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宋知南的演讲为三八节文艺汇演, 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妇联领导很满意,今年的节目挺圆满;各位观众也很满意, 今年的节目花样真多,让人印象深刻;红星纺织厂的女工们满脸带笑,今天她们红星真是有面儿啊。
红星纺织厂、宋知南成了今天的热词,被提及的频率相当高。
何梅和宋湘这会儿也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老何,你这个侄女不简单啊。”
“是啊,她来过咱们单位吗?”
“没有,这孩子身兼数职,忙,走不开。”
“这孩子也真够可怜的,爸没了,妈也改嫁了。”
“是啊, 所以我跟她大伯经常照顾她们三个。”
宋湘那边也跟何梅差不多。
“湘湘, 宋知南是你堂妹?她人可真精神。”
“下次有空让她来咱们服装厂呗。”
宋湘矜持地笑笑:“行, 等哪天我问问她有没有空。”
红星纺织厂的女工也被很多人搭话。
“这些节目你们经常看吗?”
“经常看,我跟你们说, 因为演出时间有限, 只演了三个,还有很多新的没演呢。”
“哇,下次我们能去你们那儿看吗?”
“能啊,就是你得早来,来晚了就没位置了。”
大家说说笑笑,现场十分热闹。
《青阳日报》、《青阳晚报》以及各县报的记者纷纷上来采访拍照。
有人去采访于主任,有人去采访获奖者, 还有人去采访现场观众。
一个姓胡的记者挤过人群来采访宋知南:“宋同志你好,我想采访一下你。”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聚集过来。
宋知南坦然自若地朝这个记者一笑:“可以。”
胡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掏出小本本,开始提问:
“宋同志,我看过你以前写的文章,有人评价说,你的文章文风大胆心思险恶,充满着对男人的偏见。你对此怎么看?”
哄闹的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位胡记者,这人问的问题好尖锐呀,这哪是采访,这是来吵架的吧?
宋知南上下打量了一通胡记者,此人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看着挺斯文,得,又是一个斯文败类。
宋知南淡然一笑,朗声回答道:“这位记者的用词也是别有用心,充满着对我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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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记者刚要开口反驳,宋知南接着又问了一句:“不都说记者都客观公正吗?就是这么个公正法?”
胡记者飞快地接道:“宋同志,刚才那句话不是我的原话,是别人对你的评价。做为一个作者,你得勇于接受别人的批评是不是?”
宋知南反问道:“那么请问这句话是谁说的?你说出姓名和单位来,我想向他请教一下,问问我哪些话是别有用心?”
胡记者:“我不能说,但我肯定有人这么说过。我还听人说,你这人平常总喜欢攻击别人,在单位树敌无数,就是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
现场一片哗然,人群中的何梅忍无可忍,大声骂道:“我看你这个记者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家大笑起来,接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批评胡记者。
“你哪是记者,你是故意找茬的吧?”
“肯定是。”
“今天是我们女同志的节日,你倒好,专门来给人添堵。”
……
宋知南不急不怒,淡定从容地说道:“胡记者,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应该就是你说的。我看你就是老头屋里的夜壶,满肚臊气还没嘴。热水瓶摔破了,没胆,因为你都不敢对自己的言论负责,敢说不敢认,你肯定不是男人,当然也不是女人,那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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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南嘴巴一张就是颗炸弹,炸的胡记者灰头土脸。
现场爆发出一阵大笑。
其他记者也不采访别人了,都过来看热闹,顺便也来采访几句,他们硬把胡记者给挤到一边去了。
宋知南一看,哟,这都成记者招待会了。
名作家哪能离开记者招待会?既然早晚都得开,不如现在就提前练习练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宋知南主动跟这些记者打招呼套近乎:“你们都是无产阶级的同志,都是正常人。我愿意跟你们和平交流。你们有谁想采访我吗?”
现场又响起了一阵笑声,礼堂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有个女记者问道:“宋同志,你们的节目我看了,演讲我也听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充满战斗精神、个性鲜明的同志,你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经常遇到刚才的那种刁难?”
宋知南朗声回答:“我脚脚走在路中央,不怕别人说短长;我心正人气旺,不怕狗汪汪。”
女记者忍着笑,刷刷记下这几句话,她接着问道:“请问宋同志,你对刚才的胡记者如何评价?”
宋知南看了一眼灰头灰脸、气极败坏的胡记者,大声说道:“我用我灵敏的革命直觉判断,他这人是歪嘴吹喇叭,一身邪气;他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王八吃了烂柳条,嘴挺能编但编不出好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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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听文化人骂人就是有意思,不带脏字但能把人气个半死。
人群中的胡记者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试图挤上前去,好好地跟宋知南掰扯掰扯,何梅李群英等人早就在盯着他,大家硬挤过去,一起朝他发难。
何梅斜着眼问他:“胡记者,你这采访水平真不咋地,你是走后门进的报社吧?”
李群英冷笑道:“我看肯定是,就这水平还敢出来采访,真不怕丢人。”
何梅看李群英挺顺眼,就问了一句:“姑娘,你也是红星的吧?”
李群英骄傲地说:“是的,我也是星星之火文工队的,还是宋同志的邻居兼好友。”
何梅一听是侄女的邻居,笑容都变多了,她得意地说:“我嘛,是宋知南的大伯母,是亲的哦,不是表的堂的。”
李群英:“……”
两人套完近乎,想起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没对付完呢,就继续骂胡记者。胡记者惹不起她俩,赶紧挤进人群溜走了。
胡记者在人群中钻了一会儿,最后站在了两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旁边。
谁知其中一个女孩盯着他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受了谁的指派来给宋同志添堵?”
问话的人正是何黛,她旁边站着的是章无双。
章无双见到胡记者,也朝他进攻:“姓胡的,你再欺负宋同志,我就、我就亲自打你。”
胡记者:“……”
现在的女同志都是怎么了?哪怕表面上看着再天真无害的女孩狠起来也那么可怕。
胡记者到处躲藏,而宋知南还在继续召开记者招待会。
女记者连问了几个问题,有个男记者等不及了,硬挤进来提问:“宋同志,我听说你的工作方式相当激进,引起了职工的不满,纺织厂的领导给你做思想工作,每次都被你杠得头痛,请问有这回事吗?”
宋知南很有风度地说道:“卖布的没剪子,你净胡扯啊。我们领导是出了名的思想先进解放,不拘一格用人才。你们能想像我这种性格的人在我们纺织厂如鱼得水吗?我偶尔会杠他们,但他们从不给我穿小鞋从不打击报复,我听他们那意思还要往我肩上加重担,你说这样的领导上哪儿找?你们厂里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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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迟疑了一会儿,稀稀拉拉地回答道:“有吧。”
那个记者还想继续提问,他身后一个身穿格子外套,梳着两条黑亮大辫子的女同志早不耐烦了,用健壮的身板把他挤到一边去,大声说:“今天是妇女节,你们这些男的净问些糟心的问题,你起开,让我来。”
那记者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但也不敢犯众怒。
那位女同志高声提问道:“宋同志,我是你的同行,我是青红县青河公社的妇联主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公社的妇联权力不大,遇到夫妻矛盾婆媳矛盾,只能用嘴劝,收效并不大,有人就说咱们妇联就是个摆设,我听着难受,但也不知道说啥。宋同志,我想知道你是咋看这个问题的?”
有这个困惑的人不止这位女同志,她们全都用炯炯的目光盯着宋知南。
宋知南和气地问道:“这位同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小方。”
“好,华小方同志。你的这个困惑我也曾经有过,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我的看法是,妇联的存在有着极大的意义,不论是村里是公社还是城里,每一级都在发挥着她的作用,可能在别人看来她的作用不大,但没关系,事在人为。
咱们不要以为渺小的就没有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金刚虽小,能搅大瓷器;火柴个小,但能点燃大柴堆。你出一点力我出一点力,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美丽。”
这话说得押韵又好听,掌声热烈,欢声如雷。
其他同行也纷纷上前发表各自的见解,现场氛围相当热闹。
一个小时后,宋知南终于有空喝上了茶水,嘴都说干了。
她刚挤出人群,王翠花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说道:“小宋,我七姨姥姥想见见你,等了半天了,你能跟她说几句话不?”
“当然能。”
王翠花的七姨姥姥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行动不便,但精神十分矍铄。
老人家用力握着宋知南的手,笑着说:“小宋同志,我可是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今天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呀。”
宋知南:“过奖过奖,我时常听王姐提起您老人家。”
七姨姥姥名叫朱敏,她身边还有一个比她还精神的老人家,此时正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着宋知南。
朱敏跟宋知南聊了两句就赶紧给她介绍:“小宋,这位是周宴清周老同志,她这人可了不得,她退休前是咱们省的妇联主席,她还见过邓大姐,邓大姐还跟她握过手呢。”
宋知南哇了一声,两眼放出光芒,她上前握住周宴清的手:“周同志,你见过我想见的人,真羡慕你。”
周宴清鼓励道:“你好好干,说不定以后也有机会见到邓大姐。”
宋知南又问:“那您还能再见到她吗?”
周宴清:“这我不敢保证,邓大姐日理万机,工作繁忙,咱们哪能想见就能见。”
宋知南打蛇随棍上:“我给她写一封信,您能不能替我转交?”
“啊?”
宋知南:“咱们妇联工作者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我要继承你们上一辈的精神,高举妇女解放的大旗继续前进,我需要你们这些前辈和精神领袖的指导和鼓励。”
七姨姥姥朱敏在旁边说:“老周,你不是还有老朋友在首都吗?你托托人,说不定真能把信送到邓大姐那儿,这是来自人民群众的心声,值得重视。”
周宴清考虑片刻,点头答应:“那行吧,咱们先说好,我只能答应你尽量做到,要是真的送不到,我也没办法。”
宋知南感激地说道:“我能理解的。”
“那我什么时候方便送信?”
“下周二吧,我正好来这里有点事。”
宋知南回去就开始给邓大姐写信,这信可不好写,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跟总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她的信必须得绝对的政治正确,因为可能中间会有无数人拆阅,最后也不一定能到邓大姐的手上。
信还要写得有内容有趣味,写出她的仰慕敬佩之情,和她对未来妇女工作的展望和一点建议。比如妇联工作坚决要妇女自己来管,关注农村妇女的权益问题,保障家庭中妇女儿童的权利等等。
写完后,宋知南拿去给谈书记审阅。
谈林听说宋知南要给邓大姐写信,不由得目瞪口呆:“你是真敢想啊。”
宋知南一脸严肃:“革命理想,就得敢想;一生很短,我得大胆。”
第112章
谈林说道:“可是, 就算你写了信也不一定能送到邓大姐手里。”
宋知南:“但是我不写,是绝对不可能送到她手里的。万一她能收到了呢?”
谈林无奈地说:“好吧,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你这封信,我没看出有政治问题。”
宋知南接着又去向孙副厂长请假,其实宋知南是有一定自由的,她根本不需要向孙副厂长请假。
但这次意义不同,她要去见周宴清,还要给邓大姐写信,这厂里谁有她这样的殊荣?不得显摆显摆?跟职工显摆容易遭人妒忌,跟领导显摆有好处,顺便让他们知道你的能耐和特殊。
孙副主席听罢,鼓励了宋知南两句:“行吧,你去吧。”
宋知南从厂里出来的时候, 刚好遇到谈林的助理兼司机小朱, 他们开着厂里的破吉普车, 看样子要去开会。
小朱停下来跟宋知南打个招呼:“宋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说:“我跟省妇联的前主席周老同志约好了, 我们要谈点工作上的事。我已经跟孙厂长请完假了。”
谈林看了宋知南一眼, 说了声:“你也上来吧。”
宋知南爽快应道:“谢谢谈书记,我正好不用挤公交了。”
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小朱一边开车一边跟宋知尬聊:“宋同志,我听说你在三八节上的演讲特别好,大家都夸你。”
宋知南谦虚:“嗐,就还行吧。大家伙给面子,愿意鼓励新人。”
小朱:“宋同志,你的文笔挺好, 写的文章也好。”
宋知南:“朱同志,你太客气了。你的开车技术真好。”
小朱嘿嘿笑了几声。
一路上, 谈林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似乎在闭目养神。
到了市政府门口,小朱把车停下,宋知南也下来了。谈林夹着公文包下车。
他进去开会,小朱就在外面等着。
谈林一离开,小朱说话也随意多了。
“宋同志,你下午几点回去?要是时间差不多,我们可以把你捎回去。”
宋知南反问道:“谈书记几点开完会?”
小朱不太确定:“三点钟之前应该能开完吧。”
宋知南觉得她跟周宴清不可能聊那么久,但是她既然出来了,可以出来逛逛嘛。
两人正说着话,她突然看见了胡记者,胡记者也看到了她,对方立即扭过脸去。
宋知南问小朱:“记者怎么也来了?”
“可能他们有采访任务。”
宋知南问:“那他们会不会采访咱们的谈书记?”
小朱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应该不会吧?咱们的谈书记刚调来,他们都不认识。”
宋知南说:“那帮记者中有我的一个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
小朱略带惊讶:“宋同志,你厉害呀,你还有记者朋友?”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毕竟都是文化人嘛。”
“也是。”宋知南算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文化人了。
宋知南在小朱诧异的目光中走向记者群。
胡记者眼观眼鼻观心,装作没看见宋知南过来。
宋知南远远地就冲他招手:“小胡,你过来。”
胡记者:“……”
他什么时候成了小胡了?而且她还用那种命令的口吻喊他?这人懂不懂礼貌和分寸?
宋知南看着胡记者在那儿发愣,又叫了一声:“小胡,我叫你呢,怎么跟傻子似的?我小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傻帽,长大后发现你是真的傻。”
胡记者忍无可忍:“姓宋的,咱俩很熟吗?”
宋知南:“你跟我不熟?上次是谁缠着我不放的?”
胡记者张大了嘴巴,众人的目光开始看向他俩,八卦他们可是专业的,怎么可能错过同行的八卦?
宋知南朝胡记者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说完我就走。”
胡记者看着周围同行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他站在三米开外,“宋同志,你有话就直说吧。”
宋知南问道:“你跟王怀安是中专同学?”
胡记者含糊地嗯了一声。
宋知南说道:“王怀安说你是班里语文成绩最差的,没想到你走了狗屎运当了记者。”
胡记者斜睨着宋知南:“你故意挑拨离间吧?”
宋知南不屑地冷笑:“你们之间还用得着我挑拨?你觉得他阴险爱装,他觉得你不学无术滥竽充数,是个大杠头。”
胡记者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他才是滥竽充数。”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行啦,我对你俩之间的事没有兴趣,我现在对你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不准报道王怀安做好人好事的新闻,不能因为他是你同学就开后门。而且这好事还牵扯到我。我坚决不同意。”
胡记者疑惑道:“王怀安干什么好事了?”他咋不信这家伙能干出什么好事呢。
宋知南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帮助一个挨打成瘾的女人跑我这儿调解,我一调解,那女人的男人就要打我。王怀安却觉得自己助人为乐可无私了。”
胡记者暗暗记下这个消息,王怀安上次用激将法让他为难为难宋知南,事情他是做了,但碰了一鼻子灰,还被同行嘲笑,回去还被领导批评。
他有点恨上了王怀安,现在好了,这小子也有新闻了。他是报道还是不报道呢?可以报道,但又不能从好的方面报道。宋知南跟王怀安很不对付,这个也可以利用一下。
宋知南接着说,“第二件事非常重要,你给我拿本记一下。”
胡记者无语地看着宋知南,不是,你是谁啊?凭什么可以命令我?
宋知南看着发愣的胡记者,不耐烦地说:“我让你记你就记,一点眼力架都没有,这么愣头愣脑怎么当上的记者。”
胡记者:“我还就不记了,我也不听了。”说完,他就要走。
宋知南厉声道:“你敢,给我回来,我是过来传达命令的,你也别问是谁的命令,以你的资格还不配知道。我说你记:你不准采访红星纺织厂的谈林谈书记,也不准采访他的助理小朱,更不能当着他的面采访我,这三条,你胆敢违反一条,就等着挨处分吧。”
胡记者一头雾水:“为什么呀?这个谈林是谁啊,我也没接到采访他的任务呀。”
宋知南再次强调:“你们这群记者狡猾得很,我才不信你们的话,你就给我记住了,不准采访,尤其是不要拍照。”
说完,她扬长而去。
胡记者看着宋知南的背影一直在琢磨,不准采访谈林?为什么?这里面有一定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你不让采访我就不采访了?我就要去探个究竟。
宋知南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此时此刻,胡记者的内心活动一定很丰富。
逢人只说三分话,留得七分打天下。她这么虚虚实实,神神秘秘,胡记者反而起了好奇心。
爱抬杠的人都知道,杠头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你说东他必说西,他越不让他干某事,他越想干。
宋知南就是利用了胡记者的这一特点,至于管不管用,全凭对方配合,她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记者玩也不失为一种娱乐。
宋知南再回到小朱那里的时候,小朱说:“宋同志,你跟胡记者聊了那么久啊?”
宋知南一脸不屑:“别提他了,这个家伙就是个大杠头,见到我就杠。我跟他杠得舌头疼,翻白眼翻得眼珠子疼。”
小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宋知南太有意思了。
宋知南突然问道:“你说记者要是采访谈书记是好还是不好?”
小朱不假思索:“那当然好啊,问题是现在咱们纺织厂没啥值得采访的。”
宋知南跟小朱聊了几句就去找周宴清。
胡记者的目光远远地追随着宋知南,见他跟小朱聊了会天,又见她进了政府大院。
宋知南走到市政府门口,气定神闲地对门卫说:“同志你好,我叫宋知南,我跟周宴清周老同志约好今天下午见面,请问她来了吗?”
门卫看了一眼宋知南:“周老同志今天有事来不了,她让你把信交给我,我会帮你转交。”
宋知南指指信封上的收信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同志,你一定要帮我转交,这封信非常重要。”
门卫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交到周老同志手里。”
办完事,宋知南出去溜达了一大圈,还顺便去新华书店看了一眼。
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
她刚跟小朱说上几句话,谈林就夹着公文包出来了。
等在门口的记者们也开始出动了,分别走向各自的目标人物准备采访。
胡记者频频看向宋知南这边。
宋知南用目光警告他不要过来。
胡记者的杠瘾犯了,你不让我过来我偏过来,你能奈我何?
胡记者想到这里,大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宋知南对谈林说道:“谈书记,你看到那个向咱们走来的记者没有?他是个杠头,还是我的熟人,你进去开会的时候,他跟我说想采访你,我说,我不太相信他的水平,看看他以后的表现再说,他就生气了,说他不靠我引荐,自己来找你采访。”
谈林不解地问:“可是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他刚来纺织厂,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
宋知南:“这些当记者的阅人无数,眼睛毒得很,他肯定一眼就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就想提前跟你认识,好方便以后采访。”
谈林:“……”真的是这样吗?
宋知南又问:“谈书记,你从小到大是不是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哪怕你什么也不做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谈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宋知南:“这就对了,为什么我这么懂你?因为我跟你有点像,咱们这种人就是没办法低调。”
小朱:“……”他像悟到了点什么,但又没悟透。
两人说着话,胡记者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他伸出手跟谈林握手:“谈书记你好,我是《青阳日报》的记者胡为先,我想采访一下你,可以吗?”
谈林矜持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胡记者拿起相机先给谈林拍了一张正面照,接着开始采访:“谈书记,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请问你打算怎么烧这三把火?”
谈林:“……”他都没想好,怎么回答别人?
宋知南在旁边说道:“胡记者,这是纺织厂的机密,无可奉告。再说了,我们是纺织厂,什么火不火的,不吉利。”
胡记者接着追问谈林:“谈书记,你对宋知南这种职工怎么看?请问她在单位杠过你吗?”
这个问题,谈林能回答,他打起了官腔:“小宋同志怎么说呢?她工作认真负责,很尊重领导,非常靠谱。我们当领导的都喜欢这种有自己想法并敢于表达的职工。”
胡记者一脸问号:“谈书记,别的领导也是这么认为吗?”
谈林:“我认为他们应该也会这么认为。”
胡记者还想接着再问。
宋知南拦着他说道:“胡记者,我们谈书记一向低调,今天已经算是破例了。”
说完,她转过脸吩咐小朱:“快让书记上车,呆会儿那帮记者蜂拥而至就麻烦了。”
小朱迟钝地啊了一声,赶紧拉开车门让谈林上车。
对面的记者们都在疑惑:那人是谁啊?怎么生怕我们采访到他似的?
不行,得去看看。于是,他们真的蜂拥而至了。
谈林一直都在疑惑:他真的那么引人注目吗?
宋知南也上了车,小朱迅迅速把车调头往回开,胡记者吸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第二天,谈林的正面照就出现在了《青阳日报》上,虽然他没说什么有用的话,但记者嘛,总有办法写出很多似是而非的话。
谈林看了一下,对他倒是有益无害。
接着,他也看到了其他报纸上关于三八节的很多报道,有照片有文字,宋知南在最显眼的地方。
文中还提到了她的快板和演讲,说她给妇联带来一股清新的风。
谈林想起昨天宋知南的那番话:他们都是一类人,注定无法低调,这不,都同时上了报纸。
他又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宋知南上次问他的那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千里马,伯乐,打开被动的局面,孙副主席,吴厂长,孙主任,都是一帮老油条。
他,空降的,年轻的书记,如果能有宋知南这么一个年轻的、人缘不太好的手下应该也不错。最关键的是她办事能力强,敢说敢上,还很靠谱,事事都向他报备汇报。
周一的例会上,大家说完正事,杨主席再次正式提起,联妇办公室应该有一个妇联主任,她认为宋知南完全可以胜认,并且向大家说了宋知南在在三八文艺汇演上的突出表现。
孙主任道:“三八节汇演的事我也听说了,小宋的表现确实很抢眼,但也只能说明她在文艺表演和演讲方面有才能,并不能证明她有当妇联主任的能力。”
贺主任有点怒了,这要是换成一个男职工,这些领导还不把她夸成花儿?
杨主席给了贺胜男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心平气和地说道:“老孙,我明白你的意见了。现在我们来听一听吴厂长孙厂长和谈书记的意见。”
孙主任无奈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吴厂长慢条斯理地说:“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觉得呢?”
谈林接着说道:“宋知南口才好,文笔好,工作认真负责,为人靠谱,她当妇联主任完全没问题。唯一的短板是年龄太小,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有干劲有冲劲,我们应该多多提拔年轻人。毕竟领袖说,年轻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嘛。”
孙副厂长眉头一皱,果然,他的直觉没错,谈林想拉拢宋知南。
宋知南这人是一把锐利的刀,若是被对方阵营用来刺他们,那可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迟疑,便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其实我早就想提拔小宋了,只不过是看她年纪小,想多锻炼她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时机已到,我同意她来当妇联主任,接管小贺那一摊子。”
厂里的一二三把手都没意见,妇联的杨贺二人又鼎力支持推荐,其他人不同意也没办法。
宋知南终于升了一级,从宋干事变成了宋主任。
贺主任和杨主席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消息传到妇联办公室,何黛十分高兴,她还担心宋知南升上不去,厂里会再派一个主任来。至于她自己,她觉得她还不行,当领导可是要担责任的,她现在没信心担起那一摊子。
宋知南举起茶缸跟何黛碰了一下杯:“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何黛:“宋主任,我还是想吃饺子。”
“可以,给你安排。”
宋知南的升职在纺织厂引起了轰动,她才工作半年,年仅16岁就当上了妇联主任,很罕见。是纺织厂自建厂以来最年轻的妇联主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宋知南不光秀于林,她还用枝条抽人。
宋知南走在路上,都能收获一波羡慕的妒忌的愤恨不平的目光。
有一部分人心里越想越不平衡。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宋知南一个人占全了?
这些人没事就瞎琢磨,一琢磨还真找到了突破口,房子。
当时,宋知南申请到刘富贵家的房子时,就有很多人心怀不满,但大家们觉得着她一个小姑娘家住进那样的凶宅,肯定住不长久,到时候房子肯定又回到厂里,他们就可以去申请了。
但是半年过去了,人家住得好好的,根本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现在宋上进和宋秋实不在了,李玉华改嫁了,宋知南家的另外一套房子也空出来了,他们一大家子住得挤挤巴巴的,宋家姐弟三人却占着两套房子,凭什么?
大家越想越不平衡,那些儿子多房子小的职工成群结队地也来找领导要求分房,同时也要求宋知南搬出刘富贵家的房子。
第113章
纺织厂的效益这几年几乎没有增长, 负担却在不断地加重,哪有余钱给职工盖房子?
若是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 这么多人一起来闹事,厂里必须得好好处理此事。
吴厂长很是头痛,宋知南的房子当初是他批准的,现在让他去要回来,他实在开不了口。
不要吧,这事又不好解决。吴厂长只好把事情交给孙副厂长处理。
孙副厂长也是万分头痛,这些闹事的职工不好处理,可是宋知南更不好对付,他是两头为难啊。
他思来想去,还是找宋知南谈谈吧,毕竟她只有一个人, 那边却有几十个人。
孙副厂长一脸愁容, 唉声叹气。
“小宋, 你年纪轻轻就升了职,还住着好房子, 两样好事都被你占了, 某些人心里不平衡也很正常。
现在他们都来找厂里,你现在也是个干部了,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好呢?”
宋知南说:“孙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当初申请房子是符合厂里规定的,现在我又是主任了,更符合分房政策。”
杠精值50。
孙厂长:“我知道, 你完全没有错,可是他们一直闹, 我们也很为难。”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道:“他们一闹,厂里就牺牲我的利益?下次别人有样学样,也跟着闹,你们打算再接着牺牲谁?如果他们下次看不惯你和吴厂长住好房子呢?你们也要让出来吗?”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耐心解释:“不是这样的,现在厂里就你一个人占着一栋房子,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而且你那个房子比较特殊,当时,刘富贵父子俩突然意外去世,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先下手申请了。其实按照常规来说,你是不太符合分房规定的。分房得先紧着更需要房子的职工,比如说那些家里人口多的,要结婚没房的职工。”
宋知南拿出厂规:“孙厂长,厂规里说了,有几类人优先分房,一是住房特别紧张的,二是要结婚的年轻夫妻,三对厂里有突出贡献的特殊人才,我符合第三条,我是特殊人才。”
孙副厂长:“啊?特殊人才?”
宋知南拍出自己的作品集:“您看看,这是我的作品剪报,我编的节目,我在报上发表文章,我带队到乡下演出,我在三八节上演讲,如果这都不叫特殊人才,那请问谁是?”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一想也对,点头:“你说得对,你是特殊人才。可是……”
宋知南接着说:“孙厂长,我当然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也不是真想收回我的房子,只不过是想平息众怒。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牺牲我一个,成全那些闹事的,你们会让大家伙寒心。因为分到房子的不止我一个。今天牺牲我,明天就有可能牺牲别人,大家是不是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有一个就是,我爸被杀了,我哥自杀了,我妈改嫁了,我现在没有大人撑腰,厂里在这种时候收走我的房子,是不是有欺负孤女的嫌疑?”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面带惊讶:“怎么可能会欺负你?谁敢欺负你?”
宋知南打断他:“我说的是你们在外人眼中有这个嫌疑。你也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感情也是相当感性的,他们觉得是就是。当然,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理解你们的难处。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我打算这样,他们不是说我一个人住着房子别人觉得不公平吗?那好,我就把私房公用。我打算把星星之火文工队的办公地点设在我家里,另外,我还要弄一个妇女之家。
你看我们妇联只有两间办公室,一间要接待来访人员,一家办公用,两间都不大,我们体谅厂里的困难,也不好意思提要求。我现在把办公室也挪到我家,既能平息了那些职工的妒忌心,又能替厂里分忧,还能让你们摆脱不良的社会影响,三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孙副厂长面带犹豫,宋知南接着又说:“另外,这房子我只是暂住,6年以后,我就把房子还给厂里,到时谁有本事谁申请,跟我没关系。”
宋知南算好了,1977年就恢复高考了,她到时肯定要参加。考上大学后,她也不可能再回纺织厂了。这房子按规定应该会收回去。
既然注定要还,那就提前说明,给他们一个期限,让大家伙安心。
你要说有的人连6年都等不了,那就接着再闹呗。厂里要真是按闹分配,她比谁都能闹。
孙副厂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但是他也没把话说死:“这样,你先试一试,只要那些职工不再闹事就行。房子分给谁都是分,厂领导要求的是稳定和没人闹事。”
宋知南说道:“放心,这事我来解决。”
宋知南火速行动,先在她家的大门左边挂上牌子:星星之火文工队办公室,另一边挂上红星纺织厂妇女之家。
这两个名头一挂上去,房子都显得小了。
牌子挂好后,宋知南特地拍下一张照片,照片连同一份6年后搬出房子的承诺书,一起贴在厂里的公告栏里。
宋知南还写了一封告全体职工信,大意是我申请这房子符合厂里规定,现在这房子是私房公用,成了办公室,6年后我会把房子还给厂里,到时你们再去申请。如果谁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欢迎来找我辩论,我在妇联办公室恭候你们。”
大家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她说的真假的?6年后她真的舍得还房子?”
“小宋这人说话还是算话的。”
大家一想也是,尽管她爱怼人爱骂人有时也打人,但是人家有一条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说话算话,有信誉。她说打谁就打谁,说干啥就干啥。而且白纸黑字的,她应该不好抵赖。
至于说去找她辩论,他们想了想,自己还是算了,要是别人去,他们肯定大力支持。他们每一个人都这么想,最后是谁也没去。
因房子而起的闹事风波渐渐平息下来。
宋知南家以前独占一栋房子,现在房子摇身一变成了办公地点,这倒真的堵住了一部分人的嘴。
再加上那份承诺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家一想,6年是有点长,但也不是不能等。现在他们的关注点是6年以后,谁家能分到这栋房子。
厂里的领导见宋知南这么快就把风波平息下来,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样处理其实是最好的。
杨主席趁机表扬了这个得力下属:“小宋当上干部以后,人都变得沉稳了,也知道顾全大局了。你们看这事办得多漂亮。”
贺主任也接着说:“确实。如果让小宋让出房子,对咱们厂的名声也不好,显得咱们没有原则,工人一闹事就妥协了;不让出房子,工人又不停地闹。现在倒好,两全其美。还为厂里解决了办公室不够用的大问题,小宋真是个人才呀。”
吴厂长笑着点了下头,孙副厂长不置可否。
谈书记给了回应:“年轻人嘛,思想比较灵活开通,不僵化不拘泥。”
孙副厂长等一帮老家伙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僵化拘泥?
现在,厂里隐隐有两股力量在无声地角力。
谈书记:这帮老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孙副厂长等人:这个年轻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夺权。
而宋知南则是,趁着水浑就摸条鱼,顺便给自己争取点好处。两方要是打得太激烈了,她还得下场劝劝。
宋知南顺利解决了房子的事,宋知夏和宋冬宝也跟着高兴起来。
宋知夏说:“我都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想着你有可能搬回来住,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她就感觉这世上就没有三妹解决不了的问题。
宋冬宝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办,我也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我就赖在三姐的房子里不走,不论谁搬来我就不走,气死他们。”
宋知南笑笑:“这也是一个办法,留着下次用。”
对付无赖还真要用更无赖的办法,好在他们三个都会用这种办法。
现在宋家三姐弟形成了相当明确的分工:宋知夏负责管理后勤和生活,宋冬宝充当助手和打手,而宋知南则是家中的智囊和决策人。通常是她发号施令,两人负责具体执行。
三人都没觉得不妥,适应良好。
宋知夏和宋冬宝在宋家生活这么久,早形成一个共识:家里谁强就听谁的。宋知南最强,听她的没毛病。关键是她强,还给底下人好处,他们两人听得心甘情愿。
像是宋秋实那样,没有实力只是仗着父母的宠爱当家里的老大,他们口服心不服。
当然,也有居心叵测的人跑来跟宋冬宝悄悄嚼舌根,说大家都偷偷议论他仿佛是宋知南养的一条狗,宋知南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咬谁他咬谁,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而且,家里就他一个男丁,户主理应也是他,怎么户主反成了宋知夏这个离了婚的姐姐?
宋冬宝当场给撅回去:“当狗能经常吃肉,有什么不好?你们想当狗,当得上吗?”
说怪话的人一脸震惊地离开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
宋冬宝得意地笑了。
三姐说了,只有自家的狗,不是,只有自家的人用着才最放心。那些私密的活,三姐只交给他,根本不放心别人。因为他们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些人就是见不得他好。
还说什么男丁不男丁的,他更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不是了,他的丁徒有其表,只是让他上厕所和进澡堂不尴尬而已。
宋冬宝仔细想想好像损失也不太大,他现在吃得好睡得香,还不用上学读书,领导惯着他,同事让着他,想发疯就发疯,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宋秋实是真蠢,他要是早点看清形势,不跟三姐作对,没准也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宋冬宝在饭桌上把这事告诉了两个姐姐。
宋知夏骂道:“这帮人就是见不得咱们过好日子,故意挑拨离间呢。”
宋知南毫不在意地说:“这种招数对那些脑子不好使的人管用,像冬宝这样聪明的人压根没用。”
宋冬宝得意地挠挠头,他确实变聪明了,最近又长脑子了。
解决完房子的事,宋知南的生活和工作又恢复了正常。
周一上班时,贺主任来了。
宋知南和何黛一起笑着招呼:“贺主任。”
贺主任的脸色很不好,她看着两人,突然问道:“小何小宋,你们觉得杨主席这人如何?”
何黛忙说:“杨主席很好啊。”
宋知南却敏锐地问道:“贺主任,是不是杨主席出什么事了?”
贺主任深深地叹息一声:“杨主席的弟弟是军人,他那边出了一点问题,省里的军代表要来调查审问杨主席。他们有可能会找你们谈话,你们说话千万要谨慎。”
何黛赶紧表示:“贺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
贺主任嘱咐完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何黛紧张地拽拽宋知南的衣角:“南姐,杨主席不会有事吧?”
宋知南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事,万一对方问到咱俩,你就假装紧张,一问三不知。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会抓住哪句话哪个字眼攻击杨主席。”
何黛苦笑:“我都不用假装紧张,我本来就很紧张。”
宋知南本来想教何黛一些回答问题的技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谈书记的助理小朱匆匆跑过来。
“宋同志,你跟我来一下,有人要问你话。”
何黛更紧张了,拽着宋知南的衣角不放。
宋知南朝她笑笑:“没事,我先去会一会他们。”
何黛这才松开手。
宋知南小声问小朱:“朱同志,你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小朱压低声音飞快地答道:“别出头,装傻,一问三不知,没了。”
宋知南想的却是,装傻难度太大了,她能不能装点别的,顺便为杨主席打探点情报呢?不知道这军代表的杠精值有多高,她还没杠过呢。
第114章
宋知南被小朱领进了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厂里的领导干部们。吴厂长、孙副厂长、谈书记、贺主任、何科长等一干人全部都在。
大家眉头紧蹙,气氛有些凝重, 孙主任和何科长更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宋知南一进来,大家伙都朝她行注目礼。
贺主任想开口说话,想了想又咽下去了,军代表就在里间办公室里,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只能以目示意,提醒宋知南要谨慎注意。
宋知南会意,朝贺主任微微点头致意。
宋知南敲了敲里间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进来,屋里一共三人,两男一女。
两个四十来岁、身穿军便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女同志大约三十来岁,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 看样子是负责记录谈话内容的。
宋知南一进来, 三双眼睛一齐看向她,气氛沉闷又压抑。
女同志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说道:“你叫宋知南, 现在是妇联主任, 是杨奋斗一手提拔上来的?”
宋知南:“是贺主任和杨主席推荐,厂里领导一致同意提拔我的。”
女同志:“那好,我们有一些关于杨奋斗的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不可以撒谎不可以有任何隐瞒,明白了吗?”
宋知南自己找只凳子坐下来:“你们问吧,我知无不答, 答无不尽。”
女同志对两个男同志说:“你们开始吧。”
宋知南也不方便问两人的名字,就按从左到右的顺序, 分别叫他们甲代表和乙代表。
甲代表先问:“宋知南同志,杨奋斗跟你们说过她弟弟的事吗?”
宋知南摇头:“我们都不知道杨主席有个弟弟,她弟弟怎么了?”
甲代表提醒道:“今天主要是我们问你问题,你不要反问。”
宋知南:“这位同志,我看你们都是军人。咱们军民鱼水情,我看到你们就觉得亲切,我问问你们应该也可以吧?”
杠精值100,还挺高。
宋知南看着三人,不由得双眼放光,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三人一脸问号,这个女同志有些古怪啊。
甲代表严肃的表情有一丝皲裂:“宋知南同志,我们调查过你的风评,你知道大家对你的评语是什么吗?”
宋知南点头:“我知道,他们肯定说我忠于领袖忠于党,又红又专;爱厂如家,厂里人人都把我来夸。”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乙代表过来替代了甲代表的位置,他神色严肃地说道:“宋知南同志,我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全面、细致地揭发一下杨奋斗的问题。”
宋知南一脸茫然:“杨主席没有任何问题,她工作认真负责,大公无私,团结同事,思想纯正。她有什么好揭发的?”
乙代表:“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你要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宋知南:“一点水一个泡,我说话从来都算数。我对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负责。”
杠精值加100。
两人见宋知南有些油盐不进,索性一起审问。
“杨奋斗平常的工作风格如何?是不是独断专行、霸道强势?”
宋知南摇头:“杨主席工作时充满革命激情,乐于听取群众的意见,果断但不强势,既有高度的革命原则性,又有恰到好处的灵活性和人情味。”
杠精值100。
“宋知南,我们希望你的回答尽量要客观中立,尽量不要带着私人主观感情。”
宋知南有些怒了,这些人问的叫什么问题,充满着不良诱导。
她克制着怒气,平静地说道:“三位同志,你们也是军人,就应该知道,无论时局怎样乱,但军队绝对不能乱。杨主席是军属,你们这样随便调查审问军属是会引起军心动荡的。毕竟,那些军人参军的目的是保家卫国。如果他们的家人被人随便审查审问,其他人会怎么想?如果军心动了,而美帝苏修又趁机要打咱们可怎么办?如果台岛那边的人趁机打过来怎么办?你们考虑过这些吗?”
杠精值300。
两位军代表严厉地打断她:“我们国家好得很,你用不着操那么大的事,不要顾左右而言它,现在请回到正题。”
宋知南语气激昂:“同志,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是优秀工人代表,我不说领导谁,但我至少有权利建议建言吧?我人在工厂但心忧天下,五大洲的革命形势我都时刻在操心,怎么就不能操心咱们国家了?两位同志,你们是想浇灭我的爱国热情吗?你们忘了领袖的谆谆教诲吗?”
杠精值200。
宋知南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了红色语录书,恭恭敬敬地放在面前的桌上,礼貌地问道:“你们要不要听我背诵一下关于军队和军人的语录?”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盯着宋知南,宋知南坦然迎上去,双方在无声地用目光较量。
对方终于有了反应:“行,你有提建议的权利。”
宋知南挺直脊背,掷地有声地说:“我的建议是,龙国要富强,就不能祸起萧墙;军队要稳定,就要遵守国家规定;军民鱼水情,一定不能停。”
杠精值200。
乙代表:“宋知南同志,我们是不是该调查一下你的问题?”
他咋觉得这个女同志有些邪性呢。
宋知南主动交代:“你们不用查,我全部告诉你们。我哥是下乡知青,双腿中间的东西被我嫂子割掉了,他后来疯了,失手把我爸杀了,然后自杀了。他临死前把我弟的那东西也割伤了,我二姐因此被婆家离婚了,我妈改嫁了。现在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们三个已经约好,全球不赤化,我们就不成家。我们要当爱党爱国,无牵无挂的民间革命家。对了,我们家绝对的根正描红,往上数二十代都没人当过地主。你们不信尽管去查。”
宋知南见三人没接话,索性接着往下说:“你们再问我一百遍关于杨主席的问题,我还是会给你们同样的回答:她工作拼命,爱厂如家,全心人意为人民服务。要说她有什么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们八个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女同志插问了一句:“你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吗?”
宋知南:“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想必你们也听出来了,我这人性情耿直,从不说慌,也不会溜须拍马。要不然,我一定会拍你们的马屁对不对?你看我拍你们了吗?我在单位是出了名的杠头,谁都敢杠,为什么我这么勇敢?因为是伟大领袖给我的底气,是革命信仰给我的勇气,我是革命一个锤,看谁不对我就敲谁。”
杠精值300。
三人:“……”
审问审到这里也只能停下了。三人相视苦笑,他们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女同志再次强调:“宋知南同志,你要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宋知南:“没问题,只要是我说的,我都认。”
女同志把刚才的询问记录推过来,宋知南认真确认一遍,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知南站起身,跟三人礼貌道别:“我刚才的话出于一片赤诚,希望你们能听进去。告辞。”
她不说再见,因为不想再见到他们。
宋知南推门出去,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又朝她聚拢过来。
小办公室不太隔音,再加上宋知南声音清亮,语气慷慨激昂,很有辨识度,刚才的话他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人的心底翻起了波澜。
这个宋知南虽然平时杠领导,但关键时刻真的很有担当。不急不乱,对方施压她也能顶住,硬是没说出一句对杨主席不利的话,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呀。
怎么说呢,就是宋知南很有正义感,很讲义气。义气这个词,一般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但他们并没在男人身见过,反而在这个年轻的女同志身上见到了。
谈林和吴厂长想的是,宋知南这个下属还是挺好的,她今天能为杨奋斗说话,改日他们落难她也会替他们说话。
就连对宋知南观感最复杂的孙副厂长,此时也对她的看法有了微妙的转变。
凭心而论,有这样的手下,他虽然闹心但是也放心,你不用担心她阳奉阴违,背后捅刀子。
孙厂长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处在杨奋斗的处境,他也想让宋知南能像今天这样仗义执言,敢顶敢撞。
以后,还是对她态度好点吧。
至于贺主任,她比以前更欣赏宋知南了。这个小同志不仅能力过硬,人品也过硬,经得起考验。
宋知南出来时敏锐地察觉到大家看她的目光好像不一样了。
她暗自一笑:她一直想改变领导对她的看法,这不他们就改了?
改变别人是难,但不痛苦。改变自己又难又痛苦,最好别干。
宋知南这种时候也不好对大家说什么,冲他们点点头致一下意,便离开了会议室。
她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何黛,宋知南朝她安抚地一笑,说道:“三位军代表都是好同志,人也挺温和。没事的。”
何黛点头:“没事,我不紧张了。”怕个什么,南姐不怕我也不怕。
宋知南没回办公室,她现在没心情工作,便去找保卫科的赵大刚问杨主席现在在哪里。
赵大刚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她关在哪里,不过应该没问题的,现在只是隔离审查而已。”
三名军代表在红星厂调查了三天,这三天,大家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说话声都变小了。
全厂的科员干部都被问了个遍,工人代表也问了几个,大家听说宋知南当面杠军代表都能全身而退,他们也没那么怕了。再说了,要是他们随便攀咬杨主席,万一人家最后没事,他们就麻烦了。厂里领导以后会怎么看他们?
被问的人都选择实话实说,没人趁机举报和落井下石。
军代表没査出任何问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四天后,杨主席终于被放了出来。
宋知南听到消息赶紧过去探望,杨主席人瘦了一圈,但精神头还行。
她看到宋知南就说道:“小宋,我可听说了,你为了我连军代表都敢杠,我听完都后怕,你这个小同志,胆子是真大呀。”
宋知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都是杨主席你的威望高,声誉好。别说是我这样的人,连苍蝇都找不到缝盯你。”
杨主席笑笑:“你还是那么嘴贫,就会逗人开心。”多少威望比她高的老同志都被打倒了。她不过是侥幸罢了。
其中宋知南在里面起到了巨大的带头作用。有人带头硬顶说好话和有人带头落井下石,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杨主席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来看她的人挺多,她只能匆匆结束谈话。
她紧紧握着宋知南的手:“小宋,你好好干。你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好苗子。”
杨主席嘴里没说,但心里已经给宋知南留了一个位置,将来接替她跟贺胜男的必然是宋知南。组织就需要她这样的人才,这个社会更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杨主席的事情解决了,宋知南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一阵轻松。
她回到家抱着小虎,“小虎你威武,我也威武,武松打不过你,坏人也打不倒我。我是一个锤,看谁不顺眼我就捶谁,啦啦。”
小虎喵喵叫了三声:赶紧开饭吧,快饿死了。
宋知南:“你说妙妙妙,咱们的前途一定很美妙。”
小虎静静地看着主人像吃了猫薄荷一样发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第115章
宋知南当上妇联主任后, 工作内容跟以前相比变化不大,只不过是更忙些。厂里有什么事她得去帮忙, 偶尔去开个会。
宋知南一升职,妇联就多了一个位置出来,章无双毫无悬念地进来了。
何黛成了她的师傅,只是这姑娘太天真太单纯,何黛有时忍不住抚额叹息。
章无双也有她的优点,那就是可爱嘴甜,一句一个何姐地叫着,再加上又长得好看,给何黛提供了很多情绪价值。两人相处得倒也挺和谐。
她俩遇到矛盾,能调解的就先调解,调解不了的, 就来一句:“你们去隔壁找我们宋主任吧。”
宋知南比以前更犀利更有威严, 遇到问题, 就用精神针灸法,几针扎下去, 通常是男跳女笑。
宋知南的绰号又新增加两个:宋治男, 男跳石。
宋知南按照之前说的,在家里设了办公地点,还挺像模像样的,牛春草李群英等人过来帮忙简单修饰了一番。
那间空出来的房子弄成了排练室和图书室,里面摆放着为数不多的现在能看的书。
她们文工队的集体合影也被宋知南拿去放大了挂在墙上,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牛春草问:“小宋,你6年后真的要把房子还给厂里呀?”
她想想都替宋知南肉疼, 好不容易弄到的房子凭什么要还回去?
李群英也不舍得,宋知南这样的邻居简直是梦中好邻居, 谁能舍得让她走?
宋知南说:“这房子本来就是厂里的,借来住几年也可以了。”
等改革开放了,有商品房了,她会买几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牛春草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小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过两年你也结婚,只要你结婚了就有了分房的正当理由,你不想嫁人,那就招婿,找一个性子相对简单好管的男人,还是可以的。”
宋知南的语气温和而坚决:“牛阿姨,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是不会结婚的。”什么样的房子也不值得她把自己给搭进去。
牛春草知道宋知南的性子,也没硬劝,就点到为止。
以她的经验来看,女人一辈子不结婚也不是不行,就是过得太难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各种流言蜚语都冲你来,更别提还有家人的催促逼迫。一般人真顶不住这些压力。明明有简单的路走,干嘛去选择那条更难走的路?
宋知南没有跟牛春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朋友之间,尤其是年龄差距大的朋友,有一部分共同点就行了,怎么可能处处同频?
房子的事情平息之后,宋知南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她现在每天上班下班,有空就读书写作投稿琢磨新戏,周末有演出就去演出,没有就在家跟文工队的队员一起排练。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豆腐块见报,偶尔收到几块钱的稿费,打打牙祭,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然而没过多久,宋知南的平静生活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这两人是从老家来的,一个是她叔叔宋前进,一个是堂哥宋春生。两人是以奔丧之名来的。
这父子俩还挺会表演,一进院子就嚎啕大哭:“我的二哥/我的二伯,你年纪轻轻地咋就去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院里邻居吓了一跳。
宋知夏一看到这两人就眼皮子直跳,小时候各种不好的记忆突然间涌上心头:总是喜欢打秋风占便宜的宋前进,总是吸溜鼻涕抢她东西的宋春生……
她直觉这两人来者不善,便让宋冬宝赶紧去通知宋知南,她自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出来迎接两人。
“三叔,春生哥,你们来了。”
宋知南一接到宋冬宝的报信,就说道:“冬宝,准备一下,咱们又来活了。”
宋冬宝问道:“姐,你的意思是三叔没安好心?”
宋知南翻了个白眼:“咱们宋家有好心的人吗?”
宋冬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三姐你就挺好的。”
“哎哟,学会说话了。不过你姐我好得也有限。附耳过来,听我安排。”
“哎哎。”
两人边走边说,等到了宋家,宋前进和宋春生还在装模作样地哭嚎,只是光哭没有眼泪。
邻居们围着他俩指指点点:“瞧着哭得挺伤心的。”
“也难怪,毕竟是血亲。”
“只是怎么现在才来呀?”
“可能乡下忙吧。”
……
宋知南一进来,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小南,你叔你堂哥来了。”
宋前进和宋春生听到声音,哭得更大声了。
宋知南说道:“行啦三叔,你别哭了,晚上到我爸牌位前你再哭。”嚎得她耳朵疼。
说着话,宋知南打量着父子二人,宋前进岁数比宋上进小两岁,但比他显老多了,一脸的沧桑。
宋春生应该有二十多了吧,长得愣头愣脑的,两只眼睛距离远的能害相思病。一看就是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三叔宋前进一边伤心一边用目光巡视着屋里的一切,硬挤出来的泪水也无法遮掩他的贪婪。
宋前进擦擦眼角不太多的泪水,对三人说:“知夏知南冬宝,我一听到你们家出事的消息,难受得几宿睡不着觉。我担心你们啊,知夏跟小南是女娃,冬宝虽然是个男娃,可年纪太小,支撑不起门户。偏偏你们那狠心的妈又改嫁了,没有长辈在一边看着,那些不长眼的邻居肯定会欺负你们的。”
众位邻居面带怒色:你说谁呢?谁欺负他们了?谁敢欺负他们?
宋知南厉声制止了宋前进:“三叔,这种话你不要乱说。我们城里可没有吃绝户的丑陋风俗。这些邻居不但不欺负我们,还没少帮我们,我爸我哥的丧礼都是大家伙帮着办的,平常他们对我们三个也很照顾。”
众邻居脸色缓和:“谁说不是呢?我们可都是好人。”
他们平常争斗不断,这会儿又团结起来了。
宋前进赶紧改了口风:“对不住各位,我、我是太关心几个孩子才这样说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宋知南把目光投向宋春生:“春生哥,你娶到媳妇了吗?”
宋春生摇头:“还没呢。我爸说以后不愁娶。”
宋知南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春生哥,你这人其实挺好的,就是被病情耽误了。”
宋前进赶紧说道:“小南,你瞎说啥呢?你哥好好的,哪儿生病了?”
宋知南看了一眼众邻居,目光闪烁,轻轻叹息一声,一副想说什么,但又不好说的模样。
众邻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宋知南说着话就闻到了一阵酸臭味,嗯,就是从这两人身上发出的。
她跟宋冬宝说:“冬宝,你带着叔和哥去澡堂洗个澡。”
接着她把宋冬宝拽到一边,小声嘱咐:“冬宝,你一定要看住春生哥,在澡堂里别让他乱看乱摸,管好他。”
宋冬宝一脸茫然,但三姐的话自有她的道理,不懂没关系,照着做就行了。
宋冬宝招呼两人去洗澡。
宋知南当众给了宋冬宝五毛钱:“你回来的路上买点熟食。”
“哎哎。”
宋前进和宋春生两人回屋拿了换洗衣服,宋知南一看,好家伙,两人带的行李还不少,这是打算长住呀。
等到三人离开之后,宋知南对着众邻居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众人一看,果然有情况。
赵大妈和王大爷最先发问:“小宋,你是不是有话想对大伙说呀?”
还有人鼓励道:“没事,我们都不是外人,你有话就直说。”
宋知南看了一眼宋知夏,宋知夏虽然不知道妹妹具体要说什么,但这么多时间以来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她明白一定是关于宋前进和宋春生的“好话”。
她打算见机行事,积极配合。
宋知南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们都是看着我们三个长大的,特别是我爸我哥的事,你们没少帮忙。之后也从来没人欺负过我们,我心生感激。这事我说了对我们家名声不好,但不说,我又怕害了你们。”
一听到跟自己利益相关,众人的神色都变严肃了。
“小宋,你快说,到底是咋回事?”
宋知南先叹气:“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们宋家祖上有人发过疯,这种病会遗传,而且一般只传男丁。有的是小时候就发病,有的是长大后受到强烈的刺激才发病。我那个堂哥就是天生的,你们看他那长相,有眼力的人,应该能看出个一二来。”
众人对此倒是不太意外,他们早就猜测过宋家人有疯癫的遗传。宋秋实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宋知南,她疯得不一样,疯得很有才华。
宋知夏是无言以对,妹妹又在造自己家谣言了。
她想了想,算了,疯就疯吧,看开了其实也没什么。
宋知夏全力配合妹妹,轻轻拉着宋知南的衣袖:“三妹,这事能说吗?咱堂哥本来就娶不到媳妇,这样一来不更不好找了?而且叔叔知道了也会怪咱们的。”
宋知南:“可是咱们要是不说,堂哥突然发疯伤害到了邻居怎么办?你忘了他上次差点把一个老头拖到玉米地里了……”
人群中的王大爷刘大爷等人吓得浑身一颤,这一家人都是什么人呐,连老头都不放过,口味也太特别了。
宋知南赶紧找补一句:“王大爷刘大爷,你们别害怕,我堂哥也不是所有的老头都喜欢的。你们尽管放心。”
“还有,我拜托各位,不要把我堂哥有病的事告诉别人。”
“放心,我们谁也不告诉。”
宋知南说罢,就对宋知夏说:“二姐,咱们去把爸妈住的屋子给收拾出来,好让叔叔和堂哥住。”
“嗯,走吧。”
姐妹俩进了屋,宋知夏把门关上。
宋知南开始找宋上进生前的衣裳,以后她还有用。
宋知夏问道:“三妹,咱们宋家祖上真有得过疯病的人?”
宋知南:“有,听说有个人考学总考不上,最后疯了。还有一个娶不着媳妇,憋疯了。”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觉得小叔不怀好意。”
“肯定的,他们是来吃绝户的。”
宋知南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知夏在家吗?”
两人从屋里出来,来人是大伯母何梅和大伯宋自强。
宋自强说道:“我听人说,你三叔和春生来了?”
“来了,到了一会儿了,我让冬宝带着他俩洗澡去了。”
“哦,等他俩回来,你们一起去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