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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两天哥哥一直在给尺绫补习方块字。

尺绫学得好痛苦, 痛苦得快要死掉。如果上小学的代价是要学方块字,尺绫宁愿上幼儿园。

哥哥揪住他的后颈,把他从沙发缝里揪出来, 尺绫像一条脱水的鱼挣扎, 可惜无功而返。

“我不要。”

“我不想上小学了。”

“你还不一定有得上, ”哥哥把他拎回田字格本前, “考得上才算有。”

尺绫没办法,只得乖乖就范,拿起铅笔噘起嘴巴,趴在本子上歪着头写。语文的考纲是拼音和三百六十常用词, 还有一些简单的成语。

尺绫只会看不会写,真考起试来, 一份简单的试卷能对他来说等于难于登天。

哥哥手把手教他,指着拼音上教他拼读,尺绫无精打采跟读, 没多久就困了。

尺言威胁:“你再学不下去, 我就给你报补习班了。”

尺绫不以为然,哥哥一定不会强迫他的,直到第二天, 哥哥告知他,他多了一门语文课, 为期五天, 尺绫才顿时发现哥哥残酷的真面目。

他的哥哥一定是让坏人换了个灵魂, 只有一个壳还幸存着。尺绫呜呜呜地伤心一早上, 希冀唤醒哥哥的良知, 可现在轮到哥哥不以为然了。

他上儿童画课上得郁郁寡欢,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方块字课。最可恶的是, 哥哥还善解人意地给他买一本小字典,让他随身背下来。

刚下课,其他小朋友来找他玩,他背起小马包赶过去下一节课:“我没有空了,我要去上方块字课,我哥哥强迫我去上的。”

其他小朋友张大嘴巴,呈现一个O型,他们还以为尺绫的哥哥会很开明,和他们的爸妈不一样呢。

尺绫噔噔噔上楼,到达方块字课班,这里的装修和楼下的兴趣班完全不一样,有种视死而归的惨白。

新老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声音很甜美,但讲的课却很无聊。他们第一节课学了声母和部分韵母,还有二十多个字,老师说回家要抄写三遍,尺绫当作没听见,并不打算告诉哥哥。

他噔噔噔下楼,这时候已经没时间玩耍了,到达吃饭时间。尺绫悲怆地吃着鸡蛋羹,伤感已经逝去的兴趣班的美好时光。

哥哥已经不再是他所喜爱的哥哥了,起码这五天里不是。尺绫无聊翻页字典,看上面飘来飘去的一笔一划,乱糟糟的,简直无法入眼。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哼,凭什么一定要学方块字。尺绫想立马就离家出走,给哥哥一点颜色瞧瞧。

这是从小跟班一号的口中学来的,他说这能让大人回心转意,对自己万事顺从。尺绫立马转身翻自己的小马包,查看里面的钱,一共有352块。他不甘心,再翻了好几次,老师来拍他的肩膀,斥令道:“这位同学,要睡觉了,别吵着其他小朋友。”

尺绫才停住手,脸色红红,趴回桌子上。

他感觉自己的离家出走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哥哥很厉害,估计尺绫还没搭乘两趟公交,哥哥就会来把他揪回家。

他想起自己读过的书,里面教他不利的时候要投奔其他势力,庇护自己安全。尺绫脑海里搜寻了很多人,唯一一个能和哥哥旗鼓相当的——

尺绫假装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照常睡觉,照常中午做梦吃点心,照常起床。他背着小马包,走过马路,到达公交车站。

他上车了。

车顺畅地往前开,街道还是一样的安逸。只是,一路上的风景和平常的有些不同-

尺平刚审视完递交上来的项目,做了批语和约见。他看一眼时间,今天大概率不能提前回家。

他叫来自己的助理,让她把手头修改好的格式条款直接寄给对方。

最近是旺季,业务部热火朝天,公司还有往其他领域拓展的意向,工作量几乎翻倍。他扶扶眼镜,开启下一个工作环节,助理帮他倒上热茶,电话突然响起。

接听完后,助理拿起合同,对老板说:“老板,林总十五分钟后到,您要亲自下去接待吗?”

尺平翻着文件,没有抬头:“好,我等会下去。”

大厅。

一辆公交车从门前驶过,空气中逐渐闷热,摇曳的绿叶和热浪变成一个个圆点交错。不远处的公交站出现一个小人。

尺绫拿出白纸条看方向,是要往前走100米。他抬头望,看到一栋熟悉的建筑。

他背着小马包哒哒哒跑起来,到达大楼门口的时候,却望而却步。他躲在柱子旁边,向玻璃门内看。

一个细心的保安注意到这个小孩,松开背手,走过来。尺绫抬头后退了两步,保安伸手牵住他,半蹲下来询问:“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尺绫内敛,小声说:“我来找人。”

“你找谁啊?”保安见他没答,把他带到大厅,让前台负责联系。

接待的小姐姐隔着柜台,半起身看小不点的尺绫,语气也温柔起来:“小朋友,你有什么事情吗?”保安解释他要找人,尺绫跟着出声:“嗯。”

前台小姐姐问他,想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部门的?这些尺绫全都不知道,他摇摇头,前台怔了怔,那这要怎么找。

“你要找的人,是你的谁呀?”前台小姐姐还是很有耐心,细语温声地引导。

尺绫想了想:“是我的哥哥。”

“他在哪一层你知道吗?”前台小姐姐继续问。

尺绫用手往上比,举到头顶:“很高很高。”

“那他平时在公司做什么呢?”前台小姐姐试图判定是哪个部门的。

尺绫只来过一次,他手指放在嘴边,回忆着:“他什么都不干。”

又想起林老师骂眼镜哥哥的话,天天在公司闲的没事干不如帮忙扫扫地。眼镜哥哥很听林老师话,于是尺绫补上:“他可能是扫地的。”

前台小姐姐只能苦笑,再度尝试问名字。虽然问了两遍,但尺绫还是不会写,也不会读。她感觉尺绫非常内敛,甚至可能有点语言能力障碍。

在很高的楼层干活,可能是扫地的,之前能把小孩带进来。前台一思考,还真可能是清洁的员工,只可惜是小孩哥哥,年纪对不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来实习的,那可就太不好找了。

半晌,尺绫支支吾吾说,我只记得他的样子。

于是,前台给出一张纸,一支油性笔,尺绫开始绘画。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圆的头,尖尖的下巴,眼睛外面套两个圆,是一副眼镜。他想了一下,在头顶上加了几根弯弯的头发。

他踮着脚,把眼镜哥哥的肖像递给前台,前台拿到后,对着哭笑不得。这画很有童趣,但在辨认方面一无是处。

戴眼镜的人多了去了,凭借这唯一的特征,压根没办法判定,根据头发来看倒可能是公司的程序员,毕竟发量非常稀疏。

前台没办法了,正想再往前一弯腰,询问这个小朋友的名字,从姓氏开始下手,还没出口。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快递急件。”

前台被打断,接过要邮寄的包裹。助理正想转身,立马去准备接待室,余光却瞥见一个小不点的身影。

前台见她目光停留,解释:“噢噢,这个小孩说要来找哥哥,忘了名字也没有联系方式,只记得样子。看,还画了张画。”

她把包裹做好记号,笑着举起那张充满童真的肖像,“说是说在楼上扫地做清洁的,但现在还没找到。余秘书,你要有空拍张照发工作群,看看有没有人认领。”

“不是,这,”助理愣了愣,尺绫听到声音,回头,两人对上目光。

这,这不是,上次老板带来的小孩吗?

助理还记得,老板说是妻子亲戚家里的小孩。可那肖像画,那眼镜,那下巴,不就是妥妥的老板尺总吗!?

身后传来一声叫唤,老板尺平已经下来了,对她喊道:“还没寄好吗,怎么还不走。”

助理僵硬地转身,让出一点位置,尺平看到了她身后的小孩,原地愣住,尺绫也看到她身前的哥哥,兴奋起来。

尺绫张开两只小手,向二十米外的眼镜哥哥跑去,边跑边喊:“哥哥——”

眼镜哥哥彻底呆滞住了,他啪叽一下抱住眼镜哥哥的大腿,尺平感受到弟弟的体温,才愣愣地缓了过来。

不是,这。

尺绫开始撒娇,那模样,分明和上次在家中看见他对尺言的动作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但是……尺平脑海空白,但是他叫自己哥哥啊,还抱他大腿啊。

弟弟的体温那么合适,像一块小毛巾缠在腿上,他一秒内思绪乱得不成样子,没有头没有尾。在胡乱冲撞的思绪中,他找回一丝理智。

他推开抱大腿的尺绫,拢着他肩膀,来到前台,助理愣愣地张大嘴巴看着。尺平极力保持面色沉静,绷着脸,刻意严肃问:“怎么了?”

助理摇摇头,否认:“没有。”立马她想起解释,把刚刚的话给重复一遍,还拿起那张肖像画给老板看,为了避免拆开老板的前后矛盾,她刻意没用“找哥哥”的字眼。

前台大概是担心尺总觉得自己失职,连忙鞠躬道:“他说要来找哥哥,但是忘记哥哥叫什么名字了,也没有联系方式。对不起尺总,我也不知道是您,要知道是您我就……”

尺平举起手掌,示意她打住。

尺平:“……”忘记了名字。

虽然面色平静,但心里翻云覆雨,虽然明明知道弟弟心中的自己并不重要,甚至尺绫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但弟弟是个好弟弟,他绷着脸,心甘情愿被欺骗。

他帮尺绫脱下小马包,牵着他的手往电梯走,助理突然想起什么,提醒尺平:“老板林总已经快到了。”

尺平一副冷面孔:“我等会去。”

看着老板牵着小不点的背影,助理深吸一口气,她发现一个重要细节,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惊人的想法。

老板没有否认“找哥哥”的说法,也没有意识到与上次说辞矛盾。也就是说,这小孩不是亲戚的小孩,而真的是老板的弟弟!

年龄差距,该有二十岁了吧。

虽然不清楚老板的父亲如何,但现在看来,应当是宝刀未老,否则老板怎么会搞出一个小不点弟弟来呢。

第一次见面时,老板不肯承认关系,是不是因为害怕这个突然冒出的小不点弟弟,和他争家产!?

第23章

尺绫跟随尺平进了电梯, 重新进入7层高楼,他感觉眼前的景象逐渐熟悉,就是上次来的那里。尺平帮他拎着小马包, 用半边肩膀背着, 配上正襟危坐的西装, 有一种正经的滑稽感。

尺绫手里拿着自己刚刚画的肖像画, 他歪歪头看,用尽了这几天在画画课上学习的技巧,要是让老师看到,一定会夸他画得好的。他让眼镜哥哥看看, 哥哥点点头,抿着嘴巴,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尺平把尺绫牵进办公室,把小马包放在沙发上,就打算转身离开。比起弟弟, 还是项目的商谈更重要。他没有问尺绫为什么来了, 尺绫有点失望,在眼镜哥哥转身的时候,他主动抓住哥哥的手。

尺平转头, 询问:“怎么了?”

尺绫扁着嘴巴,没有出口。尺平猜测他可能是受委屈, 在兴趣班被欺负了。他收在心底, 准备开完会再解决, 但不忍心看他一个小孩呆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发呆, 于是掏出了一部平板。

“玩吧。”他假装随意地丢下。

尺绫接过, 平板没有设置密码,提前下好了尺绫爱看的短视频软件,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尺平就这样走出去。掩上门,尺绫看一眼平板,滑动几下,对上面的低俗小短视频并没有兴趣。他往外的玻璃墙看看,大家都在埋头工作。

他放下平板,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打开虚掩的门,露出半个头颅,用一只眼睛好奇地往外看着。

这里一层是管理层,根本没有休息摸鱼的机会,充斥着此起彼伏的通话声,显示器上密密麻麻都是文档和批复签名。

尺绫再把门拉开一点点,侧着身子,悄悄地挤出去。他左望望右望望,接着便逐渐大胆起来,走近明亮的办公区,大部分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不点。

他吮吸着手指,站在饮水机面前,等了一阵儿,向一个抱着文件的姐姐说:“姐姐,我想喝水。”

路过的职员明显没注意到他,顺着声音低下头看,吃了一惊,“谁家小朋友啊。”

小小的,长得怪秀气,挺讨人喜欢。职员不好意思置之不理,放下文件工作,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吧,小朋友。”

尺绫双手接过递到嘴边,开始咕咚咕咚喝起来。

喝完半杯水,他开始哒哒哒小跑着,好奇地张望,穿梭于办公桌之间。大家都好忙碌,脸色都是惨白的,挂着黑眼圈。

“小朋友,你干嘛啊?”有一个职员注意到他,尺绫正好奇地看着他桌面上养的水培花,依旧吮着手指。

另一个人看见了尺绫是老板亲自牵上来的,于是停下手中工作,转过身来,试图拉近关系:“小朋友,你吃不吃糖呀?”

尺绫目光转到声音那边,看到呈到面前的巧克力糖,立马欢欣起来。他仔仔细细剥掉包装纸,放进口中,又心满意足地抬头。

“你读几年级了?”

“上小学了吗?”

尺绫吃糖不语,踮着脚尖好奇地看他桌面上的表格,上面填满了数字,密密麻麻的,尺绫尽力伸手够。

“诶小朋友。”一个职员想要阻止,毕竟上面写的是公司财务明细,这算得上是机密之一。

另外的同事拦住他,这是老板带来的小孩,可能是小当家,这点东西他能看懂多少?

尺绫叼着糖低头看上面的数字,看着看着就开始扭屁股,同事逗他:“小朋友,你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尺绫嚼着糖,发出咯吱咯吱声,他目光还停留在一大串数字上。同事伸出手指着一行,继续夹声音问:“这是多少位数呀,你懂吗?”

尺绫突然伸出手指,指了指最后一排几十个数字中的一个,抬头,眼睛亮晶晶地问道:“这个是不是错了。”

职员愣了愣,这是刚刚打印上来的,明天开会用的月明细,他还没过眼。不过,这类表格都是电脑操作,套公式计算的,怎么会有错呢?

他拿起看了看,那一行相加相减,最后得出来的数。

职员:“!”

真是错了。

尺绫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剩下几张,愉快地扭着身子,职员突然感到了一阵后怕,惊恐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这个小不点提出来,他大概率不会再看,而是明天直接拿上会议,那就是摆上台面的错误。

虽然开会的时间,大家也不会细看,很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了,但万一真让人揪出毛病呢,他负责的部分,这么点最基础的小事都能犯错,估计就要挨骂了。

职员立马拿起手机,去追问负责作明细报表的属下,对方立马回复:“在的领导怎么了?”

职员拍下错误,发过去。不久,对面发来一个尴尬流汗的红温黄豆,接着便说:

【对不起领导,这个表交给新来的实习生打了,他不会用公式,纯手打的,打错了[尴尬]】

这个时候,尺绫已经看完几张数字纸,没有其他错误。职员回头看尺绫,他是怎么在这么多数字中,准确看到这个错误的。

尺绫还在发力,电脑桌面上还有一份没算结果的,他叽里呱啦一口气说出好几个数字,其他人瞪大眼,吓一跳。

全算对了。

这个小孩,天生数学高手啊,哪来的这么个神童。

其他人也闻声,凑过来,围着电脑桌面看小尺绫展示口算技能。

身后传来一身叫唤:“尺绫。”

小尺绫立马转头,看到眼镜哥哥站在不远处,终于回来了,立马兴致冲冲停止游戏,哒哒哒跑过去。

老板回来了,众人立马僵住,回归原位。看着尺平拢住尺绫肩膀,把他带回去,众人不禁油然生起一阵肃然起敬。

“老板小孩?”

“真的假的。”

尺绫蹦蹦跳跳回去,回到尺平的办公室,助理在后面毕恭毕敬跟着,放下文件,就合上门让老板享受天伦之乐。

尺绫拿出自己的小马包,叫喊:“我要写作业。”

尺平扶扶眼镜:“那你写啊。”

尺绫看茶几和沙发的位置,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书桌配置,尺平没办法,把他抱到自己的桌前,让他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

尺绫还是扭扭捏捏,拿出铅笔,翻开田字格本,好半晌都不动笔。

尺平是知道他最近要学习,尺言抓得紧。见他无精打采的,问道:“怎么不写啊。”

位置都让给他了,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座位,他还想怎么样。

尺绫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哥哥,噘着嘴嘘嘘道:“我,我不会写。”

尺平滞一下,走过去,什么叫作不会写。看了看例字,都是最基础不过的一些字罢了。

但尺绫从小没怎么学过写方块字,写得最多的事家族里面的密语,年龄小头脑转换不过来,学得艰难很正常。

事已至此,尺平卷起衣袖。前几天看多了尺言手把手教尺绫写字,贴得近近的,他也要试一下。

他拿起尺绫的铅笔,从后面拢住,贴着弟弟耳边,温声耐心教道:“你哪里不会,看,是这样写的。”

尺绫跪在椅子上,摆着身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眼镜哥哥写字。

尺平演示一遍:“懂了吗?”

尺绫高声答:“没懂。”

尺平只好再写一个,又问:“懂了吗?”

尺绫指指下一个方块格:“你再写一个。”

虽然察觉到不太对劲,但尺平为了证明自己也有尺言那样的耐心,于是硬着头皮顶下去,再写了一个。

“好了该你写了。”他把笔塞给尺绫。

尺绫没有接过笔,而是叽叽喳喳地指下一个字:“这个我已经会了,你能不能演示下一个呀。”

尺平:“……”

这下尺绫的阴谋诡计算是彻底暴露,这是让他帮自己写作业。

尺平无言以对。只恨自己太放松警惕了。是他小瞧了这个弟弟,他虽然变小了,但品性一如既往地恶劣。

尺绫实现了这场李代桃僵的大戏,见到眼镜哥哥似乎不愿意进行下去了,他咿咿呀呀下了椅子,把哥哥推到位置上,然后跑到沙发边上,拿起平板嘴里念念有道:

“老师让我们看一下写字教程,哥哥你写得好看,我好喜欢,你先帮我写几个吧”

果真是个不择手段、居心叵测、自私自利的小人,利用身边人是一把好手。尺平扶正眼镜,严肃地审视眼前这个弟弟,哼,以前还有冷淡疏远作为伪装,现在倒是原形毕露了。

尺绫用手指划着视频,平板发出的声音,逐渐从“今天我们来学习横、竖、撇、捺……”变为了“小小花园大世界~可爱的鸟儿来光临~”

歌声逐渐充斥了办公室,尺绫已经把写作业这事完全抛到脑后,假装忘得干干净净了。尺平没办法,他一开始推开了那低级的田字格本和铅笔,拿起文件看了一阵儿后,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田”、“天”、“地”……这些例字。

他知道自己完了,强硬矜持了几分钟,终于是放下文件,叹了口气,拿起铅笔继续帮他写。

助理端进来新的文件,隔着远远就看见老板挺直腰板,坐得端正地在写着什么东西。

而他周围萦绕着尺绫平板上的儿歌声,“两只手、两只脚、一双眼睛两耳朵~”围着他余音绕梁,而他面色沉静,完全不为所动。

一定是在批复吧,助理想。论起姿态,他们老板是当仁不让的,在一众企业家中长相不俗,认真严肃的样子帅气冲天,在儿歌的充斥声中还能如此定心静力,真不愧是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董事长。

她走近,捧着一堆文件,放下的时候刻意偷瞥老板一眼。

规格整齐的田字格中,赫然写着笔锋凌厉,结构协调,上下端正的大字。

【我是小小书法家,开始今天的练习吧!】

【合合合】

【木木木】

【土土土】

助理:“???”

不对吧,这不对吧。他们的老板,怎么在一本正经地写小学生的作业啊!

第24章

今天一早, 七点钟,哥哥就将尺绫从床上拎起来,一路飞车直奔碧才小学。

尺绫揉着眼睛还没醒, 全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懵懵懂懂, 在车上摇摇晃晃一阵儿后, 哥哥停下车。

他远远地看到小学的建筑, 像城堡一样,有一个尖尖的红色塔顶,颜色是砖红色的。哥哥没有把车开进去,而是径直停在几十米外的路边。

尺绫把头凑出窗外, 发现有很多热气腾腾的雾气,还有香香的炒粉味。

戴着墨镜的尺言往后看一眼, 摇车窗:“把头伸回去。”尺绫立马往后退头,不然就会被夹到头发。接着,安全锁就开了, 尺绫知道该下车了。

他用力推开车门, 哥哥也下车,顺手帮他关上。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杯。尺绫迫不及待指着想吃的东西,哥哥拉住他, 蹲下来,拧开杯子, 先把保温杯塞到他嘴里。

“喝水。”

尺绫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目光还停留在包子馒头豆浆的小摊上。喝饱水后, 哥哥放开他:“去吧, 看看想吃什么早餐。”

路边早餐摊种类多样, 零零碎碎一列排开,有不少打工人骑着小电驴停留。尺绫小跑几步, 看到煎饼果子,回过身来又看到黄色的马拉糕。

他指指点点了几个菜,哥哥走过来叉腰,挥了挥:“嗯,要一份吧,再来个手抓饼。”

哥哥真大方,尺绫留着口水,一顿早餐就吃掉他一天的零花钱。

早餐摊贩的叔叔把东西都递过来,尺绫感觉暖暖的,他打开塑料袋。哥哥已经拿着袋子,夹着手抓饼,递到嘴边咬两一口。他戴着墨镜,配以潮流文雅的暖色调着装,显得协调高挑,

尺绫则是打开一袋饺子,捏了捏,放到嘴里,咸咸香香的。接着又打开装黄金糕的塑料袋,拎起来对准嘴巴,咬了一口。

他买太多种类,手里满满当当,一打开袋子往下坠,就抓不下了,吃得略显狼狈。

哥哥咬着手抓饼,低眼看他,出声道:“吃饱了就复习一下,字典在包里。”

尺绫想起今天是小学的入学考试,但是他不想看字典,于是吃得磨磨蹭蹭,慢条斯理。

碧才小学门前接连停好十几辆车,大多都是豪车,车标最低都是宝驰、奔马起步。不久,学校门前就停满了。

一辆黑色的奔马大g停过来,靠在了尺言的车后面,车主摇开窗子,嘀嘀咕咕地说:“没位置了,只能停这了,就这样吧。儿子我等会陪你走过去。”

车主是一个壮硕的大汉,同样也戴着墨镜,他停下车,开门下车看看,左右张望一下,见到热气腾腾的小摊贩和正站着吃东西的尺绫哥俩。

儿子也好奇,推开车门下车,大汉回头看一眼儿子,指了指车尾:“吃早餐。”

距离入场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儿子爬上车,拿下面包店买的豪华黄金三明治。他凑个头出来,注意到前面的小朋友尺绫,对方穿得还算端正,却像个邋遢小乞丐一样笨手笨脚地站在路边吃,还有小朋友的家长,也是站在路边吃,虽然帅帅的。

家里告诉他在外面吃东西不能狼狈,要优雅一点,别有失身份,于是他停住下车的步子,坐在车上,刻意端正地吃起来了。

一辆电动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哔哔哔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惊恐地望一眼,又是接连的电动车大军,他泄气,只觉得这些人横冲乱撞,好没素质。

大汉敞开着车门,摊开坐着,握起价值3999的保温杯,喝家里榨的健康豆浆,一手啃刚从全市最高级的店里买来的咸方包,两口就塞完一片了。

“爸爸,前面的是什么车呀?我们家怎么没有呀。”儿子突然好奇,看见停在面前的车标,大声问。

大汉压低墨镜,“噢噢,没什么,就一垃圾车,你不用记住名字。”

“那要多少钱啊?”儿子继续大声问,生怕相隔一米前排的爸爸听不清。

大汉笑笑:“没多少,”他打量了一下前面一大一小的装扮,收拾得也得体,只可惜一些动作已经出卖了他们,是个妥妥的中产穷精致。“就二三十万而已,充面子用的车,我们不需要。”

儿子数了数手指头,他刚补习完数学,记忆还犹新,“我们的车比他们贵十倍诶。”

“数学真好。”大汉哈哈笑,夸赞,“多算算,等会考试用。”

尺绫敏锐地听到了数字,他往后看一眼,但是没理会。他更在意自己的早餐,塑料袋已经将他手腕勒出好几道红红的痕迹。他掰开,伸手给哥哥看,尺言噢噢两句,没过多安抚。

尺绫看自己手腕,塑料袋会不会切断他的手呢,这个袋子很小很紧,好难脱出来,就像戴了一个镯子,他一直挣扎。后面的小朋友吃完早餐,下了车,得意洋洋地走过来。

“你也是要进去考试的吗?”小朋友发声问,语调有些高傲。

尺绫愣了愣,下意识有些胆怯,半秒后才克服回答一个字:“嗯,对。”

这是要和他交朋友吗,尺绫感觉今天的运气有一点点好,不仅哥哥爆了金币,有好吃的早餐,还有主动上前来的小朋友。

“那要不我们等会一起进去吧,你在哪个考场?”小朋友抬高着头,叉着腰,尺绫只看见他的鼻孔。

尺绫顿滞,一时间回答不上来,突然想起哥哥打印好放在他小马包里的准考证,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拿出小马包。

他低头,用两只手指拉开拉链,小朋友扫视他的小马包,忽地惊叫一声:“你怎么也有这个小瓢虫!”

尺绫顺着目光,才注意到之前挂在小马包上的小瓢虫胸针,他口舌慢,还没开口解释,对方就吱吱哇哇:“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个不是全球限量版三百只的吗,你怎么也买到了,你的是盗版吧。”

尺绫不知道什么叫全球限量版,这个球是什么球呢。这声惹得尺言侧头,投注目光,看见是个小孩子便没多加理会。此时小朋友的父亲大汉也终于走过来,拦住口无遮拦的儿子,“小耀,怎么说话的。”

这小瓢虫固然不是全球限量款,大多是父母哄孩子,或者是孩子本身自导自演的说辞。能花上千块买个金属胸针的家庭,一座不算繁华的城市里寥寥可数,很难撞在一起。

“可是爸爸,”小朋友扭着身子,跺着脚,转过身去对父亲生气撒娇,“你说这个小瓢虫全市都只有我一个人有,不是我的儿童节礼物吗。”

扭在一起的父子俩聒噪,尺绫看不懂,只听见父亲说:“这个款式又不贵,就一顿饭的钱,多的是人买得起。你那个不一样,是你妈给你定制的黄金钻石款,当然只有你一个人有。”

尺言侧耳听,他对家里销售的是情况还算了解,这小瓢虫胸针在N市只出过三枚定制款,基本上都是老顾客,价格确实不菲,柜台只有基础款在售卖。至于定制的黄金钻石,他倒是没听到过有这么一单,毕竟这小瓢虫本身已经镀金,背上的也是人造钻,区别基本不大。

他不出声,当做没听到,毕竟顾客就是上帝,买得越多他分红越多。

“好了,时间差不多到了。”尺言看一下时间,喊停尺绫和对方的对话,“快进去吧。”

尺绫背上小书包,左右望,哒哒哒过马路。小朋友不甘落后,立马也冲过马路。大汉来不及拦,伸手:“哎哎,看车,小心。”

俩孩子都安全抵达门口后,他看见自家儿子进了门,便回过身来,凑近两步,对着尺言笑笑:“刚刚不好意思啊,小孩子闹脾气,没办法要出口哄。”

尺言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碧才小学考试日的门口并没有封住,尺绫看见黑衣的保安叔叔,有些胆怯,但看到其他小朋友都径直走进去,他也大胆起来迈步走入。

他看到一个蓝色的指示牌,上面画一个大大的箭头。尺绫跟着小朋友步伐走过去,大家都各自找到自己考试的教室。

尺绫跟着他们上了二楼,左右望望,再看看自己的准考证,发现这个教室不是他的,他走错了。在走廊上绕了好几圈,才辨认出属于他的考场。

尺绫想自己好没用,一个温柔的女老师说要检查准考证和身份证,包包放在外面。尺绫有点紧张,拿出哥哥提前准备好的透明笔袋,立马包着身份证和准考证。

可是,尺绫捏着手心,咽了一口唾沫。他看见老师对着身份证,仔细看他模样的时候,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这个身份证是前天才去办的,按道理来说是假的,要是被认出来就糟糕了。

幸亏,老师把他放进去了。

发下来一张试卷,上面有语文数学英语的题目,尺绫虽然看见方块字就发晕,但这几天被逼着辛勤训练,还是有所成效,起码题目能看懂了。

他先把数学题目一口气做光了,只用了五分钟,又翻到后面,写了26个英语字母,还有一些简单的单词。这部分也很简单,毫无难度。紧接着,他回到第一面,开始磕磕绊绊拼拼音,10个只拼出来5个,还有一些描述意境的古诗词,他完全不会,只能随便写几个字。

大家都很快就交了试卷,尺绫看一阵儿不会的语文题目,见到其他人都哗啦啦地走出去了,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也起身交试卷。

出考场之后,他背起小马包,一蹦一跳地顺着考场指引回到门边。来的时候箭头是指考场的,但考完试后箭头却换了个方向,好神奇。

碧才小学风景优美,还有紫荆花和小溪,尺绫很喜欢这个学校,他回到大门边,看到哥哥的车,哥哥正站在旁边向他招手,于是更高兴了。

他正想过马路,忽地,后面的黑色大车向前砰撞,哥哥的白车屁股凹了,颤动一下。尺言骤然吓一跳。

第25章

黑色的奔马大g, 一起步,直直撞进白车后边。三百万撞上三十万,白车径直往前颤跳了半米。

尺言耳旁砰然一下, 回头只见爱车尾部已经变形, 一时间喉咙里干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愣愣望着。

尺绫站在街对面, 见到这一场面,顿了顿。他看到哥哥被吓到了,原本无数发生,一瞬间惊恐涌上心头, 站在原地抬头望天,霎时间哇哇地大声哭起来。

耳畔一切声音都被放大一百遍, 嗡嗡嗡地灌入。他非常害怕,尺言一听到弟弟在哭泣,还没来得及伤心, 立马抽身而出, 急匆匆过了马路去安抚他。

“没事啊,没事。”

“别哭。”

尺绫从哇哇声变成了呜呜声,其他小朋友从门口走出, 都望着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出了考场就哭的小朋友呢,一定是考差了吧。尺言抱起尺绫, 回到爱车旁边, 此刻奔马的车主大汉和儿子都已经下了车, 盯事故现场。

对方看见前车被撞得不堪入目的车尾, 保险杠肯定都是要大修换新的了。他也不明白, 平时出了名的老司机,怎么今天脑袋一糊, 居然一脚油门踩到底了。

他看着回来的哥俩,说话有些不利索,指指点点着:“起步怎么撞成这样了,我,你,你这车也太脆了吧。”

尺言脱下墨镜,把尺绫放在人行道边,给他擦了眼泪。他不想说话了,抿着嘴。尺绫第一次感受到哥哥如此生气的情绪,哭得更厉害了。

父子俩见到再次哇哇大哭的小孩,只好停住嘴,不知所措起来。

“报警,报保险吧。”尺言不想回头,直接丢一句。

大汉拿出手机,只觉得空气中弥漫尴尬,这分明是他的全责,但他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硬,打诨了几句,对方好像不领情。

大汉心里面不舒服,像硌了一块石头,让他更不想好好认错道歉了,着实没面子,他转过头去打电话,刻意把语调拉高,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打完保险,打交警,他刻意把语调拉高,时不时瞥一眼哥俩,见对方不关注自己,心里就更难受了。

就算不报保险,他也赔得起,自己的可是百万级别的豪车,对面的车修车顶天也就五六万,自己的剐蹭一下就快顶得上对方半辆了,与其在这摆脸色,不如趁机抓住机会搞关系,和自己这种有钱老板交个朋友。

尺绫好不容易哄得差不多了,停止哭得上气不喘下气,尺言终于抽出身来处理事故,开始拍照、打电话。

对方的小朋友走过来,站在尺绫身边,面对面指责道:“你们要赔我们钱。”

尺绫正用哥哥给的香香纸巾抹眼泪鼻涕,对面的小朋友更加得寸进尺,“我们家的车比你们家的贵,所以你们要赔我们钱,你快准备二十万吧!”

尺绫全身上下只有哥哥今天发的25块,一听到对方无理取闹的攻击,顿时更加伤心了。“是你们撞得我,呜呜呜呜,我没有车回家了。”

大汉再次注意到这边的哭声,他连忙扯回儿子,刚刚内心的想法云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止不住的火气,“臭小子,给我闭嘴。”

闹了好一阵儿后,交警过来定责,对方的保险公司还没到,接下来取证、定损,起码还需要三个小时才能搞定。

尺言看了看弟弟,思虑几秒,自己等着就等着,问题倒不大,但让弟弟陪着一起耗,极有可能会让他产生心理阴影。

让他先回去吧,尺言想。

他掏出手机,拨打尺平的电话,“你先回去好不好,你叫尺平哥哥来接你。”

他直接递给尺绫,尺绫抽泣着,把手机凑到耳边。

在公司里的尺平突闻手机震响,停下签署文件的手,低头定眼一看,心中震了震,怎么会是八百年不联系一次的尺言。他蹙眉犹豫一下,拿起还是接听了。

手机紧紧贴着脸,尺绫情绪起伏大,拿不稳,屏幕上都沾满了他的泪水。嘟嘟嘟声过后,通了。

“喂呜呜呜哥哥呜呜呜……”

稚嫩又断断续续的抽泣童声传来,尺平心里骤然一惊,居然是弟弟尺绫。这是发生什么了。

尺绫断断续续地说,一句话要喘三次气:“呜呜呜哥哥,哥哥的车,被撞了,呜呜呜我没有车回家了。”

尺平追问:“你有没有受伤。”

尺绫对空气摇摇头,只可惜另一边的尺平全然看不到。尺绫抹眼泪:“你能不能派一辆车车来我接回家,我想回家。”

打完电话后,尺言拿回手机,没过多久,交警离开了。

对方大汉感觉遥遥无期,也学模学样,让孩子先回家,于是打妻子电话,让她过来接孩子。

妻子的车也不便宜,他突然有了好胜心,叫妻子把家中剩下最好的车开过来,至少也是八十万打底。

二十分钟后,学校门口散了,他们的车开过来了。

首先到的是大汉的妻子,他们家就住在附近临江的一个高档小区里,路程比较接近。她开着一辆蓝色的奥8,稳稳停在面前。

妻子摇下车窗看一眼,嘀咕道:“怎么还报警了,私了赔点钱不就好了吗。”

大汉推了推儿子脑袋:“你先跟你妈回去,你爸我要把事情处理完。”

蓝色奥8是新款进口车,没个一百来万落不下地。老婆车来了,大汉终于有主动撑腰的资本,他转向尺言:“你放心,除了修车的钱,误工费交通费什么的你尽管提,真的抱歉啊。”

话音还没落,一辆商务黑车顺滑地开来。大汉被吸引了目光,只因为那车标是一辆卡晏。

这城市,开豪车的就那么几个生意人,他应该都很清楚熟络才对,这是谁经过啊,他肯定认识。

黑色卡晏没有开走,而是速度减缓,稳稳当当停在他们面前。

大汉:……?

卡晏的后排摇下车窗,坐着的是尺平,大汉一眯眼,霎时呆滞住了。他早该想到的,看到那车牌就该想到的,这不是之前合作的尺总吗。

他看向路边的小不点弟弟,用冷淡的语调关怀问道:“没事吧,过来。”

尺言正接着电话,推下尺绫肩膀,尺绫认出是熟悉的眼镜哥哥,立马小跑起来,嘴里抽噎喊着“哥哥……”脸颊上挂的泪痕像是受尽了委屈。他拉开后车门,艰难地爬上车,一头扑到眼镜哥哥怀里。

等尺言说完电话,尺平礼貌性地停留,关怀问他:“你——”

尺言指一堆麻烦事,把手机放回兜里:“你们先走,我还要开去定损。”

黑色卡宴关上窗,司机准备开走。大汉忽地冲上前来,扒着车窗,弯腰咧笑脸:“尺总,您好啊,真巧啊你也在这。”

尺平平静扫视一眼面前人物,脑海检索了一遍各合作公司的老板,搜寻失败不认识。

大汉看出来了,立马殷勤地自己介绍,只可惜他壮实,弯下腰来挤着声音的模样很滑稽:“尺总,我是之前和您合作过项目的铝材厂小李啊,还一起吃过饭呢。”

尺平扶扶眼镜,明白了,不算是合作伙伴,只是把一部分订单给了他做,自己是甲方。

吃饭的人挺多,大多重要的他都记得,记不得就证明价值不高。尺平礼貌性地点点头,“噢,好。”

“刚谈完生意吗,身体怎么样。我上次交付的货都是最好的一批,怎么样呀尺总,满意吗?”大汉试图拉近关系,找找话题,尺平没什么兴趣闲聊,想要关上车窗。大汉看见他手部动作立马明白心意,立马追加一句,“有空一起吃个饭啊。”

尺平淡淡答:“下次有机会。”

尺绫坐上眼镜哥哥的车后,远离事故现场,慢慢平静下来许多。他翻身脱下小马包,放到眼镜哥哥身上。

尺平轻轻摆弄了一下小马包,放到大腿上。

他凝视身旁乱动的弟弟好一阵儿。

“考试考得怎么样?”尺平开口问。

尺绫摇摇头,嗯哼一声,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尺平抿抿嘴,心里安慰没事,就算考不上他花钱也能进,就不信捐个二三十万换不到一个学位。

他伸手顺了顺尺绫头发,像摸小猫一样。尺绫突然出口:“哥哥,”

每次这么一叫,尺平就知道有事情要求他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保持着眼镜不掉,强装镇定地回应:“嗯?”

尺绫躺着扭成一条虫子,面朝上看他:“你能不能买一辆车给哥哥。”

尺平皱眉又挑眉:“什么哥哥。”

尺绫支支吾吾起来:“我的哥哥。”

这个称呼一出,尺平没好心情了,拿起保温杯喝一口水:“什么车?”

尺绫以为他要答应了,于是天真烂漫道:“一千万的车。”

尺平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眼镜下的眼睛瞪成两倍大:“你当我提款机吗?”

尺绫绞着手指,感觉自己犯了错,低头:“刚刚那个小朋友和他爸爸一直说哥哥的车很便宜,他们的车很贵。我很不喜欢。”

相差十倍价格的车,已经在尺绫心里留下记忆了,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尺平训道:“小孩子家家,别搞攀比。”

他这辆卡晏也只是买来公司商务用,外出应酬才开,今天恰巧刚谈完生意,才用这么夸张的车去接尺绫。

至于尺言,他一直是自己赚钱自己花,还要供着尺绫这么个祖宗,有时候还得补贴他和司徒辅那摊子上。他性格比较保守,务实一点很正常。

但是,尺平注意到弟弟那句话中的不满,他问司机:“刚刚那人说他是谁?”

司机毕恭毕敬,全部记下来了,答道:“铝材厂的李先生,应该是4月份的时候有一起吃过饭。”

弟弟噘着嘴巴枕在他大腿上,他用手继续顺弟弟的毛。

尺平看窗外:“嗯,知道了。”

第26章

尺绫的小学入学测试考成绩出来了。一共四百多个人参加考试, 他排第236名,语数英每科40分,他数学考了40、英语考了38、语文考了12分。

总分120分他考了90分。看上去很厉害了, 但是查看公布的成绩单, 他们发现考满分的居然有四十多个小朋友。

没过多少天, 他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红红的,绿绿的,还印着好几栋教学楼。

【恭喜你,尺绫小朋友, 成功被碧才小学一年级录取(学费:3万/学期)】

【请于8月27日早上9点携带该通知书前往碧才小学成志楼报到,届时请出示学位费缴费清单、身份证件及复制件、以及本通知书】

他高兴地把录取通知书带到补习班里, 给他的好朋友们看。大孩子和小跟班们惊讶看上面的3万,掰着手指数有多少个零,张大嘴巴:“这是我五年的零花钱了。”

尺绫很高兴, 一直秀自己的通知书, 还绕到以前的手工班给白老师看了。老师们都夸他好厉害,尺绫蹦蹦跶跶,得意洋洋。

不过, 听说这届的碧才小学,真的招到了一个20人的天才班。那些小朋友都是鹤立鸡群、智商超群, 准备十四五岁就上大学的尖子生苗苗。

小朋友们说:“尺绫, 你为什么不去上那个班。你不是小天才吗。”尺绫看了看自己的通知书, 他也不知道, 他原来是小天才吗。

听到尺绫被碧才小学录取的消息后, 数学陈老师立马飞窜过来,他以为尺绫考上了天才班, 一看是普通班,他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

“你原本可以享受到更好的资源的。”他失望地摇摇头,“如果你跟着我学数学的话。”他又补一句,似乎是在惋惜。

还有一个月就要去上小学了。林梓见尺绫被录取,提前带他准备开学用具,作为心意和奖励。

挑选了一天周末,林梓带着他去到商城,商场里花花绿绿。尺绫好奇地问,他的小马包不可以当书包用吗。

林梓回答:“小学会有很多书,你还是买个大一点的书包吧。你可以轮流背。”

尺绫觉得林老师说的有道理,他可以一个肩膀背一个书包,于是听从跟随,没再疑问。

在商场里逛好半天,林老师不仅买了一个红色的书包给他,还买了很多新衣服,以及十支铅笔和一个瓢虫铅笔刀。尺绫觉得好重,他拿不下了。

林老师还带他吃了雪糕,尺绫舔舔舔,一路拎着好几个小袋子,林老师一路拎着好几个大袋子,搭乘出租车回到家。

一进家门,尺绫就看到敞开的大门,他察觉与平常不太一样,走到楼梯下探头往上看,只听见自己睡的房间不断传出窸窣声。

好像是眼镜哥哥。尺绫不知道。他上楼,见到房门内,窗帘拉开了。一个酷似眼镜哥哥的身影正站在凳子上,伸手贴着墙纸,墙边还多了一张全新的儿童书桌。

林老师放下东西后,也上来查看情况,见丈夫在帮尺绫布置房间,有些意外,出声提醒:“你注意点。”

“知道了。”尺平扶扶眼镜,舔舔嘴唇,很明显这工程并不算顺利。

原本房间是偏成熟简洁的客房风,墙也是偏黄色的,柜子和桌都是深色木。这种装潢,对一个看上去只有八岁,还处在天真浪漫阶段的小孩来说,并不适配。

原本还顾虑着尺绫的病马上就能治好,能变回大尺绫,但现在两个月都快过去了。如今还要上小学,就算不是小孩,也是名正言顺的小学生了。

让尺绫一直住客房不好,干脆把这个房间重新布置,直接分配给他,这下尺绫在家,就货真价实地有自己的房间了。

知道弟弟喜欢小瓢虫和小马,尺平特意定制了这种小图案的墙纸,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像波点一样斜斜排列着。

书桌是实木,表漆一层米白色,很适合小朋友学写字。窗帘的款式也变了,灯也换成了柔光白。

房间的童趣值直线上升70%,成熟感直线掉成10%,唯一换不了的是柜子。尺平从凳子上下来,说要不买一个新柜子吧,这个款式太老气了。一旁的尺绫想到还藏在里面的小花盆栽存钱罐,立马张大手贴在柜子上,拦住眼镜哥哥的步子。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柜子就很好。”他着急护住柜子。

尺平停顿一下,决定顺他意,虽然其中很明显有些蹊跷。

林梓洗了丈夫为尺绫买的新被套和床单,惊讶于他的别出心裁,买的图案还挺清新的,也不俗气,实在是难得。

尺绫站在一边,看着林老师替他套上新床单,是小花点点图案的,他好喜欢。

“我可以把我的小马包放上去吗?”尺绫看见自己的床变得愈发愈亲切可爱,他生出之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这真的是他的房间了。

小花小瓢虫小马,这意味着,尺绫能够主动去布置自己的房间了。十七年,在这个名为“尺家”的房子里,尺绫终于拥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了!

林梓掩上门,让尺绫在里面享受一阵儿,自己回到房间里。

她记得丈夫之前是若有若无地提及过一嘴,说想尺绫弄个房,本来是毫无下文的,长时间不提及,以为就此了事,没想今天居然落实了。

尺平行动力是可以的,自己买好柜子,还弄了挺多奇奇怪怪的灯啊、壁纸,都没同她告知一声。

“话说,为什么一直没给尺绫安排房间,”林梓把收下来的衣服折好,“不也就是收拾一阵儿的事嘛。”

尺平眼镜下的目光敛了敛,刻意正襟危坐地整书,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好半晌才出口:

“他之前一直和我爸住在地下室。后面地下室封了,尺言把他接走,就没处理了。”

“怎么不是你和你爸一起住。”林梓多口问一句。

尺平脸色动了动,他没回答,只是一昧低头看书。

林梓知道这问题大概戳到丈夫的痛处了,但她并不算在意,于是另起一问:

“尺绫最近好像活泼了很多,挺正常一小孩,不知道以后长着长着还会是那种性子吗。”

“他本来就没什么问题。”尺平脱口而出。眼前立马浮现出尺绫以前的模样,想起以前父亲坐在地下室里的身影。

尺绫出生即丧母,一直由父亲亲手抚养。他收起思绪,与其说是抚养,不如说“圈养”更为合适。

他抿起嘴,没再回忆下去。

自从房间换了布置后,每天早上叫尺绫起床,发现尺绫把头缩进被子的几率比以前高多了。被子本来就是平平的,尺绫也是小小的,常常会上演早晨消失术。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就成问题了。尺言进来看一眼新装潢,现场就皱眉摇摇头:

“他本来眼睛就不好,房间还弄个全白的,连窗帘都换成白的,他能愿意起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