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无理家长气势汹汹冲到他们面前, 手里还拖着个不情愿的小孩,像是拖破布娃娃一样。停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尺绫才看到新同桌的手被放开, 痛苦地揉了揉。
“你们跑什么跑?还没完呢, 骂完就急着走是吧。”
对方还想扯他衣服, 尺尚侧身一闪, 对方伸手指着他。
手指刚举起,嘴巴就吧唧吧唧骂起来:“什么老师,我要看证明,拿出证书才算是, 不然你就是欺诈。”
尺尚拒绝,当场给这个无理家长下诊断:“我看你是重度偏执, 建议去医院检查一下。”
当场被下了诊断,无理家长脸色瞬间红温,一阵儿猪肝红。她满脸鼓起气, 怒斥尺尚:“你以为你谁啊, 你才精神病,你全家都精神病。我现在就把你送到精神病村去。”
“要拿出证据来。过来!”家长扯着自己孩子给对方展示数学天赋,孩子歪歪倒倒被拉到面前, 尺尚实在看得很不耐烦。没时间和她耗。“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我需要离开。”
“报啊, 报警抓你这个假冒产品。你还想冒充我孩子的老师?想要威胁我?”
“快背, 背圆周率。别让人家瞧不起你。”家长催促孩子表演, 要求这个无辜的孩子背到后一百位。
尺绫抓着哥哥裤子不敢看, 啊啊啊, 好恐怖啊。怎么还有这种类型的爸爸妈妈,尺绫不想要这种爸爸妈妈。他宁愿要一百个医生哥哥。
去路完全被挡住, 尺尚从兜里掏出手机,不想再闹下去了。而且对方偏执极重无理取闹,再吵下去可能真会突然捅他两刀。
“你大儿子叫什么名字?”尺尚翻起手机。
家长骄傲地叉着腰:“耀耀,陈星耀。”
尺尚翻着学校班级群,翻完1班翻2班,真找到一个陈星耀,他把屏幕怼到家长面前,“你儿子账号是不是这个。”
家长瞥一眼,又骄傲地仰着头答,“是啊。”正在背圆周率的小儿子感觉到理亏了,声音低下去,变成蚂蚁般小声。空气沉下来。
忽地,家长愣愣,突然意识到些什么,呆呆地定住了:“嗯?”
怎么真的有自家儿子的联系方式?这不可能啊。
“你真是大学老师?”家长皱着眉头,质疑着,扫着对方年轻的面庞,下一秒就找到了笃信的答案,“你是不是N医大的学生,我儿子的同学。”
“我很忙,我要忙教学,要忙出诊。”尺尚被折磨得很疲惫,伸出手把她挡开,“女士请你让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尺尚拖着尺绫往车走去,身后的母子俩终于呆滞地定在原地,没有再追上来。
回到车上,尺绫还在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尺尚关门,看一眼时间,已经硬生生被拖到11点了。闷诟一句:
“有钱人都发疯。”
这句话很不严谨,不像是他的风格。尺绫问哥哥,“那我们不是有钱人吗?”
尺绫侧耳三秒,没听到医生哥哥的回答。
好吧,哥哥好像是对小朋友家长有一点生气了。尺绫想自己应该已经很有钱了吧,他有一百万,虽然被存成存折了。
尺尚滑动手机,翻看着刚才那个学生的信息,还是重修的,缺勤了整整5次,按规定来说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挂科了。
他丢下手机,换做其他老师可能真会这么做。尺尚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学生挺惨,大学能上成这个样子估计也和家庭脱不开关系。
尺绫看手指,回忆着,也说道:“同桌好可怜啊。”
不过这件事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他下周一就不是新同桌的同桌,而且也不会被批评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学校,吃他最喜欢的周末甜筒。
医生哥哥一脚油门直接开出学校。尺绫满心欢喜地唱起儿歌,已经把烦心事给抛之脑后:“一只小马哒哒哒,两只小马咚咚咚,三只小马噔噔噔,四只一起跑……”
路过商场,尺尚径直开过去。没有停下。尺绫扒着窗户:“啊,我的麦基基。”
尺绫最终还是没能吃到甜筒,直接从学校被带回到家。
进门,医生哥哥甩下钥匙,动作比平时要重一些。尺言闻声出来看看,见弟弟这副模样:“怎么,吃火药了?”
尺绫立马上前去解释,咿咿呀呀地在哥哥面前跳:“哥哥没有吃药。是我新同桌的妈妈说要把我调走,说我很笨,不让我和同桌坐。然后哥哥和她吵了架。吵完之后他们又追上来骂哥哥。”
吵架这个词用得有些夸张。尺尚情绪算是已经平复下来。他出声挥散雾霾:“没什么事。”
尺绫转头,生气反驳:“很大事!你都没有带我去吃麦基基。”
医生哥哥对此毫不愧疚,从他身边走过,直接进入厨房洗手。尺言把留给他们的饭菜拿出来,放餐桌上。
尺绫没有甜筒吃,但他现在也饿了,只能勉为其难地吃一下家里做的饭。这是林老师做的,今天一早他们就吃完饭有事出去了。
尺绫爬上凳子,拿自己的碗,握着勺子吃饭。
“学校有点克你。”尺尚拿起碗筷,看见对面的弟弟,没忍住。
尺言惊讶:“你还信这东西。”
林老师做的酱油鸡翅香香的,比学校里的要好吃十倍。尺绫听不懂什么课不课的,他只是在想那他周一要在哪里上课呢。
尺绫自从上小学以来,麻烦事就没断过。天生休学圣体。但尺绫倒是热衷上学的,属实难能可贵。连医生哥哥都动了给他转学的念头。
尺绫一听到就开始叽喳:“好啊好啊,不上学了,医生哥哥是专家。”
“你考好点就没人挑你刺了。”尺言在旁边说,“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小朋友。”
“你也喜欢吗?”尺绫伸脖子问哥哥。
尺言大抵是忘了尺绫上学期期中数学考第一接着继续被刁难的样子。也可能是故意忽略了,“我也喜欢成绩好的,喜欢听话的小孩。”
“哥哥好世俗啊。”尺绫用了长篇阅读里学会的新词,“我努力吧。”
吃完午饭后,尺言就带着尺绫去买麦基基甜筒吃。尺尚一个人待在家里,手头上的研究生已经要准备送审答辩了。他算得上非常忙。
敲好一阵键盘后,他起身,盯着电脑屏幕思索好几秒,去厨房喝水。
尺绫去上学,周一的早上,他就准备着等待老师给他指定换座位。然而之前的新同桌低着头不敢看他,眼中似乎是有躲避和自卑。
尺绫在原位置等着,顺便砸吧砸吧吃自己的糖果。忽地,旁边的新同桌突地出声:“这是我妈叫我送给你的……”
他塞过来一份礼物,是捆中端品牌的儿童毛巾,288一条,尺绫看看,“嗯?为什么要送给我。”
同桌眼睛落在地面上:“我妈妈说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是她误会了想补偿给你们的。”
尺绫接过毛巾,前后左右看看,捏着里面硬硬的。他看到一个信封。他打开,看到里面有好多钱。
他把毛巾连着信封丢回去,不要这个礼物。
司徒辅告诉过他不要随便接别人的钱,不然他就要被抓进去坐牢了。尺绫还不想失去司徒辅或者是医生哥哥。他迅速直着腰板坐端正,与新同桌划开界限。
但是早读之后的语文课,老师直接就上课了,没有给他调座位。尺绫眼巴巴望着班主任,原地干等着。
贿赂未遂的同桌不敢面对尺绫。上完一节语文课后,老师捧着书就要走出课室了。尺绫慌张,立马匆匆忙跑上前提醒道:“老师你还没给我换座位。”
年轻的班主任听到尺绫声音,转转头,看见他有些愣,“噢。”
尺绫焦急地等待着,站到一边听老师即将到来的安排。这下轮到班主任有些慌张了。
周六家长会两边刚闹完没多久,她原本都想好把尺绫调到哪里去了,没料到中午那闹事的家长就好几个电话轰炸过来叫她一定不要换位置。
本来想着小孩子大概会忘记吧,没料到尺绫记得牢牢的,现在自己陷入一个两难的地步。
“换位置啊,”她犹豫着,故意拖时间思索,“嘶。”她低头看看尺绫,又问,“你现在就想换吗?”
尺绫诚恳点点头:“嗯嗯。”
班主任手指划了划,指着讲台边上:“那,那你先搬到这里吧,先自己坐着,明天我再找个人和你调换。”
原本以为尺绫会拒绝,毕竟没有哪个小学生喜欢坐在讲台隔壁。可尺绫立马就行动起来了。搬着重重的课桌,挪到讲台边上。
班主任头疼,这下该怎么办。
尺绫坐在讲台边上的左护法位置。很快,下一节课就开始了。尺绫充满激情地上课,丝毫没有在意其他小朋友奇异的目光。
“他是不是因为考了倒数第一名才被调到哪个位置的啊。”其他小朋友小声议论。
数学老师走进来,见到久违的尺绫出现在讲台边,吓了一跳:“你怎么坐这儿了?”
尺绫从抽屉掏出数学书,数学老师没惊讶套就,开始翻书讲课。尺绫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他桌面上的小手就伸进抽屉里,拿一颗巧克力糖,拆起包装。
吃着粉笔灰的数学老师一扭头,停顿下来余光瞥见:“??”
尺绫砸吧砸吧,很认真地品尝,突然听不到老师的讲课声,抬抬头,立马把糖纸塞回抽屉里,继续低头听课。
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没有出声批评,毕竟这是尊真真切切的大佛,得罪不起。上一个得罪他的人已经从主任调到后勤处了。
巧克力糖是流心的,甜甜的,尺绫装模作样地写笔记。数学老师闻到一阵儿巧克力味,终于是忍不住了:“你,你来写一下这道题。”
尺绫愣住,抬起头,“我,我吗?”
老师粉笔指的方向就是他,尺绫只好站起来接过粉笔,凑到黑板前,看着老师抄写上去的数学题目。老师的声音传入他耳畔:“写出答案,再给同学们讲讲怎么得出来的,加油。”
“1+2=?”
尺绫抬头望,好难啊。
第102章
尺绫握起粉笔, 踮起脚尖,在=后面写一个3。
数学老师看一眼,点点头, 想这么简单肯定给他挽回面子了吧, 鼓掌说:“那你讲解一下为什么吧。这么简单随便说一下就好了, 大家都会是不是啊。”
尺绫没停下手, 小手挪到等式的下一行,又开始写起来:
“设r=(n)为方程n=a+b的正整数解……”
老师看见尺绫这起手,??
他立马瞪大眼睛,伸手喊道:“停停停——”
尺绫停下粉笔, 回头看看老师,老师立马上前来拿起粉笔刷, 把他那一行复杂的字给擦除了。粉笔灰簌簌落在尺绫头顶。
“他是写错了吗?”
“为什么我看不懂啊?”
“他写的是什么我一个符号都没见过。”
老师扶了扶眼镜,几秒后叹气:“唉,你下去吧。”
尺绫还没有写完, 甚至都还没开始证明。老师反应好大啊, 老师再次把他赶下去,挥挥手重新讲课:“吃你的糖去吧。没你的事了。”
尺绫在一整节数学课上面都摸鱼过去了,老师大概是害怕失业, 讲得格外认真,一眼也没看尺绫。
下课后, 他去大课间外面玩, 蹦蹦跳跳的。被拒之千里的前同桌还是偷偷凑过来, 手里拿着那卷毛巾。
尺绫摆摆手:“你不要过来啊。”
前同桌解释:“我不给你钱。”
前同桌一脸苦闷地坐在他身边:“我又要被我妈妈骂了。我给不了你的话, 她会骂我的。”
尺绫抬眼:“我都没妈妈。”
前同桌叹一口气, 他不想变成单亲家庭,捧着下吧说:“那我还是要妈妈吧。”
尺绫继续想想, 这也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继续蹦蹦跳跳,同桌又嘀嘀咕咕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不骂我呢。尺绫说:“你不要没妈妈的话,那你死了就不会骂你了。”
前同桌听完,又叹一口气:“那我还是被骂吧。”
两人不说话,自顾自扣指甲盖,头顶上的绿树窸窸窣窣摇晃。有一阵儿后,前同桌抬头看他,有主动提出:“我好羡慕你的哥哥啊。”
“你的哥哥不好吗?”尺绫看着地面,反问。
“没有你哥哥那么好。你哥哥厉害。”前同桌郁闷着,他感觉尺绫的家人好好啊。为什么他的哥哥一周都不回家一次,回家也只是打电脑,很多东西也不懂。
尺绫想想,举例子:“我也有不厉害的哥哥。”比如说眼镜哥哥就没医生哥哥那么厉害,只配在大楼里面扫地当资本家。
“而且哥哥太多了他们也会吵架啊。”尺绫又想到坏处,离家出走什么的,他不愿意再来一遍了。
“吵什么架啊?”同桌好奇。
“很多啊,吵钱,看不惯对方。还摔东西,我还怕他们打架。”
“那你好操心啊。”同桌道。
是啊,尺绫晃悠过身子去面向太阳。这个家没有尺绫就不行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伟大。不仅要陪在尺言哥哥身边,要给予眼镜哥哥情绪价值,还要帮医生哥哥做研究。
一生庸庸碌碌的尺绫变小后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成为对家庭对社会有贡献的小朋友,实在是太厉害了。
同桌给他鼓掌,叹气,“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
非常努力的尺绫忖度,要是他死了,三个哥哥谁会更难过啊。
_
尺绫回到家。
家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空气和他自己一个人。尺绫脱下书包,往厨房书房里找了找,都不在啊。
他穿过暗暗的走廊,经过一扇门。尺绫想去推开它,门只是轻微地咯吱一声,紧紧地锁住了。
尺绫闻到灰尘的味道。
突然,背后一声:“尺绫?”
尺绫转头,从走廊开端看到一阵光亮,眼镜哥哥正站在那里,身子背着光。
尺绫的手从暗门上挪走,转过来看着眼镜哥哥,假装无事发生。
尺平扶了扶眼镜,他盯着只有腰高的尺绫看。抿抿嘴唇,“作业写完了吗?”
尺绫犹疑一下,扭着身子说那好吧。蹬蹬蹬地跑出去,回到客厅边上行云流水地开电视机,像是平时放学回家的模样,跪坐在茶几边上就歪着身子写作业。
尺平去摁了摁把手,又看一眼客厅里的尺绫。那是通往地下室的门,已经尘封七年了。没人开过。
晚上哥哥们都回来吃饭,尺绫想起今天旧同桌说的话,还有他给的奇怪钱,咿咿呀呀地向哥哥们告状了。
哥哥们反应都不大,尺绫看看眼镜哥哥,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尺绫埋头吃饭,眼镜哥哥并没有告自己的密。
他知道那扇门后面是什么,虽然记忆很模糊了。饭香香甜甜的,他越尝却觉得越甜,吃剩两三口的时候完全不想吃了。
“就剩一点也不吃完?”尺言看着他跑出去,伸头喊道。
尺平不语地脱下眼镜,擦了擦,掩盖住眼中的思绪。
学校的兴趣班快结课了,哥哥当时给他报了阅读班,虽然尺绫几乎没上过课,但老师还是要他交作业。
“我们的结课作业是分析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把书和你的介绍稿一起带到现场,会给每人三分钟。”
尺绫想想,自己好像没读过多少书,看着其他小朋友都开始讨论起来介绍什么书的时候,尺绫脑子里还是白白的。
要选哪一本呢?
小尺绫不爱看书,只爱看动画片。但大尺绫小时候看过很多书,都是在地下室看的,数量之多堪比图书馆,他还有记忆。
尺绫回到家,心里面一片空白,只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块什么东西。他现在很想一个人开地下室的门。
“你有钥匙吗?”尺绫主动去问眼镜哥哥。
尺平坐在椅子上,闻声,蹙蹙眉头。尺绫继续说:“我要进去拿书。”
地下室里面有很多书,尺绫只看过那里面的书,其他的都没有。他有一个开门的正当理由。
尺平拒绝:“不行。”
地下室里有他们死去的父亲,还封存着尺绫的过去。就算真的有这个需要,其他两人也不会同意打开的,尤其尺言。
“可是我真的要进去拿书。”尺绫尝试软化哥哥。
尺平不为所动:“你去问你哥,他同意我就给你开。”
尺绫抿着嘴巴,一条波浪线,有些委屈。到晚上的时候他问尺言,能不能让他进地下室一趟,他叽里咕噜地把原因都说出来了。哥哥吃着饭,听他讲半天原因,最后冷冷地否决道:“不行。”
尺绫大失望。
“为什么啊。”他埋怨。
尺言态度很坚决,只是吃饭,也不看他,言语硬得像刀背:“没有为什么。好好的门开了干什么。”
开了要拿书啊。尺绫头要变大了。哥哥好不讲理。
“上楼随便拿一本书就行,里面的东西不准动。你也不准进去。”尺言语调斥责,还是不看他一眼,不通情达理。
尺绫不吃饭了,跑出去。
他生着闷气。为什么不准他进去,为什么限制他的自由。明明里面有什么尺绫都知道,他又不是想进去而是只想拿书而已。
好吧。他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可他又不是小孩子,他心里面很健康,哥哥们为什么要害怕呢。
自己又不会被地下室吃掉,又不会被迷住不上来,那只是地下室而已。他知道,他知道那些不好的经历。可这对尺绫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啊。
哥哥们没有妥协,尺绫也没有妥协。尺绫就要地下室的书,他就要。他很想要。
这样僵持了很久,上了一天学再回来,从早上到傍晚,从生气到沉默。
直至眼镜哥哥站起来,对他问:“你真的很想要吗?”
尺绫眼睫动动,点点头:“嗯嗯。”
尺平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由于太久没用过,已经卡顿生锈。那是唯一一把能开地下室门的锁。
屋子里面除了他们俩没别人了。尺平领着尺绫走进走廊深处,面对着泛着暗色的门。
“你要拿什么书?”尺平还没开门,钥匙握在手里,沉声询问他。
尺绫回忆着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他在下面看过太多书了,几乎有一个小图书馆:“我忘记了,我要找找,很快的。”
这是个很好的回答。近十年的事换谁都要忘记,尺平手里的钥匙铛铛响,把手微微一转,陈年的门很沉重,全是腐朽的重量。
“进去吧。”尺平推开门。
“这是秘密。”尺绫没有直接进去,伸出尾指,和眼镜哥哥拉钩,“不能告诉他们听。”
尺平叹气,勾上去。尺绫一握上,就转身推门往里面钻。
尺绫从昏光钻入彻底的黑暗,他停在楼梯上,顿顿。
地下室内实在是尘封太久了,有一股阴冷逼人的寒气。尺绫望着这曾经昏黑的场景,滞住,好几秒脚步才往下挪动。
地下室没有一丝破损,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除了父亲已经去世外,连空气的味道都与朦胧记忆里的对上了。
他很久之前看到的雾被缓缓拨开,往下两三步后,他完全适应了,找回鱼儿游进水里的熟悉感,熟练地跑下楼梯。
他走到蒙尘的书架旁,凭着深处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书的位置,垫着脚尖抽出来。白色的书封上还有着银纹,有些泛灰和发黄。
眼镜哥哥还守在楼上,门没有关,从楼梯口投射下扇形的光芒。
尺绫抹掉灰尘,抬头望门口,很快地跑回去。他到楼梯边上,脚步定住,看着空房间的中心,爸爸垂死腐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