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栩一时有些恍惚,恍惚想起,从前冬藏也是这般可爱,胖嘟嘟的,什么都觉得好吃。
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冬藏。
夏柳先将洛知栩的房间清理了一遍,才让他住下:“少爷您在屋内用膳,我与冬树在楼下,顺便观察来往客人,您有事便叫奴婢。”
“好。”
片刻后,小六敲门告诉他热水送来了,洛知栩便先沐浴了,风尘仆仆一夜一日,还是这般炎热天气,他早有些受不住了。
进了浴桶,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赶紧加快速度将自己清理好,出来没多久,小二就将饭菜端来了,并将木桶拿走了。
洛知栩瞧着面前的饭菜,倒是能看出是用心做的,只是外面到底不如府上,能入口果腹便好了。
直到吃饱,他才停下筷子。
刚准备下楼看看,房间门便猛的被敲响了。
第96章
一路北上
“累死我了!”
寒酸的客栈房间内,司韶穿着朴素,发丝也稍稍有些淩乱,他与印宿白接到消息便急匆匆离京了,这两日夜不安枕,可算是追上了洛知栩。
他趴在桌子上感叹,之前的贵气少爷,此刻有些狼狈。
印宿白与他一般无二,只是还勉强能维持自己的形象,他淡声道:“一路倒是没人发现,不过出城时倒是隐约听到点消息,皇后和梁琮已经将陛下控制住了。”
“没错,如今干明殿只有皇后与梁琮才能进,说是陛下的口谕,周荣宝也被关押起来了,我想不日便会逼宫。”司韶也跟着附议。
如今北阙战事不断,北阙公主伊江月还被困大梁,此事定然无法善了,外患,内忧,大梁今年若是不能度过此劫,来日怕是要不复存在。
身处皇城,自然也得多思多虑,若大梁不复存在,世家自然也要跟着灭亡。
洛知栩滚了滚喉咙,他严肃道:“眼下多说无益,我们得先与摄政王汇合,母亲让他来迎我,想来再过一段时日就能遇见,这段时间,我们只需护好自身,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
依照梁琮睚眦必报的性子,即便将父母都抓到,也不会贸然行事,他恨自己至极,比起让他暗自神伤,估计会选择让他亲眼目睹亲人死亡。
所以只要没抓到他,洛王府目前就是安全的。
“我们从主路走,一般逃跑之人都会选择隐匿行踪,他们发现我们在小路的踪迹,估计也会认为我们从小路北上。”印宿白说着示意司韶拿出地图,他手指到一处,“这里,是北上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要从这里走,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但其实还有一条小路。”
洛知栩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为什么不能让秦御带兵回来围剿,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死皇后和梁琮,为什么陛下之前不能下旨刺杀……
他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要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梁京城内有他们所有人的至亲,尝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可能会失去亲人的代价。
“主路不安全,小路也不方便。”洛知栩蹙眉说着,“越往北上,因战事出逃的百姓就越可能落草为寇,小路很有可能会有土匪流寇。”
司韶趴桌长叹:“我是不想动脑子的,你们只管说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就是了。”
“走主路,如今你我势单力薄,如果真碰上乱民,不能轻易动手不说,还很有可能自身难保,主路人多眼杂,咱们抓紧些,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与摄政王汇合。”洛知栩拍板决定。
他们不能去小路冒险。
洛知栩是见过乱民的,真疯闹起来,都能人吃人,更别提成为草寇之后,对金银和食物的欲望更是达到顶峰,恐怕看到他们就恨不得把他们扒光了。
印宿白仔细一想也是,洛知栩曾去灾敌,他更了解那些百姓混乱中会做出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听他的。
从主路走,北上要经过北原府城和漠江府城,才会到达崎燕关,根据母亲所说,秦御会在路上接应,所以必须得走北原府城。
“那今日便先如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我们也得做好摄政王无法迎接的准备。”洛知栩说。
北阙战事吃紧,瞿宗耀虽和梁琮勾结,但也不该那般战败,可见北阙来势凶猛,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秦御应对起来保不齐也要力不从心。
翌日。
天不亮一行人便立刻动身出发了,为掩人耳目,司韶和印宿白同乘马车,这次三人同乘,另一辆马车则放着他们趁早置办的东西,赶往北原都城,还有一段路程,自然也得做足打算。
三人再次同聚,也都安心了许多,倒是难得生出点游山玩水的乐趣来。
这越往北,天气反倒有些阵阵凉意,尤其是走至一处背阴山,更是莫名觉得一股寒意窜来。
“冬树,你和夏柳去前面探路,小心些。”洛知栩视线落在山坡上,“尤其是那上面,可是埋伏的好地方。”
冬树立刻应声,而后便和夏柳出去探路了。
司韶看着他俩离开,忍不住感慨:“从前便总说冬树性格沉稳不像是你养出来的,这夏柳倒也是如此。”
“非要打趣我?”洛知栩睨他一眼,真当他听不出来吗?
印宿白乐不可支:“就不该接他的话茬子。”
片刻后,冬树和夏柳回来,两人表情都有些难看。
洛知栩几人也收敛了笑意。
夏柳低声道:“奴婢和冬树发现,前面的山坡上确实埋伏着人,不过并非梁京的人,是一些乱民,手里皆是拿着武器。”
“乱民如今都跑到这地方了,北原府城那边,情况怕是更难。”洛知栩视线落在那边的山坡上。
从冬树和夏柳的表情来看,难民数量众多,且是有预谋组织在那里,要沿路打劫过路人,他们或许并非是对方围堵的第一波人。
只是如今他们必须得从那边过去,也就必须将那些难民解决掉。
“少爷,他们过来了!”冬树快步走来,挡在马车面前。
司韶和印宿白带的随从也立刻跳下马车拦着,各个警惕的看着这些手里拿着镰刀锄头的百姓,不,曾经的百姓。
因为他们此时,各个面露杀气,恨不得吃他们血肉。
洛知栩皱眉:“先去交涉。”
“是。”冬树说着慢步逼近,“各位冷静些,不知各位需要什么,若我们能给,必倾尽所能,只求各位让我们从此过去。”
“停下!不许再靠近,你们这些吃人血肉的贪官污吏!”
“想要过去可以,把你们所有的钱财和衣服都交出来!”
“对,全都交出来,否则我们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这些难民神情激动,但每一个脸上露出的表情都是饥渴和期待,他们期待着面前这些肥羊能立刻交出所有金银珠宝,更饥渴能扒着他们血肉吮吸。
这里的难民数量出乎意料的多,其中甚至还有妇人,只是站在后面,轻易看不到脸。
洛知栩不想和这些百姓动粗,前线战事就是为了能然后这些百姓过安稳平定的日子,如果他们此时重伤百姓,那就是本末倒置。
他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迅速就找到了暗中为首的男人,他扬声道:“这位好汉,行行好让我们过去,身上的钱财自然也能给们,前面便是北原府城,你们也可买些吃食。”
洛知栩模样美艳,气质不凡,他一出现,不少男子眼神都变了变,他故作不知,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视线,这种视线他从前感受过太多。
他只看向人群中的男人,希望他能说出他们想听的话。
“你们先将钱财都交出来,待我们看过再让你们过!”男人说。
洛知栩眼珠微转,冬树则是立刻转身去马车上拿银子,还不忘和司韶与印宿白对视一眼,两人也将身上的荷包都拿出来。
装满碎银子的荷包鼓鼓囊囊的,看的那些人眼睛都瞪直了,冬树刚走上前,其中一人便立刻抢沉甸甸的荷包抢走了,那双污遭的手蹭过洛知栩的衣袖,浅青色的衣衫上,瞬间就黑了一块。
洛知栩微不可察的朝旁边动了动,他看向领头人:“银子已然赠予诸位,不知可许我们过关了?”
领头的汉子掂量着荷包不语,方才那位触碰洛知栩的汉子却是动了心思,他意味不明道:“这位公子,身上衣服不错,不如就脱下来给我们欣赏吧哈哈哈!”
司韶急的想冲过去,却被印宿白一把拽住,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还不能以温和手段离开,恐怕要见血了。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他,看他身后的所有人,男子们瞧着他们的眼神淫邪,女子则是愤恨厌恶。
他突然就明白了“刁民”的意思。
人吃五谷杂粮,各个都是以食为天的“民”,但若奸刁、刁猾,那便不再是纯善的民。
“既然诸位处处刁难,那事情便到此吧。”洛知栩微微后退,神情视线冰冷,他语气轻幽,“处理干净。”
说罢,他转身回了马车。
不多时,外面便传出惊呼和哭喊,还有刀刺入身体、割破喉咙的声音。
洛知栩拈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对外面的动静不为所动,他又不是没给机会,只可惜,机会只给聪明人。
片刻后,马车外再次安静。
冬树的声音传来:“少爷,已经处理干净,可立即赶路了。”
“走吧,还有好些路才能到北原府城。”洛知栩笑笑,神色无异。
司韶和印宿白也并未对他的作为提出异议,毕竟世家身份地位贵重,还从未有人敢这般折辱他们,杀死都是小事,若再严重些,满门抄斩都可。
何况,洛知栩方才亦是给足他们脸面,却偏偏要做那般猥琐行径,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没了拦路石,前方的路便好走了,马车赶了一日又一日,终是在太阳落山时到达了北原府城,拿出早就备好的文书,进了府城。
皇城来客,府城太守闻讯立刻前来迎接,他看向洛知栩:“几位公子便先随下官去府上安置,待几位休息好,再离开也不迟。”
司韶和印宿白看向洛知栩,他们都风尘仆仆数日了,能立刻有安歇的地方也好。
洛知栩也明白,他扬唇:“那便有劳太守大人了。”
“应该的应该的。”
太守将洛知栩几人带到府上,洛知栩悄悄打量着太守府,富丽堂皇却安静的可怕。
蓦地,一股不好的预感涌出。
“拿下!”
随着太守一声高喊,暗处立刻冲出许多侍卫,还有些弓箭手在房梁上。
刀架在洛知栩几人脖子上,冬树和夏柳即便再武功高强,也只能为人鱼肉。
第97章 可有遗言
洛知栩几人被关押了起来。
本也早就料到,梁琮的人如果得知他们逃跑,定然会派人来追,却是没想到,只是先快马加鞭修书一封他将他们困住了。
洛世子前世今生,还是头次被关柴房,将他们推进去,柴房便被上锁了,估计是觉得他们几位少爷翻不出风浪,所以甚至不曾派人守着。
梁琮的手信都能传到北原府城,可见陛下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着摄政王来救咱们了。”司韶无奈的靠着墙壁,压根没心思顾及肮脏的墙壁会不会弄脏锦衣。
洛知栩沉吟片刻道:“话虽如此,可我们也不知他何时会到这里,还是得想法子自救,或许可以问问方才那位小厮。”
司韶和印宿白见他说的这般轻巧,只当他已经有了更周密的计画。
却没想到,小厮来送膳食时,洛知栩当真开口询问了。
想来是因着上面人的叮嘱,送来的饭菜也都是温热的,小厮将小木门打开,把食盒递给他们,刚要离开,就被叫住了。
“可能放我们出去?”洛知栩直白发问,他看着小厮的表情继续加码,“或者,我们可以给你银票,你把钥匙悄悄丢在这里,等入夜我们悄悄溜走,你也不会被发现。”
小厮真的犹豫了,他迟疑道:“你们能给我多少?”
一听有希望,司韶立刻开口:“以我们的身价,莫说百两银票,千两都是小数,实在无需哄骗你,否则,你也可随时去通报太守来抓我们。”
“先给我一百两!”小厮自认为是狮子大开口,说这话时还偷偷观察着他们的神态,在看到方才说话的少爷面不改色的掏出一沓银票,他当即便惊了。
“给你五百两,钥匙拿来。”司韶说。
小厮彻底愣住,他只是太守府最低等的小厮,他能来这里看守送饭,也只是太守大人随手一指所为,他贫穷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
只是,他如果真的把这些人放走,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但这么多银票……
印宿白明白他的想法,他轻声道:“太守不会只让你看着我们,你可以先把钥匙留下,等换其他人的时候,我们再走,银票给你。”
“真的吗?”
“那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司韶说。
小厮重重点头:“好!”
他将柴房门的钥匙递出去,又从司韶手中拿过银票,便快速离开了。
第二日。
小厮本就是随手被指过来的,清晨再来送饭的人就换另一名小厮,模样刻板严肃,一瞧便知晓,是只会听主子话的人。
洛知栩几人也没理会他,左右他们此时不会在饭菜下毒,随便对付两口都够他们养精蓄锐了。
冬树和夏柳倒是可以直接破门而出,但那样动静太大,若是被太守府侍卫发现,恐怕就要硬拚硬了。
因此,只能用比较温和的方法。
深夜。
柴房外安寂若无人。
柴房内的人挨个坐起来,冬树透过小门盯着外面的动静,夏柳则是拿着钥匙去开门,铁链发出的碰撞声,在悄然无声的深夜显得异常清晰。
但好在,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夏柳顺利将锁打开,轻手轻脚把锁链都放在地上,洛知栩轻声阻止她:“等我们出去后,再把这里锁上。”
“是。”
柴房本就在后院,平时就是不起眼的地方,深夜就更不会有人出来。
把柴房锁上,夏柳在前探路,冬树则在最后。
顺利走到后院门口,就在夏柳即将用力破开后门时,一支箭直接划破寂静刺在木门上,夏柳微微移动,才躲过。
紧接着,整个后院都亮了起来。
“几位公子是要去哪里?”太守面带微笑看着他们,整个人都透着运筹帷幄的气势。
该死。
洛知栩紧紧盯着他,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这周围都是对方的人,硬闯是出不去的。
太守拿着火把步步逼近,视线在洛知栩几人脸上来回打转,他笑:“梁京城传来消息,要下官好生款待几位,要走怎么不与下官说一声?”
“谁给你传消息?把圣旨拿来,本世子倒要瞧瞧是不是陛下亲笔!”洛知栩死死盯着他,这老匹夫都和梁琮勾结了,只怕真不能善了了。
“谁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按命办事,来日便会飞黄腾达。”北原太守忍不住笑起来,似乎已经预想到自己做高官的模样。
司韶忍不住冷嘲热讽:“蠢货!兔死狗烹是帝王惯用的伎俩,你不会真以为,你帮他夺得皇位,便能对你青睐有加,只怕来日便要成为刀下亡魂!”
北原太守表情骤变:“若非主子要留你们性命,你们此时早就成为我的刀下亡魂了!”
洛知栩却好以整暇的看着他,勾唇轻笑:“你既这般有本事,那便试试看,只是本世子倒是想问问你,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需要遗言的人是你!”太守怒呵,“来人,砍去他们的手脚,本官倒——”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洛知栩扬起唇:“你来的有些晚了。”
“路上耽搁了。”秦御将太守打晕,快速走到洛知栩面前,“可有受伤?这些时日辛苦了。”
“无妨。”洛知栩抿唇,悄悄翘起唇角。
秦御带来的人快速将太守府的侍卫解决掉,将北原太守关进了之前的柴房中,连带着他的妻儿一起。
此时情况紧急,他们无法在这里多逗留,来的路上曾解决掉一队,再耽误下去,恐怕梁琮就要派御林军来捉拿他们这些所谓的“叛贼”了。
洛知栩蹙眉:“那他们怎么办,若留着性命,他们定然会联系梁京城。”
“这好办。”秦御挑眉,“听雨,去处理一下。”
“得嘞!”
听雨是人来疯,性子活泼,人也疯的厉害,秦御虽然没有明确告知他该如何做,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离开时,司韶偷偷去柴房看了一眼,太守的手脚筋都被挑断,舌头也被割掉了,不能说不能写,却好好活着,他的妻子早就被吓疯了。
时间紧急,秦御当晚便带着他们离开北原府城,往更北的漠江府城,那里是秦御军队能覆盖到的地方,所以那里很安全。
和秦御汇合后洛知栩几人也彻底放松了,在马车上也能睡的安稳些。
洛知栩接过秦御泡的茶,轻啜一口:“那我们何时回梁京城,司韶他们与我汇合时,梁琮和皇后已经把控京城了。”
“待将你们安置好,我便会领兵折返。”秦御说,“瞿宗耀称病带兵回京,陛下想来是不知晓的。”
“我也得回去。”洛知栩说。
方才秦御说这些,话里话外都透着不会带他回去的意思,可他本就是被骗出来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愿意抛下父母兄长,只身一人逃掉?
秦御并不理会他,自顾自说道:“我梁琮不堪大任,这一切都是何妙容所为,何家与瞿家里应外合,梁京城形势危险,待将这些事都解决,我会将你接回去。”
“我若说的明白,你若听的懂,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洛知栩很不喜欢对牛弹琴,尤其是故作蠢笨的牛。
“这是我与你母亲的交易。”秦御说。
洛知栩微微瞪大双目:“拿我做交易?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闻言,秦御原本冷淡的脸上瞬间扬起笑,他本就容貌俊朗,这一笑倒是有点冰山融化的样子,尽管洛知栩常见他温和笑脸,也依旧有点些顶不住。
秦御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句,后者昳丽的面容上瞬间泛起薄红,他颇有些羞耻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骗你作甚,所以你便在漠江府城待着,我会来接你的。”秦御柔声说着。
“我母亲只是在为难你。”洛知栩戳破他的幻想,“你若归京,我是定然要一同回去的,母亲知晓我心性,便知晓我断然不会逃避。”
秦御却是突然捏住他下巴,稍微用力,将人带到自己跟前,鼻尖轻碰,他哑声:“那本王,还有什么办法呢?”
洛知栩像是骤然被掐住喉咙一般,再难说出反驳的话。
大梁男风开放,花街柳巷都有男倌,世家纳个男妾也是小事,养在府中的亦是数不胜数。
但没有世家贵族皇亲国戚是娶男妻的,即便是秦御,也得排除万难,首先要过的便是洛王府那一关。
母亲为难他,并非要他知难而退,而是要他想清楚,洛知栩性情跋扈不定,万事只愿随心所欲,秦御不止要尊他敬他把他当势均力敌的男妻,还要随时站在他身后,承受他的脾气。
若洛知栩在漠江府城待到战事结束,母亲大可以他不尊重洛知栩为由,拒绝他的诉求,若待他返京,母亲更可以说,秦御弃他的安危于不顾。
如何做都是错,所以还是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法。
洛知栩微微凑上前,安抚性的一吻:“事情成败与否皆在我,你带我回京,我能保证母亲不会怪罪你。”
“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秦御将他抱住,不愿看他表情。
“待此事尘埃落定,我就只管在府上等着你了。”洛知栩边说边轻轻拍打着他后背。
这话从前就该说与他听的。
只是前世,他万念俱灰,没想着跟对方离开,也不知晓,秦御死时有多遗憾。
“那我便借了你的胆子了,若你母亲怪我,你得为我说好话才可。”摄政王挺威武一汉子,抱着洛知栩不放手,还刻意将声线放低扮柔弱。
第98章 奔赴前线
经过一番舟车劳顿,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漠江府城。
漠江太守勤谨爱民,因为北阙战事,让这里的百姓遭了罪,也因摄政王到这里之后战况才得以控制,漠江太守恨不得把太守府让给秦御住。
大梁外官,每三年进梁京述职,这位太守先前从未见过洛知栩,这会亲眼看见,也终是知道传言为何那般猛烈了。
他恭敬相迎:“已经为贵客准备了宅院,请赏脸暂住。”
洛知栩便也扬唇:“太守大人无需这般客气,劳你费心打点这些。”
漠江临近崎燕关,受战事影响总归是不好过的,但太守还是要周全他们,可见其用心良苦,自然,更多原因,无非也是秦御御敌有效的缘故。
这一片好意,他们自然会接受的。
太守将他们带到宅院中,已经有位妇人站在院子里等着,见着他们过来,立刻有些局促的走上前,站在太守身后。
太守立刻笑道:“这位是贱内,小门小户有些内敛,这里都是她看着准备的,王爷和几位公子莫要嫌弃。”
他虽嘴上说着谦卑的话,但神情亦是能看出对夫人的维护。
“无妨,辛苦夫人了。”洛知栩说,能对自己夫人都维护品行自然不会太差。
太守没再多打扰他们,略做安置,便带着夫人离开了。
这宅院置办的确实不错,虽然不如梁京城的府邸,但一路风餐露宿,能有此处落脚,已经实属不易。
洛知栩与秦御同住,冬树和夏柳将包袱放好便快速离开了,只剩他们二人,分明时常这般独处,洛知栩却难得生出些尴尬来。
他轻咳一声:“本世子要沐浴更衣。”
秦御立即侧头看他,视线在他漫着薄红的脖颈滑过,停顿片刻,轻声道:“那本王命人将热水送来,这里不比梁京城王府,没有冰鉴和风轮,要委屈你了。”
洛世子娇气归娇气,倒也不是真的拎不清,热些就热些,真说起来,北边是要比梁京凉快些,何况,冰鉴和风轮哪是太守们该有的规制,若真有,那才不对劲。
他轻哼一声:“我知道。”
秦御唇边便立刻带了笑,他刚走至门前,便看见冬树和夏柳命人拎着木桶来,可见跟主子久了,就知晓主子的习惯了。
冬树和夏柳将木桶放好,热水也倒进去,在里面撒了些澡豆,便离开了。
洛知栩抬脚朝屏风后走去,就见秦御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他不由得皱眉:“我要沐浴。”
“那本王伺候你?”秦御说着还真朝他走去。
“这浴桶小的很,坐不下两人,你不许在这里偷看,出去出去!”洛知栩把他往屋外推,然后将房门从里面锁上了,还不忘故作骄矜,“等本世子洗完,自会叫你进来伺候。”
秦御站在门前,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门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笑出声了。
他刚一转身,便和下属们对上眼,一个个左看右看,憋笑都快憋不住了。
听雨嘴欠,非要凑上前添堵,他嬉笑道:“主子,您被赶出来正好,崎燕关刚传来新鲜热乎的书信呢!”
“显著你了?”秦御淡淡瞥他一眼,带着下属们走到偏屋,他端坐上位,询问道,“书信如何说?”
听风立刻将书信递去,并说道:“北阙已经退出崎燕关十里外扎营,洛副将询问,是一鼓作气将被北阙杀回去,还是暂时修生养息,养精蓄锐。”
秦御看过书信后沉默思索,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着,片刻后出声询问:“如今粮草还有多少?”
“王爷有先见之明,将粮食都保存起来,先前被火烧也不曾受损,因此粮草充足。”听雨说。
“如今没有时间与北阙僵持,过两日便赶往崎燕关,届时我会亲自带兵,先修书一封告知洛副将,趁其病,要其命。”秦御沉声说道。
北阙屡生事端,先前一直刻意僵持着,如今却是不能再这样下去。
“是。”
摄政王轻轻拈着茶杯,思索着该如何瞒着洛知栩,若真要带他回梁京,此时便不能带他去崎燕关,得想法子瞒着,否则——
“秦御?”
他耳朵微动,隐约听到了呼唤声,他抬眸看向下属,见他们亦是噤若寒蝉,便知晓自己不曾听错。
“退下吧。”
秦御起身离开,快速走回正屋门前,迟疑片刻询问:“阿栩?”
洛知栩立刻应声:“冬树和夏柳将包袱拿错了,这里不是我的衣服!”
“本王去拿,你别受凉。”
“好。”
洛知栩只听得外面脚步声离开,再没多久,便再次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秦御,刚要裹着被子去开门,却发现屋外的人喘息有些沉重。
刚踩在鞋上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影影绰绰看见屋外有道人影,身形矮胖,绝不是秦御。
他此时赤裸,若外面的人冲进来,他恐怕真不能对抗。
“你在这里做什么?”
屋外响起秦御的声音,他立刻松了口气,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就听他三言两语便将人给打发掉了。
秦御推门而进,手里还拿着包袱,他从里面拿出一身干净的给洛知栩,后者也不避讳,掀开被子背对着他,默不作声的将衣裳穿好。
边穿边自嘲:“若我来日容颜尽毁,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这般挤破头想一睹我容颜。”
“他们如何有资格能看?”摄政王轻嗤一声,对这句“假如”之言,并不是很喜欢,甚至有些酸意。
洛知栩早已习惯他的脾性,听他说这些也不为所动,只询问道:“前线如何了?我可是听到你们说书信了。”
秦御:“尚可,待本王过去,便能将北阙彻底赶出大梁。”
洛知栩点头:“那便好,说来我也已有许久都不见二哥了,先前我便总梦见他受伤,此次前去,定要好好看看他才行,否则怕是要噩梦不断了。”
秦御看着他,并未多言。
虽彼此都不曾多说,但也都是在向对方表态,一个要去,一个想拦不敢拦,不过是几句对话,洛知栩便已然看穿他的心思。
洛知栩知道秦御不想他去,只是许多事他需得亲眼所见,才能稍稍放心,他并不认为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便一切万事顺遂,比起事事不知,他宁可直面苦难。
“洛世子聪慧,不该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王爷比本世子聪明百倍,甚至提前预料到了本世子的说辞。”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秦御自是不愿他去前线,若真被不长眼的给伤到,岂非要他悔恨终生了?
只瞧他一眼,洛知栩便知他心中所想,他微抬下巴,淡淡道:“王爷劝不住我,若王爷不肯带我去,那我便自己去,保不齐就被沿途的难民们给杀掉了,死在路上,尸体都找不到——”
“闭嘴!”秦御皱眉,“满口的胡言乱语,你出行自有人跟随,怎会落到那般田地?”
“管得着么你?”洛知栩一骨碌背着他躺下,还不忘扯被子盖在身上,打定主意要和他闹个清楚。
摄政王只觉得头疼极了。
先前便知晓对方这脾性难弄,他倒是想继续坚持,可按照洛知栩的性子,他若真阻拦,对方还真能自己去,路上若出了事……想到对方刚才说的,他只能无奈赞同。
好不容易见面,如果每日都要因为这些事吵闹耽搁,岂非白费了时光。
“许你去,只是你不许乱跑,跟在本王身边。”秦御甘拜下风,伸手将他的身子搬到自己面前,“可听见了?”
“多谢王爷。”洛知栩立刻毫不吝啬的对他展颜一笑,那笑里还带着些为和他置气的讨好。
秦御冷呵一声,不曾理会他。
在漠江太守府休整了两日,这里离崎燕关甚近,一日的路程便能过去,先前多难民,都被士兵们指挥着去漠江府城了,否则日日都在街路上,只怕要落草为寇了。
崎燕关。
“洛副将,王爷回来了!还带——”
来禀报的士兵话都没说完,就见面前的副将嗖的一下就没了人影,士兵纳闷的很,平时洛副将听到王爷回来,脸都恨不得耷拉到地上,这会倒是转性了。
洛知泠知道秦御这次离开是去接洛知栩,这会听到他会来,赶忙去见他,刚离开城墙走了没两步,就见洛知栩迎面朝他走来。
“哥哥!”洛知栩看到他立刻开始奔跑,直跑到他面前停下,忧心不已的看着他,“何处伤到了?伤势严重吗?我担心的很。”
洛知泠拍拍他肩膀,脸上带着笑:“早就无事了,就是被不长眼的轻轻划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来的路上可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可有人追杀你们?盛夏炎热,你有没有中暑气?”
“如哥哥所见,我也好好的。”洛知栩先是嬉笑着,但渐渐的,笑慢慢僵硬,嘴唇也紧紧绷着,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吓死了……”
洛知泠震惊,旋即恼怒的看向秦御:“你对他做了什么?”
摄政王无辜受罪,看着某人的背影,醋的要死,还要被人扣上莫须有“罪名”,真是恨不得把洛知泠派到最前线!
洛知泠无暇顾及他的冷脸,赶紧好声好气的哄着洛知栩:“不哭了不哭了,哥哥这不是没事吗?”
“此处烈日当空,还是回去再好好说话。”秦御说着便牵起洛知栩的手,旁若无人的带着他离开了。
洛知泠咬牙,赶紧追了上去,他就知道这个畜生还对他弟弟心怀不轨!
第99章 战事初平
摄政王的举动不曾背着人,且在安排房间时,更是直言表示洛世子与自己同住,大梁男风盛行,将士们自然明白这是何意,各个都有些惊叹。
只是不知该感慨洛世子威武能降住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摄政王,还是该称奇摄政王能拿下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洛世子。
但无论如何猜测,都难以忽视气愤不已的洛副将。
洛知泠怒不可遏,偏偏自家弟弟又当真欢喜,他不能改变现状,便只能想着法的去恶心秦御,每晚都要在他们房间内,和洛知栩畅谈到深夜,如此一来,即便他想做什么都没办法。
三人对抗了两日,干脆将过旺的精力放在战事上。
如今北阙退至崎燕关十里开外,但这并非是最终目的,让北阙退出大梁,甚至消灭北阙,才是秦御此次的首要目标。
秦御看着地图:“他们定是在此处安营扎寨,戍守崎燕关多年的士兵分析,此地唯有一处能安营扎寨,其余都是险地,但为保险起见,本王会亲自带兵前往,司将军和洛副将便去险地查看。”
“也好,北阙将士不多,一战便能将其击退,瞿宗耀那个老匹夫,也不知是不是和北阙勾结,竟还差点让出崎燕关!”洛知泠提起此事便觉得荒唐,“该死的老东西!”
闻言,洛知栩与秦御对视一眼,他们都将还在梁京城的伊江月给忘记了!
若是梁琮与伊江月达成协议,让其修书一封送回北阙,瞿宗耀战败也就有了缘由,怕是就是为了能有人前来接替他的位置,所以才草草战败,借此回梁京城。
小瞧他们了,只以为他们要谋得圣位,没想到竟还为此与北阙勾结!
洛知栩本就对梁琮厌恶至极,如今有这番猜想更是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他皱眉:“那如今可要快些,从此处回梁京,也要耽搁很久,梁京城那边,只怕不好。”
“无妨,过两日便能知晓梁京的情况。”秦御说,“未曾在北原扣住你们,自然知晓你我已经顺利汇合,怕是不日便会加急传来圣旨。”
“狗屁!”洛知泠恼怒,他们在前线拚杀,里面的人倒是只晓得争夺那个位子,也不想想,若是崎燕关失守,北阙便能直逼梁京城!
秦御轻咳一声:“先不管这些,今夜你我便带兵前往。”
“是。”洛知泠严肃应答。
深夜。
两支队伍从崎燕关后门悄悄离开,顺着山路往前,北阙如今所在一处山坳中,唯有此地能安营扎寨,他们本就对崎燕关还不甚熟悉,自然不敢冒险。
洛知栩一夜难眠,便和司韶与印宿白在屋内下棋,三人思绪繁杂,棋盘也走的乱七八糟。
“北阙不足为惧,否则也不会一战就将其逼退,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司韶紧张的很,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你们放宽心,王爷征战沙场多年,武力高强不说,排兵布局亦是好手,一定不会有事,何况北阙对我关不熟,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印宿白出声分析,瞧着面前俩人都为自家兄长忧心,倒是有些庆幸印家皆是文人言官了。
洛知栩拨弄着棋子出神,这里听不到十里开外山坳的动静,自然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情况,与其在这里乾着急,倒不如去城门关看看。
他沉默片刻,站起身说道:“我去城门上看看,不知能不能看见什么。”
“那便一同去。”
刚走到城门处,便见城门上已经有侍卫把守,瞧见他们过来,立刻有侍卫上前行礼。
洛知栩定睛一瞧是听云,他便不再拿捏,出声询问:“可有消息了?”
“隐约能瞧见些光亮,不过王爷和将军还未发送信号,可见局势尚可,世子不用担心。”听云说。
“我们上去看看。”
夏日夜晚,微风有些凉意,却能舒缓心中的烦躁,且从此处望去,确实能瞧见隐约有些光,只是听不见动静,想来也无事。
洛知栩身子弱些,吹了会风,便耐不住咳嗽了起来,听云立刻上前进言:“几位少爷还是先回去休息,夜里风大,莫吹坏了身子。”
“待他们回来,记得通传一声。”
“是。”
三人便原路折返,在这里瞎着急也是着急,走了这一趟,洛知栩反倒是轻松了很多,回到房间便睡下了。
左右秦御年少时便曾征战杀敌,如今定然也不会有事,估计夜里便能回来了。
山坳处。
与他们所分析的一般无二,北阙的人因不知晓路况,只能暂时在平缓的山坳处扎营,两边都是高坡,反倒是秦御带兵偷袭,他与司灼和洛知泠互通后,打了北阙个措手不及。
洛知泠曾在大营给洛知栩示用过那些武器,搭在弓箭上射出去,瞬间就能死一大片人,他他和司灼在两方高地架着射箭,火药落在北阙士兵身上迅速炸开一片。
北阙此次来的是二皇子伊江明,此人准备却得北阙皇帝宠爱,此次甚至已经放言,若他能攻下崎燕关便传位于他,他自然要疯狂进攻。
先前有瞿宗耀在,两人明面上打打也便过去,却没想到大梁还派了摄政王来了,谁不知道这位年轻时就征战杀敌了,一个孤子,硬生生为自己谋了条出路。
他带着北阙退出十里,没想到大梁还紧追不放!
“殿下小心!”
伊江明还在走神之际,猛的被身边的侍卫推开,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快速炸开了,若他躲了慢些,恐怕也要跟着死掉!
他惊恐的看着满地的碎尸,突然就意识到他的父皇不是让他来杀敌的,而是让他来送死,伊江月那个贱人,去大梁那么久,竟然不知道大梁还藏着这种武器!
“殿下,大梁的摄政王杀过来了!”
“殿下,咱们撤退吧,要不然要出事了!”
“殿下——”
“撤!撤退!快撤退!”
性命攸关之际,伊江明哪里还顾得上里子面子,通通都丢掉,赶紧带着自己的私兵跑了,其余还在反抗的北阙士兵,见皇子都跑了,也不敢抵抗了,开始跪地求饶。
秦御骑马而过,一剑封喉。
他眯了眯眼看着前面跑走的伊江明,扬声喊道:“即刻捉拿北阙余孽,若能拿下北阙皇子伊江明人头,赏黄金千两!”
“是!”
山坳处的杀敌声一直持续了很久。
翌日。
洛知栩还未睁眼,便下意识往旁边凑了凑,并未感觉到熟悉的触感,他伸手去摸,却摸了空。
他立即睁眼:“冬树,冬树!”
“奴才在。”
“王爷和哥哥还未回来吗?”洛知栩匆匆起身,冬树立刻上前伺候他更衣,他说道,“少爷别急,王爷和二少爷已经回来了,只是王爷受了伤在偏屋上药。”
“受伤了?”
洛知栩一听便更急了,打赤脚便去了偏屋,冬树拎着鞋袜和外衣追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怎么回事?”洛知栩推开房门冲进去,就见秦御和洛知泠两两相望,一个冷漠,一个气愤,但都恨不得不见到彼此。
见他这般出来,洛知泠立刻呵斥:“蠢笨的奴才,服侍少爷更衣都不会吗?”
冬树垂眸:“奴才有罪。”
洛知栩皱眉:“不关冬树的事,哥哥可伤到了?王爷怎会伤到?”
“快将衣裳穿好。”洛知泠从冬树手里拿过衣服,亲自给他穿上,只是行动间带这些讨好的意味。
洛知栩瞥了一眼秦御的伤,倒是不重,看着像是被不小心刮到了手臂,再看洛知泠的表情,便知道这伤和他脱不开关系,怕他生气,可劲儿讨他好呢。
他无奈:“哥哥回去休息,不用在这守着了。”
见他没跟自己置气,洛知泠瞬间如打了胜仗一般,得意洋洋的对着秦御冷哼一声:“属下告退了。”
洛知栩皱眉,洛知泠便立刻离开了。
待他一走,洛世子便扬起笑脸关切:“这般小伤对王爷来说自是不算什么,王爷身强体健,英勇威武,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秦御冷笑:“难得听洛世子这般夸赞本王,先前伶牙俐齿的,如今这般,实属难见。”
“我兄长定然不是故意的,王爷就不要生气了。”洛知栩微微凑上前,对着他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吹了吹,颇为不要脸道,“我本世子的这口气儿,好的都快!”
秦御面无表情盯他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这般厚脸皮的话,亏他也说得出口。
洛知栩立刻询问战事:“情况如何?”
“都处理干净了,伊江月的人头被你二兄拿下,封官加爵都指日可待。”秦御淡淡说着,却是将那些血腥场面一言带过,不愿叫洛知栩多知晓。
“那就好。”洛知栩说,想了想再次问道,“伤口当真无事?盛夏炎热,莫要化了脓。”
秦御冷哼一声,将其拽到自己面前,把他有些翻边儿的衣领扯了扯:“无妨,他偏要拿着刀乱挥,便砍中本王了。”
洛知栩失笑:“委屈王爷了。”
“不说这些,你方才起身,本王让人为你准备早食,听云说你昨夜吹风,得喝几贴药才行。”秦御总觉得他瘦弱了些,夏日他食不下咽,遭罪的很。
“王爷,宫中派人来传旨了!”
洛知栩与秦御对视一眼,略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陪着洛知栩洗漱用过早食,才慢悠悠去前面听旨。
传旨太监趾高气扬的在前院站着,院子里跪了满地的人,看见秦御与洛知栩,他立刻扬头高喊:“请跪迎圣旨。”
洛知栩轻啧一声:“哪里来的贱东西,连本世子都不认得?”
“大胆!”太监被他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喊道,“传陛下旨意,命摄政王即刻交出兵权,由何将军暂领前线将士!”
话音落,听雨立刻将圣旨递给秦御查看,不动声色的与周围的人交换视线。
就见秦御一把将圣旨扔在地上,厉声道:“将这些贼人拿下!”
跟着来的何文昊人都傻了,他立刻喊道:“你们敢!本官可是皇后兄长,二皇子的亲舅舅!”
“色厉内荏的草包,管你是谁,传递虚假圣旨就该死!”听雨立刻冲上前把他打晕,示意旁边的侍卫把他们抓起来。
那太监几乎要吓疯,忙跪地磕头:“王爷饶命,世子饶命!奴才就是传圣旨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他,上前两步又退回去,抽出听烟腰间的长刀,再次走上前,他柔声道:“你可知,为何是你前来传旨?那是因为梁琮知晓,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第100章 半途拦路
洛知栩抬手,轻轻将脸颊上喷溅的血渍擦去,他看着躺了一地的人无动于衷,这些人或许真的没错,但如果放回去,那便是放虎归山,梁琮定然还会想其他办法置他们于死地。
其实都无所谓,他们即将带兵折返,到时候躺下的便是梁琮了。
只是这样的圣旨能从宫内传出,自然少不了何启相帮助,由此可见朝臣们也早已被控制,目前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时间一久情势便会无法控制了。
秦御看着满地狼藉,嫌恶道:“将这里清理干净,一炷香后来偏屋商议,也该返程了。”
如今北阙元气大伤,短时辰内绝不会再来侵犯,秦御的意思是留下一队士兵继续驻守崎燕关,其余人则是立刻返回,只是也不能就这般回。
梁琮等人定然早就安排好了埋伏。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司灼指着地图说,“从崎燕关回梁京,有许多条路可以选择,只是有快有慢,他们定然也知晓我们会发现他们埋伏,但即便埋伏也只会在这一条路上,因为这里最近。”
“你的意思,我们分两波,一波在这里牵制他们,另一波暗中从这里抄小路过去,这样目标会不会太明显?”洛知泠皱眉,“数万兵马想要不打草惊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全都杀掉!”
司灼瞪大双眼:“那都是大梁的士兵,牵制便可,杀什么杀,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洛知泠却不赞同:“凡是牵制,必然也是要互相拚杀,与其让他们来日回梁京成为二皇子党的助益,倒不如斩草除根!”
“你们两兄弟究竟喝了什么迷魂汤?动不动便要杀杀杀的,若是能将其招降,来日便能成为正经的大梁军,如今赋税徭役皆重,实在没必要。”司灼说。
两人自然是谁也不肯听谁的。
秦御其实也倾向全都解决掉,毕竟一旦碰上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的,那些人便只会一门心思要杀掉他们,但既然司灼坚持,他自然也不会过分落对方的面子。
他出声做出决定:“既如此那司将军便带一队人马进行牵制,其余人与本王暗中归京,如何?”
“是。”司灼对此没有异议。
“好,今日便开始安排,后日启程。”秦御说,眼看着人人都要退出去,他又示意洛知栩叫住洛知泠。
洛知栩多少能和他想到一处去,便明白秦御是要做什么,他和对方想的一样,觉得此事司灼还是太纯良了些,那些人可不是牵制便能解决的,待他们回过神来,定然要奋力厮杀。
秦御又叮嘱了洛知泠几句,各方便开始准备了。
司韶自然是要跟着他哥哥,印宿白倒是跟谁都无所谓,但还是选择和司韶作伴,谁让洛知栩这边已经有秦御了呢?
洛知栩思来想去还是叮嘱印宿白:“若真无法牵制,一定要司灼哥先下手为强,小勺儿他听你的,你得让他劝着他哥一些,要小心。”
“我明白。”印宿白有些无奈,“真说起来,我与你想的一样,但我怕他意气用事。”
洛知栩轻笑:“还能不知道他?要注意安全。”
“放心。”
经过两日的安排布局,他们分成两路正式踏上了返回梁京城的道路。
避暑园内。
藉着梁帝身体还未好全的由头,梁琮和皇后一个控制后宫,一个把持前朝,再有何启相与他同流合污,朝堂瞬间就成了二皇子党的一言堂。
若非必要,梁琮不愿逼宫,因此近日他在想方设法,让梁帝写圣旨传位给他,所以特意给他喂了些解药,让他的手能动,方便写圣旨。
只是梁帝若是能轻易妥协,简直不可能。
“父皇,如今的情势您定然也明白,若您能写下圣旨传位于我,大梁就无需您操心了。”梁琮轻声说着,面上带着笑,“父皇,小九年幼,难当重任,您还是不要犹豫的好。”
梁帝冷笑,艰难说道:“休…想,你,废物……”
梁琮咬牙切齿,立即将手里的药碗扔到旁边,他亦是冷笑道:“您还真是一意孤行,即便没有您的诏书,儿臣也能稳坐储君宝座,只是也会依据父皇的态度调整手段,是温和还是……狠辣。”
“哼!”梁帝冷哼,缓缓闭上眼,全然不在意对方会如何做。
“呕——”
“去外面看着,不要惊动任何人!”蔚蓝低声提醒姚淩薇的婢女,一边将茶水递给她,“你快喝口茶水。”
姚淩薇面色惨白,她撑着胸口不断干呕,茶水刚进嘴就又感觉一阵反胃,她气息不平苦笑:“倒是没想到,竟这般难受。”
蔚蓝轻轻拍抚着她后背,缓声道:“此事若是不能尽快解决,你的肚子怕是就要瞒不住了,到时候何妙容恐怕要发疯对付你。”
“我们也只能等他们了。”姚淩薇眸光淩厉,“忍辱负重。”
“好在她此时满脑子都是如何帮二皇子谋圣位,目前也不曾对后宫过于苛刻,否则我恐怕也不能来看你。”蔚蓝将自己准备好的药拿给她看,“我悄悄配制的坐胎药,熬煮时要小心些,不要发现。”
姚淩薇先是一愣,后轻声道谢:“多谢你费心,谢谢。”
蔚蓝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她这副模样,微抬下巴:“用不着,你我只是合作关系罢了,日后离了这里,谁还记得谁?”
姚淩薇无奈,明艳的脸上挂上了淡笑。
蔚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她起身:“你好好养精神,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宫里,蔚蓝一直等到天黑,才换好衣裳悄悄离开。
从崎燕关到梁京城要不断走小路才会缩短时间,司灼带着一队人马先行,一路风尘仆仆,路上都未遇到任何阻碍,因此他们前进的很顺利。
但显然无法一帆风顺,在他们之前设想好的地方,也确实和梁京城派来是人撞上了。
他们立刻隐匿,准备暗中行动。
“我去。”司灼说。
“小心些。”秦御没有阻拦,他看重司灼,但此人还是有些天真,唯有此人自己粉碎天真,才会变成真正的将才。
司灼闻言,立刻带着自己的队伍暴露,佯装出一副刚看到他们时的震惊模样。
他也确实震惊,因为带兵前来阻拦他们的居然是瞿萱莹的父亲瞿从周!
瞿从周看到他笑了:“司将军,先前派去传圣旨的何将军数日未归,二皇子特派本官来看看,不知你可曾看见?”
“荒谬!”司灼冷笑,“假传圣旨的东旭,自然是直接就地斩杀,否则来日怕是要霍乱前朝后宫了!”
“司将军,二皇子知晓你英勇威武,若你能归顺,二皇子愿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司家更上一层楼!”瞿从周嘴上这般说着,眼底的阴狠却挥之不散。
司韶却是冷笑:“瞿大人,若你能归顺投降,来日陛下定会饶你死罪,瞿家也无需担诛九族之则。”
瞿从周的脸彻底沉下,他阴恻恻道:“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本官也就无需手下留情了,众将士听令,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司灼瞬间瞪大双眼,他所带领的士兵还未有动作,便已经遭到暗处士兵的杀害,他来不及多愣神,立刻喊道:“杀!”
在看到瞿从周那一刻,他就该打起精神,不该对他们抱有希望!
突然,几名士兵朝他挥刀,还不等他躲避,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紧接着那几名士兵就尽数被斩杀。
他立刻回头,就见洛知泠不知何时已经赶到,并成功反杀了许多瞿从周的带来的士兵。
“你没走?”司灼震惊。
“我要走了,你得死在这,还不快起来!”洛知泠冷喝,两人将后背交给对方,开始厮杀。
秦御一行则是快速从暗中悄无声息离开,只要从这条小路过去,就能绕过漠江府城和北原府城,回梁京的路会更加顺利一些。
“母后,出事了!”
梁琮步伐匆匆进了凤仪殿,惊的何皇后手里的热茶都差点洒掉,她愠怒:“又发生何事了?”
“母后,大舅舅被扣在崎燕关了,圣旨传出这般久,却没有任何动静,一定是秦御他们把人杀了!”梁琮惊慌失措,“这可如何是好?先前儿臣的意思也是不让大舅舅去,可儿臣劝不住他!”
何文昊因为被罢官,一直在府上抑郁不得志,如今梁琮得势把持朝政,他便捺不住性子想显摆自己了!
何妙容自然知晓自己这位兄长的脾性,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应当只是被扣下了,但你也要瞿宗耀打起精神,怕是秦御不日便要带兵围城了!你让瞿宗耀注意,不要放他们进城,你父皇那里如何了?”
“父皇始终不肯传位于儿臣。”提起此事,梁琮也有些愤恨,那位置从前就是他的,以后也得是!
“既如此,你也无需再妇人之仁了,明日将所有朝臣传进宫,直接逼宫!”
“母后……”
梁琮有些犹豫,逼宫是不敢想。
何妙容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凡她有多一重选择,就绝对不会扶持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冷笑:“你若狠不下心,本宫扶持九皇子也是一样的,不论是谁,都能让本宫成为太后!”
“母后您——是,儿臣会办好此事!”梁琮抿唇。
“儿,你要记得,你是托生在本宫腹中才有资格走到今天,不是你,便会有旁人。”何妙容狠声说着,“你若明白,便好好做此事。”
梁琮闭了闭眼,再抬头时眼底一片阴暗,他厉声:“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