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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哥哥回家

洛知泠是京畿大营不起眼的从五品哨官,也就管着百人,平时做的事情也不多,更多的时间都在练武场消耗了。

来送消息的是他手底下的人,只和门房说了两句,对方便立刻冲进去禀报了,都没来得及听他说完,几个眨眼的功夫,洛王府的人就都出来了。

洛知栩跑到那手下面前仔细盘问,原是在布哨时和其他哨官起了冲突,武将起冲突本就是小事,用武力解决即可,偏偏起冲突那位又是毫无军功本领,被突然提到那位置的公子哥。

拳脚功夫不如洛知泠,吃了几通老拳,死活都要上报陛下,要求严惩洛知泠,哨官之上虽还有营长,偏这位公子哥不依不饶,如何说都不听。

“技不如人,还要恶人先告状。”洛知栩冷声下结论,“那二少爷眼下情况如何?”

手下面色难看:“二少爷暂时被营长下令看管起来,也是为了保护他,否则真上报朝廷,陛下怕是要为此烦心了。”

“是谁?”洛知栩皱了皱眉,若是普通公子哥,可没人敢和洛王府对着干,且从那营长的反应来看,应当是觉得洛王府与之不敌,才出此下策。

“是何家二房嫡长子何锐。”

又是何家!

洛知栩面若冰霜:“去营地!”

他不顾洛王府众人的阻挠,去后院牵了一匹马出来,然后便跟着那手下一同赶去了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是梁京城要地,无关人轻易是去不得的,但洛知栩跋扈之名在外,陛下又十分疼爱,自然无人敢阻拦,便是有也被他三言两语给恐吓过去了。

一进营地,那手下便要带他去找洛知泠,却被洛知栩拦住了:“先带我去找何锐。”

得先在二哥被放开之前把人教训了。

何锐还在自己的营帐内听手底下的人追捧,他本就是来这里水军功的,再加上有皇后撑腰,他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大人,您这次受了委屈,可一定得告诉皇后娘娘,让他为您做主!”

“洛王府再如何,到底是奴才,陛下不过是看在公主的面子给他们点活路,哪日公主去世,看陛下还理不理洛王府!”

“那洛知栩嚣张跋扈,居然还缠着太子,这不是打何家的脸吗?分明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谄媚之言不绝于耳,洛知栩默然站了片刻,利索抽出跟在自己身后哨兵的佩刀,然后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来人一袭红衣,容貌艳绝,比梁京城的女子们都要漂亮。

没人不认得洛知栩。

何锐被突然到来的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指着洛知栩颤声道:“你敢擅闯营地!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谁敢?”洛知栩轻飘飘说着,他步步逼近,长刀刀尖在地毯发出闷声,像是一把锤子,在所有人的心脏上狂锤。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京畿大营!你若是敢胡来,回头我便告诉姑母,让她严惩你!”何锐试图搬出皇后威慑他,却不知洛知栩根本不怕。

就在他即将更加靠近时,旁边一位哨兵突然冲出来挡在何锐身前,他惊慌不定的阻拦道:“你居然想对何大人动手!还、还不快滚、滚出去!”

洛知栩眨眼看向他,语气森然:“便是你方才诅咒我母亲?”

“那又如何,我又没说错!等公主一死,陛下可——”

那哨兵话未说完,就被洛知栩一刀捅穿心脏,再没有任何反应。

“杀、杀人了……”

洛知栩手无缚鸡之力,那刀便随着尸体也跟着沉下去,他轻啧一声,两手握住刀柄,一脚踩在那尸体上,然后奋力将长刀抽了出来,带出一串血珠子。

血溅在他脸上,一旁的何锐自然也没躲过,被溅了一身的血,瞬间就被吓的宛如掐住嗓子的鸡。

杀人不过头点地,洛知栩向来明白这个意思。

他突然扬起笑脸,轻声问道:“何大人,听闻你今日与家兄起了冲突,不知家兄在何处?”

“在、在……”看着对方带血的脸,何锐已经被吓坏了。

他作威作福多年,也从没有见过洛知栩这种疯子!

轻飘飘地就杀了人,下一个是谁?下一个要杀谁?!

见他说不出话,洛知栩的视线便挪到了其他人身上,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言辞凿凿的声讨洛王府,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何锐,何家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惹洛家人吗?”洛知栩把弄着长刀,状似无力一般晃晃悠悠的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紧接着,营帐内就飘出一股尿骚味。

梁京城说得出名字的纨袴多的很,但那都是一般的公子哥,唯有洛知栩,到了谈之色变的程度。

何锐此人,在他面前压根排不上。

何锐早被吓疯了,何家是有告诉过他不要和洛知栩对上,可没人告诉他,这人真的疯到了这种程度。

眼看着事情僵持不下,营长赶紧命人去把洛知泠放出来,希望他能来管管这位好弟弟。

洛知泠被解绑,看着来人那忐忑不安的神情,心中瞭然道:“发生何事了?”

“洛三少爷来了,动了刀子见了血,营长的意思是让您去劝劝……”

“谁劝都没用。”洛知泠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快速朝何锐的营帐走去,他如打了胜仗一般,走的雄纠纠,气昂昂。

他走近时,还能听见里面此起彼伏地求饶声,无非都是求着洛知栩放过何锐,毕竟眼下,拿着武器的最厉害。

“闹上了?”洛知泠看好戏一般双手环抱,“你们继续。”

洛知栩快速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伤痕,就知道何锐这废物伤不到他哥哥。

但怎么办,还是好生气。

皇后下毒污蔑,梁琮对他羞辱,何家处处与洛王府过不去,却还想着拉拢洛王府助益梁琮。

恬不知耻之人,怎配活在这世上!

还有前世之仇,桩桩件件,便是将他们都屠尽也难以泄愤!

他越想越气,长刀不受控制地划破何锐的脖颈,他颤颤巍巍地抬手去摸,就发现指腹上沾了血,当即晕了过去。

“何哨官!”

“快请军医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

洛知栩将长刀丢在地上,他看向洛知泠,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露出绚丽的笑:“哥哥回家。”

“好。”洛知泠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处理这一团糟,自己则是带着人先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洛知栩的状态有些奇怪,从前也做过这种事,可见血却是从未有过之事。

带着满身血污回了府,饶是早知晓他去闹脾气的梁雪虞都受了惊,但半句不敢多问,只等着回头悄悄问洛知泠。

洛知栩却如无事人一般,沐浴过后照旧在书房看书写字,自己和自己对弈,似是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梁雪虞忙叫了洛知泠细问,听他细说发生的事,不由得面露担忧:“可要寻大夫给他瞧瞧?”

“这如何瞧,他无病无灾,大夫也说不出什么,只求着能让他少受些刺激,说不定会好许多。”洛知泠说。

洛知铭蹙眉:“此事瞒不住,何家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担心,我儿与兄长情谊甚笃,见兄长饱受欺淩,岂能坐视不理?”洛珩并不觉得此事多难解决。

洛王府越是把柄甚多,陛下就越放心。

左右这么多年,洛知栩做的荒唐事多了去,也无所谓这件事,何况那名哨兵无言不训,对公主诅咒,没诛九族便皇家开恩了。

虽说如此,面上还得给陛下些面子。

因此,洛珩第二天上朝便跪地求饶:“陛下恕罪,微臣有罪,微臣教子不善,竟做出那等顽劣之事!微臣实在有愧皇恩!”

“爱卿快些起来,可是知栩又顽皮了?”此事刚发生没多久他便知道了,只是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何决断,还是看他的心情罢了。

洛知栩这么多年跋扈,他也早已习惯,只是到底要给武将们个说法,眼下洛珩给他递了台阶,他便顺着下了。

“陛下,此事臣也有所耳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说,“臣听闻是那何锐挑衅在前,且技不如人便恼羞成怒,命人将洛哨官给绑了,洛三少爷一气之下闯进营长,斩杀了那位口不择言诅咒公主之人!”

技不如人也好,恼怒绑人也罢,偏偏还牵扯进了梁雪虞这位公主,这可是陛下登基后唯一的血亲妹妹了!

何家哪里知道还有这一茬,上报的人根本没有说这些,就连何锐都没敢提这个,这下闹了个措手不及,都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陛下明察!武将多血气方刚,言语间有些不妥也是常事,怎能因此便就地斩杀!岂非要扰乱军心,让陛下为难!”何文远当即也跟着跪地,等他回去就好好教训这不成器的逆子!

秦御看了一眼左佥都御史,对方立刻会意,接话道:“陛下,祸从口出,何家仰仗皇恩,却对公主如此不敬,岂非可以扰乱将士们保家卫国之心!请陛下严惩!”

都察院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要求严惩时更是一脸的公正,是非对错,全都是看上面那位如何看。

何文远立刻悄悄看向太子,希望他能帮忙说些话,太子抿唇,此事不论如何最后都会成为何家的错,他不愿蹚浑水,但到底还需要何家帮扶。

梁琮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此事双方皆有过错,不若各厢赔礼道歉,化干戈为玉帛,也好稳定朝堂。”

“不论如何,事关公主,不可轻易放过。”梁帝说完直接离开了。

摆明了向着洛王府。

梁琮看了一眼摄政王,到思忖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第32章 对镜贴妆

“秦皇叔!”

秦御适时放慢脚步,却并没有等候他,梁琮自知自己没有生气的本钱,便步伐匆匆跟了上去,他又叫了一声,才问道:“听闻皇叔最近和洛王府走的很近?”

梁琮并非是猜忌什么,他只是觉得奇怪,摄政王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从不会随意和官员交好,玉春苑那种烟花之地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如此清心寡欲,却能和洛王府往来,莫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宝贝?

还是说,摄政王也有心,欲与他争抢洛知栩身上的东西?

秦御微微侧头睨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他冷声:“殿下,洛王妃是你姑母,洛三少爷是你表弟,陛下关心他们,你似乎很不高兴。”

“本殿不敢,只是洛三表弟脾性不佳,怕他惹皇叔不悦,否则姑母又要责罚了。”梁琮赶紧换了说辞。

只是,他依旧不知,秦御到底发现没有。

“他若得罪本王,自有陛下和洛王府管教,殿下身为太子,应当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才可为陛下分忧解难。”秦御说完,不等他做出反应便扬长而去了。

梁琮的心思他怎会不知,已经是及冠的皇子,还身在太子之位,成日里不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日日都留心他与谁交好,莫不是怕他觊觎这大梁?

当真是可笑至极!

看着他离开,这次梁琮没再追上去,只要除他之外,无人知晓洛知栩深藏的东西就好。

互殴之事本也不要紧,但牵扯到公主,那何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何文远下朝便回了府上,直接家法伺候,把何锐打了个痛快。

“老爷!锐儿可是你的嫡子,你是要把他打死才开心吗?”何二夫人哭求着,儿子的惨叫声还在她耳畔回荡着。

何文远一把推开她,怒斥:“无知妇人!看你教养出的好儿子!竟然敢纵容手底下的人去诅咒洛王妃!陛下没有下令赐死他,那是给给皇后娘娘面子!”

“锐儿虽然小,但不是不懂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污蔑他,是洛知栩那个纨袴害他!”何二夫人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儿子,奋力将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

“闭嘴!”何文远见她哭叨个没完,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妇人之见!还不快准备歉礼,下午便让这孽子随我去洛王府赔罪!”

何二夫人挨了巴掌,哭的更厉害了,但嘴上却没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待打完板子,便赶紧让府医去医治,自己则是去准备歉礼,心里却是恨上了洛知栩。

洛知栩做了这种事,若是半点责罚都没有,显然也说不过去,便干脆将他禁足在家一段时日,不许他乱跑生事了。

至于那名哨官的家人,自然也被洛王府给安置好了。

上午还在宫中书房学习,晌午便被送出宫,接回府了,当真是神速了。

禁足都是做给外人瞧的,洛知栩也很乐意做这种事,而且刚好可以让他有机会做些想做的事。

“夏柳,之前说的那些,准备好了吗?”洛知栩拈着茶杯轻啜一口。

“都准备好了,只是这种小事奴婢来做就是,主子无需亲自动手。”夏柳一本正经地说着。

洛知栩放下茶杯,撑着下巴笑道:“做坏事能让我心情痛快,拘在府上已经很无趣了,按照少爷我说的做便是了。”

“奴婢明白。”

夏柳立刻去自己房内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拿来,尽数摆放在洛知栩面前,还不忘将每一种的药效都告诉他。

洛知栩只瞧了一眼,净了净手便开始了。

两人闷头在屋内制作,亲手研制更有意义一些,若非知晓内情,怕是谁也猜不到,让小少爷亲自动手的药材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柳却是觉得古怪,术业有专攻,医理若非刻意学之,如何也不会对其了解,怕是连如何处理都不会,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家主子动作间带着一股行云流水的感觉。

“闲暇时会看些杂书,医书也瞧过一些,不过并不精通。”洛知栩出声解惑,如果他真的精通,也就轮不到夏柳到他面前了。

夏柳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低低应了一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丢掉,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情绪过于外泄,还是面前这位少爷太警惕敏锐。

总之,有些不寒而栗。

司韶和印宿白来时,洛知栩还在研磨药粉。

司韶揶揄道:“来时听冬藏说你买了个姑娘,还以为是说笑,没想到是真的,怎的,你想说亲了?”

“这和说亲有何关系?”洛知栩示意夏柳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又换了冬树在外面守着,“谁说让婢女伺候就是想说亲了?你想说亲事了?”

司韶重重啧了一声:“算了吧,梁京城这些世家小姐先不说我瞧不瞧得上,怕是人家也看不上我,所以我可不要自添烦恼。”

“不说这些,你们怎么会出宫?”洛知栩问,这时辰是该在书房听夫子讲学的。

“得了吧,我俩本就是听说你在书房,才应了要求去的,你既不在,我们也懒得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嗯,小勺儿话糙理不糙。”

世家有真正的纨袴,却不会有真正的蠢货,饶是洛知栩如此受宠爱,幼时也经常打着体弱多病的幌子,在府上偷偷学习,在这方面,父母兄长从来不会轻纵他。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皇家恩德不是人人都能全无顾忌的享受的。

学会做个蠢笨的纨袴,才是长久之计。

三人再次碰头,倒真是想出去招猫逗狗,偏偏洛知栩此时处于禁足状态,还真不能随便去外面闲逛,再加上最近并没有什么节日,能让他有正当理由被放出去,还是老老实实在府上比较好。

毕竟那高高的院墙、茂密的树梢…都很有可能藏着一双眼睛,不,是无数双。

一晃半月过去,洛知栩终于有了能光明正大出府的机会。

陛下赐婚梁琮和瞿萱莹,钦天监选了个宜嫁娶的吉日,此消息一出梁京城顿时热闹无比,处处都透着喜气,有些商铺为着沾沾喜气,都在铺子前挂了红绸,以表贺喜。

沿街,一道身穿芯木的衣袍少年郎在人群中穿梭,不同往日张扬的红,反而带着些清浅的粉意,却并不让人觉得过分阴柔。

能穿成这般颜色,也算是给了太子几分薄面。

街上叫卖声络绎不绝,许是都想趁着太子娶妃之际多赚些银子贴补家用,各种有意思的玩物层出不穷,连那些平日里看见他都害怕的商贩,都恨不得他多挑买些。

“这种绢花当真漂亮,可惜我府上没有姊妹,否则也是能买些给她们戴的。”洛知栩说着拿起面前嫣红的绢花,对着铜镜在自己头上比划。

卖绢花的婆婆被他逗笑:“贵客您手里拿的是成亲时女子所用的绢花,您要是想戴,还有其它颜色。”

成、成亲?

怪不得都是红色的。

洛知栩抿了抿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红艳的绢花放下,又不是非要买这个,只是看着好看罢了,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转而看向其他普通的绢花,总觉得已经失去了兴趣。

但难得有婆婆不怕他,他笑笑:“冬藏,买些绢花给府上的婢女,这大好的日子也该沾沾喜气。”

“是。”

洛知栩继续往前走,倒不是他嫌弃摊贩的东西,只是那绢花虽漂亮却着实粗糙,给娘亲买,自然得去最好的首饰铺子挑。

首饰铺子里今日女眷格外多,洛知栩顶着“断袖”的名声,却是连避嫌都不用的,倒是那些小姐们瞧见他都有些胆怯。

洛知栩可不管这些,他看向掌柜:“将最好的首饰簪子拿来瞧瞧。”

“好嘞,三少爷稍等片刻。”掌柜赶紧去拿,这位爷来,就没有空着手走的时候。

洛知栩等待之际,在铺子中转了起来,冷不丁瞧见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虽遮掩着半张脸,却足以瞧出那双眼眸灵动,气质不同寻常。

可惜了,他暗叹一声。

“洛三少爷好。”那女子主动与他招呼。

“瞿小姐,怎的亲自来挑选婚嫁物品?”若是之前,洛知栩是不知道的,可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枚与方才颇为相似的红色绢花,金丝缝制,很是亮眼。

瞿萱莹微微点头,面纱下的脸露出一抹羞笑:“嬷嬷们去其他铺子采买,我在这里等她们,且终究是自己的婚事,若是不能挑选些东西,总觉得不太妥当。”

“说的也是。”洛知栩笑了笑,视线在这些饰品上转来转去,像是也在挑选一般。

果然。

瞿萱莹试探性问道:“洛三少爷可是在为公主挑选首饰?不知是否需要帮忙?”

“怎么好耽误瞿小姐?”

“不妨事。”

洛知栩笑笑:“那便多谢了。”

掌柜恰时将最近的首饰拿来,洛知栩点名要簪子,他自然不敢往上拿其他的,这些簪子各个做工精细精美。

那玉簪温润巧夺天工,金簪嵌明珠亦是华贵,玳瑁则低调大方……各个都是极好的。

瞿萱莹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她笑道:“这些都是极好的,且不论三少爷送什么,想来公主都会喜欢。”

“瞿小姐聪慧。”洛知栩看向掌柜,“这几样都精细包起来,别送府上,本少爷一会来取,冬树结账。”

冬树立刻上前,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几张银票来,还不忘说些道谢之言,直把掌柜喜的咧着大嘴笑。

洛知栩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夏柳,对方立刻会意,柔声道:“瞿小姐借一步说话,您的发髻有些乱了,奴婢陪您去理一理吧?”

“是吗?我竟是未察觉。”瞿萱莹有些尴尬,世家女子,在外怎能失了礼仪,便借了掌柜的地方,拿着铜镜去后院了。

洛知栩则是帮忙看着她留下的物件,拿起一枚男子的腰封上。

世家女子女红了得,这种物件自然是能缝制的,但眼下手里这条着实高贵精致,不怪瞿萱莹想买来送给梁琮。

他摩挲片刻,将东西放下,没多久夏柳就陪着瞿萱莹出来了,连发髻都变了个样,看着更加有气质了。

“眼下本少爷还有事,便不与瞿小姐多攀谈了,告辞。”洛知栩说完便扬长而去。

一走出铺子,夏柳立刻说道:“东西已经放进去了,主子放心。”

“东西是你放的,本少爷自然放心。”洛知栩哼笑一声,“倒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绢花。”

偏偏瞧上的是成婚才能佩戴的绢花。

绢花种类多多多,但这里私设是有一种是只有成婚才能戴的,偏偏被洛三儿看上了,却不能戴。

没事,会有人送他!

第33章 拿捏得当

藉着这连日的喜庆,洛知栩成日里都是往外跑,那些暗中盯着的人,并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可见梁帝只是对他小惩大诫,也藉着喜事干脆就解了禁足。

尽管如此,洛知栩还是能察觉到有另一波人在窥视,让他感觉到不自在,却没有恶意,他便没有放在心上,照旧日日都往外跑。

“娘亲,我出门了,和小勺儿阿宿约好了。”洛知栩去账房处取了银子便跑了。

梁雪虞叫都叫不住,每次出门都要花上一大笔银子,这银子若是吃喝玩乐,她也是要说上一说的,偏偏都是对她投其所好,半句责怪之言都说不出口。

流水似的银子,三五天便要花出去百两不止,若是没有个会赚钱的,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洛知栩几人无事便爱往梨园跑,自从知道梨园是摄政王的铺子,他就去的更勤快了,因为这里,绝对不会出现窥视窥听之人。

这次他们一反常态没有叫人来唱曲,掌柜的只当洛知栩还记着先前的事儿,也不敢随便和他推荐,送了点心和茶水便退出去了。

“你们考虑的如何了?”洛知栩问。

“做生意倒是个好主意,只是真要做那行当?”印宿白有些不太能接受,“若你要做,先前还为何那般生气?”

火烧玉春苑,不就是因为那里鄙薄不堪,虽说也有只吃酒听曲的,但到底是小数,何况玉春苑发展至今,那都是玉春苑的东家背地里打点的好,他们若做,总归有失身份了。

洛知栩梁京城土生土长的小霸王,自幼便有无数人围着打转,如今却只筛选剩他们两人,自然是熟知心性信得过的,便把自己之前在玉春苑发生的事说给他们听了。

玉春苑之所以能成为梁京城第一花楼,除了那些伶人小倌儿有些姿色之外,自然也有东家背后使银子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那里保密性极好,便是那些陪客都不会乱嚼舌根。

人多口杂的地方,却能做到这般程度,玉春苑自然成为达官显贵的流连忘返之地。

司韶明白了:“你是想利用玉春苑编制信息网?”

“没错!”

洛知栩想的简单,他是不愿再进宫上书房的,少不了要和那些宫嫔们互相算计,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把皇子全都引出来,就像之前玉春苑还在时一样。

这样一来,那些伶人妓子就要重新调·教挑选,还得用些法子全都笼络在自己手里才行。

这些其实都是小问题。

只有能拿到朝廷内部第一时间的消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提前有应对之策。

前世,他不也是来往玉春苑,给梁琮当走狗么。

“这倒是有趣,若是能比旁人先知晓天下事,便有更多的准备和把握。”印宿白也答应了。

虽说都是高官家少爷,可朝堂风云向来瞬息万变,总要有对策以应不时之需。

三人一合计,便明确了各自要做的事,于是没多久,就有人发现,被烧掉的玉春苑在重建了。

聊完这些正经事,洛知栩才让冬树去叫角儿来唱曲。

“今儿不吃茶,你顺便去买两壶清酒来。”洛知栩说。

“是。”冬树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快速离开了,冬藏和夏柳便往前守了守。

印宿白轻笑:“你家冬树越来越严肃了,做事倒是老练许多,比冬藏好多了,张嘴就会吃。”

他们身后,围着桌吃点心的冬藏登时愣住了,其余的小厮都偷偷笑起来,还不忘往他嘴巴里塞点心。

“冬藏年纪小。”洛知栩笑笑,可惜他前世没有护住对方。

司韶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小桌,低声道:“你那婢女倒是和冬树一样安静,你这性格居然还能受得了他们两个跟着。”

“能做好事的,就是好奴才。”洛知栩说,性格反而是次要的。

没多久的功夫,掌柜的便带着伶人来了,甚至为表歉意,让之前那位病愈的角儿站在了最前头,就是为了让洛知栩看见。

洛知栩只笑了笑,印宿白便挥手示意他们只管唱便是,毕竟他们知晓,洛知栩又不是真因为那角儿生气的。

片刻后,冬树拿着两壶清酒回来。

他将茶具清洗过,才一一给这三位爷倒上酒。

洛知栩却突然问道:“你去哪买的?”

“陶记。”冬树不知他问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可是少爷不喜这家?奴才立刻去换!”

“陶记离这里有段距离。”洛知栩淡声说道,抬头看了冬树一眼,“下去歇着。”

冬树还想说不累,可接触到洛知栩那漫不经心的视线时,后脊背都冒了冷汗。

陶记离这里有段距离,用走的这会不可能来返,用跑的,他却呼吸平稳,连发根都没湿,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他动了动喉咙,将话断回喉咙里,默默退了下去。

夏柳看了他一眼,心中瞭然。

在梨园听过曲,他们又去酒楼吃了午饭,在外玩了整整一日,直到日落黄昏,洛知栩才带着薄醉回了府。

“怎的还在外吃酒了?”梁雪虞手直痒痒,这若是幼童时,当真是恨不得照着他屁股给两巴掌!

“没醉很了,晚膳别喊我了,想去休息。”

“冬树冬藏,扶好少爷。”

洛知栩回到屋里,便露出清明之态,他开始翻箱倒柜扒拉自己的家当,钱到用时方恨少,便是如此。

洛王府银子多的数不清,他每日需要直接去账房取就成,可他自己的私房却不多,堂堂洛王府小少爷,还没到变卖自己珠宝的时候。

得想个办法。

“少爷,您这是点什么呢?”冬树轻声问道。

“银子不够。”洛知栩说着看向冬树,他银子是不够,但有个人银子够啊!

冬树抿唇不说话了,若是冬藏在,肯定会让他直接去找母亲要。

明明都是吃洛王府的饭,冬树调教的就是要比冬藏聪明隐忍。

洛知栩将私房放好,淡淡瞥了冬树一眼,冷声道:“跪下。”

早在梨园时他就知道得有这么一遭,自然不会惶恐不安,甚至已经认命,只是他没想到洛知栩知道会比他想像的早。

洛知栩也沉默,他会知道,自然是有前世记忆的缘故,否则一样米百样人,他也无法从性格方面辨识这些。

何况,他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他比冬树更明白,他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递过消息吗?”他微不可察地叹叹气。

“奴才是少爷的奴才,没有少爷的命令,奴才什么都不会做!”冬树说。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他:“这话说的不老实。”

“……请少爷责罚。”冬树跪地磕头,恨不得将脑浆都磕出来。

“滚出去,最近别在我跟前晃悠。”洛知栩蹙眉,低声骂着。

冬树愣了愣磕头离开了,只要少爷没有明确将他赶出府,那他就还有再伺候的机会。

洛知栩身边便再次由冬藏近身跟着,这小胖子还挺义气,明里暗里为冬树说了许多好话,估计是以为他做事不好,所以才受责罚。

他自然不会理会小胖子,他这样做,可不单单是为了惩罚冬树,也是为了给那人瞧,许多事,他主动,和对方主动全然是两个意义。

果然。

当天夜里,秦御便乘着月色来赴约了。

洛知栩穿着里衣坐在榻上,面前的小桌上还放着几本种类繁杂的书,秦御从容不迫地坐到他对面,晃了一眼,发现有几本是律法和医书。

“烛光有些暗了。”

声音在面前响起,洛知栩这才从书海中抽身,他抬头:“你来的有些——屋外下雨了?”

他发现秦御的衣裳有些湿。

“小雨,入夏了雨水都变多了。”秦御说着和他对上视线,“你知道了。”

洛知栩合上书本,随意丢在一边,拄着下巴轻笑一声:“是王爷失算了,你瞧瞧冬藏,再瞧瞧冬树,便知道我为何会发现了,我洛王府的下人,就没有他那样的。”

“此事是我不妥,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摄政王从善如流道歉,丝毫不觉有失身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然摸清洛知栩的脾性,不管什么事,先道歉,就一定有商量的余地,若是梗着脖子故作深沉,那是要被记恨死的。

出乎意料的是,听他这么说,洛知栩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但神情有些不悦,像是在等他主动给歉礼似的。

摄政王轻咳一声:“我库房倒是有许多物件,若你得空,我带你去挑挑?”

“我要你那些东西做什么!”洛少爷快要憋不住笑了,里面一定有很多宝贝!

但这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因此,忍痛拒绝。

秦御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默不作声从自己袖口中拿出一枚令牌,煞有介事道:“倒是有块能调令钱庄的牌子,能动我名下所有产业,只是洛三少爷家底丰厚殷实,应当是瞧不上我这——”

话未说完,洛知栩就快速抢过去了,这大好的东西,可不就是他眼下最需要的!

“洛三少爷不嫌歉礼寒酸就好。”秦御低声说着。

“不嫌弃不嫌弃,喜欢的很。”洛三少爷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若是不知情的,只当他府上多穷,见着块牌子都能笑出声。

秦御轻轻一笑,端着已经凉却的茶抿了一口,莫名觉得已然凉掉的茶,却别有一番甘甜。

如此,冬树的事便这般轻描淡写的揭过。

秦御有想过他的反应,或是质问缘由,或是愤起争吵,更严重些因此恼了他这个人,再不往来……唯独没想到,能用银子摆平。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拿捏到了某种分寸。

“对了,我那日瞧见你了,你和九皇子。”

第34章 胜似喜服

秦御倒是不意外,毕竟那日洛知栩一出现在摄政王府的街道,就有人将他的行踪告知了,他自然也知道对方当时就藏在对面的茶楼里。

“九皇子身体弱,便让我帮他寻了几味药材,摄政王府库房多珍宝,你若不嫌弃,也可一观看。”摄政王暗戳戳的邀请,自从上次在他府上用过早膳,已经许久不曾去了。

“我有这枚令牌便够了。”洛知栩垂眸看着手中纹理复杂的令牌,突然嗤笑一声,“摄政王府调教出来的人,似乎说话都不老实,起初我以为他们是惶恐,现在看来是跟着王爷学的。”

秦御向来冷峻的眉眼,此刻异常温和,他慢条斯理道:“那你且说说,本王如何不老实了?”

“梁玖体弱多病,若真拿药材,让府上管家去便是了,何须亲自前往。”洛知栩说,“你那日已经发现我在了,怎会不知我心有疑虑,等着我问,却又不肯好好说。”

九皇子梁玖,幼时寒冬曾掉进池水中,这也导致他伤了身体,艰难养大,却是汤药不离口,在诸位皇子都读书习字步入朝堂时,他还被三病九痛折磨着。

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将其放在眼中,尽管陛下对他极其疼爱,也无非是因为怜惜他,并不曾对他寄予厚望。

所以洛知栩不懂,秦御为何会和他有牵扯。

“朝中万事皆无定数,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便是。”秦御依旧不曾直面回答。

洛知栩便明白了,怕是秦御现下也无法断言来日究竟如何,但他却是支持洛知栩将太子拉下马的,所以才会这般说。

身处权势中,是最没办法独善其身的。

但洛知栩也从中窥知到,梁玖也许并非真的对皇位无意,否则不会想办法和秦御攀上关系,怕是秦御自己也知晓,才由着他那般做。

可见秦御对梁玖还算满意。

气氛陡然安静,两人对视一眼却又快速移开视线,洛知栩轻咳一声,继续摩挲着手里的令牌,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秦御便笑了:“我与你交换,你可有其他要送我的?”

“我不都给你香囊了?而且这令牌可是你与我的赔罪礼,这般都要交换,你还真是贪得无厌!”洛三少爷没好气的低声说着。

“这东西我是不准备收回来的。”秦御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凑上前低声说着。

沉稳微哑的声音传入耳畔,洛知栩突然打了个冷颤,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将秦御推开些,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嘟囔着:“好好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我的配饰都在柜子里,你自己去挑吧。”

已经退步至此了,摄政王自然得见好就收,当下就面带微笑,如沐春风般走向衣柜。

打开,就发现里面那些红艳的衣裳,不是喜服,却胜似喜服。

洛三少爷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秦御便从琳琅满目中选了一枚羊脂玉扣,放进了自己的袖口中。

“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府休息了。”洛知栩说着还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哈欠,眼底瞬间就攒了泪花。

秦御眸色渐深,他淡声道:“早些休息吧。”

翌日。

洛知栩去梨园等着,冬树则是扮作摄政王府的小厮去钱庄取银票,他去的早,司韶和印宿白还没来,倒是先前那角儿已经等在里面了。

若说对当初的事半分不在意,那便是说谎了。

“洛三少爷,今日想听什么曲?”那角儿亮声问道,不唱曲时,他的声线与一般男子并无半分区别。

“还唱先前的便是。”洛知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说你之前病了。”

那角儿愣了愣,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偶感风寒,现下已经痊愈了,劳三少爷挂心了。”

洛知栩忍不住翘起唇角。

他问的胡乱,对方倒是还能面不改色的顺着他的话答,若非知晓这梨园是摄政王私产,怕是真要以为这人与对方有什么了。

“那便好。”洛知栩乏善可陈的点点头,“那日瞧见你和摄政王交谈,只当你是诓本少爷呢。”

“小人不敢,小人哪里敢诓骗三少爷,便是借小的几百个胆子,也绝做不出。”表完态,那角儿又继续说道,“那日只是王爷例行询问,小的便跟着说了几句,并无其他。”

可不敢有!

洛知栩扬起笑脸:“这般害怕作甚,本少爷只是随便问问。”

“是。”那角儿也只好牵着嘴角露出虚假的笑容,当真是有点怕的。

无话可说,洛知栩便让他和同伴先唱着拿手曲子,他自己则是在倚靠在窗边,瞧着下面的内院,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到。

不多时,洛知栩瞧见印宿白只身前来,下意识蹙起眉。

印宿白来的匆忙,情绪是前所未有的紧绷,他一进雅间就立刻将人全都赶出去。

“怎么了?”洛知栩也跟着紧张起来。

印宿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哈哈大笑:“小勺儿被拘在府上等着与姑娘相看了!”

“这般突然!”洛知栩也忍不住翘起唇角,“可有说是哪家姑娘?”

“尚不知晓,但左不过就是那些世家千金,如何都要与司家门当户对的。”印宿白笑完看向洛知栩,有些羡慕,也有些心疼。

他们这些人里,阿栩看似是最无拘无束,连他喜欢男子都不曾被打骂,但也是最忐忑的,做任何事都要斟酌再三。

洛知栩看懂他的眼神,不甚在意地笑笑:“我都不曾觉得自己处境堪忧,你倒是先替我难受了。”

“说这些都是徒劳,先谈正经事。”印宿白说,“人手我已然找够,只等你的银子了,调教那边等着小勺儿。”

洛知栩点头,将冬树喊进来,他将一只锦盒放到印宿白面前,手指点了点桌面,笑道:“打开看看。”

印宿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打开锦盒,就见里面叠放着厚厚一摞银票,粗略数数得有数十万两。

他微微瞪大眼睛:“你哪来这么多私房?”

他们要做的事不能走明面,洛知栩自然不敢在府上账房支银子使,却是没想到他竟能直接拿出这般多银票来!

洛知栩未说话,倒是印宿白眼尖,瞧见钱庄的票号,他更是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激动的指了指那些银票,降低音量:“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奸情!”

这么多银票说给就给,说没奸情,谁信!

“你脑子里都是污秽东西!”洛知栩轻啧一声,“看见冬树没,这是他给我的补偿。”

“我先前就觉得冬树不像你调教出来的,和冬藏比起来,他做事也太沉稳。”印宿白感慨着。

倒是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复杂东西,可…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摄政王往洛王府塞人做什么?而且还是自幼就塞进去的!

这是否有些过于奇怪了?

只是此事涉及私隐,他不多说,印宿白自然也不会多问。

两人又商量一番,印宿白便收了银子准备去办事,他们身份特殊,自然不能露面,因此明面上的老板还是原先的东家,只是内里的人需要重新调教,这些就不归洛知栩管了。

他出了这些许银子,占了大头,就该当甩手掌柜了。

将此事定下,他们又将话头落在司韶身上,说起婚事,话题自然难以控制的往梁琮身上靠。

印宿白至今也不知洛知栩怎会突然醒悟,还这般上赶着给梁琮添堵,但只要能远离那个没心肝的太子,自然是好的。

“对了,我来时在酒楼瞧见太子了。”印宿白说。

洛知栩当即笑了:“要娶到手握兵权的将军孙女,他是该得意,成日里上赶着宴请这个那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眼巴巴瞅着那个位置呢。”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片刻后,两人离开梨园直朝那酒楼去了,这热闹可不能不凑。

酒楼。

梁琮近日风光得意,那瞿小姐是他千挑万选后决定娶的,父皇同意,更让他觉得自己与那位置一步之遥。

厢房内梁琮与人推杯交盏,听着些官家子弟对自己恭维示好,面上虽无甚表露,但心里却着实痛快。

正喝着酒,随从匆匆进来在梁琮耳畔说了什么,他脸色微变:“当真?”

随从点点头。

“殿下可是有要紧事?”有人出声问道。

这一问,其他人也不好欢声笑语,安静下来看着梁琮,静等他接下来的意思。

梁琮轻笑:“并没有,是洛三少爷来了。”

“他怎会来?”

“别不是来闹事的,在此之前便对太子殿下穷追不舍,当真是不知羞耻!”

“从未见过这般跋扈之人,当真是令人不爽!”

梁琮看了一眼梁瑭,对方立刻会意,笑道:“既然是洛三少爷,合该请进来一同欢喜,皇兄不妨将他请进来吧?”

“你拿主意吧。”梁琮微微一笑,暗示梁瑭将此事做好。

片刻后,洛知栩和印宿白便一同进来了。

这些官家子弟中鲜少有比他们两个位高的,即便不喜,却也不得不做出姿态和他们拱手行礼,只是举止间都透着一股轻蔑。

在外,洛知栩还是要给梁琮几分薄面的,因此只是走到原本梁瑭的位置,挤了他的,旁边的人也赶紧给印宿白让位子。

洛知栩轻笑:“太子殿下好雅兴,这酒楼只顾着赚殿下的银子,都能盆满钵满。”

梁琮面不改色:“这般好事,自然该乐,表弟既然是来一同庆贺,便也饮尽此杯吧。”

“身子不适,不能饮酒,罢了。”洛知栩哼笑一声,丝毫不给面子。

还不等梁琮有反应,其他的狗便吠了起来——

“洛知栩,你别太狂妄!”

“这可是太子殿下赐酒,你这般无礼,难不成是对殿下不满!”

“怕不是见殿下娶亲,心里嫉妒的厉害,就想给殿下难堪,也不瞧瞧自己那副跋扈样,谁能瞧得上,当真是不要脸!”

洛知栩听的好笑,唇边的笑意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他语气带笑:“几位少爷怎的如妇人一般,多嘴多舌,敢讨论太子殿下私隐,当真是不知所谓!”

众人一惊,都下意识闭紧嘴巴看向太子,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说。

梁瑭哼笑:“洛三少爷当真是伶牙俐齿,你若不做出那种恬不知耻之事,旁人自然也无甚可说,既然做了,就别怕被说。”

“五皇子,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表哥。”洛知栩微微侧目,“不过五皇子向来这般无礼,无妨。”

“你!”梁瑭气急,“你还不是这般跋扈无礼,不知羞耻,不懂尊卑!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梁琮蹙眉:“小五!不能不知礼数!”

洛知栩这副泼性子梁京城谁不知,梁瑭身为皇子,却要和他在这件事上分出对错,那才是真的错了。

果然,被呵斥后,梁瑭瞬间就恍然,看了一眼还在场的人,到底还是恭恭敬敬叫了洛知栩一声表哥。

见洛知栩狂妄,自然有其他人看不下去,各个都开始对着洛知栩狂吠不止,恨不得像是野狗似的撕咬他。

印宿白也觉得好笑,便对梁琮举杯:“还未恭喜太子殿下喜得良缘,来日也好早些诞下子嗣,为太子分忧。”

“……便借你吉言了。”梁琮脸色难看。

洛知栩和印宿白对视一眼,将这些人的好心情都搅乱,他俩才算是彻底痛快了,唇边的笑意都不带掩饰的。

“听闻表哥最近和摄政王来往密切,若是被父皇知晓,怕是要不高兴了。”梁瑭挑眉轻笑,十分得意地挑衅着。

洛知栩眼睫微垂,这还真是个蠢货。

第35章 毫无防备

“你倒是知道的多,盯着世家私自窥探,五皇子这般行径着实让人惶恐,就是不知,还有谁,也在五皇子的眼睛底下呢?”

洛知栩颇有些玩味的把玩着空酒杯,眼垂眸之际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世家中多暗卫,派人盯着各家动静也是常见事,可从没有人敢这般光明正大的说出口,梁瑭和他并无往来,对他的行踪却瞭如指掌,可见盯的多紧。

何况来往又如何,只要梁帝一日不曾传位,这大梁就轮不到这些皇子们说三道四。

梁瑭此举,着实蠢笨如猪。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梁琮,立刻找补道:“此事不用本皇子窥知,你病中摄政王曾去探望,此事人尽皆知!”

“那你恐怕不知,摄政王前往探望是我舅舅授命,何来的私下来往密切?”洛知栩哼笑一声,“若是舅舅知晓,他的皇子对他的言行举止揣测解读,想必会格外动怒。”

“洛知栩!”梁瑭宛如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就恼了,这种罪责他如何敢当!

洛知栩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和印宿白对视片刻,然后站起身:“瞧着各位都不欢迎我们,那暂且告辞了。”

他说完便欲离开。

可梁瑭本就年轻,经不起刺激,洛知栩这般匆匆来匆匆去,让所有人心情不悦不说,还打了梁琮的脸,甚至让他也难堪难以下台,他如何肯轻易放过!

他可是大梁五皇子,身份贵重,怎能让一世家子弟这般羞辱自己!

梁瑭越来越气,想都不想直接冲到洛知栩面前,拽着他手臂就挥出了重重一拳。

“阿栩!”

“梁瑭!你疯了吗?!”

洛知栩被他一拳掼倒在门上,奋力抓紧门边才没有滑下去。

他紧闭双眼眉头紧蹙,脸色惨白,像是承受了极端痛苦,除去前世洛王府落败,洛知栩从未受过这种伤害。

印宿白赶紧上前扶住他,冷眼看向梁瑭:“五皇子,无故对世家公子动手,便是闹到陛下跟前,此事也绝无商量!”

“印少爷——”

“太子殿下分明就站在五皇子身侧,见他动手为何不及时阻拦,还是说殿下不喜知栩过来祝贺,所以命令五皇子做出这等粗鲁之事!”

梁琮瞬间皱眉:“印公子,说话要讲究凭证!”

“凭证?这一拳头还不算证据?难不成要等他尸体陈列,太子殿下才勉为其难觉得那是证据?”印宿白反唇相讥,“臣下算是瞧明白了,太子殿下威严,实在不敢恭维!”

梁琮狠狠瞪了梁瑭一眼,若真想教训洛知栩,背地里找人打一顿就是了,非要闹到明面上来,这不是明摆着落人话柄吗?

连那些旁观的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洛知栩的脾气就是如此,跋扈归跋扈,却从没有对人动手过,何况刚才那番话是让人听着不痛快,但也绝对没有到要动手的地步。

梁瑭这般,会让他们觉得是梁琮授意。

洛知栩将口中鲜血咽下去,他擦去从唇角溢出的血渍,挑衅般看向梁瑭:“五皇子就这点本事?随意对臣子动手,可见品行心性不佳,这般要世家如何为你做事?当真是废物至极!”

“洛知栩,你闭嘴!”梁琮呵斥,“莫不是还想再挨上一拳!”

“君子在上,若要臣下死,臣下自然不得不死。”洛知栩冷眼看向梁琮,“哪日等你荣登大宝,再来与我论长短吧!”

说罢,洛知栩便倚靠着印宿白离开了。

欢欢喜喜来,受着伤离开,这般情形,凡是在酒楼出没之人,无人不知。

为着将此事闹大,洛知栩连马车都不进,硬是在梁京城主街晃晃悠悠,绕着远路回的洛王府。

洛王府洛三少爷挨了打,这不仅仅是打他,还是往洛王身上捅刀子、往梁帝脸上甩巴掌!

梁瑭那一下力道十足,洛知栩回去后脸颊就高高肿起了,连嘴角的破口处都有些撕裂严重,腔肉更是被牙齿挤压,咬下一块来,在嘴巴里要掉不掉的缀着,疼的厉害。

“最近饮食务必要清淡些,最好丁点盐水都不沾。”府医查看后都觉得有些心惊,“口里那块肉,怕是得三少爷自己想办法弄掉了,否则不利于伤口愈合。”

先前被打,洛知栩只觉得嘴里麻麻的,那麻劲儿过去,就感觉到疼的,眼睛通红,还不好掉眼泪,嫌丢脸。

梁瑭那一下,他确实没防备。

他下意识舔了舔那小块肉,梁雪虞一看他脸颊鼓起,当即蹙眉:“还嫌不够疼!”

“爹爹和哥哥们都进宫了?”洛知栩嘴巴都不敢动,含糊着说话。

梁雪虞皱眉:“当然得进宫,若非要照顾你,我也是要进宫的,宸妃这两年看似温和,内里早不知把梁瑭教成什么样了,再有皇后提防,梁瑭只怕是废了。”

皇宫,议事殿。

殿内气氛焦灼,自陛下听完洛王一家的话后,就一直端坐上位,不曾吐露只言片语,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纵然这些年他对洛家暗中警惕,但对洛知栩的疼爱却做不得假,那是他一母同胞亲妹妹的孩子,无论如何有那层血缘在,他都不可能真对他如何。

何况洛知栩不学无术,偶尔觉得他惹事生气,却也从未想过和他动手,撒撒娇就过去了。

可今日之事,等他听完底下人传来的话,他都替洛知栩委屈,更是觉得梁瑭不长进!

“妹夫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们个交代,绝不让阿栩白白遭罪,你们且先回去。”梁帝用了寻常人家的称谓,代表着这件事要走“家长里短”。

话说到这份上,洛珩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否则便是不识好歹了,他给两个儿子使了眼色,三人一同退出去了。

议事殿外,宸妃带着梁瑭跪在地上,看见他们出来,不禁觉得难堪。

洛知泠脾气性格要外露一些,他三两步上前揪住梁瑭衣领,狠戾道:“若非你身份如此,此时早躺在床榻不能动弹了!”

“知泠,走了。”洛知铭淡声说着,眼神清明的看了那母子二人一眼,低声道,“也该理解宸妃娘娘,到底不是正宫皇后,不会教养儿女也是情理中事。”

文人书生最会拿捏人心,一句话将跪着的两人激个彻底,若非情况不允许,怕是要起身和洛知铭骂个来回了。

洛家父子虽打了“一场胜仗”,可彼此的情绪依旧不好,他们是来讨要说法和公道,不代表要到就能开心起来,挨打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每每想起都会如鲠在喉。

待他们走后没多久,梁帝便将两人召进去。

“陛下,瑭儿虽然行为有失,但还请您饶恕他吧!”

“父皇,儿臣知错了,是洛知栩先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儿臣才冲动动手,求父皇饶恕儿臣这一回,求父皇宽恕!”

看着跪在地上的妾妃和儿子,梁帝只觉得失望至极,若非先前早就得知实情,只怕他此时当真要被这番声泪俱下的求情而冲昏头脑!

梁帝胸口剧烈起伏,他喊道:“周荣宝!传朕旨意,宸妃教子不善,贬为嫔,五皇子梁瑭德行有失,拖到刑房打四十大棍,禁足皇子府,不许他再出来!”

“陛下饶恕臣妾吧!都是臣妾教子无方,瑭儿还小,不能遭此重打啊!”

梁帝冷笑:“你的好儿子挨打不行,别人的儿子挨打就理所应当吗?你若再求情,便去冷宫里吧!”

一句话将宸妃,不,宸嫔的后路全都堵住,她如果进了冷宫,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侍卫将宸嫔和五皇子送走,周荣宝立刻去合宫宣读旨意去了。

此事震惊前朝后宫,梁帝虽做严父,可让刑房动手打人却是头一次,人人都瞧的真切,就算哪日梁瑭被放出来,可有今日之事,恐怕陛下也会心存芥蒂,再无登基之望了。

这般惩罚,普普通通,可陛下能做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不易了,至于宸嫔母家和太子党,他们自会在朝堂上见真章。

洛王府。

洛知栩肿着脸靠坐在榻上,口渴难耐,却只能用嘴稍微抿点冷水润润唇,时不时就要叹息几声,觉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实在可怜。

冬树和冬藏小心翼翼伺候着,尤其是冬藏,见他饭都吃不下去,急的都抹眼泪了:“少爷太可怜了,府上那么多好吃的饭菜都不能吃了!要是我,我肯定会哭的!”

冬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已经在哭了。”

“我这不是心疼少爷么,少爷脾气愈发好了,才会这样被欺负。”冬藏感慨着,有点想念少爷之前无敌手的样子了。

人还没死,倒也无需这般怀念。

冬树无奈笑笑,无意间一瞥,就瞧见眼熟的人朝他们这院子走来了,他碰碰冬藏:“快,进去告诉少爷四皇子来了!”

冬藏现在对那些皇子们没有好感,一听就立刻进去禀报了。

冬树则是留在外面将梁珺拦下,他恭敬道:“不知四皇子来,有失远迎,四皇子可是有要紧事?”

“知道你这奴才脾气犟,本皇子不跟你多说,我是来瞧你家少爷的,还不快让开!”梁珺急的不行。

他原本在书房,听完圣旨就立刻脱身出宫了,还特意带了好些名贵药材补品来,若是连面都见不上,如何能让洛知栩青睐自己?

冬树微微点头:“少爷现下身子不适,待奴才进去通报,四皇子稍等片刻。”

“少爷请四皇子进去。”

第36章 登门造访

“你可还好?梁瑭这次太过分,父皇已经惩罚了他和他母妃,你也可消消气。”

梁珺说着将他带来的东西放到洛知栩面前,他像是献宝般说道:“这些都是我从母妃的库房寻得的,你看看可有用的上的,脸颊肿的实在厉害。”

“有事说事。”洛知栩本就不喜欢他,这会受伤嘴巴不能乱动,还得和他说话打发他,早就烦的不得了了。

见他说的的含糊,梁珺不禁露出心疼之色,他眉心紧蹙:“你别说,听本皇子说便是了,我就是抽空过来瞧瞧你,你何必这般排斥我?”

洛知栩无语,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梁珺自己便絮絮叨叨的说着:“你且放心,五弟这次受了责罚,就算解了禁足,他一时半会也不能下地,你若是气不过,我就偷偷帮你教训他。”

洛知栩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色迷心窍,也觉得这皇室兄弟无情,竟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兄弟。

梁瑭不成事,梁珺也坦荡不到哪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洛知栩更是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但梁珺的话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梁珺对皇位无心,凡是暗中观察他之人都能瞧出来,但不少人都觉得他这是故布疑阵,自然也不会全然相信,连陛下都觉得他的假装,在心计上对他更看重几分。

因此即便他母妃德妃不甚受宠,陛下还是会每月都去一次她宫里,也算是安抚他们母子,说起来梁珺可要比梁瑭受宠多了。

“嗯。”洛知栩从嗓子眼挤出这么一声来。

梁珺登时眼睛就亮了:“你放心,我肯定帮你讨回公道,你好好养着,改日我再来看你,这些东西让下人给你炖汤喝!”

洛知栩扯着嘴角笑笑,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梁珺却看不出,他只知道洛知栩许自己做事,就是愿意和自己亲近,这会正美着呢,哪儿能想到这些。

待他离开,洛知栩瞬间拉下脸,虽是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氛却冷凝许多。

冬藏和冬树都不敢说话,倒是夏柳拿了冰袋给他敷着,她低声道:“虽说热鸡蛋也能揉脸,但冰块能暂时止痛,主子也能稍微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