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纪知鸢的目光在纸页上不断下移,眉头也随之越锁越紧。
这个‘她’到底谁呢?
一股莫名的直觉在纪知鸢心头涌动。
‘她’是自己认识的人。
第66章 Chapter66“老婆,答应我……
「祝她如愿以偿,而我只要能站在台下,遥遥地仰望她就好。」
纪知鸢一页页翻完了整本日记,指尖久久停留在最后的空白页上,目光凝滞。
他写的内容不多,字里行间几乎全是他与‘她’的点点滴滴。
纪知鸢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一个不愿意承认,而又无法忽视的事实摆在眼前。
翻涌的妒意正在主导她的情绪。
刹那间,齐璐悠的话语在她耳畔炸响。
‘你以为嫁给了齐衍礼,他就会爱上你吗——’
‘太天真了,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
当时的纪知鸢压根没把齐衍礼放在心上,更遑论因他牵动心绪。
但现在不一样。
她开始在乎他了。
她想邀请他进入自己的世界。
蓝钻项链。
钢琴。
与齐衍礼相识很早。
这些关键词像锋利的冰锥,一根根刺进纪知鸢的心脏。
不断推进,不断深入。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血肉被划开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在胸腔里蔓延。
好像,真的是她认识的人。
某个几乎要冲破唇齿的名字,在舌尖颤动。
泪水悄然滚落,在脸颊上划出透明的痕迹,最终无声地洇入泛黄的纸页,晕染成一朵潮湿的暗花。
纪知鸢知道,自己不应该因此产生过大的情绪波动。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
通过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她丝毫不怀疑齐衍礼对自己的满腔爱意。
况且日记本里记载的事情已然成为过去式,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他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日记中的‘她’。
纪知鸢抬起手,指腹掠过湿润的脸颊,拭去未干的泪痕。
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她都懂,但还是难以平息心头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就在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屏。
齐衍礼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中跳动。
纪知鸢猛然回神,手指微颤着拿起手机。
“阿鸢,想不想我”不正经的男声钻入耳中。
纪知鸢唇瓣微启,万千疑问在嘴边打转。
然而冰冷的电波终究载不动心事,她轻轻合上嘴唇,将满腹疑惑咽回心底,继而声线如常,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想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知鸢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地极好,对面的齐衍礼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今天要晚一点儿,不用等我回家吃饭,我还在加班。”
“在公司加班吗?”纪知鸢想了想,又说,“要不要我去给你送饭?”
“不用了。”齐衍礼斩钉截铁地回绝,干脆利落的语气让人一怔。
说完,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局促地解释。
“阿鸢,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彦已经订好餐了,你来来回回的也麻烦。”
“而且我今天不会太晚回家,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纪知鸢垂眸凝视着桌面上那本沉寂的日记,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晦暗难辨。
“我在家里等你。”
“我还想吃你上次买的草莓蛋糕。”
齐衍礼听罢,眉间郁色顿消,唇角不自觉扬起,轻笑着打趣:“行,我下班之后再带蛋糕回家家里的小馋猫不会急得喵喵叫吧?”
“可能会。”纪知鸢顺着他的玩笑接话,眉宇间的郁色渐渐舒展,“那我就勉为其难,先帮你哄一下小馋猫。”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电流般的声波轻震着她的耳膜,让她不自觉地战栗。
“好,谢谢我美丽大方而又心地善良的老婆。”
话音落下,纪知鸢没有再出声。
电话两端陷入短暂的静默。
然后,听筒处传出一阵模糊的背景音。
悠扬的音乐在电磁波中流淌。
是纪知鸢再熟悉不过的钢琴声。
她与钢琴相伴了许许多多个日夜,悠扬的琴声早已融入灵魂之中。
纪知鸢顿感心累,强压下翻涌的思绪,恹恹地扔下一句“等会儿家里见”。
随后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她将日记本轻轻归入木盒,仔细合上盒盖,又将木盒稳妥地放回原位。
书房内幽静如初,每一件物品都保持着原有的姿态,仿佛时光从未被惊扰,也无人曾踏入这方静谧的书房。
下一刻,纪知鸢猛地转身,像受惊的鸟儿般仓皇逃离,跌跌撞撞冲进客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里,双腿不自觉地弯曲,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在极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她低声呢喃着,眉头微蹙。
“夏芷说在‘绘乐’看见了齐衍礼,可是他却称自己正在公司加班。”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她继续自语。
“如果夏芷没有看错,那么齐衍礼为什么要去‘绘乐’?”
“‘绘乐’,究竟有谁在?”
想到这里,纪知鸢的瞳孔猛然收缩。
几个零碎的画面如闪电般掠过她脑海。
……
清脆婉转的乐曲在空气中流转,金色的阳光穿透晶莹的玻璃窗,肆意倾泻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将整个走廊映照得璀璨夺目。
突然,一阵刺耳的女声划破这份静谧。
齐璐悠踏着细高跟款款而至,眉宇间依旧挂着那抹睥睨众生的冷傲。
“纪知鸢,你怎么在这儿?”
“你朋友是‘绘乐’的老师?正好若宜姐也是‘绘乐’的老师。”
紧接着,乔若宜出现在她视野内,脸上漾着一抹浅笑。
“纪知鸢,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小悠,你今天的运气太好了,遇上了享誉世界的钢琴家。”
“还不快抓住机会,让纪知鸢为你指导一下。”
……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存在吗?
还是说自己猜得没错,日记本中的‘她’,真的就是乔若宜?
而齐衍礼说辞,不过是他精心编造的骗局??
一连串的疑问从心底冒出,得不到解答。
纪知鸢阖上双眸,指尖抵太阳穴缓缓揉按,试图理清这纷乱的思绪。
头好痛。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除了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郁闷之外,别无他用。
况且这些都是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等齐衍礼回来再说吧。
别想了,别想了……
纪知鸢紧紧抿住嘴唇,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企图用疼痛拾回理智。
她坐在沙发一角,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
夜色如墨般晕染开来,细雨如丝,无声地渗入城市的每道缝隙。
灯火渐次熄灭,光影在雨幕中慢慢消融。
纪知鸢始终没有去碰触电灯开关,任由自己的轮廓在黑暗中慢慢消融。
原来等待竟是这样的滋味。
没有半分欢喜与期待,只有焦灼与痛苦。
纪知鸢凝望着玻璃上模糊的轮廓,心想:之前自己出国的时候,齐衍礼也是抱着这种心情在家里等待的吗?
可能吧。
她看不透他的内心。
夜色中,街道两侧的车流如琴键般整齐排列,红亮的尾灯在雨雾中晕染开来,为城市谱写着夜的华章。
纪知鸢终于回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拿过手机,打出一通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李彦的声音接踵而至,“齐太太,这么晚打电话是齐董出了什么事情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纪知鸢听出来了这句话中的漏洞。
李彦不在公司,甚至以为齐衍礼和她在一起。
难道他们早就下班了?还是齐衍礼又一个人跑回公司加班了?
疑点越来越多。
她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纪知鸢压下满腔困惑,佯装不知道地问:“没有,齐衍礼说他今天要加班,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帮他点晚餐。如果没有,我就去公司给他送饭。”
李彦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点了点了,齐董已经用过晚餐了。”
“这样啊。”纪知鸢刻意拉长声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李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语气更加笃定,“下班前,齐董和我说了订餐的事情,还说策划部交上来的方案有问题,他要留下来亲自修改。”
纪知鸢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她随手将手机丢在茶几上,屏幕在玻璃表面滑出半尺。
齐衍礼肯定有事瞒着她。
而李彦帮着他一起,在她面前打哑谜。
纪知鸢的手臂环住双腿,膝盖抵着下巴。
窗外的月光缓缓漫入客厅,却漫不过她眼底凝结的霜。
目光不经意掠过露台,一个被主人遗落的手提包蓦然映入眼帘。
以及墙隅处,那张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宣传单。
纪知鸢动了动微微僵硬的四肢,将搁在沙发上的双腿放下,趿拉着拖鞋缓步走向露台,然后躬身捡起被风吹落的宣传单。
她指尖紧捏着宣传单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脆弱的纸页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两片颤动的阴影,将眸中的情绪尽数掩藏。
‘叮咚——’
门铃陡然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纪知鸢猛地回头,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把宣传单藏在身后。
几秒后,心脏跳动的频率趋于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身朝门口走去。
香山樾的私密性极好,一层一户,不会有外人闯进来打扰住户清净。
如果有客人想要前来拜访,也必须提前得到业主的同意。
所以此时出现在门口,按下门铃的人只能是齐衍礼。
纪知鸢也是最近才发现他的这一小癖好。
自从表明心意之后,齐衍礼变得越来越依赖她。
哪怕是抬手就能解决的小事,他也总要撒娇似地赖着她。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只要知道她在家,他一定会按响门铃,等待她来开门,绝不伸出手指,用指纹解锁。
……
纪知鸢曾不满地向齐衍礼埋怨道。
“为什么每次都要等着我来给你开门?”
“明明按一下指纹就能打开的事情,非得让我从床上爬起来,真是麻烦死了。”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攥紧的拳头又在他肩上捶了两下,这才稍稍解气。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一把抓过他的手,捏着他的食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区。
‘滴滴’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插入两人之间。
纪知鸢面露无奈之色,像哄小朋友似的放柔声线,“喏,你看,这样就可以解锁开门了。齐衍礼小朋友学会了没有?”
齐衍礼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向里面收拢,将女人纤细的手包裹在掌心,指腹若有似无地抚过她手背细腻的肌肤。
“纪老师都亲自上手教学了。”他压低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若是我还学不会,岂不是辜负了纪老师的这番良苦用心?”
话音微顿,紧接着倾身凑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畔。
“不过,我更想麻烦纪老师给我开门。”
“我想尝尝……”
说到一半,齐衍礼突然噤声,仿佛在刻意留白,等待身边女人的追问。
纪知鸢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狐疑地挑起眉梢,“想尝尝什么”
“想尝尝下班之后,心爱的人打开家门迎接我的滋味。”
“老婆,答应这个小小的要求好不好?”
齐衍礼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听见他的回答,纪知鸢彻底没了脾气。
“行吧。”她瞥了瞥嘴,终究还是接下了这份甜蜜的负担。
……
手掌心搭在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由肌肤穿透心脏,瞬间将纪知鸢从记忆的漩涡中拽出。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推开门扉的瞬间,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
熟悉的高挺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捧着一个点缀着缎带的粉色蛋糕盒,正静静地在玄关等候。
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齐衍礼眼底骤然漾起温柔的光晕,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习惯性地伸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身体向她靠近,在她唇角落下极轻的一吻。
“阿鸢,我回来了。”
纪知鸢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
其实在齐衍礼俯身凑近的时候,她本能地想要躲开。
躲开他身上那缕让她沉沦的乌木香,躲开他的亲吻。
但是犹豫几瞬,终究是忍住了躲开的冲动。
对于纪知鸢的内心纠结,齐衍礼一概不知。
他拎起蛋糕盒在她面前晃了晃,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还有你最想吃的草莓蛋糕。”
“也不知道某只小馋猫有没有原谅我?”
纪知鸢对他的玩笑置若罔闻,脸色突然变得正经严肃,表情平静到令人害怕。
“没有。”
“齐衍礼,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客厅。
第67章 Chapter67从始至终都是你……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因为自己吗
一连串的问号从心底冒出,却寻不到答案。
面对纪知鸢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齐衍礼顿时有些儿不知所措,捧着蛋糕的双手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客厅里回荡着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
见男人仍杵在玄关处不动,纪知鸢回头催促:“你还愣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呀。”
听见犹如命令般地催促,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手轻脚地换上拖鞋,像只温顺的大型犬般地跟在女人身后,不时用余光偷瞟,观察她的表情。
客厅沙发很长,也很宽。
但齐衍礼却刻意挤进了纪知鸢身旁那方狭小的空间,裤料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小腿,细微的摩擦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把蛋糕捧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阿鸢,要不要吃草莓蛋糕?”
纪知鸢没有说话,悠悠地瞥了一眼蛋糕,又将目光落在蛋糕后面的男人身上。
刻意沉默,周遭的空气骤然凝滞,呼吸声清晰入耳。
得不到回应,齐衍礼又唤了一声。
“阿鸢?”
开始催促他进门。
这会儿又默不作声,盯得他头皮发麻。
“不用,先放在桌子上,我等会儿再吃。”
纪知鸢轻轻推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半分情绪。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吗?”
她淡漠的回应像一盆冷水浇下,齐衍礼心头蓦地一紧,神色间透出几分无措。
大脑疯狂转动,自我反省。
真的是在生他的气吗?
应该不会吧。
今天除了上班之外,他也没有做其他事情,更不可能惹她生气。
不对。
今天不只上了班,还有……
忽而,指尖传来微微的灼热感,像是一种无声地谴责。
他确实撒谎了。
他今天没有加班,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下一秒,满室的寂静被纪知鸢打破,她声音在齐衍礼耳边炸开。
一字一句,在心间重重敲击。
“齐衍礼,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听完,齐衍礼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她灼人的视线,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难道被她看出来了。
真是要命。
他还没有做好在她面前展示的心理准备。
纪知鸢又问:“你刚才是在公司加班吗?”
齐衍礼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做心理建设。
“不是。”
“我今晚没有加班,也不在公司。”
他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硬着头皮上吧,大不了就是在她面前出丑。
“为什么要骗我?”纪知鸢的平静表情终于产生了几分松动,她嘟起腮帮子,气鼓鼓的模样活似只炸了毛的河豚,“我又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绘乐’。”
‘绘乐’两个字一说出口,齐衍礼心底的希望被彻底击碎,默默反问:“你……都知道了?”
纪知鸢不假思索地点头,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没给齐衍礼回答的机会,她紧接着又说:“你去‘绘乐’干什么?找乔若宜吗?”
乔若宜?
和她有什么关系?
齐衍礼眉心骤然拧紧,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否认,语速快得像是怕被误解似的。
“没有。”
“我和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为什么要去找她。”
纪知鸢环抱双臂,侧身背对着他,从鼻间挤出几声轻哼。她刻意拖长了语调,学着他先前的口吻:“为什么要去找她~”
还没完,她又垂下眼睫冷冷说:“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呀,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番话听得齐衍礼云里雾里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开始还好好的,她怎么就突然生气了?更莫名其妙的是,话题怎么扯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等等。”齐衍礼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困惑,“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纪知鸢不答反问,态度愈发冷漠,
“怎么会没关系?”
“你在日记本上记载了那么多与她相处的小细节,我们之间的事情怎么可能和她没关系?”
“既然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又在我面前装成素不相识的样子?”
齐衍礼的脑海中仿佛缠绕着一团乱麻,思绪纷杂如麻,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什么日记本?
什么念念不忘?
什么素不相识的样子?
他念念不忘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纪知鸢一人而已。
窗外雨越下越急,狂风呼啸着席卷城市,将梧桐树叶撕扯得支离破碎,凌乱地铺了一地。
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在早已模糊不清的玻璃上肆意流淌,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水痕。
面对齐衍礼那副茫然无知的神情,纪知鸢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动摇。
不该是这样的。
他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没有秘密被戳穿后的慌乱,没有愧疚,甚至连最细微的歉意也无迹可寻。
难道是她想错了?
这个念头在心头盘旋,纪知鸢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动摇。
她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
日记本中的字迹正好出自齐衍礼之手。
她绝不可能认错。
“我在你书房抽屉中看见了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被你珍藏的日记本。”
放在木盒子里的日记?!
他都忘记了这件东西的存在。
齐衍礼的瞳孔猛然收缩,平静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那抹惊诧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还是被一直关注着他的纪知鸢察觉到了。
看吧。
下意识地反应不会说谎。
齐衍礼在骗她。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真好,差点儿就把她糊弄过去了。
纪知鸢唇角勾起一抹哂笑,眼底却结着冰霜,自嘲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日记不是你想的那样!”
“日记里提到的人不是乔若宜!”
意识到纪知鸢可能是误会了,齐衍礼急忙出声解释,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两颊因过度激动而微微泛红。
被他高涨的情绪影响,纪知鸢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定,眼尾沁出一层水光。
她掰扯着手指,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一一摆在他面前。
“和你认识很早、钢琴、蓝钻项链。”
“你的日记中记录的所有内容都明晃晃地写着‘乔若宜’三个大字。”
“还是说,你还有一位满足这些条件的小青梅?”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宇间不自觉地染上一抹哀戚。
那抹哀色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齐衍礼的心尖。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动,将她紧紧地圈入怀中。
不行。
现在气氛这么僵,贸然亲
近只怕会让她更抵触。
齐衍礼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句干涩的话。
“没有。”
“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纪知鸢明显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眼尾挑起几分讥诮,“总不会是我吧?”
齐衍礼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斩钉截铁地回答:“是你。”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纪知鸢还是不信,只当他是在哄自己。
她下意识环抱住双臂,下颌微微扬起,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整个人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我没有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他眉峰压出一道锐利的弧度,语气依旧坚定。
随后,齐衍礼猛地站起身。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扔下一句“你坐在沙发上等我”后,毅然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碰撞的脆响,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仿佛有什么物件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纪知鸢置若罔闻,丝毫没把这番动静放在心上,反而仔细地端详起了摆在面前桌上的草莓蛋糕,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眼中流露出几分渴望。
嗯……有点儿想吃。
她没办法抗拒美食的诱惑,更需要用美食来治愈自己。
犹豫几秒,纪知鸢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草莓蛋糕本来就是给她买的。
不吃白不吃。
她倾身向前,指尖轻巧地挑开蛋糕盒上的蝴蝶结,顺手拿起在灯光下划出细碎闪光的银叉。
奶油在唇齿间化开的瞬间,她眯起了眼睛,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般小口小口享用起来。
看完整本日记,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等待齐衍礼回家的这段时间,纪知鸢默默在心里憋了一股气。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加复杂、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年少轻狂,在所难免。
可她想知道,齐衍礼现在心里住着谁?
是她纪知鸢,还是日记本中的‘她’。
纪知鸢固执地认为,人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并且她希望自己的爱人也一样。
心里只有她。
半晌,纪知鸢正小口品尝着草莓蛋糕时,齐衍礼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客厅里。
与进入书房时的两手空空不同。
现在手中拿满了东西。
纪知鸢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最先认出了那本她曾经翻看过的日记本,以及一堆叠在一起的花花绿绿的纸张。
看上去有点儿熟悉,好像是门票?
隔了些距离,她看的不太真切。
齐衍礼快步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的身前,默不作声地递出手中的物品。
纪知鸢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
一边伸手接过,一边询问:“这是什么?”
“可以证明我清白的东西。”
齐衍礼低垂眼睫,嗓音里浸着几分克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翻开纸张,一股难以名状的震撼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刹那间,纪知鸢仿佛跌入无尽深海,冰冷的海水将她重重包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没有看错,齐衍礼拿出来的这一叠纸张确实是门票。
还是她的演出的门票。
每场都有,无一遗漏。
连她自己都未曾如此完整地保留过每场演出的票根。
更令人动容的是,每张门票都被精心塑封保存,泛黄的票面上连折痕都几不可见,这份细致入微地珍藏,无声诉说着它们在主人心中的分量。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仿佛有万千星火自心间迸发,炽热的火光顺着血脉奔涌,直至在脑海中绽放。
纷乱的思绪如烟花般四散,再难拼凑成形。
最后,只能苍白无力地问出一句,“这是……我的?”
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纪知鸢’三个字明晃晃地摆在每一张票根上。
“为什么?”心间的震感太过强烈,久久未能消散,纪知鸢无法把内心疑惑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口,“日记本中出现的‘她’,真的是我?”
“是你。”
“从始至终,我喜欢的,我爱的人都是你。”
“从来就不是别人。”
齐衍礼站在沙发旁,小心翼翼地揽过正处于呆滞状态的女人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掌心与她的发顶相贴。
一下下抚过时,连呼吸都放得极其轻缓。
“为什么会是我?”
“怎么可能会是我?”
翻来覆去地想了千百遍,纪知鸢还是想不明白。
日记本中的‘她’怎么会是自己?
纪知鸢继续往下说。
“在结婚之前,我们的人生轨迹从未有过交集。”
而后,她突然想到一个荒谬的可能,“难道你是我的粉丝?”
但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纪知鸢自己否决。
“不可能。”
太荒谬了。
她对自己太自信了。
而且每场演出齐衍礼都在场,她不应该对他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你想得没错。”齐衍礼出声证实,打断纪知鸢的所有思绪,“我是你的粉丝。”
似乎是为了让这番说辞更有信服力,他给出了更详细地阐述。
“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成为了你的粉丝。”
第68章 Chapter68他必须做到完美……
接二连三的真相被揭开,纪知鸢内心防御逐渐变得坚固。
她现在觉得自己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会惊讶。
可疑惑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多,可心底的疑云却越发浓重,如同置身幽暗的迷雾森林,每迈出一步都让前路更显扑朔迷离。
纪知鸢将蛋糕与银叉搁在茶几上,规规矩矩地摆放好,继而挺直腰背端坐在沙发边缘,声音轻柔似羽毛拂过。
“从很早之前开始,你就成了我的粉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齐衍礼没有回答,反而提了一个与当前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阿鸢,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呀,第一次见面在我们的订婚宴上。”纪知鸢眨了眨圆润的杏眼,眸中似有粼粼波光流转,宛若微风拂过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那时,她只知道自己要和齐家人结婚,但不清楚具体的结婚对象。
直到订婚宴那日,身着正装的他出现在她身边,她才恍然惊觉。
原来和我相伴一生的人长这样。
原来他的名字叫做齐衍礼。
齐衍礼沉沉的目光落在纪知鸢身上,那双幽深的眼眸如同无底的深渊,暗藏无数未言之语。
“订婚宴上,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知道。”纪知鸢晃了晃手中的门票,边点头边说,“我的每次演出你都来了。”
齐衍礼低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还要更早。”
“还记得纪爷爷六十寿宴那天吗?你在琴房里,一边掉眼泪一边反复练习钢琴曲。”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人竟然可以拥有如此浓烈的情感。”
话音微滞,他的目光变得深远。
记忆碎片迎面扑来。
——
齐衍礼是齐老爷子亲手带大的,也是钦点齐家继承人。齐老爷子对他要求极为严苛,无论是学识修养,还是为人处世,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在外必须时刻展现出无可挑剔的世家风范。
这一年,他十六岁。
升入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正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也是从这时起,齐老爷子开始有意识地带他出席各种宴会,在众人面前刷眼熟。
关于这方面的往事,齐衍礼的记忆有些模糊。
但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受邀出席纪家长辈的寿宴。
这场寿宴不仅在他人生轨迹上留下深刻印记,更悄然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走向。
寿宴前几天,齐衍礼刚完成升
入高中后的首次月考。
学校不仅将每位学生的考试成绩发送给了家长,还详细附上了班级排名、年级排名等各项评比数据。
得到齐老爷子‘召唤’的那一刻,齐衍礼的右眼皮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推开书房大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袭来,速度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刹那间,一声脆响打破寂静。
‘啪——’
杯壁擦过齐衍礼的脸颊,滚烫的茶汤泼洒而出,他的下颌顿时泛红,随后茶杯在脚边炸开,碎瓷四溅。
齐老爷子站在胡桃木方桌前,苍老的面容因愤怒而紧绷,眉间深深刻出‘川’字。
“跪下!”
老人嗓音沙哑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依然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在寂静的房间里沉沉回荡。
齐衍礼懒懒地抬起眼帘,漫不经心地扫视前方,双腿稍微几下挪动后,挺直腰背屈膝跪地。
能让齐老爷子动怒的事可不多,他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多半是瞧见这次月考的成绩单了。
他失误了。
他让爷爷失望了。
下一秒,呵斥声萦绕耳旁。
“齐衍礼,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变成了第二名?”
“不要以为破格升入高中,你就能够掉以轻心了。”
“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说完,齐老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震得四周气流都为之一颤。
齐衍礼跪在地上,脊背如松般挺得笔直,纹丝不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黑睫敛下,掩去脸上情绪。
“记得。”
“这是一个只有第一名的世界。”
“唯有站在最高处才能被人记住,才能被人认同。”
齐老爷子面上神色闻言缓和,那张画满触目惊心的红色的叉的成绩单被随手扔入垃圾桶。
“你不止是齐衍礼,你身上背负着齐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人生。不容许出现半点差池。”
“只有完美的人才有掌权齐家的资格。”
“再者,齐家内外有非常多双眼睛正盯着你。”
“衍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只有完美的人才有掌权齐家的资格。
齐衍礼没有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讥嘲。
他真的好想问一句:爷爷,请您扪心自问,您做到了这些要求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只要是人就会出错。
“知道。”齐衍礼轻轻地应了一声,“我会遵守您提出来的要求。”
他不想要掌权人的身份,也不想做一个完美的人。
但出生在齐家,肩负责任重大,他身不由己。
齐衍礼诚恳认错的态度让齐老爷子胸中怒火渐渐平息,见他如此,老爷子也不忍再加责罚。
老人长叹一声,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去把自己收拾一下,换一身正式得体的衣服,等会儿随我去纪家赴宴。”
齐衍礼干净利落地站起来回了一个“好”字。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离去,没有半分迟疑。
琅山的私人道路蜿蜒向上,两端是精心修剪过的法国梧桐,树冠在高处织成一道绿色的拱廊。
黑色的商务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视野骤然开阔。
纪家豪宅位于琅山顶部的最佳位置,占地面积将近千平,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俯瞰着整座城市。
日光洒落,右侧人工湖的湖面泛着如银河般的炫目光芒。
“切记,等会儿跟在我身边,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从商务车下来之后,齐老爷子只对齐衍礼说了这一句话。
纪家门口热闹非凡,停车坪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身着华服的宾客们踏着优雅的步子从车内走出,双脚还未来得及落地,热情地寒暄先一步从嘴里道出,人们的笑脸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只是那笑意深浅难辨,唯有各自心知肚明。
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让齐衍礼作呕。
每个工人脸上都带着精心设计的面具,言谈间暗藏机锋。
但他没有选择。
作为齐家的下一任掌权人,社交是必须履行的义务。
齐衍礼跟在爷爷身后,迈进纪家大门。
白色大理石的花纹独特,石阶一尘不染,两侧是修剪成几何形状的灌木丛,台阶中央铺设着枣红色的地毯。
顺着红毯往内走,他们径直来到别墅内部的宴会厅。
巨型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折射出千万光点,脚下是纯手工波斯地毯,图案繁琐得令人眩晕,墙上挂着主人从四处收集到的名家画作。
“齐董,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您的身体最近怎么样?”齐老爷子前脚出现在宴会厅中,相识的熟人后脚便凑上来寒暄,“旁边这位是小衍吧,几年不见竟已这般挺拔俊朗,怕是要让不少姑娘芳心暗许了。”
这句夸赞并不是场面话,但凡见过齐衍礼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这样的念头。
齐衍礼自幼生得俊朗,身高和颜值都远超同龄人一大截,进入高中之后更甚。短短一个月,便成了全校学生公认的颜霸,稳坐校草之位。
少年身着一袭剪裁考究的灰色西装,细腻的手工走线完美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严谨扣系的前襟衬得腰身线条尤为利落,而微敞的领口又为这份矜贵添了几分随性。
他周身散发着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独特气质,初入世事的少年意气,又隐约可见日后沉稳。
这两种特质在他身上交融得恰到好处,非但不显矛盾,反成就了令人过目难忘的和谐韵味。
“李叔叔好。”齐衍礼不自然地颔首。
话题毫无预兆地转向了自己,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带结,那条精心系好的真丝领带好像突然变成了绞索,勒得他喘不上气。
耳边的人声如潮水般翻涌,在齐衍礼的脑海中无止境地回响。他感到胸腔里的空气逐渐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仿佛只有用力喘息才能勉强维持清醒。
霎时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炸得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太吵了。
想让他们都把嘴闭上。
“老齐啊,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出色的孙子,一点都不用你费心。”说着,那人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家那小子整天在家念叨着‘衍礼哥又考了年级第一,我要把他当成自己学习的榜样’,真是让人又欣慰又发愁。”
“怎么可能不费心。”齐老爷子摇头轻笑,眼中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等了一会儿,见二人谈兴正浓毫无停歇之意,齐衍礼心底渐生焦躁,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平静。
好不容易熬到聊天结束,趁下一个人还没凑上来套近乎,他略微欠身,低声道:“爷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齐老爷子眼风扫过,点头应允。
齐衍礼如蒙大赦,穿过觥筹交错的宴厅,快步走向庭院的花园深处。
夏日清风拂过树梢,将身后的喧嚣尽数隔绝。
终于寻到了一方空闲之处。
斑驳的阳光正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他身体放松,后颈轻靠着冰凉的石面,下颌微微抬起,任由视线漫入那片无垠的蔚蓝。
齐衍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的出生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父母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爷爷不希望齐家百年根基毁在自己手中。
只需要牺牲一个人便能皆大欢喜,不好吗?
齐衍礼缓缓闭上双眸,晃眼的阳光直直落下,照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
然而阳光再怎么炙热,都无法驱散心头的寒冷。
不好。
为什么我要为他们作出牺牲?
难道我的命
就不是命了吗?
胸口剧烈起伏,眉心拧成死结,他感觉自己正深陷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四周都是高墙,无论往哪个方向奔跑,最终都会撞得头破血流。
不,不是这样的。
人生是属于我自己的,只有我自己拥有随意支配的权力。
我不应该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让步。
琴音倏尔响起,随风轻漾入耳,如烟似雾的迷障渐次消散,眉间褶皱被抚平,四周景致豁然明朗。
人声絮语渐次远去,脑海中纷杂的思绪亦如潮水退散。
世界重回寂静,唯有琴音袅袅,绕身不去,花园中低回流转。
正当男人沉醉于悠扬旋律之际,琴音戛然而止,仿佛被利刃骤然斩断。
猛地睁眼,刺目的阳光直射而来,齐衍礼不由得眯起眼睛抬手遮挡。
待适应光线后,他循着余音未散的琴声方向,慢步走去。
鹅卵石小道的尽头是一栋精致的小洋房,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圆顶的欧式设计格外显眼,复古感十足。房子周围簇拥着精心修剪的花丛,玫瑰,郁金香,以及不知名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齐衍礼的目光在那条敞开的细缝上停留了很久,内心正在上演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门,擅自侵入了这片静谧的私人领地。
第69章 Chapter69窥探她的世界。……
在钢琴声的引导下,齐衍礼来到小洋房的二楼。
琴房位于二楼,占据了一整个朝南的墙面,墙壁是温暖的米白色。窗户清澈透亮,轻薄的白色纱帘随风起舞。窗旁摆放着一张古铜色小圆桌,桌上水晶花瓶里斜插着几支素雅的马蹄莲,洁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颤,为这方艺术天地平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木门的小窗户正好与齐衍礼的身高持平,他透过清亮的玻璃,一个劲地往里面看。
琴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台黑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阳光一点点地顺着窗台爬入,阳光勾勒出弹琴女孩的侧影,微微低头,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齐衍礼的视线被女孩牢牢吸引。
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卫衣,下搭了一条复古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随意挽成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不经意间垂落在耳际,为整体造型平添几分灵动,整个人看起来随意极了。
女孩的手指悬在雪白的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一丁点儿声响发出。
齐衍礼的心情蓦然低落下来。
琴声停了吗?
他还没听够。
忽然间,女人的怒斥声穿透门缝传来,齐衍礼条件反射般往旁边闪避。
没有听见预想之中的脚步声,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头往门缝里探了。
“鸢鸢,这首D大调的钢琴曲你已经练习了不下百遍,为什么还是会出现失误?”
“我提醒过你多少遍了,练琴的时候要用心,要把脑子带上,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原来琴房里并非只有弹琴女孩一人。在她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浅绿色新中式旗袍的女人。女人面容温婉,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她此时的愤怒嗓音形成了奇妙对比。
面对接二连三地质问,女孩鼻尖一酸,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妈妈,我不想练了。”
“不想练了?”女人的声音似有缓和,放柔了一些语气轻哄,“比赛在即,难道你愿意把第一名的奖杯拱手让人吗?”
女孩低着头沉默,放在琴键上的手指慢慢攥紧。
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妈妈,想要第一名奖杯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不喜欢钢琴,也不想一天到晚坐在琴房里面练琴。”
女人脸上表情闻言一滞,笑容在脸上凝固。
“鸢鸢,我就当你练琴练糊涂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更不要在外面说自己不喜欢钢琴。”
终于鼓起勇气向母亲吐露自己的心声,女孩不愿意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动了动嘴唇。
“妈妈,我也想和其他同学一样。放学后写完作业,可以窝在沙发里看会儿电视;周末的时候,能去游乐园坐过山车。”
顿了几秒,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又突然坚定起来。
“我真的不喜欢弹钢琴,每次练习都像在受刑……”
女人仿佛早已洞悉女孩的心思,未等对方说完便出言截断她的话语。
“好了,不要再说了,妈妈不想听到这种话。”
“今天是爷爷的六十岁大寿,妈妈要过去帮忙,你一个人乖乖地待在琴房练琴。等会儿宴会开始之前,有人会把你带去宴会厅的。”
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女孩深深埋着头,单薄的肩膀轻轻起伏,如同风中瑟缩的雏鸟。
女人声音冷硬,目光转向别处。
“哪怕你不喜欢钢琴,你也要坚持下去。”
“替妈妈实现梦想,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
“鸢鸢乖。”
鞋跟叩击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在空荡的走廊里激起阵阵回音。
齐衍礼猛然惊醒似地打了个寒颤,一个闪身躲进了拐角处的黑暗里,将自己彻底融进阴影之中。
‘砰——’
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又在穿堂风的裹挟下重重闭合。
那声闷响过后,琴房内外便被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躲了十多分钟,齐衍礼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他慢慢地从阴影之中移出来,重新回到琴房门口,透过小窗户窥探另外一个世界。
“我一直以为所有小朋友都要学钢琴。”
“我一直以为他们和我一样,放学回家都要练习三个小时的钢琴,弹错一个音符就不能吃饭。”
“其实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
“我不喜欢弹钢琴,我讨厌练琴。”
良久过后,女孩抬起脑袋,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地吐露心声。
阳光穿过窗户,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洒下一层金粉,连脸颊上细软的绒毛都镀上了柔光。
那双湿润的睫毛间悬着几颗泪珠,在光线中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齐衍礼有些尴尬地抬手,摸了一下鼻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好像撞破了别人的小秘密。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心里还有点儿羞愧。
他向来不屑于做这种偷听墙角的事情。
就在齐衍礼想要悄悄退开时,一串清亮的琴音忽然跃入耳畔。
他猛地收住转身的脚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停在原地。
不想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但是想偷听她弹钢琴。
齐衍礼悄然退至门旁,脊背轻抵着沁凉的墙壁,眼帘微垂,任由琴声驱散内心的郁结。
是《clairdelune》。
他曾在音乐课上听过几次。
但女孩的弹奏与他以往听过的任何版本都不同。
琴声清澈悦耳,仿佛能看见月光在水面上跳跃的银辉,每一个音符都被精心雕琢过,可又自然得像是月光本身在唱歌。
女孩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舞动,像极了正在月光下嬉戏的精灵。
渐渐地,旋律不再单一,各种和弦的加入为琴声增添了几分感染力。
音符时而如溪流潺潺,时而似微风轻拂过树梢,将那朦胧而又充满诗情画意的月光完美呈现在眼前。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韵停留在空气中,久久未曾散去。
而齐衍礼完全醉心于乐曲之中,心脏正随节奏的起伏而跳动。
这就结束了?
方才的失落情绪卷土重来,瞬间占据他的整个思绪。
不。
还没有完。
齐衍礼的眸光亮了亮,不自觉地放慢呼吸,生怕惊扰了琴房中的人。
琴声再次响起。
女孩换了一本乐谱,这次是肖邦的《革命练习曲》。
与刚才的《clairdelune》截然不同。
一开始,音符如同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地倾洒,好似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齐衍礼背脊一紧,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撼。
他从未听过如此富有张力的奏乐,每一道旋律都饱含情感,像是要将自己在音乐中燃烧殆尽。
琴声越来越激昂,齐衍礼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正在流淌、奔腾。
演奏者和听众同时沉浸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而音乐成为了连接他们的桥梁。
乐曲的高潮处,一连串的高八度音阶倾泻而下,齐衍礼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就在情绪即将爆发道顶点时,琴声戛然而止,留下令人窒息的静默。
一秒、两秒……
然后是一个轻得几乎京不见的终止和弦,如同冰雪消融,迎来的第一缕暖阳,微弱却充满希望。
很难想象,这样震撼人心的旋律竟出自于一个小女孩之手。
更让齐衍礼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耗费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只为躲在墙角偷听别人弹奏钢琴。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衍礼却依旧沉浸其中,不愿离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楼梯间传来,由远及近,打破了当前静谧的美好。
他重新把自己藏进阴影当中。
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外来者。
‘咚——’
‘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小小姐,太太规定的练琴时间已经到了,请您移步主楼去做准备。”来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笔直地站在门口。
“好,这就来。”
女孩跟着保姆离开,齐衍礼朝琴房里面瞥了一眼。
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架孤零零的钢琴。
从庭院深处的小洋房走出,齐衍礼没有立即回到齐老爷子的身边。
他又在四处转悠了一会儿。
纪家的花园偏英式风格,东边种植着从法国普罗旺斯空运过来的玫瑰,西边则是由数千株郁金香组成的彩虹色块,而最好的中间位置则留给了一株蓝紫色的鸢尾花,花瓣上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这是从荷兰花重金引进的稀有品种,单株价格堪比一只爱马仕包。
鸢尾花的颜色在一众花花绿绿的植株中分外显眼,瞬间攫住了齐衍礼的目光。
“鸢尾花。”他轻声念出面前立牌上的介绍,“‘午夜星空’,鸢尾的品种之一。”
很少有人在花园里栽种这类存活率低又名贵的花。
齐衍礼凝望着那株鸢尾花,眼底映出蓝紫色的流光。
“请问是齐家的齐衍礼少爷吗?”
听见动静,齐衍礼这才发现身边多出来了一个人。
他用了几秒判断眼前状况,而后狐疑地点点头。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您了。”来人长舒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焦急,“齐老先生说您去了洗手间,很久都没有回来,让我出来找人,我几乎把整个纪家别墅都翻遍了。”
“我在这里面迷路了。”齐衍礼的语气含着歉意。
那人无比赞同地点头,“是吧,我也这样觉得。刚来这里上班的时候,我不熟悉别墅构造,总在里面迷路。”
闲聊了几句,齐衍礼大部分时间都在聆听。
然后他被带到举办寿宴的主宴会厅。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齐老爷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眉头紧锁,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悦。
他上下打量着重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孙子,语气严厉,“说去卫生间,结果一去就没了人影。”
齐衍礼闻言神情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从容不迫地给出解释。
“这地方实在是太大了,我又是第一次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说完,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连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走到哪儿去了。”
齐衍礼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齐老爷子也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老人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跟在我身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走动。”
话还没说完,他停顿了几秒,又补充了两句。
“万一遇上些突发情况没有处理好,伤的可是齐家的颜面。”
“阿衍,你听懂了吗?”
齐衍礼悠悠地掀起眼皮,视线漠然,直直落在齐老爷子身上。
喉结微动,似要开口,最终只是沉默地颔首,那张俊逸的面容重新凝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化作一具精致的傀儡。
宴会厅的天花板上挂着数十盏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每一颗水晶都经过精心打磨,折射出令人眩目神迷的光彩。
而现在灯光骤然暗下,所有的光亮全部聚集于一处。
年轻女孩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出现在宴会厅内。
她身着一条银灰色的高定礼裙,裙摆上缀满了细小的水晶,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水晶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礼服的设计极为精巧,上半身是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女孩优美的肩颈线条,而下摆则如花瓣般层层展开,走动时宛如水中绽放的莲花。
在灯光的照耀下,女孩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礼服上的水晶与灯光交相辉映。
和方才的休闲着装不同,此时的她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公主。
女孩生得极美,轻而易举地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齐衍礼也不例外。
不仅折服于她的美貌,更为她指间流淌的琴音所震撼。
那一刻,他想:他想继续听她弹钢琴。
第70章 Chapter70你也很为我着迷……
“感谢大家参加我的六十岁寿宴,纪某深感荣幸。”浑厚温润的声线通过音响传出,环绕在宴会厅内。
身穿定制中山装的纪老爷子站在最前方的台阶中央,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腰背直挺如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显老态。
“这是我最疼爱的小孙女纪知鸢。”
站在纪老爷子身侧的女孩优雅屈膝行礼,头上的珍珠发饰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脸庞稚嫩,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从容气度。
纪老爷子又道:“我这小孙女平常没有别爱好,空闲时间就喜欢坐在琴房里弹弹钢琴。她说弹一首曲子为我祝寿,我诚心邀请大家一起来分享这份喜悦。”
纪老爷子口中的小孙女,正是前不久在琴房里练琴的女孩,也是刚刚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女孩。
原来她叫纪知鸢。
齐衍礼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纪知鸢朝最右侧的三角钢琴走去。
然后面朝台下听众,微微躬身,淡淡地说:“知鸢在大家面前献丑了,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那是纪家的小孙女?”宾客中有人低声议论,“听说她八岁时,钢琴就已经弹得很好了。”
“何止是很好。”旁边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士推了推镜框,“我在音乐学院任教,去年偶见听过她弹的《革命练习曲》,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孩子演奏出来的。”
纪知鸢在钢琴前坐下,纤白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
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小小的身影上。
熟悉的旋律从她的指间流出,瞬间抓住了齐衍礼的全部注意力,心头涌上难以抑制的雀跃。
希望没有落空,他再一次听见了她的琴声。
第一个音符响起,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
开篇的强大和弦如同惊雷炸响,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女孩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力道与柔美非常好地融合在一起,将这首充满民族气节的作品演绎得淋漓尽致,也将纪老爷子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的雄伟形象悉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的表情随音乐变化,上一秒还是如临大敌的凝重,下一秒又被和煦的春风抚平。
乐曲来到中后部分,手指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个音符都被赋予了特殊的情感,使台下不少懂音乐的行家露出惊诧神色。
一曲终了,女孩的手指悬停在琴键上方,仿佛舍不得离开似的。
空气中的余韵未散,众人皆没有从她用音乐构造出来的虚幻世界回神。
满室寂静。
然后是如雷鸣般的掌声。
“太精彩了!”
“纪老,您的孙女简直就是天才!”
“这水平完全可以开独奏会了。”
四周赞叹纷纷,好似潮水般向涌入坐在钢琴前的女孩。
齐衍礼的双手垂放在身侧,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眸色愈发暗沉,犹如坠入了一滴化不开的浓墨。
纪知鸢明明口口声声说厌恶钢琴,可她的指尖在琴键上流连,眼中却闪烁着沉醉的光芒。
哪有半分嫌恶?
分明是乐在其中。
这丫头这么小就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
纪知鸢听完整个故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嘴唇微微颤抖,发不出半点声音。
太令人震惊了。
震惊到忘记呼吸,空白占据了大脑中的所有空间。
他们早在多年前便已经见过面。
初次相遇的地点还是她从小生活到大的纪家。
此刻,纪知鸢只觉得世界如此之小,小到近乎荒诞。
连电视剧都不敢轻易编排的巧合,偏偏这样上演在了她的生命之中。
纪知鸢红唇轻启,怔怔地挤出几个字。
“爷爷寿宴那天,你就听过我弹钢琴了?”
齐衍礼点头。
纪知鸢又问:“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件事情?”
齐衍礼话音微滞,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喉结微动,顿感难以启齿。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做过在墙角偷听这种不光彩的事情。”
“特别是,偷听的对象还是你。”
纪知鸢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唇角忍不住上扬。
“承认吧。”
“你一定也很为我着迷吧。”
齐衍礼歪头浅笑,语气宠溺地应下,“是,我很为你着迷。”
“等等。”纪知鸢脸上的喜色逐渐凝固,圆溜溜的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掰着手指小声嘀咕,“爷爷六十大寿……那个时候我才……十……十岁?”
忽然间,她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自己的推算结果惊到,声音陡然拔高。
“所以你……你该不会从那时开始就心动了吧?”
纪知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满脸难以置信地说:“天呐,你……”
后面的话语还未及倾吐,便被齐衍礼炽热的吻封缄于唇畔。
感受到怀中人终于安静下来,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纵容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在她光洁的额前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这个小脑袋整天胡思乱想。”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我当时确实是心动,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心动,而是对你弹出来的钢琴曲十分心动,想要一直听下去。”
齐衍礼继续讲述着往事。
“之后我申请了赴美留学,在远渡重洋继续深造的期间,我很少能有回国的机会。”
“原本以为我们缘分就此为止,我也在繁重的学业中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命运让我们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重逢,再次听见熟悉的乐声,我才明白有些缘分从未真正结束。”
他的目光在纪知鸢脸上短暂停留,声音随喉结的滚动变得低沉。
“你也都看见了。”
“在之后的事情,日记里面都写了。”
纪知鸢眸色幽深,眼底似有暗流涌动,让人辨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她是偷看了他记在日记里面的内容。
不仅如此,她还把日记中的主人公误认成了别人。
但是!这不是她的错!
她不知道自己与齐衍礼的初遇,比想象中要早那么多。
纪知鸢撅起嘴,声若蚊呐的咕哝:“谁能想到你说的人是我呀,我还以为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慌忙地咬住下唇。
齐衍礼却不肯就此作罢。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掠过一丝危险的暗芒,慢条斯理地追问:“哦?那你以为是谁?”
刻意拖长的尾音在空气中缓缓荡开,激得纪知鸢的小心脏一颤。
她躲开他揶揄的视线,半天才说出来一个名字。
声音很小,小到仅有她自己能够听清楚。
“乔若宜。”
齐衍礼缓缓倾身靠近她,这三个字清晰地落入耳畔。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最终低笑出声。
沙哑的声线里带着磁性,像是羽毛轻扫过耳廓,让纪知鸢不自觉地攥紧双手。
他说:“阿鸢,你是不是吃醋了?”
听到这句话,纪知鸢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
吃醋?
她确实是在吃醋。
可齐衍礼怎么能直接点破她的小心思呢?
她不要面子的呀。
纪知鸢别过脸去,抿着唇一言不发。
齐衍礼瞧见她这般情态,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他指尖轻挑,缠了一缕她的秀发,在指节间细细把玩,那发丝便如情丝般绕指缠绵。
纪知鸢简直被他闹得没了脾气,索性横了心,眼波潋滟地嗔道:“是。我就是在吃醋,我就是看不惯除了我之外,你还爱过另外一个女人。”
哪怕是在她未曾出现在他生命中时的青春悸动。
哪怕告诫自己这些只是过去式,她才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纪知鸢仍能感觉到心底翻涌的酸涩,像止不住的潮水。
听完这句类似于真心露出的话语后,齐衍礼眸中骤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他猛地扣住女人的双肩,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修长的手臂如铁箍般收拢,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胸膛。
纪知鸢的脸颊紧贴着齐衍礼的胸膛,那炽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咚咚’作响,震得她耳膜发颤。
下一秒,齐衍礼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声音从她头顶落下。
“阿鸢,我很高兴。”
“你会为我吃醋。”
在感情上,终于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了。
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被她放在心上的滋味。
“我真的很高兴。”
“阿鸢,我好高兴啊。”
齐衍礼像极了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满心雀跃。
如果凝神细听,那欢喜的声线里还藏着几不可闻的哽咽。
纪知鸢轻轻回抱住他,掌心温柔地抚过他的后背。
等待齐衍礼激动的情绪逐渐缓和,她稍稍后退,在两人之间留出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大概一个拳头的宽度。
既不失亲近,又给予彼此足够的空间。
纪知鸢敛去方才的柔情似水,转而摆出一副‘秋后算账’的冷艳神情。
“别高兴得太早。”
“我还有些事情没有问完。”
“哦。”
齐衍礼低低应了一声,局促地收回手,强压下心底那股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渴望。
他抬起眼帘,猝不及防地跌入她眼中。
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让他呼吸一滞,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她还想问什么?
齐衍礼扪心自问。
好像没有了。
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都已全盘托出。
不对。
还有一件事情。
令他羞于启齿的事情。
胸口下方,第二根肋骨处传来隐约的钝痛。
肌肤无端发烫,灼热感在皮下蔓延。
如同一种不容忽视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