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违心地拒绝、回避。
以免事情滑向更不可控制的边缘-
晚饭的时候,宁昭和傅尧礼都喝了酒,因此谁也不能开车。
“要喊代驾吗?”宁昭和傅尧礼并肩站在门前,问。
傅尧礼久违地感到一丝醉意,他摇了摇头,说:“不用,我给桑进发消息了。他还有几分钟就过来。”
“又压榨员工。”宁昭小声嘀咕。
然而傅尧礼却听见了,他轻轻笑了一声,说:“有加班费的,昭昭。”
他的尾音很轻,喊她的名字的时候像羽毛拂过心头,让人觉得痒。
宁昭别过头,不说话。
她总觉得傅尧礼应该是有些醉了,尽管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总有一些细小的地方和平时不一样。
第56章 鸢尾花“一直爱我,不要离开我。”……
周围是成双入对出入的恩爱情侣,笔直站立的宁昭和傅尧礼看起来就给人一些不太熟的错觉。
等待的时间有些难熬,好在并不漫长。
视线里总算出现桑进的身影的时候,宁昭终于松出一口气。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所以想快点回去。因为她总觉得,桑进要是再不来的话,傅尧礼能就地让她问出她所有想问的问题。
“傅总,宁小姐。”桑进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傅尧礼把车钥匙递给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异常:“嗯,走吧。”
桑进坐进主驾,宁昭和傅尧礼坐在后排。
挡板被桑进很有眼力见儿地升起来。前后被隔绝,狭小的空间里,温度逐渐升高。
傅尧礼闭着眼,仰靠在椅背上。
宁昭也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两个人好像都在心照不宣地等。
等到回家。
幸好从餐厅到傅尧礼的住处距离比较近,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傅总,到了。”桑进把车停好,替傅尧礼打开车门。
傅尧礼弯腰下车,替宁昭撑着车门,对桑进说:“辛苦了。”
宁昭站到傅尧礼身边。
“应该的,傅总。”桑进一鞠躬。
开什么玩笑,老板把任务安排给他的时候,钱也一并打进了他的账户。
看着数字一后面跟着的四个零,桑进觉得,就是让自己再接两个来回也完全没问题啊!
“那我就先走了,傅总,宁小姐。”桑进向傅尧礼告辞。
“嗯,路上小心。”傅尧礼叮嘱了一句,声线和平时不大相同。
桑进跟在傅尧礼身边也已经两年了,对傅尧礼的各种习性摸得已经很清楚,眼下知道他是喝了酒,有些担忧,忍不住问:“傅总,要不要我帮您和宁小姐煮一杯醒酒茶?”
“不必,你回去吧。”傅尧礼按了按眉心,说,“没喝多少,不用担心。”
“好。”桑进便不再坚持,“那我走了,傅总,宁小姐,再见。”
“拜拜。”宁昭和他挥手告别。
待他离开后,傅尧礼的声音在宁昭耳边响起:“昭昭,我们也回家吧。”
“嗯。”
两个人并肩穿过花园,走进客厅。
一楼客厅是全景落地窗,因此纵然是夜晚,室内也并非漆黑一片。溶溶月光混着昏黄的路灯洒进来,情调十足。
宁昭刚走进门,连高跟鞋都没来得及脱,一个旋身,被傅尧礼压。在身后的门上:“昭昭,你想问我什么?”
昏暗中,触觉和听觉被无限放大。
宁昭听见傅尧礼压抑着的、带着叹息的声音:“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你知道的,昭昭。”
后腰处被温热包裹,宁昭心尖轻颤。
“第一个问题。”她仰起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比你喜欢上我要早。”傅尧礼垂眸看着她,“早很多,昭昭。”
宁昭追问:“不是在我成年之后?”
“嗯,不是。”傅尧礼承认。
这个答案出乎宁昭的意料,余下的所有问题、控诉。全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譬如,说他是典型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她声音里带了颤,只剩下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拒绝我?我十六岁那年。”
傅尧礼眸子里融了夜色和月光,于是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淡。
关于宁昭的这个问题,他早已猜到。
他双手圈住宁昭的腰,叹了一口气。
“昭昭,你那时候还没有成年。
“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青春期的小姑娘,有一个两个暗恋对象是很正常的。
“我怕你搞混了亲情和爱情,只是习惯有我的存在,并不是真的非我不可。
“可是昭昭。”
傅尧礼顿了一下,声音更加低,也更加温柔,像情。人之间的呢。喃,要剖开自己的心,摆给宁昭看。
“昭昭,我这个人吧,外人眼里,大概对情啊爱啊,都不感兴趣。是随便和哪家千金联姻都无所谓的。
“可是我清楚地明白,昭昭。我对爱情和爱人的占有欲。
“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昭昭。我会希望你的全部身心都属于我。我会自私地想要占有你生命的全部时光。我不希望你反悔,也不想让你离开。我想要长久地拥有,而不是短暂拥有后又看着你离开。
“昭昭,我并不像表面那样光明、磊落,是个坦荡的君子,可以淡然面对你的靠近和走远。
“甚至,昭昭。我曾卑劣地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谈了男朋友,你会不会拿他的行为和我做比较?会不会觉得我更好?还是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比我更爱你?”
宁昭的心已软的不成样子,眼泪就快掉下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在我成年之后。”她抬头看着傅尧礼。
“你要在傅家住到二十岁,我怕有流言蜚语,就像刚刚过去的热搜。“傅尧礼把宁昭的碎发拨到耳后,“我不想你因为我们的关系被造谣、辱骂,也不想看见你难过。”
“毕竟,公主怎么可以哭呢?要一直明媚才对啊。”
傅尧礼温柔地注视着宁昭,像是提醒,又像是蛊惑:“现在你还可以拒绝我,昭昭。”
“可是如果选择答应我,我希望你可以记住每一次心动时的感觉。
“然后,一直爱我,不要离开我。
“好不好,昭昭?”
其实傅尧礼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宁昭不爱他了,他要不要用一些卑劣的手段,让她不得不留在他身边,让她和他生同衾死同穴。
毕竟他等了她这么多年,也会一直一直对她好。
他不认为世界上有另一个陌生男人会比他还爱宁昭。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心。
不忍心看宁昭违心地对他笑,不忍心看宁昭渐渐像一朵枯萎的花,不再娇。艳、明媚。
傅尧礼明白,爱有时是说不清、道不明、没有理由的存在。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让桥归桥,路归路。
所以现在,他把自己完全剖开,让宁昭看到他的所有。
看到他的爱,和他的占有欲。
然后去恳求、祈求。
希望宁昭会永远爱他。
“傅尧礼。”
宁昭双手捧住傅尧礼的脸。
傅尧礼闭上眼,久违地感受到紧张。
他怕被宁昭拒绝。
像一个等待宣判罪行的刑犯,傅尧礼害怕听到结果。
下一秒,傅尧礼感觉到唇。瓣上传来的柔软又温热的触感。
宁昭踮起脚,主动吻上去。
从眼眶滑落的液体转瞬变得冰凉,滴在昂贵的手工衬衫上,滴在精致的高定礼裙上。
“我爱你,傅尧礼。”
“会一直、一直,永远、永远,爱你。”
宁昭的额头抵着傅尧礼的额头,告诉他,她不会改变的答案。
傅尧礼听见自己心石落地的声音。
如此重。
如此清晰。
他的等待、他的爱,终于在今夜,得到明确的回音和承诺。
“昭昭,我很高兴,听到你的答案。”
傅尧礼倾身,再度吻下去。
这个吻足够缠绵,但并不掺杂太多的情。欲。
是两颗心的碰撞,是纯净的爱在交织-
第二天早上,宁昭是在傅尧礼怀中醒过来的。
搂在她腰上的手把她牢牢圈在安全领域内,身后是男人温热的胸膛。
宁昭靠在傅尧礼身上,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种种场景。
其实也没干太多出格的事情,毕竟是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傅尧礼怕进展太快会让宁昭不舒服。
他们在客厅吻得难舍难分,直到两人都气息不匀才停下来。
傅尧礼把宁昭抱回卧室,宁昭分明看见他眼尾已经染上情。欲。
“早点休息,昭昭。”傅尧礼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我去浴室洗个澡。”
宁昭看着傅尧礼的长腿宽肩消失在浴室的磨砂玻璃后,水声响了很久才停,分神想,她有时都快忘了,他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想到这儿,宁昭双手捂住脸,止住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思想。
大清早她在干什么!
大抵是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圈在宁昭腰上的手紧了紧,傅尧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醒了?”
宁昭翻了个身,和傅尧礼面对着面,细白的腿搭到傅尧礼的腰上。
“你怎么不去上班?”宁昭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因为住在傅家的缘故,所以她从很小起便是一个人睡一张床,很少有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时候。
“今天陪你。”傅尧礼一下一下抚着宁昭的发,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领导带头旷班?”
宁昭说着,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傅尧礼身上游走。
她发誓,起先只是因为她从没摸过腹肌,所以在摸到傅尧礼整齐的腹肌块后有些新奇。
触感意外的好,她这才多摸了几下。
“难得放纵一回。”傅尧礼抓住宁昭作乱的手,“昭昭,不要乱摸。”
“这么小气?”宁昭眼皮儿一掀,反倒愈发变本加厉,柔软无骨的手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划过。
傅尧礼闷哼一声,说:“昭昭,你应该不想一整天在床上度过吧?”
下一秒,宁昭老老实实收回自己的手。
“这次饶你一回,下次就不能只管点火不管灭火了。”傅尧礼声音里带了笑意,“明白了?”
宁昭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不说话,只装乖摇头。
“真的不明白?”傅尧礼捏了捏她的脸蛋,故意问。
宁昭仍旧不说话,用莹润的眸子直直盯着傅尧礼,由摇头变成点头。
“没关系,会慢慢明白的,有不懂的地方——我教你。”傅尧礼不拆穿宁昭,问她,“饿了吗?”
第57章 鸢尾花追到了
终于跳过上一个话题,宁昭松了口气,对着傅尧礼张开双臂,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撩拨他:“起不来。”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又怂又爱撩。
傅尧礼靠床沿坐着,闻言,拽住宁昭的胳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笑着问:“那还能走路吗?”
“也不能。”宁昭勾住傅尧礼的脖颈,“你抱我。”
“那有什么奖励吗?”傅尧礼说着,像抱小孩一样把宁昭竖着抱起来。
宁昭的两条细腿在半空中晃悠着,她沉吟了一下,说:“可以亲你一下。”
“那什么时候……”
傅尧礼的“亲”还没说完,宁昭已经像小鸡啄米一样,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么蜻蜓点水?”傅尧礼反应过来后,得寸进尺,单手扣住宁昭的腰,想再深。入一点。
宁昭察觉到傅尧礼的意图,按着他的头不让他靠近:“不可以。没刷牙。”
“没关系,昭昭。”傅尧礼逗她,“我不在意。”
“我在意。”宁昭丝毫不留情面。
傅尧礼:。
被嫌弃了。
……
两个人一。大早就开始腻歪,九点钟的时候才吃完早饭。
傅尧礼特地空出一整天来陪宁昭,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饶是他也觉得有几分疲倦。宁昭更不用说,洗漱完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肯动。
“牛奶放在这儿了,昭昭。”傅尧礼从楼下端了一杯热牛奶上来,放在宁昭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小桌上。
“好。”宁昭蔫儿吧唧地答应着。
玩的时候不觉得累,这会儿才觉得双腿酸软,浑身上下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
傅尧礼看在眼里,坐到她身边,问:“要不要给你揉一下腿?”
他话音刚落,两条又细又直的腿搭到他的身上。
“好。”宁昭舒服地眯起眼睛。
傅尧礼便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
“对了,昭昭。”傅尧礼想起什么来,问宁昭,“我现在可以发微博吗?”
“什么?”宁昭累得大脑都快宕机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傅尧礼什么意思。
傅尧礼耐心解释道:“你知道的,昭昭,现在很多网友都在留言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追到你,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大家这么热情,我不应该告诉他们一下吗?”
“那你发吧。”宁昭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
谁能想到外人眼里无情无爱、禁欲冷淡的傅尧礼,有一天会恨不得把自己的恋爱动态昭告全天下?
傅尧礼美滋滋地拿起手机打开
微博,敲下三个字。
「追到了」
写完,他觉得有些干瘪,又对宁昭说:“昭昭,你的手给我一下。”
宁昭配合着把手递过去,愈发觉得他幼稚:“傅尧礼,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傅尧礼握住宁昭的手,拍了张照片,满意地上传到微博:“我喜欢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不能潦草。”
宁昭“噗”地笑出声来。
她对着傅尧礼勾了勾手:“有人评论你了吗?给我看一下。”
这个时间点,国内正是凌晨,还在微博冲浪的人实在不多。
傅尧礼刷新了一下,只有寥寥几条评论。
“大家应该还没醒呢。”傅尧礼把手机递给宁昭。
宁昭很快看完,说:“我们也该睡觉了。”
“昭昭,你也发一条微博好不好?”傅尧礼倒在宁昭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我发什么?你一个人发就可以了啊。”宁昭眯着眼,懒洋洋地说。
“我们在一起了。”傅尧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难道不准备告诉大家吗?你的粉丝们都很关心你的感情生活。”
宁昭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傅尧礼的这种偶尔小孩子气的反差感。
她埋在傅尧礼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好,你等我想一想哦。我明天再发。”
“好。”傅尧礼从胸腔里溢出一点笑来-
宁昭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身旁的位置冰冰凉凉,傅尧礼早已去了公司。
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打开微信。
屏幕上一列未读,打眼看下去全是祝福。尤其是家族群,简直火热。
置顶的傅尧礼七点半的时候发了两条消息。
[柠檬]:「昭昭,我先去公司了。」
[柠檬]:「你醒了之后给我发消息,我在附近餐厅给你订了早餐,大概十分钟可以送到家。」
宁昭本想给傅尧礼打视频电话,想到他可能在忙,便只发了条语音,随后又去看其他人的消息。
无非是看到傅尧礼的微博后,特意来恭喜她。
想到傅尧礼昨晚的话,宁昭没急着起床洗漱,而是转手打开微博。
消息一栏不出意料地爆掉,热搜也在前十。
宁昭先关注了傅尧礼,又转发他的微博。
「在一起啦[爱心]」
这条微博一出,许多好友纷纷转发,送上祝福,一直等着宁昭发微博的网友们也第一时间转赞评。
【我真的难以接受啊啊啊啊昭昭妹妹就这么谈恋爱了那我怎么办】
【评论区清醒点,昭昭就算不谈傅尧礼也不是你们的[狗头]】
【恭喜恭喜恭喜啊啊啊啊啊啊配一脸!!!】
【怪不得昭昭不喜欢之前的那些!原来身边有这么个又高又帅又温柔又体贴又专一的男人!】
【好了这个女婿我很满意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谁来管管我这个梦女的死活啊啊啊啊昭昭你怎么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心碎]】
……
宁昭回了几条有趣的评论,手机弹窗提示楼下有人按门铃,她便收了手机,去给客人开门。
是傅尧礼给她订的早餐,宁昭道谢后接过,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发现是各式各样的中餐早点。
她提着早餐盒回到餐厅,给傅尧礼拍了一张照片:「早餐收到了哟,看起来很美味[幸福]」
傅尧礼大概是在忙,一直没有回她。
宁昭也不在意,一个人悠悠闲闲地吃完早饭后,到电影房给自己挑了部电影看。
接下来的几天傅尧礼在公司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终于在一周后完成了和傅洵廷的全部工作交接。
离开巴黎的时候是个好天气,傅洵廷到机场送傅尧礼和宁昭,可怜兮兮地哭诉:“这下好了,你们回京城过好日子,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孤苦伶仃的。”
傅尧礼拍了拍傅洵廷的肩,看起来颇为意气风发:“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好干吧。带领跃创再上一个台阶。”
傅洵廷简直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进机场,飞机逐渐隐没在云层之上-
宁昭和傅尧礼一回到京城,就有无数人前来贺喜,宁老太太和傅老太太更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商量两人的婚事。
只是结婚是大事,宁傅两家深知急不得、马虎不得。
苏冷特地去寺庙里请大师算过黄道吉日,最终把婚礼定在来年的五月十二。
傅尧礼刚回国,新接手的公司还有许多事务等待他处理,宁昭是女孩子,又在筹备音乐会,大家舍不得让她去操劳婚礼事项,大多数是专业人员送来方案,由长辈们先看过一遍,把那些宁昭可能不喜欢的都剔除出去,再送给宁昭过眼。
十月份,宁昭收到一则短信,是先前傅惊秋提到的那所由慈善款项捐赠建立而成的希望小学,第一批学生已经顺利入学,现在校方希望捐款人能够到校参观,一是验收成果,二是与学生沟通。时间定在周五,也就是三天后。
“希望小学的交流会,你去吗?”
吃过饭后,宁昭和傅尧礼在花园里散步。
宁昭现在住在宁家,不过两家仍然按照过去的习惯,一起在傅家用晚餐。
傅尧礼牵着宁昭,脑海里快速筛选了一遍,想起来白天的时候,桑进确实说过这件事。
“你要去吗,昭昭?”傅尧礼问。
“去呗,我又没什么要紧事儿。”宁昭随手抚过盛开的花。
在老师和朋友们的提议下,宁昭决定明年开一场个人音乐会,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准备完的,需要慢慢来,所以不能算在行程上。
傅尧礼略一沉思,说:“那我也去吧。”
“你有空?”宁昭调侃他,“整天忙得都快见不到人影了。”
“我的问题,以后一定准时下班,回来见你。”傅尧礼揉了揉宁昭的脑袋。
宁昭被他的说法逗笑:“明明自己是老板,说得像别人逼你加班似的。”
“不努力加班赚钱,怎么养你?”傅尧礼也跟着带了笑。
“我可以自己养我自己啊。”宁昭掰着指头数,眼睛发亮,“我在柏临有股份,录综艺有薪酬,明年音乐会有门票收入,而且我要是经营自媒体的话,肯定也能风生水起,我账号粉丝可多了呢。”
“嗯,我们昭昭特别棒。”傅尧礼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宁昭也大大方方收下:“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啊。”
自从和傅尧礼正式在一起后,宁昭逐渐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容易忸怩——除非傅尧礼的话实在是让人脸红,她一般都能招架得住。
“嗯,你别抛弃我。”傅尧礼揽住宁昭的腰。
“只要你好好表现。”宁昭眉眼弯弯地承诺,“就不会抛弃你。”
……
周五下午,宁昭和傅尧礼抵达希望小学。
因为建校初期,资金还有些紧张,所以校方并没有给大家安排统一的住宿和出行车辆,因此各方人马的到校时间也不一致。
两点钟的时候,所有投资人全部到达,校领导先把大家请到简陋的会议室,开会汇报学校情况,随后便是自由参观。
“宁昭小姐!”
第58章 鸢尾花“宁昭小姐,您还记得我吗?”……
这所希望小学只有一栋三层的教学楼,每楼有两个年级。此外还有一栋艺术楼和一个不算太大的操场,用于小朋友们的日常活动。
因为这里实在有些贫困,留下来的小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所以生源不多,也基本缴不起学费。有的大孩子甚至要从一年级开始读。
校方经过考虑过后,决定撇去不必要的设备设施建设,把钱用在更能说服家长让小孩上学的地方——所有学生的学费、书本费、食宿费等费用全部免除,并且设立奖学金制度。
这样一来,才说服那些想让小孩早点下地干农活的家长,
招收了第一批学生。
——这是刚刚的会议上,校长对学校基本情况的一些介绍。
宁昭和傅尧礼一同走进教学楼的时候,还在想着校长的话,耳边响起她的名字。
“嗯?”
宁昭转过身,看见一个女孩正冲她挥手,从挂着“二年级办公室”的门前疾步走过来。
女孩在宁昭和傅尧礼面前停下脚步,被阳光晒的略黑的面庞泛着激动的红。
她咽了口唾沫,指尖攥住白T恤的下摆,自我介绍道:“宁昭小姐,傅先生,你们好!我叫杨筝!”
“你好。”宁昭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大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她是谁,还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请问你们两位现在是要参观教学楼吗?”杨筝问。
“对。”宁昭点头。
杨筝立马热情地说:“那我带你们参观吧。如果结束后还有时间的话,宁昭小姐,我想和您聊一聊。”
“好。”宁昭见杨筝的眼神太过真诚热烈,便答应下来。
现在刚好是大课间,走廊上都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杨筝带着宁昭和傅尧礼每层都逛了一圈,上课铃响后,他们走进写着“二年级一班”的教室。
“杨老师好!”
小孩子们已经乖乖坐好,看见杨筝进来,异口同声地问好。
他们坐的很板正,双手交叠在课桌上,乌黑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怯意。
杨筝笑眯眯地走到讲台旁,说:“同学们好,大家应该都知道,今天,资助大家读书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来咱们学校了。老师呢,也请了门口的这两位哥哥姐姐过来。”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宁昭,继续说:“这位姐姐,是我经常和你们提到的宁昭姐姐。”
听到杨筝的话,小孩子们立马整齐地喊:“欢迎宁昭姐姐——”
宁昭站在门口,有些一头雾水。
什么经常提到?如果是资助人的话,并不是只有她一个,这群小孩怎么能精准地知道她的名字?
她心下还在疑惑,杨筝已经走到她面前:“宁昭小姐,能不能请您简单给孩子们说两句,他们都可期盼有一天能见到你了。”
说罢,她看到宁昭身旁的傅尧礼,补充道:“当然,傅先生如果愿意的话,也请您说两句。”
宁昭和傅尧礼自然不会拒绝。
台下的小朋友们见他们点头,配合地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宁昭看出小朋友们的羞涩,想了想,决定用一个简单的问题作为开头:“你们好呀,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了呀?谁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她的话说完,台下陷入一阵安静。
并不是有意不配合让宁昭难堪,恰恰相反,宁昭从他们的澄亮的眼睛里看出一点跃跃欲试。
只是也许不常见到陌生人,所以难免不好意思开口。
宁昭便温柔地鼓励他们:“没关系呀,想怎么说都可以,一句也可以。”
又安静了三秒钟,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起手,声音稚嫩地说:“宁昭姐姐,杨老师说,你是她的恩人。”
宁昭配合地“哦”了一声,笑着问:“好,非常棒,还有谁想继续告诉姐姐?”
杨筝也在一旁说:“没关系哦,大家大胆说就可以啦。”
她附到宁昭耳边,低声解释:“宁昭小姐,您见谅,山区的孩子,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大多比较内向。”
宁昭扬起一个笑,表示自己明白。
她不断用眼神鼓励大家,一个小男生终于举起手:“杨老师说你是她的偶像。”
“哦——这样呀!还有吗?”宁昭继续问。
其他小朋友见她一直脾气很好,终于放开胆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杨老师说是你让她继续读书的!”
“杨老师说要是没有你她就不能当老师了!”
“杨老师说你帮助了她,现在还帮助我们,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
宁昭仔细听着,疑问却不减反增。
她和杨筝之前认识吗?
眼前的小孩子们到底只有八岁,宁昭决定还是一会儿由杨筝来讲这件事情比较好。思及此,她拍了拍手,说:“好,我知道啦。那么,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班里又是一阵安静。
还是先前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先开口。
“姐姐,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很大吗?晚上也很明亮吗?”
宁昭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击中。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样单纯、朴实的问题了?
是对课本上描述的繁华、热闹但是自己从未踏足过的首都的好奇,是对大山之外的生活的向往。
“嗯,这个问题姐姐先不告诉你们。”宁昭弯起眉眼,说,“等寒假的时候,姐姐带你们去京城,你们亲眼去看一看,好不好?”
“真的吗姐姐?”
“姐姐,会不会要花很多钱?我的奖学金交给奶奶了。”
“姐姐,我有一百元,够不够?”
有小小的声音问宁昭。
宁昭眼眶有些湿润:“嗯,真的,姐姐请你们去。到时候,姐姐带你们去天安门看升国旗,逛故宫、爬长城,吃各种好吃的。好不好?”
一双双眼睛瞬时变得充满期待。
杨筝在一旁小声说:“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小朋友们声音比刚刚大了一倍。
“不客气呀。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宁昭笑着问。
“姐姐,你从小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吗?”
“姐姐,你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吗?”
“姐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姐姐,你喜欢过年吗?”
……
一张张红红的小脸蛋上是纯净的笑,眼神里透露出小心翼翼的羡慕和向往。
宁昭耐心给他们讲着自己的生活,也听他们讲他们眼中的世界。
就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阶层,在一个平凡的、阳光很好的下午,了解着彼此-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宁昭和傅尧礼才从班级里出来。
其余投资人早已离去,只余下他们两个。两人陪杨筝把学生们送去食堂,有专门的老师负责低年级的小朋友吃饭。
小孩子们已经彻底喜欢上宁昭,站在食堂门口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
宁昭笑着和他们挥手,答应他们一定会再来看他们。
杨筝呼了一口气,说:“宁昭小姐,能请您和傅先生吃顿饭吗?”
“当然可以。”宁昭笑眼盈盈,说,“那我们也去食堂吧,方便一些。”
宁昭看出来杨筝想请客,又不想加重她的负担,这才提议在食堂。
毕竟校长在开会的时候说过,学生食宿费全免,教师每顿饭只需要三到五块,并且每月有三百元饭补——因为少有年轻血液愿意到如此偏远的地方,除了几位实习老师,招募的大都是当地略有文化的人,家境也算不上好,学校想尽可能提高教师的待遇。
宁昭很难说清三五块的概念,但她粗略地算了一下,正常情况下,饭补应该至少可以满足一个老师三分之二的吃饭需求。
而杨筝听到宁昭的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知道宁昭的身份,清楚她应该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杨筝搓了搓手,说,“不远处有一家饭馆,那里的菜好吃一些。”
宁昭打趣道:“没事儿,就在食堂吧。要是食堂的菜不好吃,说明该换厨师了。”
“那好。”杨筝提起笑,心里有些暖,“咱们走吧。”
三人走进食堂,小孩子的欢闹声瞬间扑面而来,油烟味有些大,宁昭一时有些不适应。
“我们先去排饭,一会儿到角落这边来吧。”杨筝指了指一个人相对较少的角落,说。
“好。”宁昭应下。
傅尧礼本就寡言,这会儿更是跟在宁昭身后,充当一块安静的背景板。
他清楚,今天杨筝主要
是想找宁昭,他是附带的。
三个人走到窗口,宁昭粗略看了一眼,发现菜的种类并不少,荤素搭配,颜色也很多样,虽说算不上精致,但至少在营养这一关上过得去。
“阿姨,给我半份西红柿炒蛋,半份西兰花,半份米饭,谢谢您。”宁昭学着杨筝,给自己拼了两个菜。
“好嘞。”阿姨手脚麻利地替宁昭盛好,“来,拿稳。”
宁昭接过饭盘,站在一边,和杨筝一起等傅尧礼。
“和她一样。”傅尧礼偏头,下巴朝宁昭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谢谢您。”
阿姨一边打饭,一边调侃:“你一个小伙子和小姑娘吃的一样多哦?胃口太小了。”
“嗯,晚饭吃得少一些。”傅尧礼温声答。
阿姨把饭盘递过去,三人朝杨筝先前指的位置走去。
到了地儿,杨筝率先坐下,宁昭和傅尧礼坐在她对面。
杨筝抿了抿唇,看着宁昭,问:“宁昭小姐,您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她已经在心底藏了整整十年。
第59章 鸢尾花“我要走了,再见,招娣。”……
宁昭虽然猜到杨筝找她有事情,但面对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她实在想不起来两人之前在哪里见过,记忆里也寻不到一个名为“杨筝”的姑娘。
“不好意思。”宁昭抱歉地笑了笑,“我暂时没想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
杨筝扬起唇角,说:“是我强人所难了,宁昭小姐那时候才十岁,记不得我很正常。”
十岁?
宁昭心底感到惊异。
那不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她和杨筝十年之前就见过?
十年前。川市。
等等。
宁昭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脸庞。
“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了。”宁昭尽力抓住脑海里闪过的零碎片段,“十年前,我好像跟着我父母来过川市的另一所希望小学。难道杨老师……”
宁家和傅家常做公益,宁昭小时候跟着苏冷和宁致儒去过不少贫困地区。川市的希望小学,她曾去过两所。
一所是如今新建成的,另一所是十年前。
没记错的话,那里和这里分属于两个贫困划片区。
按理说时间太过久远,宁昭本来不该记得。但有一件事让她印象颇为深刻,如今杨筝一提,她也记起一些往事来。
……
飘飘洒洒的雪从京城一路飘向川市,皑皑一层覆在厚重的山上。
挂着京牌的车颠簸着停在挂着“希望小学”牌匾的门前。
十岁的小宁昭跟着苏冷和宁致儒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略显萧条破败的学校,心里有些难过。
她的学校和这里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她也知道这里的学校为何会是这样。
因为贫穷。
爸爸妈妈要去开会,她不感兴趣,一个人在小小的校园里闲逛。
正是下课时间,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学生们都在外面打雪仗。
对于宁昭这个穿着漂亮的小羊毛裙、和大山格格不入的陌生人,小孩子们眼中充满好奇,却因为内向和胆怯,不好意思上前同她说话。
宁昭是最会交朋友的,她感受到身边的目光,扬起一个笑,主动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可是你的裙子。”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指了指她的白裙子,小声说,“会脏的。”
宁昭低头看了一眼,甜甜地笑道:“没关系,洗一洗就好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见宁昭没有恶意,很快就和她打成一片。
玩了没一会儿,宁昭就累得瘫倒在雪地里。
松松软软的雪,宁昭呈“大”字形倒在里面,看着澄澈的天,觉得好快乐。
“快点起来,你会着凉的。”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宁昭手撑住地坐起来,看向面前说话的女孩。
不在刚刚打雪仗的学生行列里,她没见过。
瘦瘦小小的身板,看起来没有宁昭高,齐耳的短发蓬的像草,下端有些参差,像是人随便拿剪刀剪的。面黄肌瘦,双颊凹陷进去,很典型的营养不良。
“谢谢你。”宁昭认真道谢,注意到面前的女孩只穿了一件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破旧的棉袄,露出来的领口被油污和泥沾脏,外面没再穿任何衣物。她忍了一下,没忍住,还是问,“你不冷吗?”
女孩抿住唇,迟疑着说:“不冷。”
宁昭看出来她在说谎,去摸她的手。
女孩瑟缩了一下,没躲过。
干瘦的手被白净的手握住。很强烈很鲜明的视觉对比。
像是两个世界的短暂交汇。
明明没玩雪,却不比宁昭的手温热。
宁昭没松开,就这么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看着她,轻轻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家人?”
女孩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抽。动,小声说:“我害怕。”
冥冥中,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把一切告诉面前这个像小天使一样的女孩,也许她就能继续读书。
“你害怕什么?”宁昭接着问。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我叫杨招娣,今年读六年级。”
“那你马上就能读初中了。”宁昭感受着掌心粗糙的茧,知道这是干活才会留下来的。
在杨招娣开口之前,宁昭没看出来她比自己大。
杨招娣摇了摇头,说:“我爷爷奶奶不让我读了。”
“为什么?那你爸爸妈妈呢?”宁昭有些着急。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让人读书?
“我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杨招娣的头垂下去,“妈妈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爸爸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奶奶说妈妈不要我们了。我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爸爸也说只让弟弟读书就可以。说女孩读书没用。”
“这不是胡说吗!”宁昭有些生气,拉起杨招娣,说,“走,我带你去找我爸爸妈妈。”
她知道爸爸妈妈会资助很多小孩上学。
“谢谢你。”杨招娣鼻尖一酸,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
她其实想忍住的。
在家里,她是不被允许哭的,被爷爷奶奶瞧见了会骂她是扫把星,没出息,把福气都哭光了。
可是知道自己有机会能继续上学,她真的忍不住不哭。
她想读书。
很想很想。
宁昭牵着杨招娣的手,朝教学楼走去,问:“你的名字怎么写?是朝阳的朝,并蒂莲的蒂吗?真好听。”
杨招娣愣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的名字好听。她的名字也根本不是那两个字。
“不是。”杨招娣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是招手的招,娣是一个女字旁,一个弟弟的弟。是爸爸妈妈希望有个弟弟的意思。”
这回轮到宁昭愣住。
怎么会有人给孩子起这种名字?
她还想再问,已经到了教学楼,刚好碰上迎面出来的一群人。
苏冷和宁致儒被簇拥在中间,周围是学校的领导和老师。
见到宁昭和杨招娣,苏冷蹲下身,温和地问她们:“玩得开心吗?”
宁昭点点头,说:“妈妈,你能不能让她继续读书?”
她指了指杨招娣。
苏冷显然没想到宁昭会这么说,问:“我们昭昭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小朋友不是已经在读书了吗?”
宁昭一五一十地把杨招娣告诉她的话又转告给苏冷。
恰好杨招娣的老师也在现场,和苏冷说明了她的情况。
杨招娣是班里读书最用功的一个小姑娘,
成绩也很好,只是家里人三番五次不允许她再上学,老师和校长多次上门,减免了她全部的学杂费,这才让对方松口答应先让杨招娣念完小学。
然而初中在镇上,难免会有开销,杨招娣的家人说什么都不允许她再读下去。
苏冷和宁致儒当即表示,会资助杨招娣一直念完大学。
分别的时候,杨招娣特地从教室跑出来,对着宁昭认真地说:“宁昭,我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宁昭和她拥抱了一下,又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递给杨招娣:“我相信你。”
“我要走了,再见,招娣。”
宁昭坐进汽车,和杨招娣告别。
车窗升起,汽车轰鸣而去。
宁昭看着杨招娣小小一个站在原地,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后来,苏冷和宁致儒以宁昭的名义设立了一个爱心慈善基金会,专门用来资助贫困女孩读书,所需费用完全由宁昭的钱来支付。
十八岁以前,基金会在苏冷和宁致儒的手下,十八岁后,才交给宁昭打理。
这些年基金会资助过谁,宁昭其实并不能每个人都记住。尤其是刚设立的时候,她不过才十岁。
……
“看来您还记得我。”
耳边响起杨筝的声音。
宁昭回过神来,这次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傅尧礼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无声握住她的手。
“原来你是招娣。”宁昭由衷地笑道,“我很高兴,你现在叫杨筝。”
再谈起过去,杨筝已经能带着笑;“嗯,我读初中后一直寄宿,那时候没有电话,也就慢慢和家里断了联系,后来一直到上大学,我考到了外省,自己去改了名字。今年我刚毕业,看到这所小学在招老师,就回来了。”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回来。我曾经发誓,要逃出这片大山,再也不回来。”
“那为什么还选择回来?”宁昭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坐在对面的杨筝眼睛亮亮的,闪着坚定的光:“因为想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去。这个世界太大了。”
“可是这里的山也太高了。如果没有人带着他们,很难走出去的。”
宁昭想举杯,为面前这个优秀的姑娘庆祝,可惜没有酒,她只好举起矿泉水瓶:“恭喜你!”
“谢谢。”杨筝和她碰了一下,说,“我一直想感谢您,又怕打扰到您,看到这次到访资助人的名单里有您的时候,我激动地确认了三遍,整整一晚没有睡着。您当年送给我的那件羽绒服,我没舍得穿,一直到现在都留着。”
那个冬天很冷,她却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沾了泥水的羽绒服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用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没有破洞的塑料袋装起来,藏在学校宿舍的柜子里,不肯拿回家。
她知道,拿回家就会被爷爷奶奶抢走给弟弟穿。
没事干的时候,她就会打开柜子,隔着一层塑料袋,凝望着那件粉色的羽绒服,记起宁昭。
宁昭不想让自己的恩情成为聊天的主题,便换了个轻松一些的话题,问杨筝:“为什么会想到把名字改成杨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第60章 鸢尾花“二人生活过得挺滋润啊。”……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能放风筝的小孩,看着风筝高高地飞在空中,轻轻一收线,又回到地面来,觉得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杨筝笑了一下。
“长大之后,我不再羡慕那些有风筝的小孩,反倒更想去做一只风筝。
“希望我是一只被剪断线的风筝,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在天空中,不受人束缚。
“所以我当时就想,新名字就改成杨筝吧。”
“很好听的名字。”宁昭眉眼弯起,“很适合你。”
杨筝直视着宁昭,笑道:“宁昭小姐,您就是剪断那根风筝线的人。”
“可是在那之前的前提是你自己可以飞得起来。”宁昭并不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否则就算我剪断了,你不也是只能趴在地上吗?”
杨筝之所以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是因为她本身也足够优秀。
所以机会出现的时候,她能紧紧抓住,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对了,我可以和您合一张照吗,宁昭小姐?”杨筝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我一直后悔当时没能和您一起照一张照片。”
“可以啊,一会儿吃完饭让我男朋友帮我们拍。”宁昭应下,“我男朋友”四个字毫不费力地顺口而出。
傅尧礼听在耳朵里,乐在心里。
……
一顿饭过后,杨筝和宁昭在学校门口合影留念完,宁昭就不得不和杨筝分开了。
傅尧礼接下来还有其他行程,他们没办法在川市逗留太久。
“拜拜,宁昭小姐,傅先生。”
杨筝站在车外,和t两人告别。
宁昭和她挥手,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一如十年前。
只不过,十年前的车窗外是茫茫白雪一片,如今的车窗外则艳阳高照-
宁昭是回到京城后才知道自己在网络平台上又小火了一把。
说来也怪,在参加《乐动生活》之前,她在互联网上不说查无此人,至少大部分网友是不认识她也不会特意去搜她的,就像两个没有交集的圈子,彼此过着毫不相干的生活。
然而自从她参加综艺在公众面前露脸之后,家世光环的加持,以及她优秀的自身条件,就让她的一举一动很容易成为观众的焦点。
即使不去刻意营销,也会有无数人盯着她。
有人盯着她,想看她什么时候跌落泥潭不再风光。即使知道几率小之又小,这种阴暗的想法还是会在角落里滋长。
也有人仰望着她,想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她的生活,想从网络碎片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
引起这次讨论的是杨筝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的一条帖子。
她本身算一个自媒体博主,虽然不算太火,但也有几百个小粉丝,她经常会在账号上发一些自己过去的经历,用来激励那些和她境遇相同、或者是境遇比她好却活不下去的人们。在她到希望小学任职后,也会发一些留守儿童的日常,一是记录他们的童年,二是呼吁大家多多关注这一群体。
和宁昭见面后,杨筝上传了两人的合照,配了一段文字。
「十年前,比我小两岁的你托举起我的梦想,十年后,我也想用自己的力量托举起新的梦想。
很高兴今天终于见到了宁昭小姐,我灰暗童年的一束光,我永远的救星和恩人。」
这条帖子其实没带宁昭的tag,但是抗不住宁昭知名度太高,一转十十转百,很快就冲到了十万赞。
有人顺藤摸瓜去查,才发现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宁昭爱心慈善基金会”和“宁昭女性公益基金会”,每年都会以宁昭的名义,定期给贫困地区和有需求的女性提供资金补助。
而无论是在节目中还是采访中,宁昭从来没有拿这件事情炒作过。
【我们昭昭妹妹怎么能这么人美心善[哭]】
【想起我那已经脱粉的前担……捐了十万块钱翻来覆去说了三年……昭昭妹妹捐了一百个十万也有了……从来没主动提起过……】
【没人说吗,感觉宁昭家教真的很好。她身上有我羡慕的所有品质。明媚、自信、大方,配得感高,又不恃强凌弱盛气凌人,而且善良有爱心,谁懂啊她男朋友真的吃到好的了】
【啊啊啊啊完全同意楼里一个姐妹的话!神女爱世人!!】
【傅尧礼怎么谈到的啊啊啊啊能不能换我谈两天!!】
【嗯……谈到宁昭最快的办法就是魂穿傅尧礼……这么一想感觉只有他才能配得上宁昭……188肩宽腿长相貌出众,顶级豪门,跃创科技总裁,还是看着宁昭长大的……别人抢也抢不过吧……】
【知道为什么宁昭不说吗,因为她已经完全过了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那个阶段,根本不需要。不知道有没有人能get到我】
……
因为杨筝不是在微博发的帖子,宁昭也不想暴露自己在其他平台的账号,所以一直没有回复,只留下众人乐此不疲地讨论着有关她的一切-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去,眨眼已经进入十二月份。
元旦的
时候,裴赫舟组了个局,叫了玩得好的朋友,准备熬个通宵。
傅尧礼自然在受邀行列。毕竟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个元旦,裴赫舟自然要把他拉出来好好庆祝一番。
傅尧礼原本的计划是和宁昭度过美好的二人世界,收到裴赫舟的信息的时候,可以说是十万个不情愿。
只是宁昭很久没和好朋友们聚在一起玩,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裴赫舟的邀请而和傅尧礼共度良宵。
“电影明天也可以看啊,后天也可以看啊。”宁昭掰着指头,振振有词地说,“但是大家平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好不容易人齐,怎么能不去呢?你要是不想去的话,你就一个人在家里好了,去公司也可以。”
傅尧礼终于败下阵来,决定和宁昭一起过去。
毕竟去参加聚会的话,至少还可以和昭昭待在同一屋檐下,要是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就真的是独守空房了。
七点。
宁昭和傅尧礼准时出现在AR俱乐部。
照旧在裴赫舟的包厢,玲珑湾。
门甫一打开,震耳的声浪便像要把人淹没一样扑面而来。
“昭昭,尧礼,快进来。”裴赫舟斜在门口的真皮沙发里,对着宁昭和傅尧礼大喊。
傅尧礼眉头微微蹙起。
他太久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一时还不适应这过于嘈杂的环境。
宁昭则是如鱼得水。
她撒开挽着傅尧礼的手,和迎面而来的阮相宜大大抱在一起。
阮相宜前不久去澳洲出差刚回来,两个人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
“哎哟,我们昭昭越来越美了啊。”阮相宜捧着宁昭的脸,眼底满是促狭,“看来这婚后生活过得不错嘛!”
“阮阮!”宁昭接收到阮相宜眼里的揶揄,象征性地拍了她一下,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别胡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呢。”
“那不就马上的事儿了吗?”阮相宜笑道,“那我换种说法,二人生活过得挺滋润啊。”
“没有,我在宁家,他在傅家,我们分家睡。”宁昭咳了一声,声音更小。
“分家?”阮相宜睁大了双眼,“傅哥也太能忍了吧,好不容易在一起,还能放你回傅家睡?我们还以为你们要夜夜笙箫呢……”
宁昭被阮相宜这话说的脸通红,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一点。”
好在音乐声足够大,旁人也知道她们两个感情深,只以为她们在聊天,倒没人刻意凑过来听。
……
另一边的傅尧礼看着宁昭如此果断地抛弃他投入小姐妹的怀抱,只好也退而求其次地坐到裴赫舟身边。
“怎么,看着老婆跟着人跑了,觉得被冷落了,心里不舒服了?”裴赫舟一个鲫鱼打挺坐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傅尧礼身边开玩笑。
傅尧礼斜他一眼:“你没有老婆,你不懂。”
裴赫舟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有老婆?我怎么不懂?”
傅尧礼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炫耀意味,问:“你哪来的老婆?你懂什么?”
裴赫舟见傅尧礼终于问出这个问题,拽了拽领带,一清嗓,说:“看在你如此诚心发问的份儿上,我就先提前告诉你——这是你身为我最好的兄弟的特权。本来我是一会儿才会公布这个消息的。”
傅尧礼一挑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和相宜,在一起了。”
裴赫舟唇角压都压不下去。
傅尧礼压根儿没料到,颇为惊愕:“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认识裴赫舟:“不是,你喜欢相宜吗就和她在一起?”
裴赫舟“啧”了一声:“等你看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不是,那你也没说过啊。”傅尧礼知道裴赫舟不是能藏得住事情的人。
要是裴赫舟早就喜欢上了阮相宜,肯定不可能连他都瞒过去的,指定一天吆喝八百遍让他帮忙支招儿出主意。
这中间一定有猫腻。
“唉,这事儿吧,说起来还挺波折。”裴赫舟看起来有几分纠结。
“你倒是说。”傅尧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波折总得有个切入点当开头吧?”
“不知道从哪开始给你说。”裴赫舟撸了一把头发,说,“唉不是我是真没想到……”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在一起?谁先表的白?为什么表白?”傅尧礼看一向能言善辩的裴赫舟也有词穷的一天,只好抛出四个问题来,引导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