安的眼底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那股活劲了。

没错,就是活劲。

她的朋友不多,但是唯一有活人劲的大概也就只有五年前的宋霁安,在她眼底宋霁安是个很奇怪的存在,她似乎永远都朝气蓬勃,走到哪里都像一束光,让人不得不将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很少会被阴霾覆盖。

这被她称为活人劲,她从未在除宋霁安以外的人身上见着过这种劲头。

但是现在连宋霁安身上也没有了。

她此刻给人的感觉只剩下了平静,面上似乎戴了一张难以令人窥见内心的面具,所有情绪都难以区分出是发自内心还在伪装。

几人小小合计了一番,最终决定明天早上出发,而沈祈那头盛迦也已然联系好了,今晚就能抵达阿尼亚斯群岛。

艾莉甚至还自告奋勇去接待那位神秘又传奇的沈祈小姐。

众人没和她抢,都早早回了房间休息和准备,以应对明天的徒步。

盛迦的房门在她入睡前被敲响,房门外站的是脸上上了药之后还有些红肿的孟叶冉,她抱胸站在门口,上下扫视了一下盛迦,“不请我进去吗?”

盛迦站在门前,扬了下眉,“站门口说就行了。”

“你房间里藏了什么吗?”

孟叶冉伸头往她屋子里探头,盛迦抬手挡住她的脑袋,顺便往后推了一把,“我不习惯让别人进我房间。”

“那我只能在走廊问?”孟叶冉有点不满,但随即想起自己要问的事,脸上正经了些,“你和宋霁安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盛迦故作不解。

“少给我装,”孟叶冉哼笑一声,“好好的来谈生意,突然又要出海,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你也知道生意不好谈,”盛迦回答:“反正时间还长着,玩一圈再谈不是一样的吗?”

孟叶冉狐疑起来,“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听上去就像是有阴谋的样子。”

“如果真有,你还去吗?”盛迦问。

“激将法?”孟叶冉乐了,“这套对我没什么用,但是谁都知道有问题,却只有我来找你,这阴谋不会只针对我一个人吧?”

“你觉得呢?”盛迦说:“其实没那么多阴谋,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出去玩几天拖拖时间再谈生意,急切也不是我们啊。”

“你猜我信不信你的话?”孟叶冉瞟了她一眼,干脆地转身走了。

她并不信盛迦的话,也知道盛迦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实话,所以她选择直接离开。

无论她们要做什么,做不过是为了群岛里的天然气,孟叶冉早就怀疑盛迦和希尔达是否在她们没来的这段时间里达成了什么协议,现在这么一试探更是确定了这个想法。

假如她们的协议中自己是重要的一环,那就像盛迦所说,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没有什么急切的必要,大可以慢慢等希尔达和盛迦露出真实的目的。

等孟叶冉下楼了,盛迦倚靠在房门前,看了眼走廊窗外的天空。

雪白的云挂在头顶,可以看出未来几天必然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她身旁的门过了两分钟缓慢推开,宋霁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简单的短袖睡衣和睡裤,脚下踩着一双毛绒拖鞋,大概刚刚洗完脸,额头上的发丝还在滴水。

盛迦与她对视一眼,等她先开口。

宋霁安说:“在门口和孟叶冉这么大声聊天,就怕我听不到?”

“不想让人进我房间而已,”盛迦垂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褪黑素递给宋霁安,“总靠酒精入睡也不是个长久的事,试试褪黑素吧。未来三天都不一定能有觉可睡,今天好好休息。”

“这个,我试过,”宋霁安没有拒绝,还是接了过去,打开吃了一颗,“但愿它今夜能有点作用。”

说罢,她眯着眼看了眼走廊尽头,“你故意和孟叶冉这么说的?”

“对啊,给希尔达增加一点难度,”盛迦笑了,“孟叶冉有了警惕,希尔达想讨好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点儿恶劣,”宋霁安点评道:“孟叶冉不容易被讨好,那你后续要撮合她们合作也没那么简单,像在自找麻烦。”

“也不一定是自找麻烦,她们俩后续说不准还要谢我呢。”盛迦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宋霁安看了她一眼,没接着往下问,她掂了掂自己掌心的药瓶,只笑着说:“行吧,多谢你的药,晚安。”

关门声在走廊响起,盛迦盯着她的房门看了一会,这才轻声说道:“晚安。”

第108章 宋霁安也不会选择放开她的手。

第二天早上八点,她们踏上了前往阿利亚岛的船只。

从主岛到阿利亚岛坐快艇需要一个小时,昨天到来的沈祈与照片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不过她将头发高高束起,显得更加干练了几分。

昨天艾莉接到她之后就成了她的小跟班,满脸崇拜想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甚至还邀请了沈祈加入自己的芬兰流浪计划。

不过她只得到了沈祈冷淡的一句问话:“你报价多少?”

她是专业的冒险者,身价不菲,走过世界很多地方,在同艾莉不够熟悉的时候,她只会选择公事公办。

不过这并没有打压掉艾莉的热情,因为她的家族从小就告知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才是最简单的问题,她并不介意给在这次行程结束之后给沈祈一大笔佣金,然后让她和自己去探索芬兰更加神秘的地方。

话回正题,沈祈迅速结束了艾莉的纠缠,抬眸扫视了一眼船舱里坐着的其余女性,她并不知晓她们的身份,但也能看出来大多非富即贵,但是这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这一次的任务就是带她们穿过阿利亚岛,完成这一次徒步,紧接着她就能够得到足以令她整整两年都不用为钱发愁的佣金。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平板和几摞资料分发给众人,“我短暂给大家介绍一下阿利亚岛岛环境。”

“阿利亚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针叶林带,树木密集,但地势不高,夏季穿越大概需要一天左右,里面有几条细小的小溪,足以保证我们的水源,因为路途遥远,所以我建议我们带上打火机和火柴,这个天气打火机并不一定会失灵,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带上火柴。针叶林里的树木可以拾取掉落的树枝,这是生活的绝佳材料。”沈祈说道:“但是后续进入苔原区就没有树枝拾取了,所以我们每个人背包里都最好携带三到四块固体酒精,以及轻便的速燃碳。至于食物问题,岛上没有什么大型生物,最丰富的是水鸟群,还有一些小型动物,所以最好带上三天的压缩饼干,吃这一方面大家需要做好准备。不过如果溪水内的鱼类资源丰富,我们或许可以靠吃鱼美餐一顿,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这里有人会做饭吗?”

她的话音落下,没有人回答。

简而言之,她们对此一窍不通,哪怕是过过苦日子的盛迦都从来没有成功做过饭,顶多给盛怀樱打打下手。她会做奶茶,会做冰淇淋,会一点烹饪,可显然这次的行程这些技能都没有什么用。

“好吧,没关系,你们不是还带了自热米饭?”沈祈淡声安慰了一句,“只要气温高于零度,那也能用来改改口味。”

“确实,我还带了几盒自热麻辣烫,”东臻点点头,“不钓鱼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说起来,沈小姐你不是经常出门在外探险,在野外不会开火吗?”

“我会,但是我做的食物除了我自己,大概没人能吃下去。”沈祈顿了顿,“不过如果你们需要,我也可以进行尝试。”

宋霁安闻言低声对一旁的盛迦说:“压缩饼干应该也可以,我还带了点小吃,或许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盛迦闻言微愣,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忍不住笑起来,“盛女士给我们带的那些吗?”

宋霁安点头,“本来以为这一次估计要怎么带过来的就怎么带回去慢慢吃了,没想到居然能发挥大用处。”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啊?”盛迦还没有回应,孟叶冉就踢了一下她们的椅子,懒洋洋调侃道:“是偷藏了什么吧?”

盛迦瞟了她一眼,勾唇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了一盒小鱼干,“试试?”

盛女士做饭是一把好手,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经将烹饪从一项任务练习成了一种兴趣,尤其是给两个女儿做东西时,更加倾注了无限的爱意,这盒色香味俱全的小鱼干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昨晚吃了火锅,但是其余两顿都吃的西餐的孟叶冉咽了口口水,毫不客气伸手捏了一小把。

“味道很棒,”她眼睛亮了亮,“好久没吃过这种小鱼干了。”

见状,盛迦把这盒早就准备好的鱼干递给船舱的所有人。

大家纷纷接过,在上岛之前饱了一下口福。

沈祈低头看了一眼资料,越过这个小插曲,这才接着介绍道:“水鸟大多生存在苔原面,那一边海拔高了大概四百米左右,有极厚的冻土和水网,所以那边也不用担忧水源问题,但是需要警惕的是夏季气温过高导致的冻土融化塌陷,而苔原的面积远大于针叶林的面积,所以我们预计在苔原带徒步两天左右,第三天我们就可以抵达岛屿尽头——彭泽彼加。给大家准备的资料里有阿利亚岛大多数生存资源的标记和几年前我上岛是对危险区域做下的笔记,一旦走散请沿着笔记里的安全路线向前走,我标记了十五个集合点,两点之间走散,大部队会在最近切靠前的那一个集合点等待并搜寻。”

“智能云图我也已经发到了各位的手机里,岛上没有信号,所以是无线卫星地图,除此之外还有无线对讲机,请大家调整到09频道,每人两个,方便损坏时备用,大家的对讲机上的按钮是一键求救按钮,一旦出现无法应对的突发情况可以按动之后原地待命,半小时内主岛的直升机会来到各位的位置进行援助。”

沈祈这一次前来做了充足的准备,几乎帮所有人想到了方方面面,很快游艇便到了岸边,阿利亚岛向她们展现了神秘的一角,海岛边是密集的黑色岩石,带着一点陡峭的弧度,而攀爬上岛之后,她们立马便落入了针叶林的世界。

这里和芬兰北部的环境有些相似,但树木更加密集,哪怕是夏天,针叶顶端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林间偶尔传来窸窣声,那是胆怯的小动物躲藏起来观察陌生人弄出的声响。

林间美得不像话,比她们想象的要更加美。

沈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说道:“我们出发吧,在中午之前最好赶到树林中央,这样晚上可以睡在苔原和针叶林带之间,始终被阳光照拂,不会太过寒冷。”

几人背起了自己厚重的徒步装备,身影很快便没入了针叶林中。

路程比她们想象的要艰难些,林地里并不是一片坦途,阿利亚岛是整片岛屿群里海拔最高的岛屿,还是慢慢从边缘往中间和北方攀升,刚刚上岛就要开始爬山,但是所幸这里的都是身体健康年轻力壮的青年女人,沈祈预定的中午抵达树林中央的计划被很好执行。

大家经过一开始的赏玩期之后开始全心全意向上攀爬,这里的针叶林生长了很久,将脚下的土地巩固得紧实牢靠,去年冬天落下的枝叶因为温度的原因令微生物分解缓慢,此刻土地之上是大片的枯枝,踩下去还能发出清脆响声。

盛迦和宋霁安走在队伍最末,经过陡坡时两人握紧登山杖互相搀扶着往上,对方的呼吸和喘息近在咫尺,可因为向上爬行的念头在心底响彻,压根无法注意到两人此刻已经太过靠近。

但作为旁观者,反倒发现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在疲惫之中,人会不由自主向自己信任的人贴近,走在她们前方的希尔达和孟叶冉在许多角度都几乎贴在一块,就连希尔达脚滑都是孟叶冉第一时间发现,反手拽住了她。

当然,与之同行的是幸灾乐祸的嘲讽,“希尔达,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动啊?”

希尔达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逞强的人,她只冲孟叶冉笑笑,仿佛两人之间的矛盾在进入树林后就已经消失不见,“我本来就是我们中体力最差的啊,很久没做过这种消耗体力的事了。”

孟叶冉下一句嘲讽被堵在嘴里,最终也只能撇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一声,“你要是掉队我可不会去找你。”

盛迦和宋霁安在两人身后对视一眼,突然发现孟叶冉和希尔达的关系似乎比她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一些,起码并不是什么真正水火不容的关系。

徒步攀爬是件很消耗体力的事,尤其这里还完全没有任何路,往上走的唯一渠道是扒住树干用力,走到中午时分,她们抵达了沈祈原定的地点,整片针叶林的中央,此刻的太阳最烈,照得人有些昏昏沉沉。

她们坐在地上稍微修整了片刻,随即便再次上路。

越往上,道路便越发陡峭,沈祈在她们前方画饼,“各位加油,翻过这一片我们就会进入这片岛屿的最高点,往后是一片平地,不会这样疲惫。最好一鼓作气往上。”

但事实是翻过了这一座坡还会有下一座更加难爬的山脊,角度在不断变高,从下午一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半都没有尽头。

危险比抵达目的地更快到来,越往上脚下的泥土便越发坚硬滑腻,随着海拔的升高,正常的土壤渐渐夹杂了冻土,令鞋上的钉子无法钉入。

宋霁安再往上时只觉得脚下踏的那一块地面十分不对劲,她的钉勾彻底难以打入,往上攀爬的规律顿时被打破,鞋钉与冻土之间发出有些清脆的响动,下一秒,她脚下一滑,突然朝一旁下坠。

这里的坡度已经达到了六十度以上,手里的登山杖也一时难以有着力点。

离她最近的盛迦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立马做出了反应,反手捞住了宋霁安的手,两人戴的登山手套有非常强的摩擦力,但这依旧无法阻止宋霁安下坠的趋势,甚至因为盛迦站立的地方也有青苔而令她随着她一同往下滑去。

“盛迦,松手!”宋霁安赶紧说道,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双脚腾空,那唯一的着力点——也就是她另一只手即使揪住的一丛小灌木也根茎松动,大概支撑不了两秒就要被她连根拔起,一个人的重量一定会带动盛迦一起下坠。

她的声音令所有人察觉到了问题赶忙回头,可盛迦并没有听话,她护目镜下的眼睛有点无奈,“怎么可能松开你啊?”

说罢她看了一眼宋霁安脚下的那一块地面,离她们大概十来米的样子,盛迦没有在犹豫,弯曲下双膝,在宋霁安手中的灌木失去牢固性后一个蹬腿向下抱住了对方,朝她们扑过来的艾莉和沈祈指尖触碰到了盛迦的裤腿,但在巨大的冲力下沈祈一把将艾莉压下,两人身形俯低四肢着地,这才稳稳趴在地上,不至于也被一同带下去。

“盛迦?宋霁安?”孟叶冉和东臻朝下大声喊,但只能听到衣服和土地快速摩擦的声音。

盛迦和宋霁安沿着泥土的纹路下坠了十来米,最终跌落在了那块小平地上,穿着厚重的冲锋衣,手肘和膝盖在上岛前被沈祈要求戴上了护膝和护肘,这次下坠并没有令她们受到什么伤害,只是下坠的冲击还是令两人后背隐隐作痛,瘫倒在枯枝烂叶里大口喘气。

随身带对讲机作响,盛迦把脑袋偏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头传来沈祈冷静的声音,“盛迦?你们还好吗?”

“我没事,”盛迦大大喘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宋霁安。

宋霁安脸上有一点小痕迹,是被刚刚泥土里的松针划出来的,她摇了摇头,吸了一大口冷空气,喉咙发出一声呛音,这才哑声说:“我也没事。”

除了屁股疼,没别的问题。

盛迦没起身,就这么躺在地面,眼睛盯着被针叶遮挡的天空,对沈祈她们说:“你们先去下一个点吧,我们等会就跟上,没力气了。”

“你们可以先吃点东西再赶上来,”沈祈在上面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地图,叮嘱道:“我们这条路往上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计划的夜间扎营点,但是你们掉的地方好像和我的路线有些偏差,你那边比我们正常上来的路要更陡一些……”

“那怎么办?”盛迦问。

“你们旁边有一条路,我在卫星云图上有过标注,那条路的路程长一半,你们可能要三个小时之后才能和我们汇合,但是那条路没有这边这么陡,我建议你们假如体力不支就走那条路。那是我几年前反穿岛屿时走过的路,风景和这边差不多。”

宋霁安这才拿起云图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旁边还真有条小路

“那为什么我们不走那条路?”孟叶冉忍不住问道:“听起来那边更好爬,不如我们直接下去吧?”

“如果一开始走那边,我们爬到明天早上都爬不到这里,”沈祈回答:“我建议我们先走这条路,安全下去需要消耗更多体力,会令我们整组人要休息起码半个小时以上,但是如果我们提前去扎营点,在盛迦和宋霁安回来前可以将帐篷扎好,还能烧一锅热水等她们过来。”

希尔达和东臻显然都更加认同沈祈的观点,少数服从多数,最终她们还是商定分为两队,她们这一队先去搭建基地,而盛迦和宋霁安在休息好之后走沈祈给她们指明的另一条路线,那是一条单行道,反正也迷不了路,往哪个角度走都会到山顶。

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部队已经开始动身,盛迦和宋霁安却依旧躺在林地里。

那些攀爬一整天的疲惫在缓缓席卷,盛迦抬手摘下了护目镜,任由阳光洒在自己脸上。

宋霁安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开口,“盛迦,下次不要这样了。”

“如果掉下陡壁的是我,你会松开我的手吗?”盛迦反问。

宋霁安不说话了。

盛迦没忍住笑起来。

不说话就是答案。

宋霁安也不会选择放开她的手。

第109章 没有哪一刻,宋霁安比现在更清楚地明白盛迦在勾引自己。

两人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谁也不愿意提前起来。

沈祈那头的对讲机还开着,时不时能传来几声抱怨,大多是孟叶冉调笑式的抱怨。

“我说咱们这算不算自找罪受?”

后续的路途更加陡峭艰难,除了沈祈之外的所有人都挺认同这句话的。

毕竟她们大多数人并没有那样渴望冒险与艰辛,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趋利性。

但是这句话也只是个玩笑罢了,在趋利性之下,她们更大的优点是很少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既然是共同决定要来挑战阿利亚岛,那自然要咬着牙在自己可以承受的限度内往上冲。

自找罪受并不代表着放弃,而这种自找罪受在她们即将攀上苔原与针叶林的交错处时爆发出无限的惊喜。

距离顶端还有二十分钟时已经能够看到辽阔平原的一角,棕绿交杂的色彩呈现在眼前,她们头顶时不时便有飞鸟盘旋而过,如同优雅自由的精灵般俯瞰这群闯入的人类。

最惊奇的是在她们攀爬完最后一个高峰时,一只健壮凶猛异常的白尾海雕,她正将自己捕获的石斑鱼狠狠砸在地面,像在弹鱼丸似的。

她就立在离她们不过两米开外的岩壁上,冷眼看着她们快速往上爬,等她们迈离了这一块之后才展翅高飞,那双宽大的翅膀带出来的飓风几乎甩到所有人脸上,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阳光透过羽毛的轮廓,变得五彩斑斓。

“盛迦,宋霁安,你们会遗憾于没有和我们共同见证这一幕的。”连希尔达都忍不住喃喃道。

可是对讲机里已然没有了回音,沈祈看了她们一眼,淡声说:“她们俩已经出发了,预计两个半小时之后可以和我们汇合,我们也快点爬,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了。”

而在另一头,宋霁安和盛迦在孟叶冉吐槽自找罪受之后就爬起来走上了云图里的那条路线。

这条线路确实更加平坦些,也没有那样消耗体力,能让她们不至于手脚并用地前行。

但从她们一起跌落后氛围就变得有些沉默,没有人说话,她们也躲避起了对方的对视。

盛迦握着登山杖走在前面,宋霁安跟在她身后,哪怕两两都隔着厚重的护目镜,却也没有半分眼神交流,一路上只能听到来自北冰洋的风吹晃树枝的声音。

或许宋霁安是在生气,她觉得自己此刻憋了一口气,这口气的来源是盛迦。

她无法理解盛迦这样不顾安危的行为在向她释放什么样的信号。

又或许她知道,可却宁愿自己不知道。

盛迦这一路以来的行为太过明显,明显得有些过界,更超越了她在景江时的步步紧逼,令她手足无措。

她在此之前并未想过盛迦会变成这样,变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想做什么。

宋霁安和盛迦重逢以来,她无限抵触着她的示好,一个合作伙伴的名号令她短暂压下了这些抵触,可是现在盛迦出格的举动让这些抵触和自我警告再次浮出水面。

她握着登山杖站在原地缓了缓,为突如其来的窒息压抑。

走在前方的盛迦听到了脚步声停息,立马扭头看来,她朝宋霁安伸出手,“累了吗?我可以拉着你走。”

宋霁安抿了抿唇,“不用。”

说罢她直起腰越过盛迦向前走去。

盛迦盯着她的后背,突然问:“你在生气吗?为了我刚刚跳下来和你一起坠崖?”

宋霁安脚步微顿,重重呼吸了两下,随即感觉胸口的那股气被盛迦的问话瞬间点燃,“对,我在生气。”

“假如你为了救我出了什么事,我还不起了,”宋霁安咬牙说:“以前的十八年我就已经还不起你了,如果你再为我受伤,我今后该怎么办?你替我想过没有?”

空气都沉静了下来。

为她这突如其来挑开的真相。

“你欠我什么?”

过了良久,盛迦才冷声问。

“我欠你很多,”宋霁安不知为何,护目镜下已眼眶发红,她尽量用同样冷静的声音回答:“你的十八年,你为我回到盛家扫平的一切,你替我经历了我本该经历的痛苦,却又在我们调换身份的前夕,解决掉了所有的阴影。”

“那不是为你扫平的一切,那是我自己和盛女士在复仇。”盛迦有些恼火,“我没有想过为你解决,宋霁安,你到底每天在想些什么?”

“可是不管怎么样,霸占你的身份抢走本该属于你的母亲的人是我,我没办法坦然的面对你,”宋霁安回答:“别让我更愧疚了,可以吗?”

“我没有想过你亏欠我,”盛迦摘下了自己的护目镜,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她一步步逼近,“当事人没有过这样认为,你又为什么要这么认为,是因为你过不了你自诩正义公平的那一关。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哪怕是五年前我也没有觉得你亏欠过我什么,我只把你当成了一个需要我动用所有智慧去打败的对手,”盛迦觉得有些可笑,“我身上的每一块伤疤,我心底曾经的每一片阴影,没有哪一个是你赐予我的。你到底欠我什么?”

宋霁安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没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不对,不是这样,可是盛迦的眼睛已经告诉她,对方会用更加缜密的逻辑反驳自己的一切争辩。

她对盛迦的愧疚和亏欠并不被盛迦认可,令她失去了一切逻辑上的先机。

可有的事并不是张张嘴说说道理就能够轻易放下的,宋霁安更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被盛迦说动。

“你不觉得,你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是行不通的吗?”宋霁安眉心紧蹙,“我作为既得利益者对利益被剥夺者产生愧疚心理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而且讲究公平并不是什么该被嘲讽的事。”

盛迦紧紧盯着她,突然说道:“你觉得我们俩之间如果处处讲究公平算得清吗?”

宋霁安话音戛然而止,不知为何,突然心慌起来。

可盛迦并没有放过她,她接着说:“我们之间是需要讲究公平的关系吗?假如真这样讲,我和你最应该待的地方是地狱,你鸠占鹊巢,我心狠手辣,你身份不诚,我言语无信,我和你不应该各归各位,我们应该为我们所犯的错一起下地狱互相折磨。你说对吗?”

“你在发什么疯?”宋霁安心口的那一点防备在她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语下终于彻底破裂,她也终于恼火地回答道:“盛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盛迦冷笑一声,“那你该更直白一点和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霁安气得狠狠吸了两口气,她在告诉自己不应该被盛迦这样明显的招数激怒,她不是这个意思,盛迦也绝对不是真的这么想。

可是看着盛迦那张欠揍的脸,她还是忍不住气得要爆炸。

谁能想到这仅仅只是因为互相担心对方安危所引发的争吵。

但宋霁安还没来得及加剧这场争执,她和盛迦的对讲机闪烁了两下,随即响起了沈祈的声音。

“虽然就这样打断你们有些不礼貌,不过我或许要提醒一下,卫星传来了新的天气预报,还有一个小时岛上可能会有一场强降雨,大概要持续两个小时左右。”沈祈说道:“以你们的速度估计来不及赶到露营地,我建议你们现在找一块平坦些的地方先搭建营帐,度过这几个小时再说。”

两人尚未吵明白的火苗被暂时压下,盛迦尽量平静地回答:“知道了,那我们今晚估计来不及抵达营地,明天早上我们会追上你们。”

“行,对于户外野营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沈祈那头很快挂断了对讲机。

盛迦和宋霁安对视一眼,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沈祈的话令她们短暂冷静了下来,在生存遇到问题的前提下,什么争吵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里坡度较缓,周边的针叶树也较为稀疏,基本能够算是一块天然的空地,是个很适合扎营的地点。

她们从身后背的大包里拿出了那一套装备,搭一个帐篷耗费时间太长,后续收整也更加麻烦,所以两人最后选择只搭了一顶帐篷,然后将防寒的衣物全数拿出,铺在帐篷里。

现在是七月份,气温最高的时候,可下雨就意味着降温,虽然不至于降到太低,十度以下却是有可能的。

天气预报不太准,仅仅过了四十分钟不到,头顶的太阳便被乌云遮盖,随后便响起雨点砸落的声音。

盛迦和宋霁安早已窝进了帐篷里,她们陷在柔软的衣物睡袋之间,寂静无声。

雨声加剧了这种静默,没有人想率先开口,盛迦扭头,看向宋霁安的侧脸,她正瞌着眼,仿佛未曾注意到盛迦的视线。

这里是洋流交汇处,雨水落下令本就湿润的空气更多了几分黏腻。

她们却像是融入了风雨中,成了矗立的两棵树,谁也不愿先低下头颅。

盛迦盯着帐篷顶部的受力点,在心底默默想着——

这是或许盛迦和宋霁安唯一的机会。

遥远又空寂的丛林,只有她们俩存在的世界。

只有这里,她们可以抛弃道德,抛弃矛盾,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对方。

无论是头顶的烈日还是此刻倏忽而至的雨点里都只有她们彼此,她们可以做两个私奔到世界尽头的疯子,任由心底的情绪疯长再释放。

盛迦突然就不想再无意义地对峙下去了。

她侧过身,呼吸几乎喷洒在宋霁安耳畔,就这么安静且平和地看向她。

宋霁安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可她不清楚为什么,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直到盛迦突然低声说:“宋霁安,你不是想问我到底在做什么吗?我坦然告诉你,我后悔了。在五年后重新见你的第一眼就后悔了。”

宋霁安瑟缩着抿了抿唇,她想摸摸自己被灼热呼吸扫过的耳尖,可最终却发现自己原来抚摸上的是盛迦的侧脸,她下意识想将手缩回,却摸到了冰凉的液体,令她也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此刻的盛迦失去了一切伪装,她只略微出神地看向她们身后的虚空,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虚伪又恶劣,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后悔罢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后悔。

可是在看到那个破碎的太阳时,她已经后悔了。

就连东臻都尚且怀念宋霁安的活劲,更何况被宋霁安真实普照过的盛迦呢?

她不后悔自己拿回一切,可她后悔自己将宋霁安弄成了这样。

她明明可以有更合适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可是她放不下愤恨和怨怪,她将所有尖刺竖起,只想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宋霁安越靠近,她这样恶劣的想法便越浓厚。

少年人的理智太少了,只顾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可当她见到真的支离破碎的宋霁安时,前所未有的后悔席卷了她。

她再次失去了理智。

那些在十八岁时被强力压下的心动瞬间疯长成了一棵笔直的树,催促着她去走近宋霁安。

宋霁安克制地握紧了身前的睡袋边缘,眼眶也在泛红,情绪中依旧是愧疚,但又夹杂了些许她从来不敢让它出现的委屈。

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委屈的资格,可是此刻盛迦的话却令她筑好的高墙在一瞬间坍塌。

“别这样说。”她哑声说着,制止盛迦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自我贬低。

她们似乎就是这样,坚硬的壳去彼此碰撞时便只会撞得双方遍体鳞伤,可当盛迦剖出自己的内心时,宋霁安也忍不住捏住自己的心脏,感受与她同等的痛苦。

相似又矛盾。

宋霁安的手没有离开盛迦的脸颊,盛迦也没有任何反抗,只在她停驻下来后偏头蹭了蹭,她的唇很轻的吻在了宋霁安腕侧。

宋霁安下意识想抽出,却被盛迦按住,她撞进了一双湿润的眼睛里。

那是盛迦从未有过的柔软眼神,她亲昵地再次吻了吻宋霁安的手腕,轻声说:“宋霁安,看着我。”

没有哪一刻,宋霁安比现在更清楚地明白盛迦在勾引自己。

那个无论做什么都要争个最好,每时每刻都要将背脊挺得笔直的盛迦在勾引自己。

她有些发愣,过了很久才喃喃道:“为什么?”

“盛迦,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迦低声说:“我不可能每一步都走得正确,我是人,不是神。可是我也没有重新开始一切的勇气了,所以在出来之前,我做了个决定。”

“从心吧。”

盛迦从未有过也不敢有从心的时刻,但现在她们不在景江,她们在遥远的挪威。

盛迦终于可以放弃一切,只直面自己的心。

那一片荒原,在五年前被宋霁安以摧枯拉朽的姿态种下了溢满整片土地的种子,而现在它们已经生根发芽,令那片干涸之地焕发生机。

能走进这里的人,只有宋霁安。

——对她竖起一道高墙,却又无法在她痛苦时冷眼旁观的宋霁安。

第110章 或许早该将那些争吵转变为这样的厮杀。

有一片水渍声在雨水的声响中格外突出。

宋霁安闭上眼睛,双手扣在了盛迦后脑,将对方紧紧压在自己唇畔,无法挣扎。

她承认,她心动了。

她无法拒绝这样柔软又破绽百出的盛迦,仿佛穿山甲向她裸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又像凶残的山猫向她收起锋锐的利爪打着呼噜靠在她身侧,她被勾出内心深处几乎寂灭的幽火,突然感受到了盛迦所说的想要撞个头破血流的冲动。

因为此刻的她,也是如此。

她压在盛迦身前,她们紧贴在一起,盛迦被她激烈的吻逼出一声轻哼却没有任何退却,唇舌的亲密接触并未让暧昧丛生,反倒令她们像两条杀红了眼的雌蛇,恨不得连尾尖都交缠在一起绞杀对方。

或许早该将那些争吵转变为这样的厮杀。

有铁锈味传开,盛迦骤然松开了扣在宋霁安腰间的手,然后将她推开。

喘息声在帐篷中响起,重重叠叠的两声,没有人说话,盛迦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传来一阵刺痛,她坐起身,抬头看向帐篷顶端垂落下来的小镜子,苍白的下巴上沾了点血迹,至于嘴唇更是红肿得不成样子,这模样让她难得显得有些艳丽凌乱。

“你像要吃了我,”盛迦哑声说。

宋霁安靠在帐篷角落,目光闪烁:“你疼吗?”

“你说呢?”她哼笑一声,直白说:“你还想来?”

宋霁安没有忍住,她再次抬手抚摸上了盛迦的脸和头脑勺,最终指尖没入她的发丝之间,稍微用力,将她的脑袋抓得后仰。

她脸上的小酒窝压出一道阴影,歪了歪头,“可以吗?”

盛迦难得顺从地说:“可以。但是宋霁安,你想毁了我吗?”

“你说什么?”宋霁安微愣。

盛迦保持着着这个姿势接着说:“你现在的目光像是想把我的脖颈折断,或者想俯身彻底让我落在你的掌控中。”

宋霁安与她对视,在她的瞳孔倒影里看到了自己带着恶劣笑容的面孔。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释放出这样的笑,像是被她时时刻刻压抑在心底的破坏欲就这样被盛迦抽开了束缚的笼子。

从她高中怀揣着计划想步骤严明地同盛迦交友开始,她便早早将盛迦视作笼中雀。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将交到一中她最感兴趣最认可的朋友,对方也要逐步按照计划视自己为挚友,后续却又因为友情和对盛迦发自内心的欣赏而将这样的想法死死压抑交出自己的一片真诚妄图换取盛迦的真心。

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结果却是一场骗局。

她可以不计较,她也可以体谅盛迦,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不该属于她的阴暗潮湿的想法压抑回心底。仿佛所有人眼底的宋霁安是什么样,她就真的是什么样。

直到今日,盛迦亲手拆开了这份礼物。

她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宋霁安这个人任何一项特质的形象。

就像盛迦说的,她不是神,她做不到一切的选择都是正确的永远保持冷静;宋霁安也一样,她做不到永远保持开朗乐观,一丁点阴暗面都没有,若一个人在外界的形象是这样一定不是因为她足够完美,而是因为她足够会隐藏克制。

或许这样的宋霁安也只能安心展现在盛迦面前,她们见证过对方的狼狈不堪与意气风发,对对方的本质了若指掌,任何伪装都是徒劳无功。

宋霁安没有回答,她跪坐在地面,捧住盛迦的脸再次吻了上去,她的舌尖舔舐过伤口,刻意在伤口边逗留,听盛迦发出一点被刺痛的抽气声。

她追逐着盛迦的眼睛,那双幽深的眼睛覆盖上了一层水光,却仍旧带着骄傲与挑衅。

那是激将法,那是引诱,那是盛迦编制的牢笼,可宋霁安毫无停滞地踩了过去,不会有人认输。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这里没有任何人知晓谁是盛迦谁是宋霁安,更不会有人知晓她们难以言喻的过往,也不存在任何未来的展开。

粘稠的水声里扯出一根银丝,唇舌的分离意味着这个吻终于走到了尽头。

盛迦抬手拥抱住了宋霁安,下巴抵在她肩头,突然轻声笑起来,扯到了唇角的伤口也没什么所谓。

“宋霁安,还有五天,”她低喃着说:“距我们离开阿尼尔斯群岛还有五天。”

宋霁安闭上眼睛,指尖插在盛迦发丝间,轻柔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点了点头,“好。”

她们还有五天可肆无忌惮放纵的时间。

很好,非常好-

时针从六走到一,孟叶冉她们的营地终于迎来了盛迦和宋霁安的回归。

她们背着自己沉重的背包,从雨水停息之后便踩着湿润的泥土一路走到了这里,花了整整三个小时。

孟叶冉几人早已将帐篷搭好,大概是现在已经快接近八月份,太阳离北回归线也远了些,头顶的天竟然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晚霞。

凌晨一点的晚霞。

孟叶冉和东臻坐在她们搭好的折叠椅上,两人中间是用石块垒起来的火台,上面正挂着轻便的不锈钢壶,有奶香从里头传来,她们捧着杯子给各自倒了杯热牛奶。

孟叶冉几人六点不到就抵达了原定的休息点,宽阔的苔原带视野极其开阔,她们迅速在这里安营扎寨,收集可用来生活的树枝,甚至在雨停之后还一起用带来的陶瓦罐煮了一锅方便面。

吃惯山珍海味的几人第一次吃泡面吃得格外享受。

随后沈祈给几人进行了轮换的守夜表,静待宋霁安和盛迦归来,刚刚已经等完了第一轮,沈祈和艾莉希尔达进帐篷补觉去了,从晚上九点睡到了十二点的孟叶冉和东臻开始守候。

遥遥见着两人的身影,东臻扬了下眉,又从下头掏出了两个搪瓷杯,加了两杯热牛奶,等两人走近时温度正正好好可以入口。

“累了没?喝杯热牛奶去睡吧?”东臻打量了一眼两人,在这种荒原她们都基本从头捂到脚,眼睛上戴着护目镜,脸上还带着防风口罩,看外边看不出有没有受伤,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盛迦接过,哑声说:“谢了,你们不睡?”

“你怎么了?”孟叶冉有些奇怪的说:“喉咙眼进风了?嗓子哑成这样?”

“估计是太久没说话,”盛迦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们将牛奶一饮而尽后将口罩拉上才接着问:“帐篷怎么分配的?”

“搭了四顶,希尔达和艾莉一顶,我和东臻一顶,沈祈一顶,还有一顶归你们了,”东臻指向最边缘的那顶帐篷。

“行,”宋霁安点头,摘下口罩之后也将牛奶喝完,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不锈钢罐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罐卤牛肉,“试试?”

“宋霁安你还带着这些啊?”孟叶冉见状眼睛一亮,甚至懒得去思考宋霁安状态也不对劲的点,她用牙签扎了一块丢进嘴里,发出舒服的喟叹,“还是你们准备充分啊。”

“是我妈准备的,”宋霁安笑着说道。

东臻探过来牙签的手微顿,她用余光漂了一眼盛迦,只见盛迦已经将护目镜取了下来,眼底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

能做出这么美味的卤牛肉的肯定不会是宋宁秋,只可能是盛怀樱。

她记得在此之前,两人如果要说到提及宋宁秋或者盛怀樱都会用宋女士或者盛女士指代。

现在宋霁安能脱口说出“我妈”两个字,显然她们的关系有了变化。

但东臻只当不知情般回答道:“伯母做的确实很好吃,感觉能开店。”

“你要乐意,给我妈投资一个?”宋霁安懒洋洋玩笑道:“正好她快到退休的年龄了,成天嚷嚷怕到时候没事做,如果有投资找上门,她估计会乐开了花。”

“要投资,她也不是第一个该投资的啊,”孟叶冉接下了她的话茬,目光看向盛迦。

东臻现在只想吃饱喝足好应对明天的长途跋涉,但孟叶冉可不这么想,她发觉自己找到了能打趣盛迦和宋霁安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嗯对,”盛迦闻言指尖点了点临时搭起来的桌面,试探过温度之后边将已经有些冰凉的手放上头取暖,“要投资也该是我先给妈投资。”

“她估计不会要你的投资,还嫌弃你乱花钱。”宋霁安说道。

“所以得派个代理人去哄她开心,不让她知道这件事。”盛迦说。

两人就这么语气平静地唠起了家常。

东臻和孟叶冉对视一眼,只觉得更加不对劲。

但东臻实在有些熬不住了,率先进了帐篷,宋霁安今天体力消耗也不少,这几年酗酒不至于掏空身体,但是也让她很容易感到疲惫,她喝完陶罐里最后的一点牛奶,又用水漱了口之后也转身进了帐篷。

偌大的荒原里转瞬就只剩下了盛迦和孟叶冉。

夜里风很大,吹得火苗到处乱蹿,孟叶冉打量着盛迦,突然说道:“你们和好了?”

她说起来这话时没了调笑和轻佻,反倒透着平静与认真。

“没有,”盛迦坐在椅子上盯着火苗淡声回答。

“那发生了什么转变呢?”孟叶冉问。

“都想通点儿了吧,”盛迦缓缓说:“发现在这座岛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孟叶冉笑出声来,“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会一辈子像台永远只为自己的利益负责的机器,原来机器也是会越轨的。”

“我以前也以为你会是个一辈子都喜欢看乐子赚得盆满钵满还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人,结果你也做了些出乎人意料的事。”盛迦意味深长地回答。

“你想说什么?”孟叶冉倒是也不怵她,这种意味深长吓不到她,“不如直接点说明白。”

“我和希尔达达成协议,她答应我们宋氏提出的条件,我们将拥有天然气田百分之二十的开采权和使用权,但是条件是我答应她替她拿下国内市场的胜利。”盛迦也没再藏,明灭的火光打在她额头眼底,令她显得有些捉摸不透。

“所以呢?”孟叶冉说:“但是国内你也不想站队,所以你想撮合我和希尔达合作?”

“你也知道希尔达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孟家才是地头蛇,完全可以通吃市场份额一个子都不留给她吧?”

“是吗?”盛迦却笑了,“强龙压得过地头蛇,你还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这么恼火干什么呢?”

“合作对孟家和奥普特都是好事,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要么互相斗法彼此消耗未知数的资源,要么合作共赢都让出一份可知的利益,选择很好做,”她接着说:“我并不觉得你刚刚的话出自真心。”

“而且——”

盛迦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孟叶冉略微僵硬的表情才接着说道:“你不是早就猜出来我们想做什么了吗?这一路希尔达为了合作向你示弱不是很合你心意?”

“你不是也满脑子上回被她们两姐妹耍了一把,这次正好当礼尚往来了?”

孟叶冉闻言嗤笑一声,大方承认了,“没错,我确实玩得很开心。”

说着她站起身,手指戳了一下盛迦下颚露出来的半边牙印,它从口罩下蔓延出来,在火光的缭绕下越发显眼。

她一边往帐篷里走一边幸灾乐祸地说:“不过我觉得你要有麻烦了。”

当人要陷入一段复杂又斩不断的关系里时,就代表她要陷入一场麻烦里。

起码孟叶冉当初就是这样。

可是盛迦和宋霁安之间的关系复杂程度远超她与希尔达维尔玛的关系。

孟叶冉并不觉得盛迦能够轻易处理好这件事。

因为她的表现就代表着她早已丧失了往日维持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