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健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齐衍礼提着一双与他本人气质相差甚远的粉色小兔子拖鞋,走到沙发前,单膝蹲下,右手搭在右腿上,十分自然地把拖鞋放在纪知鸢脚边。
“降温了,光着脚容易感冒。”
“是啊,降温了。”纪知鸢抱着沙发靠枕,盘腿坐在沙发上感慨,“我又要开始泡琴房了。”
齐衍礼心间警铃大作,脑袋微微仰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趴在沙发上的女人。
他问:“泡琴房,练习四手联弹吗?”
“是呀。”
“临时调整,我要与不同的人练习不同的曲子,压力山大。”
纪知鸢把脑袋埋进靠枕,发出闷闷的声音。
人是比较熟悉的人。
乐曲也是比较熟悉的乐曲。
但两者合在一块就变得无比陌生,她需要在练习中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练完琴
之后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每天。”
第36章 Chapter36“不是男朋友,……
纪知鸢以为齐衍礼口中的‘每天接你下班’仅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没想到泡在琴房的第一天,他便发来了消息。
晚上七点,晚高峰。
“我们再顺一顺这段反复的地方,总感觉差点意思。”纪知鸢指着谱子说。
她没有注意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倏地亮屏。
直到练习结束。
“好了,今天先练到这吧,反正离正式演出还有段日子。”
合上乐谱,关上琴盖。
纪知鸢如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齐衍礼:结束之后告诉我,我去接你。】
【齐衍礼:还在练琴吗?】
【齐衍礼:我在乐团门口。】
纪知鸢瞟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又看了看聊天界面的时间,心下一惊,收到的最后那条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齐衍礼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豆大的雨珠打落在玻璃窗上,划出深一道浅一道的交错水痕。
水雾弥漫,模糊了视线。
祁佑航问:“外面好像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没有。”纪知鸢下意识接过话,注意力却全在聊天界面的三条消息上。
祁佑航又问:“我今天开了车,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纪知鸢不假思索的拒绝,手上动作没听,连忙给齐衍礼回拨电话。
趁电话没接通的间隙,她拿起长款针织外套,朝门口走。
“我老公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拜拜。”
离开后,纪知鸢带上了琴房门。
未曾发现留在琴房里男人的失落神情,也没有留意自己称呼齐衍礼为‘老公’时的自然。
“齐衍礼,我刚结束练习,看到你发来的消息。”
“我现在就下来。”
纪知鸢快步向前,电梯正好在面前停下。
男人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出,好似染上了漫天水雾,清醇温润又有点儿模糊。
他说:“好,不用着急,外面在下雨,小心地滑。”
而后,齐衍礼再次出声:“你……今……天……”
电梯里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字词一个个蹦出。
很难精准地捕捉到他说的每个字,更别说把这些破碎的字词连成一句话。
纪知鸢挪近手机,与耳朵紧贴,无奈地说:“我在电梯里,听不清楚你说的话。”
不知道齐衍礼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字词仍旧顺着电磁波流出。
他的声音更模糊了。
“等一下再说,我先挂了。”
想着马上就能见面,纪知鸢不愿耳朵再受折磨,率先挂断电话。
一楼大厅。
人来人往,手中湿哒哒的雨伞在瓷砖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小水坑,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
纪知鸢今天穿了一双c家最新发售的春夏新款羊皮短靴,精致高贵而又娇气。
羊皮不能沾水,会影响短靴的美观和使用寿命。
不管那么多了。
沾水就沾水,影响就影响,直接走出去。
回家再下单一双同款,大不了等久一点提货。
纪知鸢心里这样想着,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点开手机通讯录。
“齐衍礼,下雨了。”她开口的语气含着几分委屈,听得仔细一点,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不太明显的哭腔。
闻言,对面人的声线瞬间紧了起来,“怎么了?不小心滑倒了吗?”
“不是,没有滑倒。”纪知鸢吸了下鼻子,说,“我的鞋子不能碰水,一沾水就坏了。”
确认她没有受伤,齐衍礼紧绷的神经松懈,柔声安慰道:“坏就坏了,我再给你买。”
纪知鸢也是这样想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坏了就再买一双一样的鞋。
面对齐衍礼的温柔,理智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个圈,开口却成了“可是我就喜欢这双鞋子,不想要别的”。
说完,纪知鸢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恃宠而骄了。
齐衍礼不会觉得她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吧。
虽然她确实是在纪家人的娇生惯养中长大。
安静几秒,对面的声音重新通过听筒传出。
“知道了。”
“你在哪儿?”
摸不准齐衍礼的想法,纪知鸢如实回答:“一楼大厅的左边。”
“好,在原地等我,我马上来。”
等纪知鸢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主动结束通话。
他要过来
他过来干什么?
难道他还能帮她走路不成?
纪知鸢朝旁边移动几步,身体斜靠着墙面,听话地站在原地等齐衍礼。
加班练习到此时才下班的人不少,经过一楼大厅时与她点头打招呼。
“知鸢,你没有带伞吗?”
“知鸢,我的伞很大,要不要一起走?”
……
纪知鸢回绝了同事们的好意,表示自己有人来接。
电梯带下来的一大批人离开,她得到片刻寂静。
正准备点开社交软件,翻看朋友圈消磨时间,又有人来到她面前。
是比纪知鸢晚一步走出琴房的祁佑航。
“知鸢?”
“你怎么还在这里?”
祁佑航一手拿着黑色长柄雨伞,一手握着车钥匙,走出电梯后,视线仿佛被靠在墙边的女人牢牢吸引。
即使已经被拒绝了一次,他还是腆着脸凑上前去。
纪知鸢抬头一瞬,目光又转回到手机屏幕上。
她回道:“我在等人。”
“齐衍礼吗?”祁佑航说。
接二连三的问题惹得纪知鸢心生躁意。
好烦。
只是想安静地等人,安静地玩一会儿手机,怎么这么难呢?
碍于教养和礼貌,她压下心间躁意,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努力挤出几分耐心。
“对,我在等他。”
“你刚刚说齐衍礼在楼下等你,现在怎么变成你在等他了?”祁佑航不知疲倦地往下问。
纪知鸢的忍耐力到达上限。
“有问题吗?”
“我等他,或者他等我,这都是我们夫妻俩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祁佑航连连摆手,开口为自己解释。
“不是,我没有想要打探你们隐私的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怕你被他骗。”
纪知鸢轻笑了一声,手掌撑着白墙,借力站直身体。
那句‘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被齐衍礼骗?’还没问出口,她等待的人已经来了。
齐衍礼没有打伞,黑色羊毛大衣有几处的颜色很深,是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同色系的长裤垂感很好,剪裁贴合身形,将他整个人显得格外高挺。
“祁先生,在仅见过几面的情况下,便能对别人评头论足了吗?”
“我原以为你是有礼貌修养,值得尊敬的小提琴家,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穿着一身黑,由内而外透露出上位者的矜贵气质。
越过祁佑航,与纪知鸢十指相扣时,唇角勾起一抹哂笑。
“齐先生,管好你自己,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下一秒,齐衍礼当着男人的面,将纪知鸢拦腰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纪知鸢的双脚下意识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双手却十分自然地圈住齐衍礼的脖子。
电梯再次载着一大波人下到一楼,大家的视线集中在颜值分外引人注目的三人身上。
“快看,那边有个大帅哥。”
“他怀里的人是不是纪知鸢?”
“那个背影一看就是她。每次合奏我都能看见她的背影,简直不要太熟悉。”
“纪知鸢本人长得漂亮就算了,怎么找的男朋友也这么帅,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养眼的画面。”
……
大家的谈论围绕齐衍礼和纪知鸢展开,完全将一旁的祁佑航当成了背景板。
甚至有些人可能都没注意到旁边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众人的好奇心越来越强,讨论声也越来越大。
纪知鸢循声望去,
而后飞速转回脑袋,她的脸颊贴着他胸膛,嘟囔着问:“干嘛呀,大庭广众的,我同事都还在这儿呢。”
齐衍礼对‘同事’一词特别敏感,本能联想到祁佑航。
他把自己的狼子野心明晃晃地展现在了纪知鸢面前,她却像一只纯洁善良的小白兔,什么都没有察觉。
“你还在乎同事吗?”齐衍礼问。
“肯定呀,以后还要和大家在一起共事。”
纪知鸢的温香气息扑打在男人胸膛,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渗入肌肤。
热热的,痒痒的。
如同来时,飘落在脸上的丝丝细雨,悄无声息却又无法忽视。
闻言,齐衍礼意识到自己过于警惕了。
‘同事’是指与她共事的大家,不单单是祁佑航一人。
“你不是说今天穿了羊皮短靴,不能沾水吗?”
纪知鸢点头,她确实刚在通话中说过这句话。
原来齐衍礼让自己站在原地等着他是这个意思呀。
齐衍礼正欲抱着怀中人离开,有大胆的同事在他人的撺掇下,走上前来,向正主求证。
“知鸢,你谈恋爱了呀。”
“你男朋友超级帅,和你超级配。”
纪知鸢出声回答的前一秒,齐衍礼抢答:“不是。”
同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还有几丝抱歉的懊悔。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也是,知鸢一直没透露过自己谈恋爱的消息,不可能突然就有了男朋友,相处方式还这么亲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近成了喃喃自语。
同事听说过纪知鸢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儿,抱她的帅哥说不定只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毕竟两人的高颜值摆在明面上。
“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我们已经结婚了。”
齐衍礼又说。
“结婚快乐,祝你们幸福。”同事低着头,慌不择言地说,然后快速离开。
雨势愈发凶猛,不再是来时的绵绵细雨,雨珠落在地面,连成一条条小溪流。
天幕也被雨帘覆盖。
齐衍礼抱着纪知鸢回到车上,从旁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
他的车停在路边,没多远,但雨水也能趁虚而入,扑打在两人衣服上。
纪知鸢被保护得很好,没有沾到多少雨水,反倒是齐衍礼头发变得湿漉漉的。
他扯出几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齐衍礼问:“你没有和同事说过我们结婚的事情吗?”
这一次是司机开车。
察觉到自家Boss似乎要与太太谈心,司机十分知趣地升起挡板,将车厢分隔成两个空间。
纪知鸢用干毛巾仔细地擦拭手指,说:“没有呀,你之前说不想让我在这方面有太大的压力。”
“嗯。”齐衍礼沉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车窗间雨痕纷杂交错,仿若他内心的具象化,不是滋味。
‘不想让她在婚姻方面有太大的压力’。
这句话话是他说的。
最终因为这话引出的结果伤心痛苦的人,也是他。
齐衍礼无力地靠着车椅,神情略显颓唐。
雨刮器划开挡风玻璃上的水雾,视野陡然清晰开阔。
汽车启动,顺着主干道汇入车流。
纪知鸢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脚尖。
那双羊皮短靴被保护得很好,鞋面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更不用说水珠。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能帮她走路。
纪知鸢说:“不是我娇气,是我的羊皮短靴太娇气了。”
迟到的,对自己言行的辩解。
第37章 Chapter37“别拒绝我。”……
“纪知鸢,和祁佑航保持距离。”
“他对你,没安好心。”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接你下班。”
“别拒绝我。”
至于为什么不送她上班。
齐衍礼很早起床,去公司的时间也很早,而她上班时间不定,没有重要的事情,通常睡到十点左右才出门。
一连几天,纪知鸢来到琴房看见祁佑航,脑海都会自动闪过齐衍礼说的话。
导致她有意识地避开与他对视,各种接触也尽量减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纪知鸢逐渐看明白了祁佑航的目的,但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也明确与他说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位。
祁佑航对纪知鸢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是对你有好感,但你也没必要因此产生负担。”
“以后一起合作的机会很多,你总不能每次都躲着我。”
这些道理纪知鸢当然明白,她不可能因琐事放弃送到手中的机会。
她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你不希望我产生负担,大家还能接着愉快地合作,那么就不要做出让人为难的事情。还有你应该感觉到了,乔怡喜欢你,她是一个好女孩,希望你能明确自己的感情,不喜欢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要吊着她。”
演出时间迫近,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严肃。
到最后琴房里仅仅传出清悦的钢琴声,再无半点人声。
这期间,纪知鸢接受了叶芊卉的邀约,在休息日赶往澜悦阁。
正值午饭时间点,澜悦阁内座无虚席。
而门外也坐满了排队等空桌的客人,服务员端着托盘,贴心地为等待座位客人分发自制的招牌饮品和小零食。
纪知鸢前脚迈入大门,后脚便有人迎上来。
“你好,请在前台取号等位。”
服务员指着门口一大片等待空位的客人示意。
“我有约。”纪知鸢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说,“麻烦带我去999号包间。”
“这边请。”
服务员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往里走。
澜悦阁临江。
日光洒落,江面泛起粼粼波光。
纤细雪白的手指弯折,轻叩木门,随后压下把手,推门而入。
纪知鸢比约定时间早到十分钟,不过有人比她更早赴约。
女人盘腿坐在坐垫上,面前木桌上摆放着正在冒出热气茶具,她端起手工烧制而成的小茶杯轻抿,小拇指微微上翘,迎着背后木窗外的粼粼水光,配上一袭淡绿色长裙,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叶芊卉是典型的淡颜美人,细眉如柳叶弯弯,眼尾狭长,鼻子小而翘,红唇饱满,光是素颜都能使人忍不住多瞥几眼。
殊不知纪知鸢在打量叶芊卉的同时,叶芊卉也正透过升起的腾腾热气注视她。
知道今天的邀约与工作有关,纪知鸢穿得较为正式,却不失亲切感。
长发挽成丸子状扎在脑后,鬓间留出几缕碎发,耳垂加以大号珍珠耳饰进行点缀,黑色高领内搭,复古牛仔衬衫扣上了几颗,黑色腰带增加了身体曲线的流畅感。
“知鸢,你来了。”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知鸢?”
叶芊卉招呼着来人坐下,忙不迭地从成套茶具中拿出一个小茶杯,沏上热茶,递向对面。
纪知鸢把c家的小号手拿包放在身侧,脸上绽出甜甜的笑。
“可以,你请便。”
“知鸢,我这个人说话做事不喜欢绕弯。”叶芊卉解开手边iPad的锁屏,一段舞蹈视频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她说,“这是我编的舞蹈的视频,你先看一下。”
画面很简单,只有一块白色的幕布和一个穿着浅粉色芭蕾舞裙,身姿窈窕纤细的女人。
按下播放键,女人手臂微弯,以圆弧状向外伸展,脚背绷直,脚尖点地,动作干净利落,身体宛若羽毛般轻盈。
过了一会儿镜头向上转动,女人的浅粉芭蕾舞裙瞬间变得火红,宛若某种成长的蜕变。
发顶的晶钻皇冠在光影和舞姿的巧妙融合下,璀璨夺目,不容任何人玷污。
虽然视频内容很简单,而且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如同欣赏了一段默剧,但纪知鸢却感觉自己被舞蹈感染,好似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主人公的经历,心头浮现一层淡淡的伤感。
视频临近尾声,
耳畔传来一道女声,温柔却充满力量。
“这段舞蹈讲述了女生从少女时期到而立之年的蜕变。少女时期,女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男生很耀眼,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而女生十分普通,样貌成绩没有一样拿得出手。他们像极了处于同一空间的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一天。”
视频设置了重播模式,看完之后自动重头开始播放。
现在是第二遍。
叶芊卉用指尖拉动进度条,画面暂停到女人身穿正红色芭蕾舞裙,身体缓缓倒地的那一帧。
“后来女生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用尽一整个青春时光暗恋的人,结婚那天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纵然知道男生可能不是因为喜欢她而结婚,但她不在乎,女生确信终有一天,自己的满腔爱意能打动男生。”
故事戛然而止,叶芊卉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纪知鸢目光落在iPad屏幕上。
白茫茫的雪地上落下一抹热烈的火红,它想用自己的微弱热量融化漫天飞雪,但谈何容易,终究敌不过吹来的阵阵刺骨寒风。
最后烈火燃尽,被大雪覆盖。
“男生最终没有被女生的爱意打动,对吗?”纪知鸢抬头,眼神澄澈。
叶芊卉端起茶壶,为自己续杯,“可以这么说。”
纪知鸢托着下巴沉思,又说:“看来是一个be的爱情故事。”
叶芊卉似乎并不是很赞同这一说法,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给出自己的看法
“我不知道结局算是好,还是坏。”
“能嫁给自己从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少之又少,一定要真心相爱才算得上幸福吗?”
听到最后,纪知鸢得出一个结论:叶芊卉肯定是恋爱脑,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恋爱脑。
“叶小姐,我想我可能帮不上你的忙了。”
纪知鸢向叶芊卉说明自己的顾虑。
这段芭蕾舞展现出来的情感太过浓厚和深刻,她没办法通过音乐转达。
纪知鸢可以轻松拿捏各种高超的钢琴弹奏技巧。
但情感,无能为力。
她的导师不止一次指出这个问题。
“知鸢,你先别急着拒绝。”叶芊卉欲言又止,语气相当正式,“我想和你合作。”
叶芊卉打开预先准备好的文档,黑色的文字铺满了整个iPad屏幕。
舞蹈画面的截图,下面跟着一长串注解,以及创作想法的变化过程,最后还有情感基调的奠定。
“其实联系你之前,我便已经决定要与你合作。我在网上看了你以往的演出视频,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能演奏出来。”
叶芊卉给的评价很高,没有人听了不开心。
纪知鸢也不例外。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示意叶芊卉接着说下去。
“音乐是否能够转达情感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
“我想表达的所有情感皆融入了舞蹈中,你看完整段舞蹈后也能感受到主人公在暗恋时的小心翼翼,如愿以偿的兴奋,以及最后的伤心与悲切。”
叶芊卉顿了顿,对上纪知鸢迷茫的目光,一字一顿,“我需要一首能使舞蹈锦上添花的伴奏。”
话已至此,纪知鸢没再拒绝,并且心怀期待。
她第一次尝试迎合别人的理念进行音乐创作,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别致的火花。
“好,不过我这段时间有点忙,没有精力和你仔细沟通伴奏创作的事情。”
叶芊卉眸光一亮,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五官愈显明媚。
“可以,我不急,按照你的时间安排来。”
——
深秋寒霜,枯枝落叶。
阳光敛去了往日的温和模样,空中朔风凛冽。
清晨气温直逼零度,京市正式步入冬天。
纪知鸢今天起得很早,睁开双眼时,齐衍礼罕见地还躺在她身边。
齐衍礼已经醒了,半靠在床头上翻看财经杂志。
听见一旁传出的细微动静,他匀出注意力。
“早上好。”
纪知鸢睡眼惺忪,懒懒地伸展了下四肢,嗓音含着浓浓倦意,完全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她回道:“早上好。”
齐衍礼‘唰’地一下把书合上,掀开被子下床。
他拿出挂在衣架上的长袍,披在睡衣外面,转头询问坐在床上发愣的人,“早餐想吃什么?”
纪知鸢秀发凌乱,双手撑着床沿,表情呆滞地摇头。
“南瓜粥好吗?”
“天气转凉,适合喝一些温热的东西暖暖身体。”
齐衍礼挽起衣袖,手腕精瘦有劲,皮肤白净,隐约能看见分明的青筋脉络。
纪知鸢还是摇头。
掀开被子,触及到温暖被窝外的冷空气,她身体不禁一颤,瞬间清醒。
紧接着往被窝里缩了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去吧,我不吃早餐了,今天要上台演出。”
为了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每次演出当天,纪知鸢只吃一餐,而且指定是蔬菜沙拉,其余时间饿了就喝水。
闻言,齐衍礼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
他清楚纪知鸢的小习惯,所以没有多言,仅叮嘱了一句,“你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不要把自己的身体饿坏了。”
“我知道我漂亮,身材好。”听到夸赞自己的话,纪知鸢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一双莹亮的眼眸浸满了笑意,“但演出服装是我专门找人定制的,多吃一点就该穿不上了。”
齐衍礼没有说话,默默点头。
纪知鸢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稍稍有些惊讶,轻呼出声。
“不是吧,怎么快要接近零度了?”
“难怪这么冷。”
她感觉夏天才走没多久,眨眼间冬天就来了。
时间流逝飞快。
纪知鸢恳切地望着眼前刚系好长袍的男人,柔声说:“齐衍礼,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件外套?”
齐衍礼转身走向衣帽间。
几分钟后,一件与他身上同色系的纯棉长袍出现在床上。
是情侣款居家长袍,两人结婚时收到的贺礼。
纪知鸢拿过长袍穿好,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问:“你今晚会去音乐厅吗?”
上次齐家家宴,有人说想欣赏她的演奏,而这次演出时间确定后,纪知鸢让齐衍礼通知想来观看的齐家人,并送上了免费门票。
不过她不确定齐衍礼本人会不会来。
“你想让我去吗?”齐衍礼反问。
其实他心中早有抉择,但他想听纪知鸢的回答。
“你想来就来呀,反正我都把票给你了。”
纪知鸢取消免打扰模式,各个群的消息和私聊消息接踵而来。
她忙着回复积累了一夜的消息,以至于没发现房间门口男人陡然变得落寞的神情,以及良久的沉默。
半响过后,齐衍礼模棱两可地说:“今天下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第38章 Chapter38“我都有点儿磕……
今晚是乐团年前最盛大、投入最多精力承办的活动。
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同时,今晚也注定十分忙碌。
纪知鸢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正式开演前,还有最后一次联排。
十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早早地赶往演出现场等待。
不止等待彩排,还要等待化妆师为自己做造型。
往常总有嫌麻烦的人,决定自己动手,想着省下来的排队做造型的时间还能多睡一会儿。
最后结果却差强人意。
聚光灯打在脸上,与其他精致的舞台妆相差过大,显得脸蛋极没血色。
久而久之,大家便默认了‘无论演出顺序,一律准时准点赶到演出现场’的规定。
但这一次,纪知鸢没有遵守默认的规则。
她不想和其他人争抢,早已约好专人上门做造型。
是京市最好的妆造工作室,负责过很多一线明星的红毯造型,不少美到出圈的造型图皆出自于他们的手。
起床后,纪知鸢没有急着赶往音乐厅,
反而先跟着运动视频舒展自己的四肢,唤醒身体的每一处,随后闲适地泡了个温水澡,同时打开演奏曲目的谱子,在脑海中模拟弹琴过程。
今天起床很早,纪知鸢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出门时才十一点。
她转道去了离音乐厅不远的美容院。
这几天压力大、睡觉迟,休息时间不够,皮肤稍显憔悴,需要做一个紧急的皮肤管理,拿出最佳状态‘备战’今晚。
说来也巧,纪知鸢正好在这儿遇见了熟人。
她刚与美容师交流完想做的项目,跟在美容师身后,朝最里面的房间走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纪知鸢,你怎么也在这儿?”
语气听起来分外不屑,仿佛女人踏入的美容院等级太高,纪知鸢没有进来的资格。
纪知鸢侧眸,淡淡地瞟了一眼。
有点儿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女人的名字,也懒得想。
纪知鸢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只当女人是空气,彻底忽略,继续跟着美容师往前走。
女人不依不饶,小跑过去抓住纪知鸢的手臂,抱怨的语气中还夹杂了几分说教之意。
“喂,没听见我在和你说话?”
“一点家教和礼貌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上你的。”
面对这番冷嘲热讽,纪知鸢神情未变,还是淡淡的,好似全然不在意。
继而懒懒地张开红唇,吐出来的字句淬上一层寒冰,“你是谁?”
女人被这句话激怒,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纪知鸢,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你不知道我是谁?”
说了一句还不够,女人再次补充道:“你不认识我吗?”
纪知鸢没惯着,直接怼回去。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难道我每一个都要认识?”
她不明白女人的敌意从何而来,从叫住她的第一句开始,语气就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想着自己今天还有事,纪知鸢没与她计较。
但一时的退让被女人误认成了示弱,反倒引来她的变本加厉。
“不仅没礼貌,记忆力还差。我们明明见过好几次,而且我都知道你的名字。”
女人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像能够被她记住名字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你真厉害,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我本来就很有名气,你也别太骄傲了。”
纪知鸢阴阳怪气地开口,随即上下扫视了女人几眼。
她不想同女人逞口舌之快,如果实在要比谁的嘲讽能力更强,她不见得会输。
“你……你……”女人‘你’了半天,没说出下一个字,最后自报家门,“我是齐璐悠。”
姓齐?
是齐家的人?
纪知鸢不禁对女人多了几分打量。
不应该呀。
齐家怎么会有脑子这么不好使的人。
纪知鸢想到一半,女人又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齐衍礼是我表哥。”
“哦,原来是齐衍礼的妹妹。”纪知鸢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唇角溢出一丝哂笑,双臂交叉抱胸,好整以暇地说,“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称我为‘嫂子’。”
齐璐悠想了想,随后点头。
没错。
按照辈分,自己确实要叫纪知鸢一声‘嫂子’。
纪知鸢的视线瞥向墙上钟表,再耽搁一会儿可能会来不及,到时候各项安排都很紧凑。
她速战速决地说:“你左一个‘纪知鸢’,右一个‘喂’的,到底是谁缺少礼貌和教养?下次见到齐奶奶,我要好好问一问。”
没给齐璐悠回嘴的机会,纪知鸢换了一口气,“齐璐悠,我还有事,先走了。”
迈入房间门时,又听见她喊道。
“你真以为嫁给了齐衍礼,他就会爱上你吗——”
“太天真了,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
纪知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将齐璐悠的话当作耳旁风。
她曾与齐衍礼讨论过感情方面的事情。
他亲口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她相信他。
再者,如果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也和她没关系。
大不了就是让出齐太太的位置。
这是他们婚前协商好的条例。
音乐厅后台的化妆室。
人头攒动,喧嚷声不绝于耳。
纪知鸢坐在化妆桌前,双眼闭合,在脑海里细细寻找二十分钟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合奏中,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手指摆放的姿势,弹琴的力度,以及与祁佑航的配合效果。
不放过一处细节,确保能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观众面前。
眼影刷轻扫眼皮,有点儿痒。
纪知鸢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
“纪小姐,您的皮肤状态真好,为你化妆太轻松了。”化妆师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毫不吝啬对纪知鸢的称赞,“你比我合作过的很多明星长得还要好看。”
纪知鸢皮肤好,长得漂亮,光是素颜便足以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搽脂抹粉也仅是为美貌锦上添花。
“谢谢。”纪知鸢宠辱不惊地收下化妆师的夸赞,叮嘱了一句,“麻烦帮我把妆化浓一点,再遮一遮眼下的黑眼圈。”
黑眼圈是睡眠不足的表现。
忙于练琴,几天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眼下淡青随之找上门来。
换作一般人,眼下泛起淡淡的青色可能看不出来,但纪知鸢肌肤雪白,稍有瑕疵便格外明显。
“好,我等会儿在眼周多上几层遮瑕。”化妆师把眼影刷放在桌面,然后拿出另一把刷头圆润的刷子。
纪知鸢自带化妆师,不用排队等待,演出开始前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畅,速度极快。
化妆即将结束时,乔怡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知鸢,你着急喊我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那边队伍都快轮到我了。”
纪知鸢起身靠近化妆镜,对着镜子确认妆容完美,整理了一下鬓间碎发后,让出化妆的位置。
“我的妆造做完了,你来吧。”
“这么快。”
还没弄清楚眼前情况,乔怡便被半推半就地坐在椅子上,化妆师用纯净水浸湿的洗脸巾为她擦拭脸部。
乔怡茫然不解地问:“不对呀,你这里怎么没有人排队?”
“因为这是我自己掏腰包请过来的人。”
纪知鸢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条宝格丽的白贝母项链,握住项链两端,微微侧身,比对着镜子为自己戴上。
项链上一大一小,两个扇形白贝母叠加,增强了整体的层次感。
“你请的?”乔怡与纪知鸢在化妆镜里对视,趁化妆师低头准备化妆工具的间隙,惊诧地说,“可是黎莉不是说过,不让我们搞特殊吗?”
纪知鸢展现出一副‘那又怎样’的态度,“之前事事听她的安排是给她面子,但她压根不尊重我们的想法。”
比如让乔怡顶替另一位生病的大提琴手,让她和祁佑航进行四手联弹。
乔怡像是豁然开朗似的连连点头,朝化妆镜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让自己舒服点儿怎么了,又没花乐团的钱。”
紧接着话锋一转,乔怡又说:“听说齐衍礼跑到乐团来宣示主权了?”
她眼眸晶亮,闪烁着名为‘八卦’的光亮,此外还有几分对没能亲眼看见‘齐衍礼宣示主权’场面的惋惜。
在外人眼中,齐衍礼是端重沉稳、风光月霁的翩翩君子,不可能与情爱扯上关系,更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宣示主权。
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也
太甜,太好磕了吧!
乔怡正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姨母笑,而后思绪被纪知鸢打断。
她略去齐衍礼和祁佑航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气势,语气如常地说:“没有,他只是来接我下班,你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我听说的版本不是这样的。”
比起从纪知鸢口中得知的实话,乔怡更喜欢道听途说的故事。
纪知鸢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点开聊天列表,随口一问:“你听说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齐衍礼在十分钟前发来消息。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齐衍礼发过来的图片。
冷色调的灰色会议桌上堆放着数不清的文件,同时出镜的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手非常具有艺术感,匀称修长,不失骨感,白净的肌肤下青筋凸显,充满力量。
弹钢琴的人十分注重手部保养,甚至为双手买下巨额保险的钢琴家也不在少数,纪知鸢本人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刻,她觉得不仅是音乐家,手部精致完美的人更应该为双手买保险。
回家之后可以向齐衍礼提议一下。
纪知鸢想。
思绪越来越发散。
她真的很喜欢齐衍礼的手,准确来说是喜欢他的手指。
喜欢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探入,将她推向滚滚浪潮之中,最后理智尽失,疯狂一整晚。
“我听说某人被帅哥公主抱在怀中,两人都是颜霸级别的存在,站在一起特别特别特别赏心悦目。”
“那位帅哥还自称是某人的老公。”
乔怡说完顿了顿,偷瞟纪知鸢的表情。
本以为她依旧如之前一样无所谓,没成想这一瞟还真让乔怡发现了些许端倪。
‘某人’的脸颊好像悄悄变红了,并且有蔓延到耳后和脖颈的趋势。
听见乔怡的声音,纪知鸢陡然回神,摇了摇脑袋,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颊。
啊啊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还好别人看不见她脑海中的画面,不然也太羞耻了。
都怪齐衍礼,没事发什么照片,引得她遐想非非。
然后目光上移,纪知鸢终于注意到了齐衍礼发来的文字消息。
【齐衍礼:准备开会。】
【齐衍礼:音乐厅门口有为你准备的祝贺花篮,等会儿还有下午茶。】
她歪了下脑袋,轻抿红唇,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纪知鸢: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
【纪知鸢:明知道我今天不能吃东西。】
消息发送成功后几秒,回复弹出。
【齐衍礼:不是,只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作为丈夫,应该在妻子演出当天送上祝贺花篮和下午茶吗?
纪知鸢不太能理解齐衍礼的脑回路。
她没有多问,注意力被另一处诧异的发现吸引。
【纪知鸢:齐董,被我抓包了吧。】
对面扔过来一个问号。
【齐衍礼:?】
纪知鸢沾沾自喜地翘起嘴唇。
【纪知鸢:上班摸鱼,我已经截图了。】
【纪知鸢:等你惹我生气,我就拿着证据去爷爷奶奶面前告状。】
【齐衍礼: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他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无奈感,仿佛一位长辈面对晚辈无理取闹时的宽容与迁就。
纪知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像也是,结婚到现在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出现矛盾和争吵。
“知鸢,你怎么一副春心荡漾的幸福表情。”见纪知鸢沉迷于手机,不时发出几声轻笑,乔怡出言调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谈了个男朋友,正在热恋时期呢。”
纪知鸢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脸上笑意未收,尾音上扬。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们都知道我结婚了。”
听罢,乔怡半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你们都知道我结婚了。”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说:“果然没猜错,我听到的版本肯定是真的,齐衍礼真的在公司抱着你宣示主权。”
纪知鸢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像也没有办法反驳。
她说的与事实相差无几。
乔怡面上浮起暧昧之色,悠悠地开口,“我都有点儿磕你们俩了。”
第39章 Chapter39他在宣誓自己的……
“请问是纪知鸢女士吗?”
抵挡不住乔怡的调侃和眸底狂热的八卦之意,来电铃声响起,纪知鸢飞快地滑动接通,“是,有什么事情?”
“齐先生在澜悦阁为您订的餐食到了,您现在方便出来吗?”
“可以送进来吗?”纪知鸢问。
应该是齐衍礼消息中的下午茶。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犹豫了几秒。
“可以是可以,但有点儿麻烦。”
“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希望您能出来一下。”
“因为我们这儿不太方便进去。”
纪知鸢缓缓起身,修身的鱼尾裙摆如流水般垂至脚踝。米白色斗篷大衣从圆润的肩头滑落,她伸手轻轻拢紧,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细腻的羊绒面料。
“好,我现在过去。”
好在还没换上为上台演出准备的绑带款细高跟,不然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出门。
“我在音乐厅的南门。”见她答应出来,对面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不少。
挂断电话,纪知鸢捂着手机侧眸,对一旁正在做妆造的女人说:“小怡,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化妆师用镊子将最后一簇假睫毛贴在真睫毛下,乔怡闭着眼睛应了声。
南门是音乐厅的侧门,也是员工通道。
纪知鸢穿过长长的廊道,伸手推开玻璃门,冷空气瞬间灌入室内。
她避之不及,生理性地打了个冷颤。
“纪女士您好,我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一位盘着头发,身着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职业套装,步履从容地走近,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
“你好。”纪知鸢朝她礼貌点头,目光落在女人空空的双手上。
许是看懂了纪知鸢表情里困惑,女人忙不迭地解释:“纪女士,东西在对面。”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视野中出现一辆奶黄色的餐车。车身点缀着俏皮的卡通动物贴纸,憨态可掬的造型为餐车平添了几分童趣,令人不禁莞尔。
视线接触到餐车的刹那,纪知鸢明白女人在通话时的为难。
餐车无法开到音乐厅后台,只能让她出来。
但是,这份下午茶的食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纪知鸢狐疑地问:“是不是弄错了?这不是一人份的餐食呀。”
“不会有错的,澜悦阁没有开通外送的服务,除非是齐董亲自嘱咐。”女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里大概有一百份小食。”
显然是纪知鸢措手不及的情况,她面露诧异之色,惊呼出声。
“一百份。”
而后,纪知鸢又喃喃自语道:“齐衍礼该不会给乐团每个人都订了餐吧?”
女人以为她在问自己,于是礼貌地回答:“不好意思,我们只负责送餐。”
纪知鸢点头,然后拿起手机。
“麻烦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齐衍礼这会儿可能有事,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接通。
比他的声音更先一步传出的是风声。
“纪知鸢?”齐衍礼说。
顷刻间,纪知鸢想起自己收到的他在开会的消息。
她问:“你是不是还在开会?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瞥见手机屏幕闪烁的来电显示,他立即抬手示意暂停会议。快步走向长廊尽头那处僻静的角落,神色自若地接起电话,面不改色地说着早已准备好的托辞。
“没有,你说。”
闻言,纪知鸢心头冒出的一丝罪恶感顿灭。
“齐衍礼,你点的下午茶到了。可是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胃容量?”
“而且我说过,今天只吃蔬菜沙拉
和喝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带着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轻轻震颤。齐衍礼说:“是为你准备的,但乐团的人都有份。”
纪知鸢不由得轻蹙眉头,问:“什么意思?”
“结婚时要给亲朋好友分发喜糖,共同享受喜悦。”
“我们的婚礼只邀请了两家人和关系亲密的好友,乐团的人都不知道你结婚了。”
“所以现在补上。”
说到这儿,齐衍礼顿了几秒,似乎心情极好。
通话结束,话语声仍在耳旁回荡,纪知鸢有些头痛地盯着餐车。
怎么分呢?
是直接在群里发消息,还是直接去后台吆喝一声?
还没想清楚,思绪已然跑偏。
齐衍礼的举动好像真如乔怡所说的,他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好幼稚。
纪知鸢在心里吐槽,唇角却微不可察地上扬。
“嫂子——”
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石墩旁,正一个劲地朝纪知鸢招手。
来人顶着一头刚烫的时尚卷发,与他笔挺的西装革履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最开始,纪知鸢完全没认出来这个是谁。
直到男人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绽放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嫂子,不认识我了吗?”
“我是齐湛。”
纪知鸢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眉梢微微上扬,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是不认识了,你这身搭配太潮了,卷发配西装,潮到我风湿都犯了。”
齐湛抬手轻抚自己精心打理的秀发,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仿佛遇到了久别重逢的知音,难掩内心的雀跃。
“还是嫂子你有眼光,衍礼哥说我烫完卷发后拿个碗,可以直接去天桥底下睡觉。”
“明明很帅气,他就是一个不懂时尚的老古板。”
纪知鸢在心里默默点头。
齐衍礼的形容还真是一针见血,非常到位。
她憋住笑意,问:“你怎么在这里?”
齐湛是来看演出的吗?
一秒后,纪知鸢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再者观众没有观看彩排的机会,一般不会提前那么久候场。
“我原本是来监工的,现在被你老公抓来当苦力了。”
齐湛的表情一下就垮了,愁眉苦脸地走到餐车前,拿起手掌大小的保温盒。
保温盒只有一个。
剩下的不是甜点就是饮品,通过透明包装盒一目了然。
“南瓜粥,衍礼哥特意吩咐澜悦阁的大厨煮的,仅此一份。”
齐湛双手伸展,将保温盒递上前。
纪知鸢下意识接过,捧在手中,余温透过外包装传到掌心,暖暖的。
但她还没理解齐湛话中意思,眸底疑惑渐浓,出声询问:“监工和苦力是什么意思?”
“齐氏收购了星悦娱乐,我负责这一块的工作。而今天是我接手星月娱乐后的第一次大型活动,我肯定要来现场转一转,不过我看大家都准备得很好……”
齐湛很能聊,只要抛出一个话题,他能一个人絮絮叨叨半小时。
对于他长篇大论的废话,纪知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放在心上。
她想了想,总结出一句,“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为齐家打工,齐衍礼成了我的上司。”
“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嫂子你才知道这件事情吗?我哥没有和你说吗?”
没等到纪知鸢的回应,齐湛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次餐车是衍礼哥请的,说什么宣传企业文化,体恤旗下员工。不是我自夸,我们齐氏是把员工放在第一位的好企业,在人性化管理这方面没得说,我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齐湛正说到兴头上,没注意纪知鸢脸上笑意消退,最后什么表情都没有。
对她说,下午茶是向大家分享他们结婚的喜悦;对齐湛说,下午茶是齐氏体恤员工的优良传统。
究竟哪一种态度才是齐衍礼内心的真是所想?
而且根据齐湛的话语大致可以推断出齐衍礼今晚不会来。
他今早也向她打了预防针。
但是为什么。
得到证实后内心还是会难过、失望。
可能是之前对自己太过自信,坚信齐衍礼一定会亲自到场观看两人婚后她的第一场演出。
纪知鸢淡淡说:“你给大家分下午茶吧,我先进去了。”
掌心传来的温度节节攀升,保温盒仿佛化作了滚烫的山芋,灼烧着肌肤。
她僵在原地,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齐湛眼眸清澄,嗓音含笑,“嫂子,衍礼哥让我叮嘱你喝粥。他说粥的热量不高,也没放油,你放心。”
在音乐厅的南门吹了十多分钟寒风,纪知鸢打着冷颤回到后台。
她从桌上的抽纸盒中扯出一张干净的餐巾纸,擤了一下鼻子。
祁佑航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美式来到休息区域。
他身着香槟色燕尾礼服,剪裁得体,衬托出挺拔的身姿。乌黑的发丝被精心梳理,一丝不乱地向后固定,发胶的微光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整个人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度,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风范。
“喝点热饮暖暖身体,还可以防止低血糖。”祁佑航一边递上手中的热美式,一边说。
纪知鸢谢绝祁佑航的好意,手指着桌面的南瓜粥说:“谢谢,有人为我准备好了。”
而后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改变注意,从祁佑航还未收回的手上接过热美式。
“你的热美式看起来味道更好,要不然我们换一下吧?”
祁佑航点头的瞬间,纪知鸢解释道:“这里面是没有另外加白糖的南瓜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不挑食。”祁佑航若有所思地望着被强塞到自己手中的保温盒说。
纪知鸢小心翼翼地拆开吸管包装,生怕弄花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吸管轻轻插入杯中,红唇微启,浅啜一口。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舌尖绽放,如丝绒般滑过味蕾,在唇齿间流转。没有预期的甜味,反倒是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带着些许涩意,久久不散。
点到为止,她没有多尝。
“南瓜粥很好喝。”
祁佑航品鉴完,放下调羹,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
粥碗不大,分量也不多,对于一个成年男性几口便能光盘。
“是吗?”纪知鸢不是很在乎他对粥的评价,顺势接过话,“记得喝完,这可是澜悦阁大厨的手艺。”
而后她侧眸望向墙上的时钟,对照着节目表计算彩排时间。
“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等吧。”
祁佑航应下,收拾好自己喝完的粥碗,将其与保温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跟着纪知鸢离开前,他的目光在垃圾桶上多停留了几秒。
为她准备南瓜粥的人是齐衍礼吗?
第40章 Chapter40“她只会属于我……
十点,筹备许久的音乐会落下帷幕。
演出结束,纪知鸢提着裙摆快步走向更衣室,迫不及待地褪去那身华美的礼服。
重新回到后台,她的导师Eliza如以往一般站在入口处等她,献上自己的拥抱。
上周,纪知鸢对远在美国的导师发出诚挚的邀请,希望她能腾出时间来中国旅游,同时欣赏音乐会。
直到前天她才等到Eliza的回复,说自己买好票,准备启程去中国。
因为半路遇上的突然情况,耽搁一会儿时间,之后赶到音乐厅,演出已经过半。
纪知鸢安排人带Eliza入座,来后台与她见面。
幸运的是,Eliza没有错过纪知鸢的四手联弹。
即便知道ELiza在场,可当真正见面后,纪知鸢依旧非常激动,比刚刚在舞台上演奏还要激动。
眼角泛起点点泪光,分外惹人怜惜。
“Eliza,我好想你。”
面对陪伴自己多年的导师,纪知鸢表现得像一个想找长辈讨要糖果的小孩。
她探出脖子,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Eliza的脸颊。
Eliza亲昵地揉了一下面前人的脑袋,然后用刚学习到的蹩脚中文对眼前美貌出众的中国娃娃说:“Yuan,你真的很棒。”
纪知鸢眉眼弯弯,笑得很甜,细看还能发现右脸有个小小的酒窝。
“这次我能拿到多少分?”
“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
纪知鸢嘴上期待满分,结果却早已在心里揭晓。
没有满分,依旧只能得到一句‘你的琴技无可挑剔,甚至超越了
很多享誉世界的钢琴家,但欠缺感情。’
“能。”Eliza对上纪知鸢热切的眼神,语气笃定,“Yuan,我想为你的这场演出打满分。”
纪知鸢提了一口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眨动的频率加快,红唇微张,几秒后唇角高高扬起。
她激动地问:“真的吗?真的嘛!”
Eliza的肯定点头给予了纪知鸢莫大鼓励。
“真的。Yuan,我能从琴音里感受到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四手联弹的演奏形式需要更好的技巧、熟练掌握曲谱,以及与合作者的默契,我从不担心这些,因为我知道你都能很好完成。”
“《HungarianDanceNo.1g-Minor》以热情欢快为主要基调,一开始是温柔的缠绵,带了些许忧愁感,而后随着节奏逐渐加快,移高八度反复,情绪到达顶峰,更为缠绵,最后在一片热闹的氛围里结束。情感变化多样,层层递进,对你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但你这次处理得很好,情感清晰分明,自然而然地引起听众共鸣。”
突然听到一段含金量极高的评价,纪知鸢顿感手足无措。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在钢琴方面的能力突飞猛进,攻克了自己最大的缺点。
她真的好厉害。
恍惚一瞬,纪知鸢欣然接受夸赞,抱着Eliza的手臂撒娇,“谢谢,我太高兴了。”
与此同时,齐衍礼捧着精心准备的花束,穿过喧闹的后台走廊。
后台人头攒动,演员们来来往往,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找纪知鸢?”
祁佑航还未换下为演出专门准备的服装,为了舞台的视觉效果,他和纪知鸢准备了同色系的演出服,乍一看像极了情侣款。
齐衍礼双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眼神轻蔑地扫过面前搭讪的男人。
好不容易按捺住的忌妒之火,此刻又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灼得他心口发疼。
今天很忙,即便齐衍礼提前空出了晚上的时间欣赏音乐会,却预料不到突发状况的出现。
线下会议结束,紧接着开始线上视频会议。
会议很重要,齐老爷子点名让齐衍礼主持大局。
一个接着一个连轴转,就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成了奢侈。
眼见时间临近,会议还没有要结束的苗头,齐衍礼等了又等,压下内心焦急,耐心投入会议。
最后还是紧急叫停,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提前离场。
齐衍礼不会错过纪知鸢每场上台演奏。
结婚前不会,结婚之后更加不会。
轮到纪知鸢出场时,他正好赶到音乐厅。
大厅内乌泱泱地坐满了人,肉眼所见之处皆没空位。
齐衍礼站在最后一排座位的后面,看完了整段演奏。
璀璨的聚光灯将舞台装点得如梦似幻。
一袭香槟色抹胸长裙泛着细腻的光泽,颈间白贝母项链流转着温润的光晕。裙摆如鱼尾般在脚边舒展,宛若水中绽放的睡莲。
此刻的她,宛如从童话书页中翩然而至的皇室公主,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高贵。
王子是站在公主身边,和公主手挽手,与公主共度人生的人。
与纪知鸢共度人生的人是他。
而此时此刻,站在纪知鸢身边,与纪知鸢手挽手的人是祁佑航。
舞台上的融洽画面犹如锋利细针,刺痛齐衍礼的双眼。
但他的视线却固执地锁定在纪知鸢身上,仿佛自虐般不肯移开分毫,任凭那令人窒息的画面在眼底反复灼烧。
“别找了,纪知鸢不在这里。”祁佑航好心出言提醒。
齐衍礼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她在哪儿?”
祁佑航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哂笑出声,然后双手交叉抱臂,斜身靠墙,用眼神挑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身为纪知鸢的丈夫,不知道她的行踪,还要反过头来问我。”
看完音乐会后,齐衍礼的心情低落,周身维持着瘆人的低气压,一直到人潮散去,他被工作人员带去后台,想到要与纪知鸢见面,不能把这身妒意带到她面前,竭力收敛情绪。
“齐衍礼?”乔怡吃力地抱着大提琴从旁走过,认出男人后唤了一声,继而又道,“祁佑航,你也在呀。”
乔怡的注意力集中在大提琴上,没有察觉出两个男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齐衍礼和祁佑航同时回头。
乔怡垂眸,小心翼翼地把大提琴放在脚边,接着抬头对旁边的男人说:“知鸢让我告诉你,她导师来了,她等一会儿再回家。”
乔怡口中的‘你’指的是谁,轻而易举便能分辨出来。
只可能是齐衍礼。
乔怡的演奏比纪知鸢结束早,看完了四手联弹后,她第一时间跑去后台找纪知鸢。
没成想,找了几分钟,最后被一个外国老太太捷足先登。
纪知鸢为两人互相做了介绍,然后叮嘱乔怡。
“我手机没电了,如果有人找,你就说我的导师来了,我要和导师聊聊天,不去庆功宴了。”
而纪知鸢并没有让乔怡给齐衍礼捎话,但当时人多喧嚷,她听得有些模糊,又加上了一点点自己的理解,就变成了对齐衍礼的叮嘱。
听罢,齐衍礼心情豁然开朗,挺直脊梁,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举手投足间尽显胜者风范,“好,谢谢你为我转达我老婆的话。”
乔怡轻巧地提起裙摆,优雅地屈膝蹲下,将大提琴重新揽入怀中。随后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说道:“没关系,举手之劳,我先走了。”
她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便融入人潮之中。
得知纪知鸢的下落,齐衍礼也没有在后台多留的必要。
提脚转身,正欲离开,祁佑航将他叫住。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找上纪知鸢?还不惜贡献出自己的幸福,和她结婚。”
“是因为愧疚吗?”
齐衍礼脚步微滞,却恍若未闻般继续向前走去。
祁佑航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纪知鸢知道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是你吗?”
“还有,澜悦阁的南瓜粥很好喝。”
男人的步伐戛然而止。他侧转身子,眼帘微垂,脸上所有情绪瞬间褪去,只余下刺骨的寒意。
齐衍礼的声音冷冽如冰,字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佑航以稳操胜券的口吻,放慢语速,“现在我和你单独聊天的机会了吗?”
齐衍礼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双手越攥越紧,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指腹的厚茧磨红了皮肤。
这是他默许的表现。
两人一同去到音乐厅二楼的贵宾休息室。
关上红实木门,隔绝外界打扰,空间内仅剩齐衍礼和祁佑航两人。
他们坐在真皮沙发两端,中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仿佛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祁佑航开门见山,切入话题。
“齐衍礼,你从小被当成齐家下一位接班人培养,对你来说唾手可得的事物是别人拼尽全力都难以得到的,当然会引来不少人眼红。”
“比如说你那位十分看重金钱和权力的二叔。”
“你应该知道,他整天都在想着怎么搞死你,只有你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掌控齐家。”
话毕,祁佑航瞥了一眼对面男人的反应。
很失望。
没有预想的愤怒或低沉,他面无表情,依旧高高在上,好像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祁佑航接着往下说。
“纪知鸢热爱音乐和钢琴,早已准备好了各项保研工作,只等毕业,但是不幸发生了意外……”
之后说的内容,齐衍礼无法集中精力分辨,传入耳中的只有最后两句。
“纪知鸢并不爱你,与你结婚仅是为了完成长辈的嘱托。”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放手才是爱最好的表达。”
齐衍礼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一大段话。
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
他慵懒地倚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把玩着一只方形打火机。金属外壳在指腹间轻轻转动,泛着冷冽的光泽。
‘啪嗒——’
响声清脆,金属上盖打开,而后又关上。
齐衍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眉梢微挑,眼底尽是居高临下的傲然,全然未将那番警告放在心上,继而开口道:“所以呢?让我向纪知鸢提出离婚,然后你趁虚而入?”
说到这里,齐衍礼一下子把打火机扔在旁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余光都未曾匀出半分。
“既然你听说过我对纪知鸢的感情,就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放手,你也绝对没有上位的机会。”
“纪知鸢只会属于我一人。”
空间内的空气流动变慢,逐渐趋于静止。
门口似乎有人经过,脚步声清晰,缓解了室内的死寂氛围。
齐衍礼已经猜出来了事情概况,并且不愿在此上浪费时间,起身朝门口走去。
“难道你不怕我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告诉纪知鸢吗?”
“你觉得到时候她还会要你吗?”
最终还是祁佑航率先沉不住气,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相较于祁佑航的恼怒,齐衍礼格外从容淡定。
“你不会告诉她。”
如果祁佑航真有告诉纪知鸢的打算,那么一开始就不会找上他。
从他入手,瓦解他和纪知鸢的婚姻。
齐衍礼脸色沉下几分,语气笃定,“将此事透露给你的人,也不允许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