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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小Alpha。”

林挽的眼睛落下来, 轻声问道“孩子落地后你会继续回学校上课吗?”

腾柏妄眼中的柔情一闪而过, 又恢复了平淡“不会。”

林挽蹙了蹙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腾柏妄扶着腰缓缓站起身, 笨重的身子让他的行动并不灵活,他将桌子上的帽子戴在头上, 宽大的帽檐落下大片的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海鸥的鸣叫突然变得刺耳,林挽并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张张嘴,那些话在喉咙翻滚许久, 却最终没办法吐出来,只化作一句抱歉。

林挽看到腾柏妄笑了一瞬。

腾柏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子, 声音没什么感情, “你不用觉得抱歉,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的路,从不后悔。”

他又轻笑了声“林挽,之后也别再见面了吧。”

林挽站起身, 看着腾柏妄缓慢地离开了咖啡店。

他的心很乱,海鸥呼啦啦的扑扇着翅膀,发出嘶鸣, 让他觉得烦躁,他加快脚步回到房间。

裴寂还没有回来,林挽换了睡衣窝在床上,把脸埋在了裴寂的枕头上,上面还沾着裴寂信息素的味道,林挽深深吸了口,觉得胸口舒服了不少。

林挽慢慢吞吞地将手机掏了出来,给叶拣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裴寂便推门进来。

看到林挽撅着屁股,像只小乌龟趴在床上,不禁失笑。

“每个口味都买了一个,看看你想吃哪个。”

林挽从床上爬起来,刚刚想吃冰激凌想得厉害,如今看到满满一袋子的冰激凌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可能是吹海风吹太久,他总是想吐。

但是为了不扫裴寂的面子,林挽还是拿起一个椰子味的咬了一口,舌尖化开甜腻的凉意,却突然勾起他一阵剧烈的反胃。

林挽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裴寂不禁蹙眉紧紧地跟在林挽身后,温热的手掌正顺着他的脊梁骨轻轻摩挲。

“叫医生来看看?”

林挽漱了漱口,喉咙里那股酸涩感总算淡了些。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可能是这几天一直喝营养液,胃不太适应正常食物,中午吃多了。”

“冰的先别吃了。”

裴寂皱眉,将冰激凌放进冰箱,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林挽捧着杯子,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稍稍安抚了翻腾的胃。

裴寂的手掌贴在他后背,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下一下地轻抚,缓解了林挽胃里躁动的呕吐感。

林挽微微闭眼,贪恋着这一刻的安宁。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

裴寂接起电话,林挽侧耳听着,隐约辨认出是余荆岛的声音。裴寂的回应很简短,只有几个冷淡的“嗯”和“知道了”,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眉宇间压着一层阴翳。

电话挂断后,林挽凑近他,轻声问:“怎么了?”

裴寂捏了捏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疲倦:“裴妙声把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全打跑了。”

林挽一愣,随即“噗”地笑出声,这确实是裴妙声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努力压下笑意,眨眨眼看向裴寂,“我们要回国吗?”

裴寂垂眸看他,淡淡道“明天回去?”

林挽点头,本来这次旅行就是陪裴妙声出来玩的,现在主角都跑了,他一个人在国外也没什么意思。

回程的私人飞机上,林挽却遭了罪。明明比来时的航班宽敞舒适,他却昏昏沉沉,醒着的时候吐得天昏地暗,最后连胆汁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裴寂全程守着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一下飞机就直接把人拎去了医院。

里里外外做了许多检查,结果却显示并无异常,医生只开了些中和胃酸的药,将林挽的不适归咎于水土不服和晕机。

长途飞行加上身体检查让林挽疲惫不堪,他被送回维港休息,而裴寂则直接去了裴家老宅。

林挽这一觉睡得昏沉,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沉沉。

裴寂还没回来,房间里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林挽摸了摸空荡荡的胃,明明饿得发慌,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翻了个身,四肢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

挣扎许久,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厨房。

餐桌上放着裴寂临走前温好的粥,可刚掀开盖子,那股米香却猛地冲进鼻腔,激得他胃里一阵翻涌。

林挽捂住嘴,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一种荒谬的猜测突然浮上心头。

林挽忍着心口的不适,穿了件外套匆匆忙忙地下了楼。在楼下的药店门口踌躇了许久,林挽才忐忑地进了药店,支支吾吾要了两根验孕棒。

药店的护士小姐姐很温柔,给林挽拿了两种不同的验孕棒,还贴心地教林挽应当怎么使用。

林挽涨红着脸,飞奔回了楼上。

他安静地坐在马桶上,等待着验孕棒显示。

两条杠。

他愣住,指尖微微发抖,又拆开第二支。

还是两条杠。

林挽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小腹。

他和裴寂做.爱从不戴套,因为裴寂不会进他的生殖腔,不进生殖腔的性.爱怀孕的几率很低。

只有永久标记那晚。

林挽有些不可思议,只那一次,他竟然就怀孕了吗?

他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受,迷茫,新奇,害怕都有一些,更多的是迷茫和无措。

他明年才读大三,如果怀孕不能大着肚子去上课,只能休学。

可他也不能放弃掉这个小生命,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上,便是上天给他的宝贝。

此刻林挽非常想见裴寂,想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决定后面的事情。

林挽叫了辆出租车,他的口袋里装着那两根两条杠的验孕棒,心情却有些忐忑。

裴寂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吗?

他要做爸爸了。

林挽笑了笑,裴寂应当会开心吧。

这个感觉很奇妙,他的手指止不住地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想到肚子里有那样一个小生命,属于他和裴寂两个人的小生命,他的心情无比雀跃。

会是个小Alpha还是小Omega呢?

林挽抿着唇轻笑,就算是个小Bata,他也会很爱他。

越临近裴寂老宅,林挽的心情反而越紧张,他要怎么跟裴寂说这件事。

走过去拍拍裴寂的肩膀,然后说“嗨,鸽们儿,我怀了你的崽。”

还是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要对我和孩子负责。”

林挽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神经病场景逗笑。

下了车,他推开裴家大门,里面却静得诡异。没有人应门,他迟疑地走进去,二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裴妙声的声音沙哑,像是哭过:“我不在乎信息素抵抗!疼死也是我的事!不能永久标记又怎样?大不了我一辈子打抑制剂!司则简要是敢出轨,我认了!我只要他!”

裴寂的声音模糊,林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裴妙声向后退了半步,浑身被气得发抖,他用手指着裴寂,“我和司则简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10.8%,就算他做了改造手术也只有60.8%,我们也没有办法达到婚姻法建议的75%,这样信息素改造手术有什么意义呢?”

裴寂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冷漠。

“改造50%达不到就改造60%,70%,甚至人本可以把他的信息素改造到和你匹配到100%。”

“你疯了?!”裴妙声的声音陡然拔高,“Alpha的信息素改造手术最多允许50%!超过这个限度,轻则痛苦加倍,重则直接变成Beta!更何况他是珍稀的A类信息素,一旦手术失败他这一辈子就全毁了!”

裴寂冷笑“他既然爱你,连这点痛苦和风险都承担不了吗?”

“裴寂!”裴妙声歇斯底里地尖叫,“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好,既然一定要手术,那我去做!我来改!”

“把我的信息素改造成和他信息素完美契合的程度好了。”

“啪!”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裴妙声的痛呼。

林挽心头一跳,快步上楼,正看见裴寂一把掐住裴妙声的脖子,将他狠狠摔进房间。

“裴家娇生惯养的养你,不是让你去倒贴Alpha受苦的。”裴寂的声音冷得刺骨,“再这样作践自己,我就关你一辈子。”

裴寂冷冷地对一旁的余荆岛开口,“爸,看着他。”

裴寂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了站在楼梯口的林挽。

空气凝固。

林挽僵在原地,口袋里的验孕棒仿佛突然变得滚烫,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裴寂沉沉的看着他,缓步走到他面前,他的手掌缓缓的抬起,林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可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裴寂的手指只是轻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摘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绒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裴寂收回手,径直下楼。

林挽张了张嘴,想喊住裴寂,却发不出声音。

第87章 暗门 裴寂的秘密

“裴寂, 你太冷血了。”裴妙声用力拍打着厚重的实木门,“你凭什么干涉我的感情!”

门外,余荆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他冲楼梯口的林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小挽来了。”

“爸爸。”林挽抿了抿唇,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他没想到裴寂和裴妙声的争吵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余荆岛叹了口气, 声音沙哑:“妙声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帮爸爸劝劝他好吗?”他手里端着的玻璃果盘里,切好的水果边缘已经有些氧化发黄。

林挽点点头, 轻轻推开了房门,卧室里一片狼藉,抱枕散落一地, 窗帘紧闭,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

打开了房中的灯, 裴妙声伸手遮住了灯光,眯着眼睛看过来, 看到是林挽, 他才勉撇撇嘴, 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

“你回来了。”裴妙声坐在地上半个身子趴在床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挽将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裴妙声向来乐天, 从来没有这么憔悴过。

“怎么闹成这样?”他轻声问道,在床边肩并肩靠着裴妙声坐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看我哥那样, 根本就不讲理,怎么和他好好说,他根本就是独裁者!法西斯!黑恶势力!”

林挽被他的形容逗笑,“他那不是关心你。”

裴妙声冷哼一声,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吧?”

“怎么会。”林挽叹了口气,拿起一块西瓜递到他嘴边,“斗争黑恶势力也要先填饱肚子吧。”

裴妙声咬了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手机呢!快给我打个电话。”

林挽犹豫地抿抿唇,显然裴寂是把裴妙声的手机没收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手机给他。

见林挽迟疑,裴妙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你要投靠敌方阵营?”

“没有。”林挽温温吞吞地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裴妙声。

裴妙声赶忙接过手机给司则简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一股可怜劲儿:“则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林挽听着裴妙声绘声绘色地控诉裴寂的“暴行”,给他介绍又老又丑的Alpha、不给他饭吃、关他禁闭,甚至还动手打他。

说到动情处,还配合着做作抽泣声,活像个受尽虐待的小可怜。

林挽在一旁听得直撇嘴,裴寂介绍的那位Alpha他见过照片,不过是比妙声大了几岁而已,哪里是什么有老人味的老头。

“明明是你自己不要吃饭,闹绝食的。”林挽小声嘟囔一句“裴寂才没打你。”

裴妙声立刻瞪过来,一边对电话那头的司则简撒娇,一边用口型对林挽说“别拆台”。

“则简,我们私奔吧。”

林挽被惊得猛地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裴妙声明亮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挂断电话后,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毯上。

“怎么样?”林挽接过手机,“司则简怎么说?”

裴妙声摇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他说他会想办法,叫我别担心。”

两个人就那样并排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像小时候每次裴妙声闯祸后那样。

“你就那么喜欢他呀。”林挽小声说,“可是你们信息素那么低,就算裴寂同意了,司家也不会同意的,司老爷子那么宝贝司则简哎。”

裴妙声的头垂在双.腿间,用手指扣着羊毛地毯上的毛,林挽说的他都知道,他清楚他们最大的阻碍或许不是裴寂,而是司家。

见裴妙声不说话,林挽又开口“你总要吃点东西吧,就算私奔也要有力气。”

“我没绝食。”裴妙声抽抽鼻子,“我就是没胃口。”

“你们是怎么被裴寂发现的。”

说到这个裴妙声的耳尖突然红了,“就,就那样被发现的呗。”

“拉手被裴寂看到了?”

摇头。

“接吻?”

沉默。

林挽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是上床的时候被撞见了吧?!”

“谁知道他会突然飞过来!”裴妙声恼羞成怒,抓起床上的抱枕就往地上一砸,“连门都不敲就直接刷卡进来!我差点、差点就阳.痿了。”

林挽:

“怪不得裴寂那么生气把你送回国。”

“我们都成年了!你情我愿的事,他管得着吗!”裴妙声梗着脖子辩解,却掩饰不住通红的脸。

这时,余荆岛轻轻敲门进来:“吃晚饭了。”

裴妙声立刻翻身滚到床上,背对着两个人,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

林挽站起身无奈地看向余荆岛,开口说道,“爸爸,我在劝劝妙声。”

余荆岛满是疲惫地看向裹成蚕蛹的裴妙声,“今天太晚了,小挽在这儿住吧。”

林挽点点头,余荆岛刚一出门,裴妙声立马把头探了出来,“你说信息素契合度低的两个人真的不能相爱吗?”

“我也不知道。”林挽坐到床上,他给自己找了个靠垫,小心地找了个不会压到腹部的姿势。

“一旦我们就是例外呢。”裴妙声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会很痛吗?”林挽开口问道。

裴妙声蔫了下来。

林挽叹了口气,看来是很痛。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躺在床上聊天,大多数时候是裴妙声再说,林挽偶尔附和。

裴妙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和司则简的恋爱过程,偶尔穿插几句对裴寂强权的吐槽,最后感叹真正的感情总是要经过千辛万苦才能在一起。

转头看去,林挽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裴妙声轻手轻脚地凑过去,他小心翼翼把手伸进林挽的口袋里,想摸出他的手机,却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看到手心中的两条杠,裴妙声大叫了声。

半睡半醒的林挽被吓得一激灵,猛地清醒。

“你怀孕了!”

林挽捂着砰砰砰狂跳的心脏,脸色复杂地点点头。

“我要当叔叔啦!”裴妙声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林挽捂住裴妙声的嘴巴,“你小声一点,这件事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裴妙声狐疑地皱皱眉,“你不会要打胎吧。”

“没有。”林挽哭笑不得,“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裴寂说。”

裴妙声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林挽尚且平坦的小腹:“嗨,小家伙,我是你小叔叔。”

“你快睡觉吧,孕妇不能熬夜。”裴妙声一本正经地将林挽按在床上,顺走了林挽的手机,“我去阳台打电话。”

林挽确实也困得厉害,没在管裴妙声。

第二天一早,裴妙声消失了,整个裴家都找不到裴妙声的踪迹,只留下了张龙飞凤舞的纸条,写着:“我去追寻真爱了,勿念。”

林挽一脸愧疚地看着满是忧愁的余荆岛给裴朔打电话。

挂断电话,余荆岛安慰地对林挽笑了笑:“裴寂已经派人去找了,小挽先回家吧,别担心。”

林挽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忙,他点点头,准备回家找裴寂好好聊聊。

裴家的车将林挽送到浦江小区门口,直到这时,林挽才注意到小区里张灯结彩,每棵松树上都挂满了彩灯和圣诞球,林挽才恍然原来今天是圣诞节。

“先生,圣诞快乐!”一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Beta拦住了他,“物业准备了圣诞礼物,可以登记领取。”

林挽刚要婉拒,就被热情的“圣诞老人”和“麋鹿”拉着他往“圣诞树”走去。

在“圣诞树”工作人员那里登记后,圣诞老人将一个拴着红色蝴蝶结的大盒子递给林挽。

林挽道谢后正要离开,却被叫住:“先生,1701的礼物您也一起带走吧。”

“1701?”林挽疑惑地眨眨眼,“那是我家楼上。”

“圣诞树”又仔细核对了一下名单:“没错的,1601和1701的业主都是裴先生。”

林挽茫然地抱着两个大盒子上了楼。

楼上也是裴寂的房子?从没听他提起过?

裴寂并不在家,林挽将礼物放在桌子上,他坐在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出神。

突然林挽瞥到了书房紧闭的门,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林挽走了进去。

书房内没有人,他环顾四周缓缓地在书房内走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书柜后面的墙前。

林挽敲了敲。

空的。

林挽将书柜的门都打开,四处摸索,最终在一本书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开关。

他的心跳得极快,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咔嗒”一声轻响,书柜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墙壁两侧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照出一条向上的楼梯。

林挽咽了咽口水,打开了手机的灯光,未知的恐惧萦绕着林挽,但是他还是慢慢踏上了台阶。

当时他在明老师家的时候就感觉奇怪,明明是相同的格局,偏偏只有书房比明老师家的小一些。

起先他只当是装修导致的视觉偏差,如今想来,应当是这扇暗门的缘故。

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挽握紧手机,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线,楼梯尽头是一扇雕花的橡木门,门把手很干净没有灰,显然是常有人来。

林挽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停在门前。

门后会是什么?

是裴寂的秘密。

要不要推开这扇门?

林挽的掌心沁出汗水,理智告诉他这不礼貌,可他总觉得裴寂的秘密与自己有关。

他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又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按在了门把手上,用力推开了门。

第88章 变态 这不是耳钉,是乳钉

林挽站在书房门口, 指尖还停留在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些是自己写的书。

整整齐齐两个巨大的红木书柜,每一层都严丝合缝地摆满了这些年他写的小说, 大部分是书装帧精美, 小部分是自己打印出来在胶装的。

从他最早的处女作到最新出版的小说,各种版本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几十本亲笔签名版整齐地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不会吧!

林挽震惊地张大嘴巴。

他知道裴寂是那个‘爱吃碗的肉’, 可他没想到裴寂竟然专门搞了个房子来收藏他这些书。

裴寂真是自己的狂热书粉?

还痴迷到这种离谱的程度?

林挽用力眨了眨眼, 试图驱散眼前的不真实感。

他推开书房的门, 走进客厅。

这里的装修与楼下黑白灰的商务风截然不同,浅黄色的墙面搭配墨绿色的软装, 暖色调的灯光洒在布艺沙发上,客厅和卧室是打通的,可以直接看到开放式的卧室, 处处透着温馨的生活气息。

这根本不是裴寂惯常喜欢的装修风格,林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是自己会喜欢的风格。

林挽感到奇怪, 裴寂为什么会买这样一套房子放在楼上, 还从来没跟自己说过。

他想到了前两天看到的新闻, 渣男Alpha把小三和原配安置在同一个小区,两个人还成为邻居。

难道是裴寂在楼上还养了一个可爱的Omega!

林挽快步走了进去,客厅和卧室内没有类似合照之类的东西,也没有Omega生活过的迹象。

另外几个房间的门都紧紧地关着。

林挽推开其中一个紧闭着的房间,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身上惊起一层战栗。

房间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他的照片。

从高中到现在,吃饭、逛街、上课, 很多照片明显都是偷拍的角度。

照片上的自己或笑或沉思,很多都被精心装裱在相框里,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挽的双腿开始发抖,膝盖发软得几乎站不稳,他扶住门框,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文中的那些阴湿狂野的霸总照进现实了。

小白花竟是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林挽才勉强稳住呼吸,颤抖着走向房间中央的展示柜。

那里整齐摆放着几十本相册,封面烫金字体在灯光下还闪着光。

林挽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拿起最上面那本。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翻了动着手中厚重的相册,里面全是他的照片。

相册最新的一页是那张他以为遗失三人的合照,只是司则简的部分被粗暴地撕去,裴妙声则是被折到背面,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笑脸孤零零地留在相纸上。

四周都是自己的照片,让林挽感到毛骨悚然,像是无数的自己在盯着他看。

这个场景太过于诡异,林挽踉跄着退出房间,扶住了另一扇门的把手。

林挽犹豫了,刚刚那个房间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转而林挽又安慰自己,总不会有更惊世骇俗的东西。

他果断地推开了房门,整个人尖叫出声。

林挽呼吸骤然急促,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两个与他等身大小的充气娃娃赫然摆在房间正中央,充气娃娃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两张脸。

完全就是他的脸。

娃娃的做工精细到令人毛骨悚然,每一处细节都被完美复刻了林挽的五官,眉骨的弧度、睫毛的密度,甚至笑起来唇边那个小小的梨涡,都和他如出一辙。

它们的皮肤质感近乎真实,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眨动眼睛,朝林挽迈出一步。

一个娃娃穿着他校庆表演时的古风服装,另一个则完美复刻了他与裴寂去维港约会时的装扮,胸口绣着白色小熊的T恤,亚麻色休闲裤,连袖口那个不起眼的线头都一模一样。

惊魂未定的林挽感到腿脚发软,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整个房间透明的展示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情趣玩具。

林挽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仿真器具、布料少得可怜的蕾丝丁字裤和造型夸张的锁链,他咽了咽口水。

这个有他小臂粗的玩具,裴寂不会想用在他身上吧。

这也太变态了。

还有点刺激。

林挽抚顺了自己砰砰砰直跳的心脏,扶着墙缓缓绕过那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充气娃娃,走到最里面的透明展示柜前。

展示柜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有项链、胸链、戒指还有其他的珠宝。

他拿起了小心翼翼地对玫瑰的小配饰,红色的玫瑰叶片被雕琢的十分精巧,花瓣薄如蝉翼,边缘以金丝勾勒出细腻的纹路,在灯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花心处嵌着一颗小巧的钻石,随着角度的变换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看起来价值不菲,玫瑰的造型、金丝的工艺,甚至钻石的切割,都透着精心设计的痕迹,绝非普通珠宝店能买到的款式。

林挽将玫瑰翻转过来,金属底座下赫然是一根细长的银针,尖锐的针尖泛着冷光。

他怔了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花瓣。

这是耳钉?可是自己并没有耳洞。

【宝贝,你的皮肤像雪一样光洁,这红色的玫瑰花开在你身上,漂亮得想让我死在你身上】

这句话轰然在林挽的脑中炸开。

林挽猛地冲出了房间,冲到卧室看到墙上延伸出的那条粉色锁链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锁链的终端是一个脚铐,脚铐上的兔子保护套与他第一本书中霸总强制小白花时,拴在小白花脚上的镣铐一模一样。

或者说这间房子的装修和布局,都和他文中的描写都一模一样。

林挽低头看了看平躺在自己掌心的那朵泛着冷光的玫瑰花。

这不是耳钉,是乳钉。

林挽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转身回到那个房间,看到那两个娃娃,还是会感到恐惧。

林挽盯着被放回原处的玫瑰花饰品,花瓣小巧如此精美边缘泛着金光,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旁边的每一件饰品撞入他的眼睛都似曾相识。

它们全是他书中描写过的物件,包括房间中的那些奇形怪状,尺寸可怖的玩具和性感衣物,全是他书中描写过的东西。

一些是霸总送给小白花讨他欢心的礼物,一些是霸总用在小白花身上讨自己欢心的礼物。

那些他虚构出来的东西,如今竟真实地活生生地陈列在林挽眼前。

林挽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中游移,最终定格在角落那台孤零零的电脑上。

他走过去,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跳出一个冰冷的密码输入框。

林挽试了自己的生日,又试了裴寂的,都不是。林挽蹙了蹙眉,既然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与他有关,那密码也必然与他相关。

他回头看着那两个娃娃的背影,手指微微颤了颤,在键盘上输入了去维港那天的日期。

【密码错误】

林挽沉默片刻,指尖悬在键盘上,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年份改成了三年前。

屏幕骤然亮起,桌面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每一个都以“林挽 XX”的格式命名,整齐得近乎诡异。

他随手点开一个,里面全是他的照片,不同角度、不同场景,有些甚至是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个文件夹里是一段视频。

林挽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下去,一道轻软的哼唧、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裴寂永久标记我吧】

视频里的车顶的光线昏暗而暧昧,镜头晃动间,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后背,白皙的肌肤上泛着薄红。

黏腻的水声与急促的喘息交织,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林挽的神经。

林挽猛地后退一步,可喘息声像是环绕在他耳边,无孔不入地钻入他脑子。

与此同时,电脑屏幕左下角弹出一条提示。

【目标移动一米】

林挽瞳孔骤缩,又试探性地退了一步。

【目标移动一米】

是自己!

林挽呼吸一滞,迅速在身上摸索,最终目光锁定在手腕上那条黑色的墨翠手串上。

他毫不犹豫地摘下来,丢在桌上,随即后退两步。

果然电脑屏幕上没再弹出提示。

林挽盯着裴寂送给他的那条墨翠手串,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荒谬和自嘲。

他垂着头,掌心抵住胸口,深深吸口气,试图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窒息感。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于匪夷所思,他甚至来不及消化,更论接受。

然而,就在他试图理清思绪的瞬间,余光忽然瞥见地面一片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向他蔓延,如潮水般向他脚下逼近。

黑影的面积越来越大,林挽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一块方巾猛地捂上他的口鼻,他甚至来不及挣扎,意识便如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黑暗。

第89章 真相 被这样偏执又扭曲的人爱着,任谁……

林挽的意识似乎被浓雾包裹着, 整个身体在混沌的海面上缓慢浮沉。

过了许久,他的大脑才挣脱那片迷雾逐渐恢复了清醒。

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让林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口鼻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酒精的味道。

周围昏暗暗的, 只有床头那盏小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勾勒出扭曲的阴影。

已经天黑了吗?

林挽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试图驱散视线中的模糊, 他的意识的逐渐清明, 昏迷前那些匪夷所思的记忆成片成片的涌入他的脑中。

书房中的昏暗的暗道, 密密麻麻贴满他照片的房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真充气娃娃, 电脑中那段他和裴寂做.爱是视频无数的碎片涌入他的脑中。

林挽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的卧室。

他挣扎着试图起身,脚上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让他浑身一僵。

低头看去, 那条精致的兔子脚铐正禁锢着他的脚踝,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 他现在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裙子里面空无一物。

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林挽的后颈,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正对上阴影里裴寂黑漆漆的眼珠。

裴寂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端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珠却紧紧盯着林挽。

“裴寂?”

林挽被吓得猛地抖了一下,他轻轻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

“你再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裴寂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死死锁定着林挽,端正的坐姿透着不自然的僵硬, 就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没有生气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挽。

林挽咽了咽口水,这太诡异了。

这个房间很诡异,如今的裴寂也很诡异。

阴影中的男人缓缓前倾,灯光终于勾勒出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裴寂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中翻涌着林挽读不懂的情绪。

房间里静得可怕,林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深吸口气,企图缓解刚刚被吓到的心脏,紊乱的心跳逐渐平复后才缓缓开口道“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裴寂依然沉默,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林挽心头。

他用力晃了晃脚链,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是做什么?你看我写的小说看魔怔了!难道还想囚禁我不成?”

裴寂这副平淡的样子,让林挽咬牙“爱吃碗的肉。”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平静的裴寂瞳孔骤然收缩,那张永远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知道了。”

林挽靠在床头,定定地看着裴寂,“是,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就有所怀疑,在临北的时候确定的。”林挽很坦诚,如今两个人此刻的境地,他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他和裴寂正需要一个这样面对面谈谈的机会。

“我们在临北的时候’爱吃碗的肉’IP地址也在临北。”

裴寂愣了一瞬,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让林挽汗毛林立,他看到男人优雅地站起身,缓缓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踩在林挽紧绷的神经上。

裴寂抬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抚上林挽的脸颊。

林挽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却倔强地没有躲开。

林挽不清楚裴寂要做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裴寂并不会伤害他。

“明知是我还能忍耐这么久。”裴寂的呼吸喷在他耳畔,温热却令人毛骨悚然,“阿挽。”

林挽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抬手“啪”的一声,他打掉了那只在他脸上抚摸的手,整个身子向后躲开了裴寂的抚摸,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头,冲裴寂抬抬眼皮。

裴寂的手缓缓地落下,淡淡的眸子里转瞬即逝闪过了一丝受伤。

“你想听什么解释?”裴寂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感,“不都看到了。”

林挽深深地吸了口气,简直油盐不进的裴寂,让他头痛。

“在珍拉丁湾的时候我问过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骗了我,当时你说没有。”

林挽定定地看着裴寂,许久,他开口道,“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这重要吗?”裴寂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了所有情绪。

“重要。”

林挽的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能感到他和裴寂之间那道无形的裂痕正在不断扩大,而裴寂却依然选择站在对岸。

“没有。”

裴寂回答得很干脆,林挽沉沉的落了口气,胸口翻涌上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他猛地挣动锁链,金属的脆响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林挽的情绪很少失控,如今他只觉得被裴寂气得浑身发抖,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的浊气吐出。

裴寂不信他,他们之间没有信任感,裴寂也并不坦诚,把他像傻子一样戏耍。

林挽很生气,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给他时间他都能接受。

可裴寂弄了个壳,将自己死死地包裹起来,任凭他怎么敲都不肯将壳打开。

林挽将将压下胸口的怒火,平日温婉的声音今天透着几分冷意,“好,那我问你裴寂。”

“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

裴寂猛地抬头,血色尽失的嘴唇微微颤抖,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真实的恐慌。

"灵魂契侣?"林挽冷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骗我好玩吗?"

裴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却只挤出一句干涩的话“你,你知道了。”

裴寂闭了闭眼睛,他现在像放在玻璃柜展示的玩具,里里外外都被林挽看得透透彻彻。

那些他隐藏的秘密,如今林挽全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重要吗?”林挽反问。

“抱歉,阿挽。”

裴寂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僵立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仿佛一个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浮木。

“我不想听道歉。”

林挽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他们明明相隔不远,裴寂却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遥远的让他绝望。

裴寂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林挽的眼神太透彻了,透彻得让他觉得自己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连最隐秘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从指缝间飞速流逝,而他拼命握紧拳头,却只剩下一把虚无的空气。

“我做了信息素修改手术。”

这句话像是从血肉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裴寂的喉咙火烧般地疼,声带摩擦时带出铁锈般的血腥气。

但他必须说下去,哪怕每一个字都在凌迟他的神经。

他的阿挽正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阿挽要离开他了,尽管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裴寂就知道总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

可当这天真的到来时,他依旧感到痛苦无力。

林挽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他没有动,似乎在等裴寂说下去。

“阿挽,世界上的结成灵魂契侣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三。”裴寂的声音很轻,“而信息素完全相斥的概率是亿分之一。”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苦,“世上的人,多多少少和其他人的信息素有一些匹配度,可我和你竟然一点都没有。”

“居然一点都没有。”裴寂的声音带着痛苦,他的眼眶发红,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怎么会人的信息素能相斥到这个样子,连偏偏是你和我,为什么会是我呢。”

林挽的手掌蜷成一团,指尖按紧掌心,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有一只大手紧紧扼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

“我对你来说和Bata无异。”

“所以你修改全部的信息素?”

林挽的心死死的攥着,他不敢想象手术台上的裴寂会有多疼,Alpha的信息素修改手术需要活体剥离腺体,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重组信息素序列。

对Alpha来说50%的信息素修改已经是上限了,如果他的手术失败了,他将会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Bata。

这样骄傲的人,如果变成一个泯然众人的Bata。

林挽感到后怕。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林挽下意识按住小腹,孕反带来的恶心感潮水般涌上来,他咬紧牙关,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

“为什么。”

裴寂缓缓抬起头,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凌厉的眼尾微微湿润,他喃喃地开口“我爱你,阿挽。”

手术很成功,裴寂已经彻底改换了他所有的信息素,连腺体都重塑一新,可林挽依旧感到跗骨之疽的恐惧。

不是对裴寂的恐惧,而是对那场可能彻底毁了裴寂的手术感到恐惧。

林挽突然捂住嘴,胃部痉挛般抽搐起来,踉跄着扑到床边,十指死死抠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干呕声撕扯着喉咙,林挽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苦的胆汁在食道里灼烧,冷汗浸透了林挽的后背,衣服黏腻地贴在颤抖的脊背上。

裴寂僵立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他看着林挽弓起的背脊,那截苍白的脖颈在灯光下脆弱得像要被折断,他的腺体上还残留着他的标记。

裴寂闭眼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恶心了吧。

被这样偏执又扭曲的人爱着,任谁都会作呕吧。

第90章 囚禁 荒诞的囚禁里,被锁住的不只是他……

“水。”林挽恶心得厉害, 胃部翻江倒海般的痉挛让他几乎蜷缩成一团。

这种呕吐感来得凶猛又无法抑制,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一般。

林挽抬眼看见裴寂像个木桩似的杵在床边,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睛此刻呆滞无神,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强忍下那股干呕感, 林挽又重复了一遍,“想喝水。”

裴寂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身体猛地一震。

阿挽在和他说话, 裴寂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阿挽还愿意理他, 还愿意使唤他。

裴寂眼眶微微发热,他张了张嘴, 这是不是意味着阿挽愿意原谅他。

但林挽此刻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厉害,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裴寂那些未问出口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裴寂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暗门, 匆忙地顺着书房的通道到楼下倒水。

林挽的呕吐感渐渐平息,他仰面躺着, 盯着天花板上灯光照出的阴影出神。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尤其是这间房子里的东西, 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而裴寂的一些事情, 即使他早有猜测, 真相赤裸裸摊开时依然让他迷茫。

林挽深深地吸了口气,裴寂易感期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纵然他做了什么手术使得他的信息素并不稳定,可他和裴寂的信息素匹配度有98%那么高, 又怎么会起排斥反应呢?

在珍拉丁湾他求助了叶拣,叶拣也很爽快地帮了他这个忙。

如他所料,裴寂做了信息素改造手术, 只是他没有想到裴寂竟然修改了全部的信息素。

这太疯狂了。

Alpha的信息素腺体重构手术成功率不足30%,术后排异风险极高。

如今这种手术虽然普及了不少,可依然是危险性高,技术不成熟的手术,更何况裴寂是在三年前做的手术。

三年前,那时候的裴寂刚大学毕业几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接管了顺腾,在商界崭露头角,人生顺风顺水。

他是什么心情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的?

他得多害怕。

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重组信息素序列。

那得多疼。

林挽的心一抽一抽的难受,孕期敏感的激素水平让他的情绪瞬间决了堤,一股酸意涌上鼻子,他将脸埋进枕头,小声地抽泣。

这个傻子。

手术成功概率那么低,就算手术成功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也是一个未知数。

越想越难过的林挽哭泣声越来越大,枕头上氤氲起一片潮湿。

裴寂端着温热的柠檬,安静地看着止不住哭泣的林挽,心里又酸又麻,无所适从。

林挽的哭声让他喘不上气,他想上前抱他,安抚他,又怕自己的触碰会让他厌恶。

想必如今契合满分的信息素也会让阿挽感到恶心吧。

哭了许久,林挽才抬眼,看到一直端着水杯一动不动的裴寂。

他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掉眼尾的泪水。

这个时候林挽很想抱抱这个大傻个,可是裴寂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不信任他。

林挽不想就这样算了。

他接过裴寂手中的水杯,抿了一口。

柠檬水的酸味冲淡了喉间的苦涩,让他一直不太舒服的胃,舒服了不少。

林挽将水杯随手放在床头柜,抬眼看向紧紧拉着的窗帘,问道,“几点了?”

“下午两点。”

裴寂就这样僵硬地站在床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让林挽不禁觉得好笑。

脚上的锁链很长,可以让林挽在房间中随意地走动。

他下了床,锁链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林挽将窗帘猛地拉开,明媚的阳光倾泻而入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林挽眯了眯眼,下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却并不炙热,很舒服。

楼下圣诞的氛围浓厚,许多树挂着红彤彤的圣诞帽和铃铛很好看。

铃铛林挽又想到了那间房间里那对银色的铃铛。

是他一本书中霸总挂在小白花蛋蛋上的,这样霸总每动一下,小白花的身体就会带着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林挽咽了咽口水,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企图把脑海中的画面摇散。

后知后觉地,林挽感到有些羞耻,这些小黄文裴寂都看过吗?

都看过吧,不然他怎么会把文里出现过的道具都复刻出来。

林挽转过头,发现裴寂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转动的眼球,牢牢地看着林挽。

林挽下意识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忽然觉得这场荒诞的囚禁里,被锁住的从来都不只是他一个人。

他轻声地叹了口气,对裴寂说“想吃东西了。”

裴寂顿了顿,僵硬的转了转脖子,喑哑的开口,“想吃什么?”

林挽点了几个自己常吃的菜,又开口道,“想吃蓝莓,酸一点的。”

裴寂应了声好,转身下了楼。

林挽环顾四周看了看,裴寂下去做饭,并没有给他留电子产品,他有些无聊。

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呆,林挽又打开了那个房间。

再次在看到那两个充气娃娃,林挽的恐惧消散了不少,更多的是好奇。

他走过去摸了摸,娃娃的皮肤是光滑的布料,很是细腻。

林挽眨眨眼,拉开了娃娃的裤子,不禁咽了咽口水,该有的不该有的这娃娃都有。

显然这两个娃娃不是摆件。

林挽拍了拍娃娃雪白的屁股,手感还不错。

没一会,林挽听到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紧忙把娃娃的裤子穿好,他看到裴寂将楼下家里的锅和食材都搬了上来。

见到林挽从那个房间里出来,裴寂明显一愣。

林挽若无其事地走向沙发,看着裴寂将东西安置好,又匆匆折返厨房端来一盒洗得发亮的蓝莓。

蓝莓酸酸甜甜,一口咬在嘴里爆浆很好吃,久违的食欲被唤醒。

这几天都没怎么认真吃东西的林挽,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直到空荡荡的胃袋终于传来饱足感。

裴寂蹙了蹙眉“快吃饭了,别吃那么多水果了。”

林挽没有应声,却听话地把手中的果盘放下。

裴寂做了一桌子菜,林挽点菜的时候兴致勃勃,吃了没几口,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而上,便恹恹的放下了碗筷。

林挽又觉得困倦,昨天陪裴妙声聊到半夜,今天又精力了这些耗费心血的事情,他实在是疲倦。

“妙声找到了吗?”

“嗯。”

林挽有些诧异,“这么快。”

“嗯。”裴寂的筷子顿了顿,“信用卡消费记录。”

林挽抿抿唇,“你准备怎么办。”

裴寂没有开口说话,林挽心底大概有了猜想。

林挽没再管裴寂,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又回到床上。

陌生的床睡起来并不舒服,林挽的神经已经困倦得厉害,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让林挽有些心烦。

辗转反侧间,他听见极轻的脚步声停在床边。

裴寂的呼吸声很浅,带着小心翼翼地克制。

半晌,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额间又轻又痒,林挽烦躁的心却奇迹般平静了,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只剩壁灯投下暖黄的光晕。

睡足了的林挽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缓缓坐起身。

透过半开的窗帘,他看见裴寂独自站在阳台上,指尖一点猩红在夜色中明灭。

烟雾缭绕中,裴寂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冷意,身影极尽落寞。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很快淡淡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林挽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身,铁链的晃动声在安静的夜中很响。

裴寂转过头,隔着玻璃与林挽四目相对

裴寂迅速掐灭烟头,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还带着冬日室外的冷意,整个人透着凛冽的凉。

“醒了。”

“怎么不在屋里抽,外面多冷。”

“不抽了。”

林挽蹙了蹙眉,想说些什么,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自从怀孕了之后,他总是嗜睡,还总是想吃东西,可食物摆在面前时又突然没了胃口。

“饿了?”裴寂走近时带来一缕未散的烟草味,混合着冬夜寒气,“想吃什么?”

林挽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无比想念学校后门那家老火锅沸腾的红油香气。

“想吃校门口那家火锅。”

他说完就看见裴寂的眼神暗了下来,漆黑的眼睛沉沉地看着林挽,他缓缓开口,“外卖可以吗?”

林挽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眉毛拧成一团,语气也透着些许不耐烦,“外卖送过来还能好吃吗?”

他鲜少会这样说话,可他的心情莫名地烦躁,尤其是看到裴寂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林挽的脸色不是很好,坐在沙发上,“就出去吃个饭,我还能跑了不成。”

僵持片刻,裴寂似乎妥协了。

他沉默地走过来,单膝跪在羊毛地毯上,给林挽解开了脚腕上的镣铐。

冬日的夜很冷,林挽被裴寂包成了一个白色的团子,羊绒围巾绕了几圈,羽绒服的帽子边缘还缀着一圈蓬松的狐狸毛,衬得林挽的脸只有巴掌大,裴寂领着他出了门。

如今正值寒假,火锅店没什么人,只有两三桌。

寒假里的火锅店格外冷清,只有两三桌客人,林挽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裴寂的背挺得笔直,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林挽却乐得自在。

“林挽,你出来吃夜宵呀。”

林挽眨眨眼,“李应,你也来这吃饭吗?”

“不是,这家店是我家开的。”李应咧嘴一笑,着转向裴寂时明显僵了一下,"裴、裴总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根发红地挠挠头,“差点忘了你们是伴侣。”

林挽抿嘴笑了笑,余光瞥见裴寂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我先点菜呗。”

“对,给你菜单,我给你们打折。”

热腾腾的辣锅没一会儿就上来了,林挽吃得鼻尖冒汗,裴寂却没动几口。

林挽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酸梅汤,抬眼看到不安的裴寂,不禁轻笑,突然升起了恶趣味。

“李应。”林挽冲他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