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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爷见宋知南搬家,就拿了日历过来说:“小宋,你搬家咋不挑个黄道吉日呢?你看今天写的是不宜搬家。”

宋知南说:“今天是星期天,在我这儿就是宜搬。”

张大爷摇摇头,年轻人还是懂得太少。

他接着低声建议宋知南最好让人做场法事,驱驱阴气,宋知南表示意见接受,但仍然我行我素。

李群英帮着宋知南把东西搬进院子,无奈地摇头苦笑:“张大爷这人就是这样,不是特别讨厌,甚至有点好玩。”

她搬完东西就回家去了。

宋知南继续收拾东西,她正忙着,家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对面的王婶磕着瓜子不请自来,王婶五十来岁,身材矮胖,大饼脸,三角眼,她一进来一双利眼就不停地扫描着院里的一切,自来熟的跟宋知南搭话:“小宋,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你爸妈姐姐弟弟咋没来帮你搬家?”

宋知南一边干活一边回答:“我没通知他们。”

王婶目光闪烁,接着打探:“你以后就一个人住?那多不安全。你有对象没有?我听说你哥是你偷偷给他报的名?你爸妈是不是特别生气啊?”

宋知南非常讨厌这个问法,就不答反问道:“王婶你家几口人?”

这下轮到王婶回答问题了:“三口,我和两个儿子,我大儿大庆老实能干,二儿子二庆聪明热心,邻居们谁见了谁夸。”

宋知南接着问:“王婶,你们是什么阶级成分?你爸妈是干什么工作的?你爷爷奶奶是干什么的?你老伴是怎么没的?你这么多年咋没再找一个呢?是找不着吗?还是心里有人了?”

王婶被硬控了五秒钟,瓜子都忘磕了,怔怔地看着宋知南。

第36章

王婶皮笑肉不笑:“小宋啊, 你的问题可真多啊,还问得这么仔细。”

宋知南笑着说:“我看你问我这么多问题, 就以为你喜欢这个,所以就投桃报李。我要是不问,显得我没礼貌。对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吗?”

王婶登时变得警惕戒备起来,“我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没啥难言之隐。”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温声安抚道:“你别急别慌别紧张,我也就随便问问。”

王婶对宋知南的观感很不好,这姑娘不太会为人处事,口齿太尖锐,现在的年轻人哟,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王婶正在心里暗自给宋知南下定论, 就见宋知南拿了一只国棉厂标记的口罩戴上, 开始挥着扫帚扫地。一时间,院内灰尘漫天, 王婶呛得咳了几声, 只得退出院子。

王婶觉得自己的使命还没完成,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她站在大门口,看看四下无人,眼珠一转,便说起了李群英的闲话:“小宋,我看那个李群英跟你挺熟啊, 你们年纪相差那么大,怎么说到一起的?”

宋知南一边扫地一边回答:“我们俩年纪相差再大, 也没我跟你年纪差得大,你跟我不也能说到一起吗?”

王婶觉得这个宋知南太不会聊天了,每一句都噎死人。

她干笑两声:“你说李群英都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她爸妈可急坏了,这搁谁谁不急,要换了我,都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你儿子三十多了也没找到对象,也没见你吃不下饭,吃得还挺胖,吃的还都是厂里的,你这是损公肥私。”王婶以前在纺织厂食堂工作,前两年才把工作让给儿子。

王婶:“……”

杠精系统又开始播报了,杠精值加20。

王婶顿了一下,接着硬往下聊:“儿子跟闺女哪能一样,老话说得好,老母猪养得,老姑娘养不得。”

宋知南用力地扫了一下地,把灰尘直往王婶脸上扬:“你这老话不准,让我教你几句:老姑娘养得,老光棍养不得。姑娘善良不惹事,还孝顺父母,养多久都没事。老光棍一养准出问题,危害社会危害人民。”

王婶直翻白眼:“我咋没听说过这句话?”

宋知南:“你没听过很正常,我看的书比你多,懂得比你多。你好好学习吧。现在的中老年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王婶撇撇嘴,她对于自己不能把控节奏的聊天失去了兴趣,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四周看似没人,那也只是看上去没人而已,很快地,宋知南和王婶的聊天记录就被张大爷给传播了出去,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当事人李群英的耳朵里。

李群英在家里恨恨地骂王婶:“这个碎嘴老婆子一天不说闲话就发慌。还好知南不是那种爱说闲话的人,怼得真好。”

她妈黄桂枝评价道:“小宋聪明,压根就没顺着王红莲的话聊,反倒把她给问住了。不过,王红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一定会败坏小宋的名声。不行,我得出门给邻居说道说道去,第一印象很重要。”王红莲就是王婶的名字。

黄桂枝和王红莲分别去找相熟的邻居传播新闻去了。

宋知南把院子扫干净后,削了个大梨,加一块冰糖,在炉子上炖梨汤。砂锅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她搬只马扎坐着逗黑米玩,“黑米,坐。”黑米一脸茫然地歪着脑袋看着宋知南。

宋知南只好换成狗语跟它沟通:“咱们搬到新家是不是要兴旺发达了?你就说旺不旺?”

黑米只听懂了一个“旺”字,便热情地回应两声:“汪汪。”

宋知南摸摸它那黑缎子一样的狗毛,笑着夸道:“行,我知道了,你也觉得会旺。黑米真乖,我就喜欢跟你聊天,比刚才那人强多了。”

跟人类呆久了,她就想跟狗聊一会儿。狗永远是狗,但人可不一定永远是人。

宋知南歇够了,看梨汤也炖好了,就把炉子封上,挎上帆布书包拿了个布袋子准备出门采购去。

她刚要出门,就见宋上进带着宋知夏和宋冬宝拎着东西来了。

宋知夏和宋冬宝上门,宋知南不意外,意外的是宋上进竟然也来了。

宋冬宝咋咋呼呼的:“姐,你真的把刘富贵家的房子申请下来了?”

“嗯。”

宋冬宝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抬起了脚,虽然刘家死了三个人,但三姐都不怕,应该没事吧。

宋知夏语气复杂:“小南,你的动作真快。”刘家出事后,陈安华的爸妈就说起了房子的事,但他们想着,刘家人刚没,等一等再说房子的事比较合适,省得有人说他们太迫不及待。哪里想到,有人竟然捷足先登了。

宋上进的神色更加复杂,失落、遗憾、后悔……每样都有点,他不得不感慨道:“小四,你的动作确实迅速,这么短的时间,工作搞定了,房子也搞定了。”

宋知南平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说:“爸,我准备把户口迁出来。”

宋上进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扯起了跟户口无关的事:“小四,你哥来信了,说他的行李里被人塞了很多砖头和石头,东西也被人掉包了。他在乡下过得特别苦,你妈看完信哭得眼睛都肿了。”

宋上进说着话,不错眼地盯着宋知南,看她什么反应。

宋知南故作惊讶:“还有这种事?你看我就说吧,不让我妈天天哭丧,这下宋秋实倒霉了吧?”

宋上进只能无言以对。

宋知南又关切地问:“对了,我哥在村里被狗咬没有?”

宋上进咬着牙根说:“没有。”

宋知南心里略有些遗憾,随即又释然:“狗不咬他也很正常,就他这样的,狗咬他都得就蒜。”

宋知夏想笑又不敢笑,宋冬宝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上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知夏赶紧缓和气氛:“小南,爸听说你搬新家了,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宋知南毫不客气地接过东西,她领着三人进院往屋里走去。

宋上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宋知南:“怕什么,死人没有活人可怕。”活人害过她,死人又没害过她。

宋上进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到底小看了这个闺女。

宋知南给他们三人每人盛了一碗梨汤,宋冬宝喝得最欢。

宋上进只是抿了一口梨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往每当他做出这副样子时,原主就会忐忑不安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想尽一切办法为他解忧排难。现在嘛,你爱愁愁去,男人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宋知南没问,宋知夏倒问了:“爸,你怎么了?”

宋上进顺着台阶主动开口:“小四,你哥以前是浑了点,可他毕竟是你亲哥,现在他也得到教训了。你妈整天为他操心,头发都白了。你说咱们全家要是一起出力出钱给你哥托关系找人,能不能给他办个病退回城?”

宋知南反问道:“托关系?咱家上头有人吗?”

宋上进摇头:“没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宋知南翻了个白眼:“没有你说个啥。”

宋上进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宋知南。

宋知南冷笑:“你想让我托关系?”

宋上进赶紧讨好地说:“爸知道你有本事,你跟咱家别的人都不一样,我可是听人说了,你申请房子时,吴厂长都替你说话了。”

厂里还传言说,吴厂长是怕宋知南带坏了自己闺女,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宋知南给弄出来单住。

宋知南语气坚决:“我申请房子是因为我符合规定,又为厂里做了贡献。我这人原则性很强,不喜欢走后门。”

宋上进一百个不信,他接着软磨:“小四啊,秋实可是你亲哥哥,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宋知南:“你要这么说,那我下次见了他就把他骨头打断试试,看到底连没连着筋。”

宋上进:“……”

宋冬宝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骨头直疼。

宋知南耐心地给宋上进做思想工作:“大哥刚下乡就办病退,不合规定也不合情理,你就算要办,也得是一两年后再办才合理,别人不是傻子,你走后门也得做做表面功夫是不是?要不然的话,那些厂领导的孩子为啥不办病退回城呢?人家是没钱还是没关系?”

宋上进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难道人家没钱没关系吗?为啥人家就没有办病退呢?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是他魔怔了。

宋知南接着说道:“你回去劝劝妈,别让她整天哭哭啼啼的。别人的孩子能下乡,为啥她的就不能下?就她儿子娇贵?她这样下去,大家都说她觉悟低。再说了,难道咱家就只有大哥一个孩子吗?你们不疼闺女可还有一个儿子呢,冬宝不是人吗?你们两个加一起九十多岁的人了,都长点心吧。别让街坊邻居笑话咱们家。”

宋家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宋上进提了一堆东西来,得了一堆教诲回去了。

宋知南扶着门框目送三人离开,爹味说教真的爽,一直说教一直爽。尤其是对真爹说,谁说谁知道。

她的命就是好,前世今生都是她给爸妈当父母,在精神上重新把他们教育一遍,累是累,但真的出了一口恶气。人活着,就得呼吸。她出气就是为了呼吸。

宋知南咕咚咕咚灌了半碗梨汤,提上布袋和篮子出门。

她在供销社买了四个碗四个盘子和一把竹筷,在菜店排队买了两颗大白菜三斤萝卜三斤土豆,最后在副食店买了一斤绿豆糕。买肉需要肉票,宋知南买了二斤不要票的排骨和一根棒骨。

宋知南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往家走,她没有自行车,交通全靠双腿,空着手走路还没事,提着东西走,勒得胳膊疼。买菜、洗衣、做饭全是手动,这种生活对于宋知南来说有挑战,但她想着别人能过我也能过,心态上倒还行。她再转念一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别人,尤其不是为了男人,那有什么可怨的?这么一想,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37章

宋知南放下东西歇了一会儿, 拎起来再接着往前走。回家后她先坐着歇息一会儿,随即拿出本子在计划书上加了一行:买自行车。这个年代的自行车是个大件, 需要一百多块钱加好多张工业券。她手头有钱,但没有工业券,得跟别人倒腾。

宋知南歇够了开始准备晚饭,她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进补,比以前胖了些,气色略好些,但还远远不够。她想变得更健康更壮实,最好能再长长个子,长点肌肉。

今天的晚饭她打算做个红烧排骨、大棒骨炖萝卜,再炒个素菜,主食是馒头。丰盛是丰盛些, 不过排骨买回来了, 又没有冰箱, 怕放坏了,索性都做了。

排骨一顿吃完, 剩下的棒骨汤吊井里, 明天早上用来煮挂面。

宋知南喜滋滋地想,她可真会过日子。

宋知南把棒骨炖上,正准备收拾排骨,就听见有人敲门。她过去开门一看,不禁面带惊喜,来的人正是魏芬和她的两个孩子。

魏芬手上提着一捆青菜和一把粉条,笑吟吟地说:“我听知夏说你又搬新家了, 就过来看看,认认门。”说着, 她把东西递给宋知南。

宋知南接过来东西道谢:“谢谢姐,我最爱吃猪肉炖粉条了,正好缺粉条。”

小婵也仰着脸说:“南姨,我也爱吃猪肉粉条哎。”

魏芬笑着说:“这世上有你不爱吃的吗?”

大家一起笑。

宋知南把三人迎进院子,魏芬打量了几眼院子的布局,越看越满意:“这房子真不错。”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地问小婵小娟:“你们俩进来以后觉着怎样?有看到除了咱们几个以外的人吗?感觉难受吗?”

两人一起摇头:“没看到别人呀,也不难受啊,我们很高兴。”

魏芬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宋知南说:“小南,这房子你放心住。我给你说,小孩子的直觉最灵了,他们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要是她俩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那就说明没问题。”

这个操作让宋知南也愣住了,孩子还能有这种用途?

她怜惜地摸摸小婵小娟的头发,“今晚姨姨请你们吃肉。”

两个孩子一起欢呼:“嗷——”

魏芬客气道:“不吃不吃,我们晚饭都准备好了,坐一会儿就走。”

宋知南再挽留,魏芬仍是客气推辞:“你大哥还在家呢,我不回去他吃啥?”

宋知南说:“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做饭啊?不会做就饿着他,男人不能惯,越惯会混蛋。你看我弟,不就学会做饭了吗?”

魏芬会心一笑:“你的手段就是高明,冬宝那个混小子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宋知南一锤定音:“你今天必须得留下来吃饭,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魏芬见她态度坚决真诚,就笑着答应了。

魏芬也不是外人,宋知南就一边做饭一边跟她聊天。魏芬见宋知南买的是排骨,心疼地说:“你咋买排骨?全是骨头,肉没多少,也不能炼油。”

大家伙买肉都比较喜欢肥肉,可以炼油。其次是五花肉,排骨一般人不爱买。

宋知南说:“我没有肉票,只能买些排骨和棒骨。”

魏芬见宋知南竟然要先油炸排骨,更肉疼了。

她自告奋勇地说:“小南,我来做吧。”说着直接把她挤开了。

宋知南也没跟魏芬客气,把位置让给她,自己在一边剥葱剥蒜,剥蒜的活也被两个孩子抢走了。

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魏芬一边做饭一边跟宋知南闲叙:“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妈了,她正到处跟邻居借东西寄给你哥。她说你哥临走时带的东西被人偷了,还说是你偷的。把我气坏了。我说你不能这么诬赖小南,大家是看着小南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你这样下去,我们大伙都怀疑你不是她亲妈。”

宋知南面不改色地说:“是啊,我怎么可能偷宋秋实的东西。”她拿自己家的东西能叫偷吗?

末了,她又大度地说:“没事,我不生气。我不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

魏芬说:“你妈说你哥下乡后正好赶上秋收,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累坏了,他请假还被生产队长批评了。要我说,你爸妈就是太惯着你哥了,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干点活怎么了?”

宋知南附和道:“我哥就是缺乏锻炼,这次正好给他一个机会。”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什么都靠爹妈的人能有什么出息?再瞧瞧你,工作是靠自己找的,连独门独院的房子都有了,咱们院里谁不夸你?”

两人一边聊一边做饭。

有了魏芬这个做菜主力加入,她们开饭的时间都提前了。

晚饭是三菜一汤,红烧排骨,炒白菜,鸡蛋炒蒜薹,棒骨炖萝卜。

大家吃得是宾主尽欢,尤其是小婵小娟两个孩子更加喜欢宋知南了,南姨就是好,总带她们吃肉,比亲姑姑都好。

小孩子嘛,藏不住话,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南姨,你比我们的亲姑姑都好。”

宋知南谦虚地说:“哎哟,地位升这么高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魏芬笑着说:“小孩子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她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小姑子的不是,反正孩子自己知道谁对她好。

小婵到底大了一岁,稍稍成熟些,还知道找补一句:“南姨跟我大姨小姨一样好。”

魏芬忍不住捏了小婵一下,笑着骂道:“就你机灵。”

宋知南记得魏芬家里还有一姐一妹,她姐叫魏香,她妹叫魏芳,魏芳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魏芬也顺便说起了自己的家里人:“我妹魏芳比你大一岁,今年高中毕业了。”这个年代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中高中都是两年。魏芳16岁高中毕业是正常现象。

宋知南关心地问道:“她的工作安排好了吗?不用下乡吧?”

魏芬笑着说:“安排好了,接我妈的班,在食品厂。”当然,魏芬娘家也有烦心事,不过今天大家这么高兴,她也就没往外说。

魏芬母女三个吃完饭,也没再多呆,趁着天色还亮就准备赶紧回家去。

魏芬临走时,拉着宋知南的手说:“你啥时候回院里来我家吃顿饭。你洪大哥就那德性,你不用在乎他。”

自从宋知南帮魏芬怼了洪长山以后,他一直对宋知南有意见,平常魏芬在家一提起宋知南,他就故意唱反调。魏芬忍不住鄙视他,男人就是这么小心眼,几句话的事能记这么久。就这还好意思说女人心眼小。

宋知南说:“我倒挺爱去你家,就是吧,现在我回院里不太方便,我爸妈那人你也知道。你有时间就来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方便又自在。”

魏芬想了想,便答应了:“行,下回我带着菜过来,你有啥活要干,就先放着,咱们一起干。”

小婵小娟赶紧刷自己的存在感:“南姨,我们也会干活。”

宋知南笑着说:“行行,那我就等着你俩孝顺我了。”

临走时,宋知南又塞给两个孩子半包绿豆糕。两小只的眼睛都亮了,但还是懂事地看着妈妈等她的示意。

魏芬客气道:“这又是吃又是拿的,多不好意思。”

宋知南把绿豆糕放小婵手里一塞说:“就一点糕点算什么,给孩子当零嘴。”

魏芬对小婵说:“赶紧谢谢你姨。”

两个孩子齐声道谢。

宋知南送了三人一段路,才转身往家走。

她一回头,就看见王婶和张大爷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张大爷先搭话:“小宋,刚才来的是谁呀?”

宋知南:“那是我姐和两个外甥女。”

王婶面带疑惑:“你大姐我见过,不是她吧?”

宋知南傲娇地说:“我又不止她一个大姐,我这人就是人缘好,厂里厂外的姐妹一大堆,这才哪跟哪儿。”

王婶嘴上没敢说,心里却腹诽道,就你还人缘好,把男同志都给得罪得差不多了。

想到男同志,王婶眼珠一转,就凑上来说道:“哎呀小宋,你知不知道厂里的男同志都是咋评价你的?哎哟,那话说得可真狠,我都不敢告诉你。”

张大爷也是目光闪烁:“小宋,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两人就等着宋知南问他们。

宋知南上下打量王婶一眼,大声说道:“不是吧?王婶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天天盯着厂里的男同志看?哎哟歪,你难道也跟张大爷一样就喜欢年轻的?”

王婶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情况,她天天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张大爷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小宋,你别这么说,我可是正经人,我不喜欢年轻的。”

宋知南点点头:“张大爷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不喜欢年轻的。你只喜欢王婶这个岁数的。她这岁数的也挺好,各种经验都挺丰富,难怪你喜欢。哎呀,这真是老蟾蜍搂青蛙,人越老玩得越花。”

王婶和张大爷异口同声:“你别胡说!”

第38章

三人的精彩互动把左右前后的邻居都给吸引出来了。

大家伙一个个双眼放光, 兴致勃勃。新闻大户张大爷和王婶出新闻了,这可是大新闻, 谁不兴奋?

张大爷一看到大家兴奋的目光就暗叫不好,急忙第一时间辟谣:“谁说我喜欢老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她这种人?”

王婶本来也想辟谣,可是一听张大爷这话就觉得不舒服:“老张,你啥意思?啥叫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我也不喜欢你这种人。整天神神道道的,出门看黄历,你拉屎是不是也得看黄历?”

张大爷梗着脖子反驳:“你有病吧?谁上厕所看黄历?”

“你看的。大家伙都看见你拿着黄历上厕所。”

众人:“……”

宋知南这个新闻发起人,此时开始调解矛盾了,“你们俩加一起都一百多岁的人了,不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邻居之间,以和为贵。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听我的, 都退一步。”

两人对着宋知南怒目而视:“你可拉倒吧。要不是你我们俩也吵不起来。”

宋知南一脸委屈地看着众人:“你们看, 我好心调解矛盾倒成了我的错了。行行, 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你们俩接着吵吧。对了, 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张大爷说他不喜欢王婶,王婶也说不喜欢他。我就纳了闷了,既然你们谁也不喜欢谁,咋老凑一起呢?咋就那么心有灵犀呢?你们中老年人都玩得这么开吗?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彼此的关系,是都想着发展多边关系是吗?”

张大爷和王婶继续对宋知南怒目而视:“你可赶紧闭嘴吧。”

宋知南摇头叹息:“王婶,张大爷,你们俩知道大家伙都是怎么评价你们的吗?”

两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咋评价的?”

宋知南欲言又止, 欲说还休,最后来了一句:“哎呀, 有些话太脏了,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反正你们干了什么事你们自己知道。”

说完,她飘然而去,回家去了。

留下一群心里痒痒的八卦邻居。

系统播报:收获杠精值30。这帮邻居可真好,她一搬来就送来这么重的礼,她爱他们。

邻居们在巷子口闲扯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去。当晚,一个新闻就传了出去:“王婶和张大爷疑似有一腿。”

新闻传着传着又变成了:“王婶和张大爷有一腿,还被宋知南看见了,两人一起骂宋知南,宋知南说当时的情形她实在说不出口……”

传到最后又变成:“两人有关系,宋知南看到了不该看的,被两人联手对付。两人不承认这段关系,是因为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第二天,大家伙看张大爷和王婶的眼神都变了,这俩老不正经的,怪不得老凑一起说话。真是人老心不老,说乱搞就乱搞。

还有人向宋知南打听,她昨晚到底看到啥了。宋知南坚决不说:“你别问我,我这人不爱背后说人闲话,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实在说不出口。”

传过闲话的人都知道,话一定要留白,留足空间让人脑补想像,众人的想像力绝对超出你的预料。

这些邻居果然不负所望,立即说道:懂了懂了,那就是画面太脏说不出口。我的天呐,这两个老青蛙,玩得还挺花。

舆论八卦中心主任王婶和副主任张大爷,两人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更信这回事了。

他们要不是心虚,为啥要躲着大伙?是啊,两个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又住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有一腿呢?

其实前些年,也有人给他们做过媒,但两人谁也看不上谁。

王婶嫌张大爷又抠又神神道道,张大爷嫌王婶太凶太算计,而且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两人互相看不上,但关系还算不错,毕竟他们都退休了,时间有的是,两人业余爱好又相同,时常凑一起说别人的闲话。这下好了,宋知南的一番话给两人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再也不是纯洁的邻居关系了。

张大爷和王婶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本想从新邻居宋知南这儿挖出点新料,充实一下八卦库存,没想到现在自己反成了舆论的中心。

宋知南的地位在邻里间蹭蹭上升,这小姑娘有两下子啊,一上来就能让张王二人吃瘪两回,那能是普通人吗?

李群英听着邻居们的议论,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她早说了,宋知南就不是个普通人。

这天宋知南刚下班,李群英就登门拜访,她拿出一把瓜子跟宋知南一起嗑。

她一脸佩服地说:“知南,还是你厉害,让那两人铩羽而归。”

宋知南谦虚道:“一般一般,也就全厂前三。”

李群英噗嗤一声笑了。

李群英接着总结经验:“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没有实践过。”

宋知南:“咱们年轻人就是要多实践,都是两个肩膀一张嘴,凭什么他们可以随便嘴咱们?该出嘴时就出嘴,莫待回去空捶腿。”

李群英捶着腿大笑:“笑死我了,你这人咋这么有意思。”

“我以后得多向你学习。”

“咱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

李群英在宋知南家呆了一个多小时,兴奋而来,兴尽而归。

临走时,她答应送宋知南一只小猫。

李群英挺守信用,第二天下班就把小猫送过来了,小奶猫只有两个月大,是只虎斑猫,长得虎头虎脑的,宋知南的心都快萌化了,抱着猫不撒手。她现在可是猫狗双全的人了。

宋知南给小猫搭了个窝,下班回来没事就撸一下,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逗完猫狗,她就去做饭,想吃什么做什么。

继李群英之后,宋知南又迎来了其他邻居的拜访,这次来的也是熟人,是住在吴明珠隔壁的小姑娘边月。

边月还带着礼物上门:一根给黑米的大骨头,黑米看见她就乐得站起来迎接。

边月放下骨头,摸了摸黑米的狗头,笑着说:“黑米真可爱,我也想养狗,可家里不让。”

宋知南瞧着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整天皱着眉头,还是笑起来更可爱。

边月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余韵,她抬起头看着宋知南说:“宋姐姐,我真佩服你。你工作时为女同志排忧解难,在家还不忘为邻居出恶气。我听说你把王大娘和张大爷说得都不敢出门了,心里可痛快了。这俩人平常就爱说闲话,我从小到大没少被他们说。”

宋知南一如既往地谦逊:“我也就随便说他们两句,主要是他们犯了众怒。”

边月的语气渐渐变得低落:“你反击别人就已经很厉害了,关键是你还能保全自己,我就不行了。”

宋知南试探着问道:“你跟你后妈关系不好?”

边月面带诧异的同时又带着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别人跟你说我什么了?”

宋知南摇头:“没人说,我猜的。”

边月看看宋知南,咬着嘴唇,小声说:“宋姐姐,你相信我吗?我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又懒又馋不讲卫生、性格古怪,对爸妈不孝顺。我真的没有。”

宋知南笃定地说:“我当然相信你啦。”

“你真的相信我?”

宋知南笑着说:“因为我刚刚从你那个年龄经过,我走过你正在走的路。我的妈虽然是亲妈,但我跟你的处境差不了多少。我们这个年纪对世界有了一点自己的看法,刚刚有了自我。我们稚嫩、莽撞甚至激烈地向这个世界表达自己的看法,发出呼吁甚至求救,但没人理会。”

边月年纪不大,但从小就喜欢读书,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缘故,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她完全能听明白宋知南的话。

她一边听着一边用力的点头。

宋知南接着说:“我们的父母用他们成年人的成熟周密站在舆论至高点发动周围的群众用言语围剿我们,他们就像一群成年的野兽静静地看着幼兽在网中挣扎、愤怒、嘶吼,直到我们发狂,他们冷笑着对其他围观的成年兽说,你们看,我说得对吧?她就是这么不懂事,你看她吼得多凶。所有的成年兽都选择性忘记了,他们曾经也当过孩子,但孩子没当过大人。他们没有用过来人的经验引导我们,而是用丰富的经验来攻击我们。大人们那么团结,我们孩子也要团结在一起。”

这段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边月的心灵,她怔怔地看着宋知南。她的面前出现了后妈刘素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在网中挣扎的画面。后妈在笑,周围的邻居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宋知南轻轻拍拍边月的肩膀安慰她。

边月平静了一会儿,擦擦眼角,没让眼泪流出来,她瓮声瓮气地问道:“宋姐姐,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宋知南说:“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处理方法也不一样。”

边月追着问:“假如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宋知南微微一笑:“我嘛,办法很简单:后妈不是妈,该打打该掐掐;渣爹不是爹,该打打该捏捏。”

边月认真揣摩着这句话,她感觉这话虽然简单,但里面蕴含着的道理大着呢。她觉得挡在面前的那一层面纱被揭掉了,眼前豁然开朗,她突然想通了什么,领悟了什么,但一时又说不清楚。

边月低头思考一会儿,一脸认真地问宋知南:“宋姐姐,你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这下把宋知南整不会了,她也没收过徒弟呀。

边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知南的脸色,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什么零花钱,买不起拜师礼。但我能帮你干活,我力气大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跑腿都可以。等我长大上班了,挣了工资就有钱孝敬师傅你了。”

第39章

宋知南看着边月,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还知道拜师学艺, 还挑中了自己,有眼光有前途。

小小年纪还学会画饼了,要是成年人这么说,她没准会嗤之以鼻。但想到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不自觉地宽容了许多。

虽然她没收过徒弟,但当年做自媒体就有不少观众问她收不收徒,当时她嫌麻烦就没答应。

宋知南拍拍边月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啥徒弟不徒弟的,咱们是好朋友,以后你有啥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姐姐,我还是想拜你为师, 我想得到你的真传。你没当过师傅, 我也没当过徒弟, 我们就试一试嘛,你要是以后觉得我不好, 就把我逐出师门。”

宋知南见边月说得煞有其事, 忍不住笑了。

以前她没收过徒,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现在又不是古代,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母那种说法。况且,边月脑子不笨,有点悟性,至于品性如何,还需要长期考察, 如果觉得对方不行,直接口头解约就行。

再说了, 男人那么团结,她们女人也要团结起来。

宋知南考虑一会儿,说:“看在你诚心拜师的份上,我就收下你当个学徒。以后看你的表现,要是咱俩不合适,咱们还继续当邻居。”

边月迟见宋知南终于答应了,不禁欣喜若狂地喊道:“好的师傅,徒弟完全同意师傅的意见。”

“师傅,我还用……下跪拜师吗?”

宋知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咱们是新社会了,不能用老一套。”

边月认真地朝宋知南鞠躬三次,还给她倒了一杯敬师茶。师徒名分正式定下。

拜师成功,边月高兴得不知该干什么,转了一圈,拿起墙角的铁锹就埋头挖地:“师傅你要种菜吗?虽然我没种过菜,但一学就会。以后我帮你一起种。”

宋知南问道:“小月,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二了。”

“才十二啊。”这孩子个子长得挺高。

边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我长得比同龄人高壮,我后妈还说我吃得多才长个傻大个。”

宋知南说:“果然是后妈,要是亲妈看你长得高,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女孩子就是要长得高高大大的。”

边月眉眼一弯:“师傅,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自从拜了师,边月是有空就往宋知南家里跑,来了就找活干,不让干都不行。

李群英有空也过来,她们三人就组成了年龄层差距很大的奇特三人组,周围的邻居也觉得奇怪。

宋知南想着她能申请上房子,多亏了李群英给她出主意,就打算请她吃顿饭。其实还有一个功臣吴明珠,她也打算请一顿,但是吴明珠对她家是心有余悸,估计不太敢来,她只能带着东西去她住的地方请。

徒弟已经收了,宋知南干脆连边月一起请。李群英一听宋知南要请她和边月吃饭,当下便笑着答应了。边月这个小妹妹,她也认得,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她亲妈人也挺好。只是两人年纪相差太大,没有共同语言,自然不太熟。不过,既然宋知南那么喜欢她,说明这孩子的品性错不了。

边月一听师傅要请自己吃饭,激动得当晚都没睡好。

她觉得自己不能空着手上门,可是她没有零花钱。

找同学借又张不开嘴,她只能找自己的小伙伴,张小林和钱木青来商量。

这三个孩子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张小林幼年丧父,母亲带着他改嫁,继父对他很不好,饭都吃不饱,动不动还挨打。他十三岁了,个头比边月矮一头。钱木青跟边月一样大,她家情况跟张小林家差不多,她继父对她也很一般。三人同病相怜,从小就关系就很要好。

边月说出自己的烦恼,两个小伙伴比她还穷,借不了钱,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张小林出主意说:“小月,你爸应该快回来了,要不你找你爸要钱试试?”

三人中,就数边月家的家庭条件最好,边月的爸边建军是运输部的,工资很高,每次出差还有补贴。

边月咬着唇说:“我每次一跟我爸要钱,我后妈就生幺蛾子,说她每月都给我零花钱,我败家乱花。要不就是学校收钱,她不交,又说杂费给我了,是我拿出去花了。我分辩,我爸不信我,还反过来骂我。”

钱木青说:“你后妈那人太可恨了,她就是故意坏你的名声。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煤场捡煤块吧,卖的钱都归你。”他们附近有煤场,会有小孩和老人去捡碎煤,多少能卖点钱。

边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自己不是已经拜了师傅吗?她要去问问师傅有没有办法?

她说道:“靠捡碎煤也不是长久之法,我想要改变。”她要不想改变就不会厚着脸皮非要拜师学艺了。

她有预感,师傅一定会有办法的。

边月告别两个小伙伴,一路飞奔到宋知南家。

“师傅,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你说我怎样才能顺利的从我爸和后妈手里要到零花钱?”

宋知南一边撸猫,一边问道:“你说说你平常要钱的情况。”

边月用愤愤不平的语气说了以往要钱的经过,说着说着眼圈忍不住发红:“我亲妈在的时候,每星期都给我一块零花钱,让我自己支配。我每年的压岁钱我妈也给我,我爸要收回去她都能不让。我想看的书,不管多贵,我妈都舍得给我买。自从她走后,别说零花钱,我就连买学习用品和交杂费的钱都要不到,我不敢跟同学出去玩,她们请我吃零食,我也不敢吃,就怕自己回请不起。时间长了,同学说我变了,说我性格古怪孤僻。”

宋知南说:“这事不难,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以后要钱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要,特别是你爸的朋友来家里时,当着他们的面要,你爸出于面子肯定会给你。找你后妈要钱也是当面要。”

边月又问:“可是我要到钱后,我后妈作妖我怎么办呢?比如说,她让我出门买东西不给钱。”

宋知南笑着说:“好办,她要你买东西,你就问她要钱,不给你就不走,而且要闹得亲戚邻居都知道。她说她给钱了,你要让她证明自己给没给,而不是你来证明。你记得一个原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你不要向别人证明自己,而是要让别人证明他自己。”

边月都读初一了,平常又喜欢看书,一下子就理解了宋知南话里的含义。她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个师她拜对了。

宋知南见这个徒弟好学又上道,好为人师的一面被激发出来了,开始传授具体心法。

“你在斗争阶段,要团结大多数,狠抽她一个。要团结你爸你爷奶你姑甚至亲戚邻居,把你后妈推到他们的对立面。你后妈给自己树立的是聪明善良厚道的人设,你就从这方面入手。她说她没想到某一点,你就说你不是聪明吗?为啥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呢?为啥你儿子闺女的事你就想得那么周全呢?你是把我爸当傻子吗?你是把亲戚邻居当猴耍吗?”

边月频频点头,她甚至找宋知南借了一个笔记本,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她的话。

宋知南继续教学:“你第一次吵架,难免会怯场、紧张害怕,甚至发挥不好。但是没关系,你要记住,你还是孩子,你才十二岁,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为了发挥得更好,你可以提前在脑子中预演,根据你后妈的性格和说话习惯,提前预想她会说什么,你要怎么回怼。记住,在现场,一定要冷静,不要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头脑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也会忘记。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很多大人都是怂货,爱欺负孩子的大人全部都是怂货孬货,真正正常有实力的大人是不屑于欺负孩子的。你是在替天行道,替自己讨回公道,要有必胜的信念。”

边月越听越佩服,恨不得当场给宋知南磕一个。要是早点遇到师傅就好了。

边月回到家里,刻苦钻研,积极推演,在脑子里模拟吵架场面,连做梦都在吵架。

次日,边月的爸边建军正好出完差回家。他出了趟远门,帮亲戚朋友带了不少东西,他一到家,那些人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建军回来了,瞧你又瘦了,得好好补补。”

“这一路没少辛苦。”

大家寒暄着恭维着边建军。

边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鼓足勇气挤进去对边建军说道:“爸,我们学校要开运动会,我报了三千米长跑,我的球鞋小了,你能不能给我5块钱,我买双新球鞋?”

边建军蹙起眉头:“球鞋小了?不是刚买的吗?”

边月说:“球鞋是三年前买的,我的脚长得快,挤脚,鞋底都变薄了。”

刘素琴一看边月当众要钱,赶紧说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穿鞋咋那么费?比小阳都费鞋,小星更不用说,她一双鞋子恨不能穿一辈子都不坏。要不大家都说你是个野丫头呢?”

在场的众人有的附和,有的还跟着说边月几句。

要是换作以前,边月肯定会急声分辨自己不是穿鞋费,自己不是野丫头。此刻,她想起师傅说的,要冷静,不能慌。还要保持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第40章

边月不说话, 扭身进了弟弟边阳和妹妹边星的房间,拿个袋子把他们的鞋子一股脑的全装进去, 再回到自己房间,找出两双旧鞋,她来到堂屋,把三人的鞋子往地上一倒,再分成三堆,大声说道:“来来,你们大家看看,左边这是我弟的鞋子,右边是我妹的,中间的是我的。你们数数他们有多少双鞋子,再看看我的鞋。”

众人一看, 好家伙, 边阳和边星的球鞋、皮鞋、棉鞋、凉鞋, 加起来都有十来双。

再一看边月的鞋子,只有两双可怜巴巴的旧鞋, 而且底子都磨薄了, 解放鞋都有裂口了。

刘素琴万万没想到边月给她玩这么一招,她脸色一僵,冷声责备道:“小月,你这是干什么呢?我是没给你买鞋吗?上次带你去买鞋,你说你不要。给你买皮鞋你又不喜欢穿。”

刘素琴买的皮鞋故意买小的,边月穿着夹脚,最后那鞋自然就归了妹妹边星。

边月越想越气, 直接从妹妹的鞋里找出一双黑皮鞋,扔到刘素琴面前, 冷笑道:“这就是你给我买的皮鞋,你故意买小码数,还对外人说我不喜欢穿。你自己咋不穿小鞋呢?”

众人面面相觑。

刘素琴脸色一变,随即赶紧替自己辩解道:“我要忙得事多,可能记错了你的鞋号,鞋买小了你为啥不直接跟我说,咱们去换就是了。你是故意瞒着不说,好当众给我难堪是不是?哎哟,都说后妈难当,只能疼不能说不能骂。我真是满肚子冤屈没处说。”

边月想起师傅的叮嘱,继续保持进攻,并且把爸爸和在场的叔叔阿姨全拉进来:“你记错我的鞋号,咋没记错边星边阳的鞋号?还那么巧,刚好买了边星能穿的鞋号。刘阿姨,你把我当傻子就罢了,但我爸可不是傻子,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在场的叔叔阿姨可不是傻子。你别觉得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边建军脸色很不好,他瞥了刘素琴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和怀疑。

在场的人互相使着眼色,有的还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刘素琴精明过头了吧?”

“是啊,其实我一直都不信她对边月有她说的那样好。”

“小月这孩子随她亲妈,性格大大咧咧,但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

“唉,没妈的孩子像只草。”

他们虽然声音很小,但堂屋本来也没多大,总有些话飘到了刘素琴的耳朵里。她的脸色又变了几变。

刘素琴没想到边月的战斗力突然变强了,忽然,她想到邻居们跟她嚼舌,说边月最近跟宋知南走得很近,有空就往她家跑。

她立即找到了突破口,便高声质问道:“小月,你告诉阿姨,你的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不是那个宋知南?”

大家一听这话,议论声果然小了许多,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边月。

边月一听刘素琴提起师傅,不由得心头一慌,可不能连累了师傅。她转念一想,不行,这是她的第一场战役,绝不能打输了。冷静,必须冷静。

边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声回答道:“阿姨,你不要转移话题,咱们在说买鞋的事,关宋姐姐什么事?她怎么知道你买鞋买小的事?她怎么知道你每次都不给我零花钱却说谎给了的事?我年纪小,我才十二岁,你是大人,你什么都懂,什么都经历过,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爸经常在外面出差,辛辛苦苦地赚钱,你却在家里虐待他的亲生女儿,我妈为厂里奉献了青春,献出了生命,你却这么欺负她的女儿?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回来看看你闺女过的是什么日子?”

边月说到后面,完全是真情流露,她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隐忍、委屈、伤心,忍不住当场落泪。越哭越厉害,最后索性放声痛哭。

现场先是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乱了起来。有人赶紧去劝边月,有人去推她回房。

边月坐在地上继续哭,手里还抱着自己的两双旧鞋子。

边月的哭声又尖又利又响,把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许多人都跑去看热闹,宋知南也随着人群一起进去。

边建军看着蜂拥而来的邻居,脸黑得像锅底,他对着边月大喝一声:“够了!别闹了。”

宋知南赶紧上去劝:“边同志,你别吼小月,这孩子跟她妈一样,一向心大,有泪不轻弹,要不是真伤心又怎么哭得这么狠?”

大家纷纷附和:“是啊,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这次是真受委屈了,可怜的娃。”

八卦副主任张大爷这次重出江湖,他还进去把边月拉起来,好声劝道:“小月,你有啥心里话就跟你爸说,别总憋在心里,爸总归是亲爸。你爸不是不疼你,他一是工作忙顾不上你,二是轻信了别人。你别因为这事跟你爸生分了,也别闹得太过,让你爸面子不好看。”

边建军看了张大爷一眼,还是爷们懂得爷们。这件事说到底都是刘素琴和小月的错,他整天忙着工作,哪里顾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宋知南顺着张大爷的话往下说:“是啊小月,你爸肯定不是不疼你。我不相信你爸是这种人。我听大伙说,你妈当初跟你爸一起出车,出车祸时,她奋不顾身地护着你爸,到最后她人没了,你爸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咱就抛开他是你亲爸不说,就单凭你妈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上,他都该一辈子对你好。更何况是你们之间还有血缘关系。你爸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薄情寡义的人。”

边建军的脸更黑了,宋知南这话是啥意思?这是当众打他的脸呢。

众人看着边建军,也突然想起了这一茬,是啊,是边月亲妈护住了边建军,边建军被抢救回来时还痛哭流涕,恨不得当场跟着媳妇去了。

还说自己要不是顾念着闺女没人养就不活了,他打算再也不娶,只想好好养大女儿。谁能想到,也就不到一年吧,他就把刘素琴娶回了家,第二年生下了儿子边阳。边建军对刘素琴十分满意,时常夸她懂事温柔还会打扮。刘素琴还让女儿改姓边,边建军对刘素琴更加满意,对边星比对亲女儿边月还好。

这男人呐,发誓都是发着玩的。守寡的寡妇多的去了,守寡的男人没几个,能守住的也是因为找不着。

安慰人就要诛心,宋知南真的做到了。她诛完边建军的心,又接着诛刘素琴的心,她像很多好邻居一样,语气温和,娓娓道来:“刘嫂子,咱们以前就见过,在我眼里,你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在邻里中间口碑也一向很好。”

刘素琴只觉得眼皮子直跳,她直觉没好事,就想制止宋知南。

宋知南开口哪是旁人能制止得了的,她抓住刘素琴的手,硬控着她,继续往下说:“刘嫂子,你是个好人,小月的亲妈岳志英更是个好同志,为公牺牲,为丈夫牺牲。母亲这么好,孩子肯定不会孬。小月根正又苗红。你俩都好,但事情却闹成这样?那究竟是谁的错呢?”

刘素琴用另一只手擦擦眼泪:“都是我的错呗,我就不该嫁进边家,结婚前大家都劝我后妈难当,前头的孩子不好伺候,我不信,我管她吃管她喝,打不得骂不得,现在她却这样对我。”

宋知南说:“刘嫂子,后妈是难当,但是亲妈也难当,关键是怎么当。我是妇联的,我听过很多案例,也研究过很多方法论。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你们俩的分歧主要有以下几点:一、你们双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你说你给边月零花钱了,边月却没收到。我建议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你下回给零花钱就当着众位邻居的面给,以后边月说没收到,大家可以为你做证。”

刘素琴:“……”

宋知南接着说:“第二大分歧,你买的东西总是不符合边月的要求,我建议你只给她钱和票,让她自己买或是邻居们帮着买,毕竟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点小忙还是愿意帮的。省得你们以后再出现纠纷;第三大分歧,亲妈后妈都是妈,你以后对亲生儿女咋样就对小月咋样。给亲生孩子买啥就给小月买啥。你看她还怎么说?第四大分歧,你也别总是跟邻居说小月的不好,你要是管不住嘴就爱说孩子的坏话,那你就连亲生儿子闺女一起说,比如说你儿子边阳又顽劣又淘气还不好好学习,说你闺女边星娇气又小心眼,天天爱挑刺。”

牵扯到自己的儿子闺女,刘素琴终于忍无可忍,硬把手从宋知南手里拽出来,冷冷地说道:“宋同志,我儿子闺女好得很,完全没有这些毛病。”

宋知南一脸不信:“不对啊,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边月要是有孩子都有的毛病,不可能你儿子闺女一点都没有吧?你要说遗传,那更不可能,岳志英同志的好大家有目共睹。边大哥的人品大家伙也知道,所以这……”

刘素琴咬着牙说道:“所以都是遗传我吧?宋同志,你要替边月说话就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的。我知道她最近一直跟你走得很近。”

宋知南一副受了伤害的委屈表情:“哎哟,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好心劝你,你倒好,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行行,我惹不起你,我啥也不说了。”

刘素琴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知南回到邻居堆中,唉声叹气:“以前我初见刘嫂子时,觉得她是一个和气又厚道的人,咋今天突然就变脸了?”

有人小声接话:“她这人就会装。”

宋知南小声:“哦,原来如此。敢情我们都被骗了,这是把咱们大家伙当傻子呢。”

“可不是嘛,她以为天底下就她聪明呗。”

“我以后得放聪明点,可不能再被她愚弄了。万一别人说我帮着后妈欺负孩子,再骂我脑子不好使,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邻居们:你这是内涵谁呢?

宋知南叹息一声,背着手往回走。

系统播报,收获30个杠精值。这帮邻居太好了,一上来就送重礼。怪不得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远亲太远,想杠也杠不着。

宋知南到家一个小时后,边月就像一阵旋风似地来了。

这是汇报战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