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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来了一个六十多岁、长着三角眼薄嘴唇的大娘来告她儿媳妇的状,人家一进来就点名不要宋知南接待。

何黛歉意地看了宋知南一眼,宋知南冲她一笑,一脸地无所谓,就算她是人民币还有人喜欢美金呢,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她?

何黛负责接待老大娘。宋知南在旁边一边看材料一边听老太太念经。

“我那个儿媳妇王翠花真是不懂事不孝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家是什么条件?她娘家是什么条件?我儿子可是响当当的国家工人,铁饭碗,一个月挣好几十。她王翠花就是个乡下来的柴火妞,长得不好看,性子不好,字都不识几个,我儿子娶了她,是他们老王家烧高香了,就这,她还不知足……”

何黛劝道:“大娘,咱们工人农民一家亲,你可不能看不起农民呀。”

三角眼大娘斜睨着何黛:“小同志,你别光听那些口号,实际上是啥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是工人农民都一样,为啥还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进城当工人?”

何黛说:“实际情况是一回事,但我们就是不能歧视农民。”

大娘不耐烦地说:“我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瞧不起乡下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大娘强势地把话题拉回来,继续控诉儿媳妇:“我听那个王翠花跟人嘀咕,说要来妇联告状,瞧把她能的,你们可别听她胡咧咧。她这个人又懒又馋又不讲卫生还没素质,她来了,你们就好好跟她讲讲道理。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地伺候一家老小才是正经。这些媳妇们跟我们比可差远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说到这里,大娘斜眼看着何黛:“何同志,我只准你接触我儿媳妇,别人可不行。”

何黛无奈地说:“这可不一定,我们都是轮流值班的。再说了,要论资历和能力,我是我们办公室里最不行的。”

大娘态度坚决:“不行,我只信得过你。”老太太没什么文化,但在看人这块有一套,她跟何黛随便聊上几句,就察觉这小姑娘性格很软,很好拿捏,不是那种怼天怼地的刺儿头。

说着,大娘还瞥了一眼正专心看材料的宋知南,含义不言自明。

宋知南都不带拿正眼看她的,对她熟视无睹。

大娘又觉得有点不平,这姑娘是眼神不好吗?没看见她?她听人说宋知南怼人厉害,心里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想试试又不太敢试。

她正犹豫要不要挑衅几句,就见宋知南腾地一下站起来了,对何黛说道:“阿黛,我出去采访了。反正办公室里也没人来,你一个人值班吧。”

三角眼大娘突然不满地问她:“啥叫没人?难道我不是人?”

宋知南仿佛才看见她似的,惊讶道:“哦,我工作得太专心了,才看见你。大娘,你好端端地咋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对自己是不是人产生过疑问?”

宋知南说完,飘然离去。系统播报,杠精值加5。

三角眼大娘在她身后,跺着脚大声问:“啥?你几个意思呀?你别走啊。”

宋知南理都不带理的,她有预感,这个大娘肯定还会来的,她儿媳妇也会来,而且一定会找自己。

下一个目标采访谁呢?宋知南开始思考起这个大题。

宋知南逛了一圈,也没想到好点子。灵感嘛,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她想得很开。

次日中午,刚到下班时间,宋冬宝就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姐,你户口办好没有?”

宋知南说:“快了。”

宋冬宝笑嘻嘻地说:“那太好了。我听爸妈在家里说你肯定办不了,我还担心呢。”

宋冬宝接着又说:“姐,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大哥写信回来说他准备在乡下找对象。”

宋知南一点也不惊讶,她反问道:“他是不是不想干活,所以打算在乡下当上门女婿?”

宋冬宝面带惊讶:“姐,你真是神了。你咋什么都知道?”

宋冬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都倒出来:“大哥在信里说,他们村里有个姑娘看上他了,那姑娘家里有五个哥哥,她是家里最小的。对了,她爸还是大队长。大哥说他要是能当上大队长的女婿,上工时就能分到轻省的活儿,以后有招工上大学的名额也会优先给他。

还有就是那个姑娘家里有五个哥哥,她家劳动力多,他也可以不用怎么干活。爸妈有点心动,可又觉得乡下姑娘配不上大哥。最后爸决定让大哥先跟那姑娘好着,只办酒席,不领结婚证,等将来大哥回城时就把她甩了。”

宋知南对于宋家父子的操作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男人嘛,人家一向就是这么现实利已。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冬宝,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回去以后把大哥插队的地址给我拿来,我要给他写信。”

宋冬宝惊讶道:“姐,你不是最讨厌大哥吗?咋还给他写信?”

宋知南:“我要给他写信炫耀我取得的成就,我现在有工作有房子,气死他。”

“哦哦,我明白了。”

宋冬宝完全理解姐姐的行为,换了他没准也会这么做。

宋知南又说:“对了,还有一点,你回去偷看一下大哥的来信,把他对象的名字记下来告诉我。”

这下宋冬宝不太理解了:“你要大哥对象的名字干啥?”

“别管,反正我有用,记得要保密,谁也不准告诉。”

“好吧。”

宋知南面带微笑,宋秋实打算走捷径,她拦不住他,不过她得好心的提醒她未来的大嫂一些事,比如说提醒她查看宋秋实的信件,提醒她结婚一定要领结婚证,不要当男人的踏脚石。

她又开始做好人好事了,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红更艳了。

第47章

宋知南趁着中午休息时去找赵大刚打听消息。

赵大刚一见着她就笑眯眯地说:“宋同志, 我已经帮你打听好了。我那朋友说能办。”

“需要我本人去办吗?”

“你也可以不去,你把材料都准备齐全, 写份委托书,我拿过去试试。”

宋知南回去火速准备好所需材料,还准备了一条烟两瓶酒。

赵大刚这次没收:“先办事,事情办好后再说。”

宋知南点头:“那好。”

赵大刚和他的朋友都是痛快人,没两天就办好了。宋知南把礼物补上,还多加了一条腊肉,这条腊肉还是从宋秋实的行李里顺的。

宋知南另外给赵大刚也准备了两瓶水果罐头和一包吃的。

赵大刚连忙推辞,宋知南笑着说:“赵同志,这附近谁不知道你最疼孩子,这些吃的拿给你家孩子吃,你必须得收下, 不然我就不高兴了。”

赵大刚笑呵呵地收下了, “宋同志, 你这人真够意思。其实这不算啥大事,没必要送那么重的礼。”帮忙办事的朋友也很惊喜, 觉得礼有点重了。

宋知南说:“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对于我来说很大,你们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迁完户口,宋知南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后宋上进夫妻俩拿捏她的手段又少了一个。

最近关于宋知南身世的传闻甚嚣尘上,众人议论纷纷,还有人向她本人打探消息。宋知南都是一问三不知。那些人失望地离去。

宋知南觉得挺好笑,她不相信自己抱错了, 但别人相信。

她想了一下,为什么别人会相信这个没什么根据的传闻呢?大概是因为宋上进和李玉华的行为挑战了人民群众朴素的三观。他们认为天下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即使有人偏心但也会有度,完全不心疼孩子的父母应该没有。虐待孩子、不盼着儿女好的父母肯定是后爸后妈或是养父母。所以,他们替宋知南找了一对并不存在的亲生父母。

可是真相很残酷,父母和子女也是讲究缘分的,有些父母就是不爱自己的孩子,有些父母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人过一百,行行色色;人上一千,有忠有奸;人过一万,必有混蛋。混蛋就是混蛋,不能因为他们当了父母就突然人格升华不混蛋了。恰恰相反,很多人就是因为当了父母才初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权力让他们原形毕露,他们站在道德的高处,以爱之名,对另一个生命实施全方位的掌控,这种感觉会让他们无比沉迷。

宋知南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混蛋,但别人好像接受不了,总是试图查出她的真实身世。

对此,她也很无奈,由他们去吧。辟谣是不可能的,局势有利于她,还能给宋上进和李玉华添堵,她凭什么要辟谣?

另外就是,这个年代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太匮乏了,她心疼大家,心疼到愿意以身入局,娱乐大家。她可真是好人。

迁户口的事情告一段落,宋知南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李群英又来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宋知南爽快答应。

第一次上门不能空手,但送的礼也不能太重,省得人家有负担。宋知南拿了几个水果和一包点心去了李家。

李群英一家三口热情地站在门口迎接她。李群英长得跟他父亲李明达更像些,李明达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说话有一股很好玩的幽默劲儿。黄阿姨也挺有意思,夫妻俩说话就跟说相声的。要是没有催婚这事,李家的家庭氛围挺好的。

四人边吃边聊,气氛相当欢乐。

李明达笑着说:“小宋,别看你年纪小,可是性子却很稳重,瞧着比群英还成熟懂事。”

宋知南说:“我跟群英不一样,我家孩子多,父母偏心,家里充满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久而久之,我就锻炼出来了。群英那不是不成熟,她是有底气,被偏爱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我要是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才懒得成熟稳重呢。”

“哈哈,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黄阿姨惋惜地摇头叹息:“你这孩子多好啊,你爸妈也真是的。”

宋知南表示看得很开:“唉,我现在已经想开了。虽然我跟父母缘浅,但我有好领导好邻居好朋友。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完美称心?只求个半称心就行了。”

“你这话说得很有哲理。”

吃完饭,聊完天,李群英邀请宋知南去她房间里呆一会儿。

宋知南看到满屋子的书,不由得惊叹一声:“你的书真多,冲着这些书,我也要跟你做朋友。”

李群英故意拉着脸说:“怎么?你跟我交朋友,不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

宋知南笑嘻嘻地说:“都冲。”

李群英大方地说:“我的书你可以随便借,但有一条得提前说好,借了必须得准时归还。要是弄丢了弄坏了,我以后就再也不借你了。”

宋知南:“你跟我的做法竟然一样。我也是这么干的。我一般不借书,实在要借,得登记。一次不还,再也不借。”

两人相视一笑,她们果然是心有灵犀。

李群英向宋知南请教怎么写文章。

“我以前自诩文笔还不错,但看了你的文章之后,我总觉得我写的文章差了点什么。就是,你的文字总是那么活泼有趣,既幽默又深刻。再看看我的,写得太死板了。”

宋知南看了一下李群英的文章,李群英的文笔也挺好,用词精准,简练有逻辑,基本功很扎实。只不过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语言风格。宋知南用的语言经过演练迭代之后,显得更好玩些而已。

她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的文笔挺好的,你的基本功相当扎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咱们的性格不一样,风格自然也不相同。”

李群英思索片刻,说道:“确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我感觉我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说的那些话。”

宋知南鼓励李群英投稿:“要不你也试试投个稿,咱俩一起努力呗。”

“行,我试试。”

宋知南在李群英房间里呆了半小时就告辞离开了,尽管李群英说她可以随便借书,宋知南并没有开口。作为爱书人,她是知道的,每一本书借出去,就跟借孩子似的,总是让人惦念着。她一般不找人借书,也不轻易借给别人。遇到特别想跟人分享的书,她干脆多买几本送给朋友。

宋知南从李家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她看到前方一个草垛正在向自己移动。

待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是徒弟边月背着一大筐干草在向她走来。

边月凑近了一看是宋知南,大声喊道:“师傅。”

宋知南快步过去接过大筐,问道:“你弄这些干草干吗?”

“给你引火用啊。我看你总用报纸引火,我肉疼。”

宋知南说:“太沉了,小心压得你不长个。”

“我长得够高了。”

送完东西,边月也没多呆,说天黑了还要赶紧回家,一溜烟就跑了。

宋知南拎着一大筐干草进院,心里感叹一句,这个徒弟可真孝顺呀。

她人还没进来,黑米听见脚步声已经摇头摆尾地迎了上来,两条前腿扒在她裤子上,哼哼唧唧地撒娇。

宋知南一路躲避着黑米的热情,回到屋里,打开灯,小猫又向她扑来。

唉,猫狗双全的人也有烦恼,就是不知道该先宠爱谁。

宋知南一会儿逗逗狗,一会儿招招猫。跟毛孩子互动了十分钟才去看书写作。

她看书看到十点,熄灯睡觉,一觉到天亮,新的一天又来了。

宋知南跟往常一样,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吃早饭,跟猫狗道别,步行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她先擦桌子再摆凳子,然后泡上一搪瓷缸大麦茶,优哉游哉地摊开报纸,一边喝茶一边看报。

报纸还没看完,就有人来访。

来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留着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长得肩宽腰圆,四方脸盘。

女同志长得很大方,说话却有些畏畏缩缩。

“同志,我叫王翠花,我想问点事。

何黛跟宋知南悄悄对视一眼,明白这人就是昨天那个刁钻的三角眼老太太的儿媳妇王翠花。

何黛亲切地招呼道:“王同志,你请坐,别急,你慢慢说。”

王翠花打量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谁是宋同志?”

“我是。”

王翠花继续打量着宋知南,见她年纪这么小,不禁有些迟疑。她真的像大伙说的能为妇女撑腰吗?

宋知南拧开钢笔帽,打开笔记本,说道:“王大姐,我是宋知南,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的心理年龄成熟。下到八个月,上到八十岁,只要是正常人,我都能理解她们。”

王翠花憨厚地笑了笑,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我嫁过来了十几年了,先是伺候婆婆的婆婆,接着伺候公公,照顾小姑子小叔子,现在太婆婆和公公都去世了,小姑子出嫁了,小叔子也结婚了。我婆婆和男人开始嫌弃我,说我一辈子没上过班没挣过钱,说我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还撺掇孩子跟我作对,现在连孩子都看不起我……”

王翠花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哽咽着说道:“我娘家离得远,受了委屈也不知该跟谁说。我听人说,妇联是帮助咱妇女同志的,她们还说宋同志你最爱替我们女同志说话,我就想想来试试看。”

宋知南用笃定的语气说:“王大姐,你来妇联来对了。我们妇联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女同志服务。你有委屈尽管说,就把我们当娘家人。”

王翠花擦擦眼泪,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也没什么逻辑性,有些话反复说。

宋知南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地安慰她:“你婆婆和你丈夫嫌弃你是个乡下人,那真是太不应该了。没有农民种庄稼他们吃啥喝啥?天下工农是一家,他们说这话是在破坏工农大团结。还说你没见过世面,这世面分好多个面,城里的楼房柏油马路是世面,乡下的农田原野也是世面,乡下人没见过城里的东西,城里人还没见过乡下的东西呢。世界这么大,谁敢说他见过所有的世面?你婆婆和你丈夫说这话才是没见过世面。”

王翠花怔了一下,觉得这话新鲜,她琢磨了一会儿,越琢磨越觉得好。对啊,她以前咋就没这么想过呢。

她由衷地说道:“宋同志,你不愧是文化人,真有见识。要是城里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宋知南接着说:“王大姐,其实你婆婆昨天来过。”

王翠花面带惊讶,随即又咬牙道:“她就是想堵死我所有的路,让我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你说我对她那么好,本以为能用真心换真心,她却这么对我……”

宋知南握着王翠花那粗糙的大手说:“大姐,真心换真心,对好人有用。对于小人,你对他越好他越蹬鼻子上脸。咱们农村有句俗语叫,狗不能喂得太饱,人不能对他太好。”

第48章

王翠花本来想哭, 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狗不能喂得太好, 人不能对他太好。这话说得还真对,我就是对他们一家人太好了。”

被宋知南这么一打岔,王翠花的情绪放松许多,说话也比刚才有条理多了。

王翠花接着倾诉:“我是乡下来的,没啥文化。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们家,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注意,就怕他们说乡下人不讲卫生,粗鲁,像个泼妇,可就算我怎么小心也没用,他们还是照样瞧不起我, 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

宋知南语气真诚:“大姐, 你人这么好, 为啥这么自卑?为啥觉得低他们一头?实际上,是你男人配不上你。你想啊, 你俩处对象时, 你也没瞒着你的出身,你婆家为啥还愿意娶你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条件不好,家里有瘫痪的老人,一般姑娘谁愿意嫁给他?也就是大姐你单纯善良,又不太了解他家的情况,才头脑一热嫁了进来。要不然,就凭你这身板这长相, 这性格这能干劲儿,你嫁给谁都过得很好。”

王翠花惊讶得瞪大眼睛:“妹子, 你说得是真心的?是我男人配不上我?”

宋知南语气十分笃定:“那是肯定的。你往深了想,你婆婆你男人是多么精明的人,他们能让自己吃亏吗?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做,你单纯,他们还单纯?”

王翠花惊讶过后是愤怒:“他大爷的,敢情这一家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天天说我配不上他们家,说我嫁到他们家是祖上烧了高香。”

骂完脏话她又觉得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其实我平常不说脏话的。”

宋知南不以为意:“嗐,骂脏话怎么了?有的人他本来就脏,还不让人骂了?脏话骂出去,心里就干净了。当泼妇怎么了?泼妇活得痛快。我跟你讲,我这辈子有个小目标就是要当一个有文化有智慧的泼妇。”

王翠花瞠目结舌,这世上还有人的目标是当泼妇?那她要是不收敛着,是不是早就实现宋同志的小目标了?

她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对方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王翠花更加费解。

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用过来人的经验劝道:“宋同志,你还年轻,还是别当泼妇,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的。”

宋知南摆摆手:“要名声有什么用?名声越好的人活得越累,你婆婆在乎名声吗?瞧瞧人家活得多肆意,想欺负你就欺负你。你倒顾忌名声,结果呢?心累身累还落不着好。大姐,你得解放思想。谁最希望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那肯定是欺负你的人对不对?瞧你这身材这气势,你本不该活得这么憋屈。打个比方说,你就是一头被一根细绳拴住的猛虎,只要你愿意解放你自己,你一吼,你婆婆你男人吓得抖三抖。”

王翠花听得一愣一愣的。今天从宋知南这儿听到的很多话完全颠覆了她的认识。她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宋知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喝口水,让嘴休息一会儿。

王翠花从诧异中清醒过来,赶紧表示谢意:“妹子,你真是个好人。你的话我没听过,可我听着特别舒坦。我娘家离得远,有啥心里话也没法跟他们说,现在跟你唠唠,心里也不堵得慌了,特别敞亮。”

宋知南正色道:“我们妇联就是妇女同志的娘家人嘛,有了委屈你就说出来。”

“你说得对,你们妇联就是我们的娘家人。”

王翠花还有很多委屈没说出来,但她时间有限,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回去干。她出来的时间长了又得被婆婆说嘴。

她只得起身告辞:“宋同志,我得回去了。谢谢你啊。你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不客气,大姐你有空再来。”

王翠花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了宋同志,我婆婆要是知道我来,会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事,她要是来,我正好给她讲讲道理。”

王翠花自然知道自己婆婆有多难缠,她面带忧色:“宋同志,你虽然懂得多,但你毕竟年纪小,我婆婆那人……总之你小心些。”

“没事,你放心。”

王翠花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家去了。

王翠花一离开,何黛的大拇指就伸了过来,“宋同志威武。”

宋知南弹了一下她的指甲,“这才哪跟哪儿,咱们的目标是解放全球女性。”

何黛正色道:“在外面,咱们要说解放全人类,你把人家男同志拉下了,人家又该投诉你了。”

“你说得对。”

两个相视一笑。

工作间歇,宋知南开始考虑周日吃啥这个大问题,“周日中午,咱们吃饺子怎么样?”她跟何黛提过周日要请客。

何黛推辞道:“饺子太贵了,还得要粮票。要不你请我吃食堂吧。”

宋知南摇头:“食堂吃腻了,我记得你喜欢吃饺子,我也好久没吃了。咱们就去吃水饺。就这么定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宋知南开始整理记录今天的咨询案例,何黛看了直咂舌:“这也要记下来吗?”

宋知南边写边回答:“最好记录下来,以后可以做为案例参考,方便后面的工作人员,还能留下咱们的名字和作品,一举多得。”

何黛跃跃欲试:“那行,我以后也记录案例。”

宋知南飞快地记录下她和王翠花刚才的谈话内容,注明年月日,签上自己的名字,啪地一下盖上他们办公室的章。

宋知南刚忙完,就听见何黛小声说:“完了,王翠花的婆婆找来了。”

宋知南抬头瞥了一眼,见一个老太太健步如飞地跑过来,那速度就跟上超市抢鸡蛋一样快。

宋知南铺上一张新稿纸,问何黛这老太太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马五妮。”

两人话音刚落,马五妮就冲到了宋知南面前。

她那双三角眼里冒着火光,咬着后槽牙问道:“姓宋的,你跟我儿媳妇说啥了?她一回到家腰板都挺直了,说话口气都变了。她本来就没素质不懂事,你们妇联倒好,不帮着劝就罢了,还替她撑腰,你们可真行。”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说道:“马老同志,早就在1949年,领袖就向全世界宣布咱们龙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咋地?你不想让你儿媳妇站起来?你这是压迫贫下中农,妄图复辟封建帝制。”

杠精值加5。

马五妮的嘴巴张成圆形,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马五妮到底久经沙场,也就震惊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气得七窍生烟,提高嗓门:“哎哟歪,你可真厉害,一上来就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我压迫她啥了?我还复辟那啥帝制,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说:“马同志,伟大领袖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儿媳妇来妇联说句话你就百般阻挠,还试图威胁工作人员,你这是想一手遮天?这个问题很严重你知不知道?”

杠精值加5。

马五妮气得直跳脚。

宋知南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一板一眼地询问:“马同志,你家是什么成分?你爷爷奶奶是干啥的?你太爷爷太奶奶是干啥的?交代一下你家祖上九代的成分。”

马老太太气得两眼喷火,一跳老高:“你啥意思?你凭啥查我家的成分?我告诉你,我娘家就是乡下的,我爹娘都是贫农,我娘家是八代贫农,思想红得很。”

宋知南面带诧异:“哦,原来你也是农村出身啊,那你咋还看不起乡下人呢?你这不是看不起自个儿嘛?”

老太太语结。

宋知南自言自语:“不对啊,人咋能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呢?我觉得你的家庭成分肯定有问题,你爷爷是不是地主?”

马五妮急声反驳:“你爷爷才是地主,你们全家都是地主。”

宋知南一点也不生气:“你怎么这么着急这么紧张?你别急,慢慢交代。”

“我交代你个头,我不跟你说了。”马五妮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去。

马五妮气得肝疼,一出门就像个大喇叭似的,大力宣扬宋知南多么不讲道理。

她活灵活现、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哎哟歪,妇联的工作人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那个小宋你们知道吧?她只向着年轻媳妇。我一去,人家就给我扣大帽子,还说我家是地主?我家是八代贫农,哪来的地主?你们不知道,那个王翠花从妇联回来后,腰板都挺直了,说话声都变大了。还说我们家配不上她,还说我们家是在城里找不到媳妇才去的乡下。我呸。我儿子有工作又老实,长得也俊,当初多少有工作的城里姑娘稀罕他……”

围观群众不解地问:“既然有那么多城里姑娘稀罕他,那你家为啥要娶个乡下媳妇?”

马五妮被噎了一下,随即又说道:“我们当初眼瞎糊涂呗。”

还有人刨根问底:“我咋记得因为你公公婆婆老生病,你老头也有病,你到处托人给你儿子说亲,媒人都躲着你走?”

马五妮瞪着眼睛,拔高声调:“没有这回事,你肯定记错了。”

……

马五妮这一番宣传后,众人反应各异。

附近的媳妇们:“宋知南真的替年轻媳妇说话?真有这种好事?”

附近的婆婆们:“连马老太都败在宋知南手里,说明这个小宋有两下子。以后会不会也轮到咱们?”

“人家小宋很讲道理,她教训的是马老太那种蛮不讲理的婆婆,咱们都是好人。”

“说得也是。”

也有不少跟马老太差不多的人,她们觉得宋知南坏了规矩,婆婆教儿媳妇做人那不是应该的吗?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你现在不让婆婆耍威风了,那就是在破坏规矩。她们打算以后遇着宋知南,好好跟她说说。

宋知南在下班路上就遇到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婆婆们。

这些人都自来熟,见着宋知南就聊上了。

“宋同志,我听说你把王翠花的婆婆怼了?”

宋知南正色道:“大娘,那不叫怼,我们是在给她做思想工作。我都是为了她好,俗话说得好,‘地和生百草,人和万事好。前十年看婆,后十年看媳。’婆婆心不好,老了过不好;婆婆心不善,以后没人管。”

“可是那做媳妇的不就得听婆婆的,孝顺婆婆吗?”

宋知南瞥了对方一眼,突然问:“媳妇都听婆婆的?都得孝顺婆婆?你以前都听你婆婆的?特别孝顺婆婆?”

老太太梗着脖子回答:“那当然了。”

宋知南正色道:“大娘,你不要觉得我年纪小就蒙我,你当初可是天天跟你婆婆干仗,这附近谁不知道?你还去过妇联哭闹,我们妇联可是有记录的。”

老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拿眼瞪着宋知南。

有个眼熟的大婶出来打圆场,“哎呀,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有记录啊。”

宋知南:“我们可是妇联,当然得有记录。不信你看,这是我今天的记录。”

大婶接过一看,果然是工作记录,不由得啧了一声。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宋啊,你的工作能力是强,工作也很有热情。但是吧,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有的时候,该和稀泥就得和。你看看你,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因为总给人调解矛盾让大家伙讨厌,那多不好,你心里也会难受的。”

宋知南身板站得笔直,语调铿锵有力:“领袖教导我们,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我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因为工作被某些人讨厌,就相当于我在战场上受了伤,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这是我革命的勋章。”

众人一脸震撼,竟然还能这么想?人活久了,果然什么人都能见到。

宋知南说完这番话,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确实如此,她不止有被讨厌的勇气,还享受被人讨厌的乐趣,把对手的恨意当勋章。她这么正直这么善良,别人讨厌她一定是她做对了什么。一群人讨厌她,那是因为这群人都认识。今天又是顿悟的一天,收获满满。

第49章

宋知南从马老太那儿得了20个杠精值, 又从这帮老太太这儿得15个杠精值。今天真是物质精神双丰收。

宋知南查看一下杠精值,已经积攒到了两千多。面板上出现了一个杠精徽章, 徽章上面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菩萨图案。

宋知南既惊喜又诧异,杠精也能塑金身?她问统子,统子说天机不可泄露,时间到了她自会透漏。

宋知南虽有好奇,但不强烈,该吃吃该喝喝该杠杠,时间到了,统子自会解释。

她只管努力,上天自有安排。

选工作就得选自己喜欢的,结果怎样都是次要,关键是过程中就能获得精神愉悦。

宋知南的新宣言立即传遍街坊四邻, 私下里被人传播、讨论、批判。

这一连串的消息传到昔日的邻居耳朵中, 魏芬不禁暗暗替宋知南担心。其他人则等着看笑话。

宋上进当着全家的面摇头叹气:“小四这孩子啊, 没有大人管着,越来越野了。以前多乖呀。”

宋知夏低头不语, 以前三妹在家时, 爸妈也总挑她毛病,现在倒说她以前乖了。

宋冬宝却在心里琢磨着,不愧是他姐,现在都这么有名了。虽然她有时候打骂自己感觉不舒服,但一想到她平等的骂所有人,他心里就舒坦了。再想到她跟大哥的矛盾,心里就更高兴了。对了, 姐还交给他一个任务呢,要拿到大哥的通信地址。

想到这里, 宋冬宝就对李玉华说:“妈,你把大哥的地址给我呗,我给大哥回封信。”

李玉华心里高兴,脸上难得带了笑容:“咱们的冬宝长大了,知道跟你哥亲了。”

宋上进说:“这肯定的,到底是亲兄弟嘛。”

一提到亲兄弟,李玉华想起了什么,撇撇嘴:“那也得看谁的亲兄弟,你那兄弟,啧啧。”

宋上进不悦地瞪了李玉华一眼。

宋冬宝顺利拿到宋秋实的地址,他重新看了一遍信,在里面寻找女方的名字。

找到了,女方叫林六宝,这名字起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嘟囔道:“大哥对象的名字跟我重了一个字,都带个宝字。”

李玉华说:“她一个丫头片子名字竟然也带宝。”

宋知夏脱口而出:“女孩的名字咋就不能带宝了?说不定人家爸妈宝贝她呢。”

宋知夏的话音一落,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看向她。

宋知夏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

宋上进声音冷淡:“知夏,不要跟大人顶嘴,这个习惯很不好。千万不要学你妹妹。”

李玉华也跟着说:“我看你就是跟知南那个白眼狼学的,你说你学点什么不好?非得学她的毛病?”

宋知夏心里不服,但面上却很老实。

宋冬宝觉得事不关己,完全不在意,正拿笔记下信封上的地址。

宋冬宝拿到地址就赶紧给宋知南送了过去。

宋知南行动迅速,当天就给这个林六宝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实事求是地说宋秋实这人从小又懒又自私,被父母惯得不像样,是穷人家的大少爷。

父母也不同意他在乡下找对象,建议林六宝为了自己,最好慎重考虑一下这门婚事。

如果她一定要嫁给宋秋实,最好领证。城里这边只认结婚证,只摆酒席不领证,户口本上还是未婚,将来宋秋实回城,连婚都不用离,可以直接走人。他回城后可以谎称自己未婚,再继续骗下一个姑娘。

另外他们家已经给宋秋实回信,建议她帮忙留意看一下。宋上进父子俩的信中充满着对她敲骨吸髓的算计,不知道林六宝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除了信,宋知南还给林六宝寄了一捆棉线,一块瑕疵布。毕竟他们这是纺织厂,这类东西不难弄来。

很快就到了星期天,宋知南跟何黛约好去饭店吃饺子,两人约好11点在群众饭店门口见。

何黛先到的,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确良碎花衬衫。的确良虽然有不透气、质地硬的缺点,但却是七十年代的轻奢品,因为垂感好,不容易皱,人们也叫它抖抖布,街头有句顺口溜,“穿了抖抖布,一看就是大干部”。买一件的确良上衣要花好几十,一般人不舍得买。

宋知南很捧场地“哇”了一声,“的确良就是好看,这颜色非常衬你。”

何黛心里欢喜,小心地往下捋了捋衣角,说道:“就是太贵了,花了一个半月的工资,心疼死我了。”

“你喜欢就好,反正能穿好多年呢。”

“对,我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对了,知南,你不打算买一件?”

宋知南摇头:“等我攒够钱再说。”其实她不喜欢这种不透气的布料,也压根不打算花这个冤枉钱,但没必要到处跟人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时尚,可以不跟随,但得尊重。

两人说着话进了饭店,宋知南点了一斤水饺,一个炒菜一个凉菜。水饺每斤1块3,另付一斤粮票。炒菜和凉菜都是2毛,一共花了1块7。

宋知南去窗口交钱拿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着服务员喊她。

两人正坐着聊天,饭店又进来一群人,走在前头的人宋知南还认识,这不是老熟人江茶和霍峥嵘吗?霍峥嵘旁边是一个身材挺拔、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那人说话带着明显的京味,姿态潇洒随意。霍峥嵘对他的态度是客气中带着一丝讨好。

宋知南稍稍打量了那人一眼,这人应该是霍峥嵘的后台之一,好像是帝都大院子弟,具体叫什么名字记不得,只记得作者形容他是什么有品味有能力的顽主。顽主嘛,就是把玩儿当成正经事来做,还得玩出花样,这其中肯定少不了追求姑娘、打架。

宋知南只是随意打量了对方一眼就继续跟何黛聊天。霍峥嵘那帮人坐在宋知南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因为凳子不够,宋知南这桌人又少,他们就过来拖凳子。江茶和霍峥嵘也注意到了宋知南。

江茶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宋同志,何同志,你们也来吃饭。”

何黛笑着回应,宋知南点头致意。

这时,服务员在窗口喊:“水饺好了,谁的水饺?”

宋知南跟何黛一起过去端饺子和饺子汤,两人又跑了一趟端菜。

宋知南把菜放到桌上,说:“菜齐了,咱们开吃。”

宋知南夹了一个饺子,轻咬一口,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鲜香可口,皮薄馅多。

两人大快朵颐。

许是两人吃得太香了,引起了旁边那桌客人的注意。那个顽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宋知南,笑着问了一句:“饺子好吃吗?”

宋知南头也不抬地说:“当然好吃,你点一盘不就知道了?”

霍峥嵘在旁边说:“华哥,那咱们就点三斤水饺?”

他们那桌点完菜后,一边闲聊一边等上菜。宋知南和何黛两人专心干饭。两人把一大盘饺子和两盘菜全部吃完,连饺子汤都喝干净了。

何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饺子实在太好吃了。”

宋知南附和道:“确实好吃,下回咱还来。咱们不愧是好同事好搭档,连吃饭都这么有默契。”

两人相视一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霍峥嵘那桌的人目送着两人离开,那个顽主华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看到新鲜猎物的跃跃欲试。

宋知南跟何黛一离开,霍峥嵘就提前给华哥打预防针:“华哥,刚才那个姑娘,你可别招惹她。人称妇联朝天椒,纺织厂独头蒜,辣得呛人,逮谁怼谁,路上遇见狗都得骂两声。听说纺织厂的男同志结成联盟抵制她,谁跟她处对象,谁就是大家的公敌。”

华哥不听这个还好,一听更有兴致:“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来了兴趣了,我倒想试试她有多呛人。”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齐起哄:“华哥,你就上呗。你把宋知南哄到手再甩了她,好给我们广大男同志出口恶气。”

江茶笑着说道:“你们都别瞎起哄,再说了这里面还有青子呢。”青子是陈青的昵称,他跟宋知南是初中同学,上次在广场邀请宋知南看电影,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坐在角落里的陈青猛然听到江茶点他的名,赶紧出来表态:“华哥,你不用在乎我。我跟宋知南之间就是个误会。现在咱也弄明白了,人家根本看不上咱。我再也不敢肖想人家了。再说了,她这样的姑娘,我可降不住。”

大家揶揄道:“青子,算你有自知之明。宋知南这样的姑娘你绝对降不住。”

他们大声说笑,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宋知南,这些话自然也落在了旁边客人的耳朵里。来这儿吃饭的人都是附近几个工厂的工人和家属,七勾八连的都认识。再加上宋知南又是附近的名人,于是,第二天上午,这些谈话内容辗转几人通过何黛传到了宋知南这里。

何黛气愤地说:“那个人我也注意到了,瞧着人模狗样的,嘴咋那么欠呢?真不要脸。大家整天说女人嘴碎,我看男人的嘴更碎。咱们招他惹他了?吃个饭都要被人议论。”

宋知南淡笑道:“这种男人就跟公狗似的,到处发、情,还特别自恋,他以为他是谁?你别生气,等我见到他好好收拾他。”还追求到手把她甩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两人正说着话,贺胜男回来了,一进来就说:“小何小宋,杨主任让咱们也出个节目在庆典大会上表演,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会,就靠你们俩了。”

宋知南说:“贺主任,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正是当打之年,我们办公室还是得靠你。”

贺胜男指着宋知南笑着说:“嘴还挺贫,这个节目就交给你了。”

何黛举双手赞成:“贺主任,我坚决赞成。”宋知南出节目,她就解放了。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知南,节目就靠你了,我真的不行,我一上台就紧张得发抖。”

宋知南倒也不推辞,“不就一个节目吗?没问题。”

贺胜男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心情大好,便问道:“小宋你擅长什么?是唱歌还是跳舞?”

“我要说快板,内容我还在想。”

贺胜男:“……”

贺胜男没有打击宋知南的积极性:“也行,你这两天好好准备节目,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哎。”

贺胜男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她一走,何黛又变得活泼起来了:“知南,你真的要说快板?”

宋知南:“我嘴贫,挺适合说这玩意儿。”

“那咋说呀?我还没听过呢。”

“等我构思好了,说给你听。对了,我需要一个竹板。”

何黛连忙说:“没问题,我让我妈给你做。”

……

宋知南这两天绞尽脑汁写快板台词,台词要简洁明快、生动形象,还得有点意义有点好笑,关键是得押韵顺口。

宋知南三易其稿,终于双庆大典开始的前一天定稿了。

国庆节这天赶上星期四,这个年代没有调休,周四周五放两天假。别的工人放假了,妇联办公室的都得去工会帮忙。宋知南也跟着去忙活了半天。吴明珠陆诗月和江茶也在。

吴明珠报了个独唱的节目,并且得和江茶搭档主持节目。她听说宋知南要说快板,十分感兴趣。

吴明珠拿过台词一看,忍俊不禁,“不错不错,你好好表现。”

她本来还想多跟宋知南聊几句,可惜事情太多,只能拍拍宋知南的肩膀:“你好好准备节目,咱们有空再聊。”

庆典大会是下午1点钟开始的,先是领导讲话,吴厂长和叶副厂长一前一后上台,吴厂长讲话抑扬顿挫,人长得精神,讲话时间短,大家不算烦他。那个叶副厂长就挺招人烦,人长得磕碜不说,讲话内容又臭又长,大家忍着不耐烦听下去,照他这架式,还能再讲一个小时,最后是吴厂长偏过头,小声提醒,叶副厂长才不得不打住,台下众人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开头几个节目是暖场的,先来一个大合唱,再来一个群舞。平心而论,节目中规中矩,没啥特别的亮点,但胜在走心。大家的精神娱乐比较匮乏,十分给面子,掌声非常热烈。

宋知南的单口快板排在中间,吴明珠负责报幕,轮到宋知南时,她的声音都比刚才响亮许多:“下面有请妇联办公室的宋知南为大家表演一段快板。”

宋知南身穿绿军裤和白衬衫,腰间束着一根棕色的宽皮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走了上来。她站在舞台中央,目光往台下一扫,没有丝毫紧张,她竹板啪地一打,直接开始表演:

“秋高气爽天空蓝,我是妇联宋知南。”

这一句顺口溜开场白,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宋知南等大家的笑声落下去,继续表演。

“自打我来到妇联,就觉得女人真可怜。

柴米油盐酱醋茶,芝麻豆子全都靠她。

老公工资只有35,拽得却像个二百五。

抽烟喝酒样样会,一到正事就打瞌睡。

婆婆彩礼不想给,就这还觉得儿子亏。

公公拿不出衣柜,他只想当甩手掌柜。

婆家个个想做主,都想当她的奴隶主。

在家水灵一朵花,如今腰酸背痛眼花。

满腹辛苦说不出,我路见不平来说书。”

笑声如响雷一般炸开,接着是暴风雨般的掌声,这掌声多半是女同志给的。

她们一边用力鼓掌一边看向男同志们,男同志们笑嘻嘻的,还有少数人相视苦笑。

霍峥嵘和华哥他们也在观众席中,华哥笑得上气不接上下气,他双眼晶亮的盯着台上的宋知南,边笑边对霍峥嵘说:“峥嵘,你们这儿可真有意思,竟然出这么一个活宝,一会儿我必须得去会会这个妇联宋知南。”

说罢,他还不忘高呼一声:“说得好说得妙,再来一段。”

现场闹哄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安静下来,宋知南打了下快板接着说。

“革命同志听我说,男女平等不是随便说。

它关系到咱们社会主义大建设。

伟大领袖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谁不同意这点谁就是要遮天。

要想搞四化,我们就得听领袖话。

破四旧立四新,你不新破的就是你。

刨树要狠刨根,不让封建观念翻身。

领袖思想哺育咱,一颗红心似火焰。

大家思想要升华,一起建设我中华。”

宋知南把这段说完,台下的观众再次发出猪叫一般的笑声。

女同志一边笑一边议论:“这个小宋同志真有两下子,有内容有思想还好笑。”

“对对,她讲得真好,把咱们大家伙的心声说出来了。”

男同志这边就不那么客气了:“这个姓宋的又开始挑事儿了,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我就等着哪个好汉把她娶回家好好修理修理她,也算是为民除害。”

“对对,为民除害。”

……

霍峥嵘的那帮哥们听到“为民除害”四个字时,一齐望向华哥。

华哥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一本正经地说:“兄弟们,这是来自人民群众的呼声,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顾朝华接了。”

大家高声欢呼:“华哥威武,我们静候佳音。”

第50章

两个小时后, 庆典大会在众人的笑声中圆满结束。

大家第一件事是去厕所,宋知南没去跟人挤, 她打算回家再上。

宋知南顺着人流往家走去,顾朝华在人群中窜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宋知南。

他快步赶上来,堵在宋知南前面,大胆地说道:“宋知南同志,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朝华。咱们上次在群众饭店见过面,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天看了你的表演,我是十分佩服,正好我对快板也有研究,不如咱们去饭店一边吃饭一边切磋切磋快板艺术?”

宋知南是纺织厂的名人, 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顾朝华虽然面生, 但瞧他那长相气度和自带加成的首都口音也十分引人注目。

大家一看这两人要有故事或是事故发生, 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

“好像是霍峥嵘的远亲, 首都来的, 听说很有来头。”

“他看上宋知南了?”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听说处过的对象海了去了。”

“哦哦,懂了。”

这些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要是宋知南挡不住这人的进攻,跟他处上了对象,那事情就好玩了。

……

宋知南停住脚步,把顾朝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高声问道:“你是顾朝华?是从首都下放到我们这里来的?”

众人一听到下放,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顾朝华。

顾朝华不慌不忙地说道:“知南同志, 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是来探亲,不是下放,我出身于根正苗红的革命干部家庭。”

宋知南冷笑:“不是下放那也是来躲风头,不然为什么家里不呆跑到别人家来?既然都来躲风头了,那就低调些,别跟那公狗似的,见了女同志就上来搭讪。谁家正经男人会在马路上跟女同志搭讪?你知道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贞洁和清纯。我听说你处过十几个对象了,这种不守男德的男同志,我连话都不想说,你以后见到我别跟我说话,我可是妇联的干部,一颗红心一身正气,我不是收废品的,别什么垃圾都往我跟前凑。”

杠精值加5。

顾朝华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小宋同志是真的猛。平等地炮轰每一个男同志,连跟她搭讪的都不放过。

宋知南对着围观人群高声喊话:“大家请注意,这个人叫顾朝华,处过十五个对象,首都人送顾十五、顾臭鞋、顾破鞋,他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有点小权,肆意玩弄女同志的感情。这人就是当代黄世仁,可我们无产阶级的女同志不是杨喜儿,我们要与一切丑恶行为斗争到底!”

杠精值加5。

顾朝华跟很多女孩搭讪过,有人羞涩地跑开,有人骂他,也有人顺水推舟地跟他交往,今天是第一次被人当众臭骂和扣帽子。

好在,他也不慌,还笑着对众人解释道:“大家别听她的,你们看我这样的像黄世仁吗?”

宋知南针锋相对:“忠不忠,看行动;浪不浪,看面相。你们瞧瞧他这行动和面相,我相信大家的目光是雪亮的,你们都给我盯紧了他。千万不要让他祸害咱们本地的女同志。”

宋知南转身就走,离开前撂下一句话:“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一次就用大耳刮子招呼你。”

杠精值加10。

顾朝华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注视着宋知南的背影,不禁微微一笑,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宋知南骂完顾朝华就回家去了。

两人的对话却像长了腿似的,传得到处都是。

人们对这一八卦保持着异样的热情。

见面不再先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你听说了吗?”

有人把顾朝华的身家背景扒出来后,不由得咂舌:“这小子有来头啊,爷爷和大伯都是高级干部,关键是人长得还俊。”

“那小宋要真跟他好了,岂不是攀上高枝了?”

“那可不一定。好是能好上,但结婚就未必了。”

“也就是说,顾朝华只想玩玩?”

“可不是咋地?”

“这个小宋要栽喽。”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等着看好戏,也有不少人替宋知南担心。

魏芬也听说了,她是忧心忡忡,知南虽然聪明有主意,可到底年轻,对方一听就是个老手,不行,她得以过来人的身份去劝一劝。

当天中午,魏芬匆匆吃完饭就来妇联办公室找宋知南。

宋知南自然是热情招待。

魏芬觉得在办公室说话不方便,就说:“知南,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呗。”

“行。”

两人出了纺织厂大门,魏芬见周围的人少了,才低声说:“知南,我听说,有个首都来的顾同志在纠缠你?”

宋知南点头:“他请我吃饭,我回绝了,还骂了他一顿。”

魏芬说:“他要是后面还来缠你,你不要理他。我跟你说,我年轻时也见过这种厚脸皮的男同志,他们一般品行不好,你真上了他们的当,以后后悔也晚了。我有个女同学就上当了,她男人不务正业,偷鸡摸狗,勾三搭四。她家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宋知南笑着说:“姐,你放心。我脑子清醒得很,不会上这种人的当。”

魏芬略略放了心,中午午休的时间不长,两人聊了一会儿魏芬就回去了。

宋知南没想到下午刚一上班,顾朝华就来了。

何黛一看到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朝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嬉皮笑脸地说道:“宋同志,我是来妇联求助的。”

宋知南严肃地说:“我们一般只接待女同志,你先得把自己给阉了。”

杠精值加5。

顾朝华笑吟吟地看着宋知南:“你真的舍得?”

宋知南:“你又不是我孙子,我怎么舍不得?还是说,你本来就没有?”

杠精值再加5。

顾朝华正要张口,王翠花的大嗓门远远地就响起来了:“妹子,你正忙着呢?”

宋知南见是王翠花,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招呼:“王姐你来了,这边坐。”

说完,宋知南一本正经地对顾朝华说:“这位同志,关于你的问题,我们妇联没法解决,你去医院看看男科吧。”

说到这里,她小声对王翠花说:“这位同志也够可怜的,他那方面不行,处了十几个对象都没成,现在精神有点不正常。”

王翠花两眼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随即她又想到,小何和小宋都是未婚女同志,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过来说这种事?”

王翠花觉得自己做为过来人,有责任有义务教训教训这位不正常的男同志。

她走到顾朝华面前,义正词严地说道:“这位同志,你的这个情况不应该向两位未婚女同志反映。你都不行了,更不应该再耽误别的姑娘,还处了十几个对象,有你这样的人吗?”

顾朝华:“……”

他自诩见过很多世面,但今天的场面着实超出了他的经验。

被人当面造谣自己不行,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他又气又急,身上的潇洒随意劲儿早消失不见了。

顾朝华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行?你们有谁试过了吗?”

王翠花一听这话,脸都气红了,这人要是只对她说这种话,她还能忍,但对宋知南这么说她不能忍,人家小宋同志的小目标是当个有文化的泼妇,那她就当个没文化的泼妇。

王翠花再无顾忌,当下就破口大骂:“滚你大爷的,你个王八犊子回去找你家里人试去!在这儿跟我耍流氓呢。”

顾朝华都气笑了,他指着自己反问道:“大婶,我这样的人会对你耍流氓?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再说这句话?”

“我不用照,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去。哦我都忘了,你撒尿都尿不好吧?毕竟下面都不行了,也就靠嘴花花。”

王翠花的嗓门本来就大,她一嚷,附近闲逛的上班的人都听见了,刷地一下围上来看热闹,甚至连保卫科的人都来了。

保卫科的赵大刚一听有人在妇联办公室捣乱耍流氓,二话不说,叫上两个身手最厉害的年轻人跑过来架起顾朝华就走。

顾朝华斜睨着赵大刚:“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大刚不耐烦地说:“我管你是谁,带走。”

宋知南从屋里追出来,对赵大刚小声说:“赵同志,让你们的人小心些,他这人有精神类疾病,还有一种不太好说的毛病,就是跟春天的公狗似的那种毛病,男女通吃。”

说是小声,其实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押着顾朝华的两个年轻人也听到了,一脸厌恶地看着顾朝华,手像触电似的赶紧松开。赵大刚瞪了他俩一眼,两人只好又重新架着顾朝华。

顾朝华本人自然也听到了,他正要开口反驳,赵大刚眼疾手快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用过的手绢塞到顾朝华嘴里,为了防止他吐出来,他还用根细绳绑住他的嘴。

宋知南瞥了一眼赵大刚的口袋,这东西够齐全的呀。

赵大刚笑笑:“嗐,我媳妇非让我带着手绢,她这人讲究。”

宋知南说:“讲究点好,你看看你被嫂子拾掇得多利索。”

两人说着话,顾朝华正扭着身子拼命挣扎着,嘴里呜呜地叫着,但没人理会他。

赵大刚把顾朝华带回保卫科去审讯了。

人群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妇联门口,一部分去保卫科看热闹。

对于留下来的那部分,宋知南不遗余力地替顾朝华宣传,她宣传完,大家再一传十十传百,顾朝华很快就会在这一带出名了。

霍峥嵘听说顾朝华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赶紧过去接人。

霍峥嵘质问赵大刚:“赵叔,顾朝华是我的亲戚,厂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赵大刚眯着眼睛看着霍峥嵘:“小霍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是什么人?你家的亲戚我就该知道吗?别说是你,就算是吴厂长家的亲戚,我也没有全部认识。”

霍峥嵘被噎了一下。

赵大刚抿了一口茶,接着说:“至于我为啥这样对他,他不是咱们厂里的工人,趁我们不注意混进来,还去妇联办公室捣乱,调戏人家王翠花同志,我不抓他难道还要供着他?”

顾朝华被人从保卫科的小黑屋里放出来时,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各位,我记住你们了,咱们再会。”

赵大刚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威胁,他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顾同志,你得记住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儿是纺织厂,是我们的地盘,把你以前那套收起来。”

顾朝华整理一下衣服,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潇洒随意的姿态。

回去的路上,他罕见的沉默。

霍峥嵘一看他这样,知道他是真动气了,便安慰道:“华哥,你放心,我不会饶了这帮人的。”

顾朝华说:“那个宋知南真是个狠人,老子第一次栽到一个娘们手里。”

霍峥嵘无奈道:“华哥,我早劝过你不要招惹宋知南,你非不听。找对象,就要找温柔贤惠的,就算你口味特殊,找泼辣的也行。但宋知南连泼辣都称不上,她嘴毒手还黑,整人是真整,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顾朝华似笑非笑:“本来我只是想逗逗她,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这次之后,顾朝华也成了附近的名人,很多人猜测他到底行不行,还有他那个男女通吃的名声,猜着猜着竟然把霍峥嵘和顾朝华扯到一起去了。让宋知南不得不感慨大家伙的脑洞真大。

顾朝华也因为这事沉寂下来,连着几天再没出现。

宋知南很快就把他抛之脑后,她有很多事情要忙,要写稿要跟朋友相聚,还要接待很多女同志。

终于又到了星期天,宋知南去逛街采购。她路过人民广场时,就看见顾朝华正蹲在地上喂猫。

看见宋知南,顾朝华抬头朝她一笑,一本正经地招呼道:“知南,你看这只猫多可爱。”

宋知南冷淡地说道,“你跟人搭讪不成,改跟猫搭讪了?”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杠精值加5。

顾朝华撇下猫紧跟上来,他一个箭步窜到宋知南面前,郑重其事地道歉:“知南同志,我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为我以前的唐突和冒犯道歉。请你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我这么做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宋知南态度冷漠:“顾同志,你道歉很有经验。歉意我接受,记得以后不要再犯。”

顾朝华依旧横在她面前,语气真挚:“知南,你愿不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

宋知南摇头:“我没兴趣。”

顾朝华戏谑道:“你嘴里说不想听,可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故事,甚至连我处过几个对象都知道。你是故意用冷漠包装自己来引起我的注意吧?你真的做到了,我开始注意你了。”

宋知南被对方的自恋和普信深深恶心到了,她蹙着眉头,忍着胃里的哕感,淡声说道:“顾朝华,你恶心到我了。今天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些真相。”

顾朝华面带微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

宋知南用平淡清晰的语调说道:“顾朝华,其实你并没有多少魅力,你长得只是还算能看;你可能有一点身家,但那是你的爷爷大伯挣来的,你能享受一点,但跟着你的女人享受不了。你家的权势和钱是给她们看的,不是给她们用的。你利用这些女孩的年少无知肆意伤害她们的感情,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很有魅力。”

“你经常换对象,不是你魅力大价值高,而是你品行不端,不尊重女人。你肤浅自大、内心空虚贫乏,总想在人前找存在感,你没有独处的能力,也没有维护长期关系的能力,这本身已是大病,偏偏你有病还不自知,还在那儿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看不清自己本质的问题,说明你脑子不好使,智商有问题。你周围的朋友赞美你夸奖你,说明朋友的脑子和品行都不行。你真是可怜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