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2 / 2)

萧还盯着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轻轻一笑,将她扶起来:“我竟不知爱妃还有此等见解,既是为朕分忧,何罪之有啊?朕会考虑的。”

将楚云卿送到殿外,又特意交代了护卫要亲自护送她到宫门,萧明烛才转身回去。

“母后。”

皇后转过身,问她:“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显然是在问她和楚云卿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是……那副场景。

萧明烛坦然答:“三嫂膝盖受伤,儿臣带她来涂药。”

“三嫂?原来你还知道她是谁。”皇后娘娘脸色愈冷,声音不怒自威:“你这是打算对萧瑞俯首称臣了吗?”

想到那个人,萧明烛眉心微蹙,眼中闪过明显的不悦,“儿臣怎么可能会对他俯首称臣?”

见萧明烛动了气,皇后娘娘心中暗笑,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傲气,是绝不肯屈居人下的。

“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本宫视作珍宝的女儿,对着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贴身伺候,若是传出去,贤妃怕是要把狐狸尾巴翘到天上去!”

萧明烛很少见到自己母后如此生气的样子,低头道:“儿臣知错。”

皇后娘娘看着一向没让她失望过的女儿,轻叹口气:“母后不管你接触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之后不准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母后!”萧明烛突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那个婢女……儿臣能否带回府上?”萧明烛看了眼殿外跪着的人。

皇后淡声道:“本宫教过你的,成大事者,不应该心慈手软。”

萧明烛撒娇笑道:“儿臣府上得力的侍女不多,想来母后这里的都是极好的,您就送给儿臣嘛。”

——

晚上,谢清棋偷偷潜入燕府,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一个箭步贴在了房门边,轻轻敲了几下。

黎淮音打开门,放她进去。

一连几天,两人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

谢清棋长叹了口气:“现在想见阿音真不容易,我来的时候感觉像是来偷|情一样。”

黎淮音闻言,微微一怔,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白天萧姝嫣给她看的那本书。

虽然她匆匆一瞥之后便赶紧移开视线了,但因为她向来是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此刻那些露骨又直白的描写便一句句蹦了出来。

当时萧姝嫣见她拒绝,还惊讶不已:“燕姐姐,你不会从没看过这种书吧?”

得到黎淮音没看过的答案后,萧姝嫣大为可惜:“燕姐姐你错过多少好东西啊!话本最有意思了,尤其这本《风月秘事》,我可是淘了好久的,是关于一对有情人在父母反对的情况下偷|情……”

这次对话之后,萧姝嫣就被禁止进入黎淮音的书房了。

第66章 “只是你一个人的。”

谢清棋见她没回应,脸颊浮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有些疑惑:“阿音,你脸怎么红了?”

黎淮音忙收回思绪:“有吗?可能房间里太热了。”

“这样啊,最近天是渐渐变暖了。”谢清棋牵起她的手,不满嘟囔:“这个萧姝嫣怎么天天缠着你姐姐长姐姐短的,我能在这里待的时间都少了。”

手指交握,谢清棋心生疑惑:“不对啊,阿音体质极弱,身上常年冰凉,刚才怎么会觉得热呢?”想到这里,谢清棋心里泛起一阵苦涩,阿音的病……

“她刚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不让她多说些话只怕要憋坏了。”黎淮音食指在谢清棋手心轻点几下。

谢清棋撇嘴:“那我见不到你,也要憋坏了,你就不心疼我?”

黎淮音轻笑:“你不是每天都来针灸吗?她一个小孩,就是活泼好动些,你——”

咚咚——

“燕姐姐,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是萧姝嫣。

黎淮音笑容微微一滞,果然见谢清棋委屈巴巴地望着她,明亮的墨色眸子里还带着几分幽怨。

“你……”黎淮音快速扫视房间,“你先躲一下。”

萧姝嫣还在继续喊:“燕姐姐?你在吗?”

谢清棋不情不愿地走到屏风后面坐下,随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萧姝嫣的声音依旧欢快:“燕姐姐,你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没什么,看书一时入迷了,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姝嫣手指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过来道歉的,今天我不该给你看那种书,冒犯了燕姐姐。”

听到冒犯两个字,谢清棋脑海中警铃大作,猛地站起来,手却不小心碰到茶具,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什么声音?”萧姝嫣探头,想要向屏风后走去。

“没事。”黎淮音忙拦在她身前,扭头看了眼,掩饰道:“汤圆在后面,估计是又想撞开笼子出去玩。”

萧姝嫣疑惑地看了眼,没继续纠缠,撒娇道:“那燕姐姐你原谅我了吗?之后我还可不可以去书房找你玩啊?”

黎淮音停顿几秒,才说道:“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书房里只准看我的书。”

“啊?”萧姝嫣哀嚎一声,里面的书比夫子教的那些还要无聊晦涩百倍,但……想到那么温柔的燕姐姐,她还是妥协道:“好吧。”

……

等人走后,黎淮音长呼一口气,“她走了,出来吧。”

没人回答。

“谢清棋?”

方才那个声音不会是她摔倒了吧?黎淮音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安,忙加快脚步过去查看。

她刚转过屏风,就被一只手快速拉过去,黎淮音差点惊呼出来。

“你做什么?”黎淮音被禁锢在谢清棋与屏风之间,惊魂未定。

谢清棋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眼眸眯起:“阿音,刚才她说的冒犯是什么意思?”

黎淮音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躲闪道:“……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为何不能告诉我?”谢清棋继续逼近:“还是说,阿音有了新的好妹妹,对我就不管不问,爱答不理了……”

明明是很强势的姿态,偏偏她说得满心委屈,好像被心爱之人抛弃了一般。

黎淮音认命地闭了闭眼,正要开口解释时,唇上突然覆上了一层柔软。

她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腹紧紧贴在掌心,压下了身体在一瞬间升起的颤栗。

谢清棋的唇一触即离,呼出的气息却依旧与她的交融在一起。

温热、缠绵。

黎淮音睫毛轻轻颤动,彷佛被冰雪浸润过的清冷眸中夹杂着一丝迷离和惊讶,目光流转间,眼尾的弧度都柔和了几分,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谢清棋望着她,眼神渐渐炽热,勾起嘴角:“阿音,你到底是多少人的好姐姐?”

虽然知道她是可怜萧姝嫣近日的遭遇,可谢清棋还是忍不住吃醋。

黎淮音豁出去:“她所言的冒犯是——”

后半句声音被谢清棋的吻堵在喉咙中,化作一声轻微的呜咽,消散在两人交织的气息中。

比起方才,这次的吻显得没那么轻柔,带着一些急促与占有,黎淮音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谢清棋的衣襟,指尖微微发颤。

谢清棋心跳乱得一塌糊涂时,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侧脸,紧接着她听到黎淮音在唇齿间呢喃:“只是你一个人的。”

当晚,黎淮音做了一个梦,梦中,话本的主角换成了她和谢清棋。

天色大亮,清晨的薄雾也完全消散,长乐街两旁的店铺都早已开门迎客。

谢清棋难得地早早来了医馆,帮着几个伙计挂出了她独有的招牌,开门问诊。

她虽被封了四品官职,可没有实权,甚至如果圣上不给她安排些事情,她就真的无事可做,还被黎淮音打笑,说第一次见有人能如此轻松地拿朝廷俸禄。

谢清棋倒是不在意,不用天还没亮就爬起床去上朝,她开心着呢。

上午问诊结束之后,谢清棋简单检验了几个女孩对于针灸的学习成效,本来只是想让她们学些皮毛,帮自己收集情报,没想到……

“是谁教你将针尖的角度再偏上半分的?”谢清棋问。

花云低声回答:“是我根据东家之前讲解的针灸手法自己想到的。若是将‘足三里’与‘合谷’两穴同时施针,再配合‘气海’的补法,就能够更快地疏通经络,效果也会更好。”

谢清棋笑意渐深,点了点头:“这么短的时日,就能举一反三,很不错。”

二楼,谢清棋又教了她一套复杂的手法,吩咐道:“以后你就不必招待那些小姐们了,专心练习我教你的东西。”

花云眼睛一亮,欣喜不已:“多谢东家!”

谢清棋翻看近日以来的册子,都是一些茶余饭后的消遣话,从时下流行的衣裳首饰聊到诗词歌赋,再就是谁家的公子和谁家的小姐喜结连理等等。

文鸢……谢清棋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国子监祭酒文仲秋和妾室所生的小女儿,也是文璐同父异母的妹妹。

谢清棋将她的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近一次过来是前天。

花云还在等着递下一本册子,忽然就见自家东家站起来,几乎是一路飞奔下楼。

“东家,剩下这些……”

人已不见踪影。

花云将看过的和没看过的册子分开放置,仔细写上日期,毕竟下次东家再出现还不知道是几天后。

黎淮音听谢清棋讲完,脸上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可眼神中却是难以掩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谢清棋似乎比她还要激动:“阿音,你终于等到为黎家平反的机会了!”

黎淮音轻声道:“即便真进了朝堂,也未必就能查清真相。”

“但,我会全力以赴。”她指甲不自觉地嵌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内心的波澜和那些潮水般汹涌的情绪。

谢清棋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指上,心中一紧,伸手覆上她的手背。黎淮音没有回应,也没有抗拒,由着谢清棋手指缓缓滑入掌心,一点点掰开她紧握的手指。

谢清棋看着上面深深的红印,眼中满是心疼,拇指轻轻抚过那些痕迹,坚定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

黎淮音抬眸,眼尾微微泛红,所有的情绪在那双清澈冷冽的眼睛里交织,又被她用理智克制,最后化作氤氲水汽映在眼底。

很复杂的情绪,有坚强,有希望,有委屈,有感动,还有难以言喻的依赖,但——

谢清棋读懂了。

没过几日,城墙上张贴的皇榜前,人头攒动,有人高声诵读圣旨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天下英才,皆为国家栋梁。特颁此令,于下月中旬开科取士。此次科举,不限年龄,不论男女,凡有志之士,皆可报名应试。举人及风云榜前五名者,可直接参加殿试,钦此!”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茶馆里书生拍案而起,闺阁中才女展开诗卷,心中燃起了不一样的希望。

当日大殿上,群臣中不乏反对者,眉头紧皱想要出声质疑。可圣旨已下,圣上显然没有跟他们商量的意思,大多数人也就不做这出头鸟了。

可女子参加科举,前所未有,成何体统!

几位年迈守旧的老臣刚想跨出一步,就见萧明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便悻悻地收起了这份心,不敢再动作。

“你也想参加?”萧瑞看着周昌玉,揉了揉眉心,摆手道:“罢了,想参加就试试吧。作为本王的伴读,你就算不考试,本王日后也不会亏待你。”

想起曾经伴读的日子,周昌玉咬了咬牙。那时候只要萧瑞表现不好,或者功课做得不好,他就要被罚、被打。

“多谢殿下。”

萧瑞叹了口气:“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妹妹!父皇最近对我和母妃疏远了不少,这次诏令更是没有一点消息,你说他是不是借此事扶持萧明烛,敲打本王?”

周昌玉:“殿下,既如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了。臣可是听闻,京城中那个女子诗会正是大公主一手操控,里面还有风云榜榜首燕照雪在里面。若是真放任不管,朝堂上出现的女官岂不是都会为大公主所用?”

“哦?似乎是有些麻烦,那你说怎么办?”

“这次的监考官是国子监祭酒文仲秋,按照惯例,应该由他先评出一部分优秀的考卷,后面再由圣上选出前三甲,只要让他提前将那些女子的考卷……”

“文仲秋。”萧瑞念着这个名字,为难道:“可是他怎么肯为本王冒风险做这样的事?”

“殿下不知,文仲秋这个老家伙,最宠爱的就是和妾室所生的那个女儿……”

第67章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萧瑞听周昌玉讲完,连连点头:“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又语重心长道:“切记不要暴露了,本王现在可禁不起在父皇面前再次丢脸!”

“殿下放心,臣认识一伙江湖人士,由他们出面,绝对没人想得到。”

“那就好。哦对了,晶晶她们母子在你府上……”

想到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周昌玉压下眼中的厌恶,笑道:“殿下放心,阮小姐和小世子一切都好。”

楚云卿站在门外,听到二人对话先是一愣,随即便想起来数月前也是在这里,她听到萧瑞嘱咐周昌玉有一事要瞒着自己,只是当时被萧姝嫣打断,她过后便忘了。

阮小姐,小世子……

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云卿平日总是温婉柔和的桃花眼刹那间泛起红色,似泣血一般,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几乎要压抑不住地推门质问。

她这些年来为他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的付出算什么?整个楚家由他要钱要物、予取予求算什么?

萧瑞早就盘算清楚,自己和楚家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是他登基的垫脚石。至于皇后之位……她满心欢喜憧憬的未来,正是她将要走向的深渊。

楚家经营多年,将全部希望压在她身上,如今全都付之东流了……

楚云卿转身,泪水夺眶而出,心中苦笑:“早该想到的,萧瑞本非良人,只可怜自己心瞎眼盲,没看清他的真面目。”

“李公公慢走。”萧婉华使个眼色,管家赶紧递过去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哎哟!”李德泉将钱塞进了衣服的暗袋中,欣喜道谢:“长公主殿下您太客气了,这……奴才就收下了!”

谢清棋和萧婉华送走宣旨的人,对视一眼,均面露难色。

萧婉华看着下人将封赏的东西抬进去,对谢清棋说道:“这几天你怕是要辛苦一些了,肯定有不少人要登门道贺。”

“孩儿不怕辛苦,只是我并无任何军功,陛下就赐下世袭罔替的恩宠,是否过于抬爱了?”

世袭罔替,意味着侯府的爵位将永远不会降等,世代传承,可以说是莫大的殊荣了。

“这道旨意,不仅是给你看,更是给你父亲看的。”萧婉华目光望向远处,“禹国兵临城下,和亲又失败了,若非你父亲守住城池,只怕这京城中无一人能睡得安稳了。”

谢清棋皱眉:“可这样一来,我们定安侯府可就成了招风的大树,稍有不慎……”

“所以你父亲更要全力以赴,决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吃了败仗。”萧婉华看向谢清棋,毫不吝啬眼中的欣赏,“不错嘛,长进了许多。”

前方战事僵持月余,谢侯爷命人从边境带回的消息是目前他们坚守城门不出,敌人久攻不下,已经退兵百里外。

谢清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第三次打开了黎淮音的包袱,检查笔墨、浮票、干粮和醒神丸是否都在。

黎淮音失笑:“明明是我要去考试,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要紧张。”

谢清棋担忧:“考试时间那么长,大殿上也不如家里暖和,你身体撑不住怎么办?”

“不会的。”

见谢清棋不满自己的回答、委屈撇嘴的样子,黎淮音忍不住笑出声,拿出包袱中的瓶子:“我相信谢大夫的医术。”

谢清棋为她制成的醒神丸吃下后能让人身体发热,保持两个时辰。但不可以常吃,总归还是会消耗人的气血。

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谢清棋已经想好了黎淮音出考场后要怎么帮她温补回来。

“你若是坚持不住,不要强撑。”谢清棋说完这话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没用的,无论怎样黎淮音都不可能放弃考试。

黎淮音还是回:“好。”

谢清棋:“明天是叶姨陪你去吗?”

“嗯,红莺和青榕不方便出门,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我……”谢清棋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阿音,你一定会成功的。”

是啊,毕竟在原书中,黎淮音一举夺魁,她无需担心的,谢清棋安慰自己。

当晚,谢清棋彻夜未眠。

天色未明,皇宫外已聚集了众多考生,黎淮音下了马车,此时宫门恰好缓缓打开。

一队太监手持名册,为首之人高声宣道:“殿试考生,按男女分为两列,依次接受查验,方可入内。”

女子中没有举人,所以除了黎淮音这个风云榜榜首,其余能够参加的要么是世家贵女通过家族功勋获得皇帝特许,要么是国子监的学生,再或者就是一些皇室宗亲。

像慕容淼她们,就需要从县试开始考起。

男子一队由两个太监查验,女子这边则是宫女来。

轮到黎淮音右前方的一名年轻考生时,他明显有些紧张,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抬起头来。”

年轻考生嘴唇发抖,还是按照他的指令乖乖照做。

太监从头打量着他,忽然伸手摸向他的衣领,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带下去!”

年轻考生被两个侍卫拖着,连声求饶,其余人见状忙检查自己的衣物,生怕出了差错。

到了黎淮音这里,一名宫女打开了包裹,仔细检查后刚要递还给她,“且慢。”

宫女缩回了手,将包袱递给了旁边的人,“秋若姑姑。”

被她唤作姑姑的嬷嬷将里面的瓷白小瓶拿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黎淮音如实说:“这是醒神丸,用于提神醒脑,保持精力充沛。”

“这个不能带进去。”那嬷嬷将瓷瓶收了起来。

“嬷嬷可否告知为何不能带?”黎淮音微微蹙眉。

后面也有人带了类似的小瓶,不过不是丸药,而是提神滋补的液体,见状出声反对:“人参片都能带进去,为何不准我们带?明明作用都是一样的。”

在场带了人参片的考生暗自欣喜,换成其他东西的考生就不乐意了,一时间纷纷反对,场景有些混乱。

“若是谁再喧哗,一律视为舞弊,逐出考场!”秋若扫视众人,表面凶狠,其实心里已经害怕得不行。

这次殿试时间定得仓促,在场的几乎都是京城学子,更不要提还有不少皇亲国戚。

可上面有人特意吩咐……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黎淮音忙转头看去,居然是谢清棋!

她怎么在这儿?

秋若忙道:“世子爷,有考生不配合我们的查验,您可得让侍卫们维护好考场安全啊。”

谢清棋扫她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秋若一噎,早听说定安侯府的世子是个纨绔,没想到陛下会指派她来做督察官。

“是奴婢失言了。”秋若气势低了下去。

其余学子见主持公道的来了,连忙说出事情经过。

谢清棋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黎淮音,发现她的手都被吹红了,心中泛起一阵疼,吩咐道:“让她们带进去。”

“世子爷,这不符合规矩啊。”秋若着急道。

谢清棋:“本世子是陛下钦定的副督察,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规矩?”

“那想必是世子读书不多,还不够了解殿试。”

秋若见到来人,心中一喜。

第68章 “阿音,你教我好不好”

“丰大人,您来啦。”秋若得了靠山一般,忙走近讨好。

谢清棋被他说读书不多,也不生气,平静道:“丰大人在礼部多年,这里的规矩自然懂得比我多些。只是此次考试通知得仓促,天气又较凉,圣上体恤学子们辛苦,吩咐只要不涉及舞弊,一应保障物品都不必过于严苛。”

丰士奇轻蔑道:“世子殿下到底还是太年轻,做事不够周到。考场之上,若是有人妄图用药提升自身实力,对其他人岂非不公?这难道不是涉及舞弊吗?”

谢清棋没料到他敌意这么大,心中虽不解,可她也不是软柿子的性格,轻笑一声道:“我确实年轻,读书也不多,不像丰大人已经两鬓微白,满脸写着阅历二字。只怕今后您吃下的饭还没我吃的盐多,剩下的路还没我走过的路长。”

“你!”丰士奇脸色一变,她走过的路……这不是骂自己往后活不过二十年吗?

回敬完前半句,谢清棋继续道:“殿试考的是文章策论,要持续数个时辰,人参和药都只是用来补充体力支撑学子们考完,为何药不能带进去?又有什么不公、舞弊一说?”

丰士奇哼道:“谁知道她们的药是不是有特殊功效,若是能让人超常发挥,这难道不是舞弊?”

“我竟不知还有这种好东西。”谢清棋忍着笑,放小了声音道:“丰大人,既然有药能让人脑子好使,您怎么不买点给令公子试试,也省得他在国子监读了近十年书还没能毕业参加科举。”

话音刚落,丰士奇脸色涨红,怒目圆睁,看着她的眼神要吃人一般,下令道:“即刻搜身查验,所有人除了笔墨、干粮,其余东西均不准带!”

谢清棋还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恼羞成怒,接着就听丰士奇对下面犹豫的人施压道:“你们要知道,本官才是这次的督察。”言下之意是,她谢清棋不过是个副的,来协助而已。

丰士奇见已经有学子厌恶地看向谢清棋,不忘提醒道:“世子殿下,我们争辩事小,影响学子们进殿考试,耽误了圣意可就事大了。”

谢清棋暗暗咬牙,还想要阻止秋若拿走那瓶药,忽然见黎淮音对她轻轻摇头,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带着安抚和提醒。

所有人陆陆续续进了大殿,丰士奇看着怒气冲冲走远了些的谢清棋,冷笑一声,“不过是靠着好娘好爹才能站在这里,还想在我面前整什么英雄救美!”

萧瑞听来人汇报完那边的情况,朗声笑道:“做得好!丰士奇这个人,平日也不见他多有性格,今天倒是很敢得罪人,令本王有些刮目相看了。”

周昌玉:“殿下不知,他对谢清棋早有不满,只是碍于长公主殿下和定安侯不敢怎么样,如今有您撑腰,他自然要报复回去。”

“他们俩居然还有恩怨?”

周昌玉:“几年前,丰士奇还只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他儿子逛街时随便踢了街边的一条狗,本来没什么,可该着他倒霉。”

“谢清棋前脚才喂过那条狗,后脚就被他踢了,以为他是在挑衅自己,当街将人打得头破血流,昏迷了三日才救醒。当时这事传开了,长公主和侯爷还亲自登门道歉,丰士奇哪敢不接受,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儿子读不好书是被谢清棋打坏了脑子。”

萧瑞挑眉,嗤笑了一声:“我这个表弟自小不学无术,混账非常,哪成想后面会转了性子,还得了世袭罔替的殊荣。听*说今日她是为了一个女人出风头?”

“是,京城才女燕照雪,也来参加殿试了。”

“原先为那个黎什么跟你断绝往来,现在又为了一个姓燕的在大殿外出头,她倒是爱围着女人转。”

周昌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补充道:“黎淮音。”

“什么?”

“臣是说,谢清棋的妻……前妻,叫黎淮音。”

萧瑞:“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曾经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如今怎样?还不是流落江湖查无此人了。要本王说,这些女人就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读书参政的事交给男人就行。”

周昌玉挤出一个笑:“还是殿下这招高明,男子比女子本就有体力上的优势,今日将补给的东西一并收走,肯定会影响她们答题。”

“那是自然,我看萧明烛还怎么跟本王争!”

天色渐晚,考生们交了答卷,陆续走出宫门。

绿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黎淮音,忙过去将她扶上马车。

“哎呀,手怎么冷成这样?这手炉都凉了还抱着……诶,哪来的手炉?”

绿叶心疼不已,接过手炉还不忘继续喋喋埋怨道:“皇宫都这样奢华了,那圣上也不舍得多放点炭火,给这么一个小炉子有什么用!”

黎淮音戴着面具,到马车上脱力一般靠在了绿叶身上,听她如此护短忍不住轻笑道:“旁人都觉得刚好,只我畏寒罢了。”

她戴着面具,看不出脸色如何,但只听虚弱的语气就知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绿叶拿出手炉给她暖着,回到燕府后忙命人将谢清棋提前备好的汤药端来。

萧姝嫣被红莺拦在门外,着急道:“你让我进去看看燕姐姐,就看一眼!”

红莺摇头:“我们小姐现在太累了需要休息,里面有青榕照顾。”刚才叶姨已经交代了,不能放外人进去,小姐现在虚弱,很可能露出破绽。

黎淮音喝完药不久,房门突然被打开,谢清棋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门,快步走来,又在两三步远处停下了。

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急。

青榕看了眼谢清棋,又看了眼自家小姐,默默出去和红莺一起将门关好。

“阿音。”谢清棋交了差事,一刻也没停就赶过来,说话时还有些气喘。

黎淮音躺在床上,将头扭向另一侧,不愿见她。

谢清棋哑然,去一旁盥洗的房间净了手,才回来小心翼翼认错:“阿音,今日是我做错了,你别不理我。”

黎淮音尝试着撑起身子,谢清棋见状连忙帮她垫上圆枕,扶着她斜倚在床头。

许是突然用了力气,黎淮音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掩唇剧烈咳嗽起来。她推开靠近的谢清棋,手指紧紧攥住被子一角,骨节因为用力而凸出,似乎要刺破皮肤一般。

咳声渐停,黎淮音压下喉间的痒意,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谢清棋俯身贴近。

“别。”

不顾她的阻拦,谢清棋把面具轻轻揭下,“不会有人进来的。”

目光落在黎淮音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唇上,谢清棋彷佛被刺痛了一般,瞳孔微微收缩,忍不住红了眼眶。

黎淮音在心底轻叹口气,但想到今日之事,还是冷下了声音:“你可知错在哪里了?”

谢清棋低下头,带着一丝哽咽:“今日我不该与人冲突,出言讽刺丰士奇,害得大家都不能带东西进去。”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黎淮音皱眉,那个丰士奇不惜得罪那么多人也要收走东西,绝对不会只因为谢清棋与他争辩几句,“你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谢清棋一怔,仔细回想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因着方才打转的眼泪被她忍在眼底,此刻谢清棋眼睛湿漉漉的,望着黎淮音,声音很低,带着一点软糯的哀求:“阿音,你教我好不好?”

像是被雨淋湿了的小猫。

黎淮音感觉心底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忍不住心软了。

“你今日不该命人给大家准备手炉。”黎淮音放轻了语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身体,可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大风险吗?”

黎淮音一点点分析:“若是有人在手炉下贴了字条,借此诬告你徇私舞弊怎么办?若是圣上觉得你已经站队,在拉拢未来的朝臣又该怎么办?谢侯爷人还在边境,手中有数万大军,你们站队对圣上来说是很危险的。”

“我没想那么多,一想到你在大殿中那么冷……”谢清棋没继续说下去,也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冲动了。

黎淮音有些无奈:“我当时真的被你吓到了。”

“那你考试不会……不会被我影响吧……”谢清棋越说越心虚,越来越愧疚。

“你不信我嘛?”黎淮音对她浅笑,“既然已经考完了,不用担心我,你好好想想手炉的事怎么办?”

听她如此说,谢清棋放下心,甚至隐隐怀疑阿音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现在是在教自己怎么做。

片刻之后,谢清棋眼睛一亮,道:“阿音,我想到一个补救的办法。既然我名声在外,不如就散播出去消息,说我对燕小姐情根深种,这次是因为太心疼美人受冷才这么做的。”

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谢清棋在心里补了一句。

黎淮音点头,深以为然:“圣上越觉得你色迷心窍,轻率莽撞,反而会越放心。”

谢清棋咧嘴笑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阿音,你是不是在借机骂我?”

三日后,是放榜的日子,谢清棋早早等在那里。

礼部的官员手持皇榜走近,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放榜了,放榜了!”

谢清棋努力站稳不被人挤出去,直接看向榜单最前面。

状元……章祥?怎么会?

谢清棋见前三名未出现燕照雪这个名字,急切地继续往后看,可扫遍整张皇榜,都没有看到。

她不死心地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位公子,您看完了让一让呗,别挡在前面呀。”身后传来催促声。

谢清棋彷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耳边不断传来“又没中!”“我中了!”或哭或笑的吵闹声。

这怎么可能呢?原书中黎淮音明明是状元!

是她的出现导致剧情改变了吗?蝴蝶效应……

第69章 “原来是这个老东西!”

谢清棋坐在离燕府不远的一个酒摊上发呆,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坛酒,她一碗也没喝,只是眼神呆滞地望着燕府的方向。

酒摊老板起初并不认识她,可来往的行人有认识的,通过他们谈话知道这位就是侯府的世子,一时间也不敢问,更不敢让她将位子让出来。

可是她不喝酒就是白占着一个桌子啊,今天还是揭榜的日子,来喝酒聊天的客人不少。

老板娘在店内劝他:“我可听说这个世子爷脾气阴晴不定,你千万别出去乱说话,惹恼了她指不定会把我们怎么样呢。反正就算喝了酒不给钱我们也不能怎么样,所以还不如不喝,起码少赔点!”

酒摊前人来人往,有人并不认识谢清棋,有的虽然认识但是还不知道她喜欢燕照雪,又知道她这样的纨绔向来不关心读书之事,便放心地谈论起来这次殿试。

“那个风云榜的排名根本就不可信,榜首燕照雪连前三甲都没进。”

“不是说之前风云榜的榜首从未掉出过前三名吗?起码也该是探花。”

“看来那就是误打误撞,要不是现在的林首辅也曾做过榜首,谁会承认这个榜?”

“本来以为是什么才女,结果完全名不副实,之前那么多人去燕府递帖拜访,打不打脸!”

有个瘦高的男人路过,听到他们谈话后笑道:“各位兄弟,还有个事比这个更打脸呢!”

坐着的几人瞬间来了兴趣,忙招呼路过的男人,“说来听听。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诸位就没发现,此次殿试竟无一个女子上榜!圣上特意开了女子科举的先例,当初一堆女人开心得大街小巷叫嚷着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现在看可不是打脸?”

周围瞬间爆发了一阵哄笑。

……

谢清棋坐在这断断续续听了一下午,每一句都像刺一样扎向她的心脏,最后她已经有些麻木了,完全没注意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她满脑子都是黎淮音。

要怎么跟阿音讲呢?

这次考试是她为黎家平反的唯一希望……

是因为自己擅作主张给大家送手炉才导致她没发挥好吗?一定是的,一定是这件事让她分心了。不然凭借阿音的才华,即便不是状元,也不可能前三甲都中不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用啊?既不能帮助阿音平反,也没有将她的病根治。

如果没有她,起码阿音能够站上朝堂,起码黎家能够平反,起码……百姓会永远记住有一个惊才绝艳的首辅大人为他们开创了一个盛世。

她改变了历史轨迹,却没有能力让它驶向更好的方向。

谢清棋咬着下唇,咬出血了都没察觉到。

老板一直在店内注意着她,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想提醒她这边打烊了。可看到这位世子殿下嘴边的血迹,他硬生生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连旁边的桌子都没敢动。

是谁把这位世子爷气成这样?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

黎淮音迟迟等不到她回来,以为她是半路被事情耽搁了,只好让绿叶出门打听一下。

绿叶回来后,欲言又止。

黎淮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问道:“叶姨,怎么了?”

绿叶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又想到因为这次考试人都病倒了,实在不忍心说出这样残忍的结果,心疼得直掉下泪来,一时更说不出话。

“是她出事了吗?”黎淮音心中一紧,声音有些发抖。

绿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谢清棋,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她没事。”

黎淮音悄然舒了一口气,攥紧的五指慢慢放松下来。

“音儿,你……”绿叶闭上眼,艰难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次考试……你落榜了。”

她说完后将头转向了一边,没敢去看黎淮音的表情。几息之后,才听到黎淮音说:“我知道了,叶姨您先去休息吧。”声音听不出波澜。

绿叶见她这么冷静,反而更担心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所有的话都显得太徒劳。

“小谢她,在一处酒摊上喝酒呢,估计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绿叶叹了口气,将门从外面关上。

良久,黎淮音一个人去了书房。推开门,在仅有月光洒进的昏暗房间里,她最先看到了案几上的笔墨和书卷,几乎是一瞬间,她便移开了目光。

黎淮音走到窗前,手指扣在窗棂上,夜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几缕青丝。

她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喉咙似乎被一根烧红的铁丝禁锢住,越收越紧,最后将它生生截断,刺痛感掺杂着灼烧感,一并袭来。黎淮音轻轻闭了闭眼,长睫微微颤动。

再睁开时,她眸中一片平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彷佛一尊雕像,冰冷,孤寂。

长夜中,有一声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终究……还是无用。”

——

天光渐起,“吱呀——”酒摊老板打着哈欠推开门,一眼就瞅见了桌上的空碗中放着一锭银子。

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上面的那坛酒也不见了。老板也不在意,毕竟这银子能买下几十坛酒了。

谢清棋睁开眼时已是正午,恍然间还以为回到了她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看着昨夜剩下的半坛酒,她太阳穴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

“世子,喝点醒酒汤吧。”竹月进来,轻轻放下碗。

“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谢清棋自知酒量不好,昨晚拎着酒坛回家后才敢放开了喝,只怕竹月整晚没睡,一直看顾着她呢。

正当谢清棋打算去燕府时,有人来通禀说文璐想要见她。

谢清棋看着眼前双眼红肿、哭成泪人的文璐,有些不知所措,忙说道:“你别哭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嘛,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我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

一想到文璐是红着眼来找她的,谢清棋宿醉的头更大了。

文璐抽泣着说道:“昨晚我无意间听到父亲和姨娘争吵,得知……”她哭得更厉害了,费力说出:“得知我母亲的死跟我爹有关。”

谢清棋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于情于理,这种时候她都应该安慰一下对方,可是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文璐为什么来找她说这件事。

两人仅有数面之缘,之前文璐还一直怀疑是她杀了阿音,她们之间唯一的一点交情应该就是上次她给了文璐一些药。仅凭这点就来找她……也太牵强了些。

而且,这样大的伤痛,岂是她几句轻描淡写的安慰能抚平的?

谢清棋无言,帮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又过了会儿,文璐尽力冷静了下来,声音有些沙哑:“抱歉,我来找你本意不是这个的。”

她昨晚已经哭了一整晚,想了一整晚,最后发现除了黎淮音她根本没其他朋友,竟然只能来找谢清棋。

文璐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喜欢那位燕小姐,今天来找你是想说……我还听到了一些关于这次殿试的事情。”

谢清棋听完后重重地捶在桌子上,咬牙道:“原来是这个老东西!”

骂完后她意识到文璐还在这里,当面骂别人爹……谢清棋表情有些尴尬。

“没关系的,我心里已经不认他这个爹了。”文璐苦笑,“如果可以,我也很想骂他。”

谢清棋犹豫片刻,问道:“若是有机会,你可愿意当众揭穿他的所作所为?”

“当然。”文璐脸上有了些笑意,“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好,你先在侯府待着,有事情就找竹月,我出门一趟。”谢清棋快步走出屋子,命人道:“备马。”

文仲秋这几日称病不上朝,在家闭门谢客,听到下人说定安侯府的世子来,想也没想便拒绝道:“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这种事不要再来烦我!”

“你不能进去!快拦住她!”

屋外吵闹声一片,文仲秋走到院子里,见府里下人正围着一个年轻男子,问道:“你就是定安侯府的世子,谢清棋?”

“是我。文大人,私自拜访,还望恕罪。”说着恕罪,可谢清棋表情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文仲秋冷哼一声:“即便你是世子,你可知,私闯朝廷命官的府邸,是什么罪?”

谢清棋装傻:“暂时不知,不过有一事实在着急,只好亲自来向文大人请教。”

文仲秋:“本官与你素不相识,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来问本官?”

“殿试阅卷一事。”谢清棋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文仲秋眼中闪过慌乱,“你在说什么,本官听不懂。”随即吩咐道:“把她赶出去。”

“就知道文大人不会轻易承认的。”谢清棋朝门外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将文仲秋和谢清棋周围的人都围了起来。

是凤羽营。

文仲秋府里下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看到这群人个个佩戴刀剑,气势汹汹,手里的木棍都快拿不稳了。

文仲秋脸色一变,声音带了几分威严:“世子殿下,擅闯府邸,动用私兵,若是圣上知道了,你以为长公主和定安侯就保得住你吗?”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谢清棋目光带着几分讥讽,声音冷冽如冰:“拿下!”

“你大胆,简直没有王法!本官要面见圣上,你——呜呜呜——”文仲秋嘴里被塞上东西,扔到了外面的马车中。

第70章 “还好你没来,不然我昨天就要哭了。”

谢清棋直接将人绑到了军营里,又命人去请文璐过来。

一夜之间父女变仇人,文仲秋听她指证自己,气得大骂:“我这么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伙同外人来陷害自己的亲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不知羞耻!”

谢清棋见文璐藏在身后的手都在发抖,将她挡在身后,“文大人,你不如先想想怎么向圣上交代阅卷一事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官只知道阅卷时公平公正,选出了真正的朝廷栋梁之材。你以为只凭你二人的片面之词就能定本官的罪吗?”文仲秋冷笑:“还是说,世子殿下要将我屈打成招。”

谢清棋见他死不承认,凛然道:“我不会打你,既如此,我们就一起去见圣上,看看你的阅卷是否真的如你所言,公——平——公——正。”

他本来也没指望文仲秋会好好交代,只是不确定文璐所言是否属实,也担心她这样胆小的性子到了关键时候会退缩。

还好,看文仲秋的反应此事八九不离十,而文璐虽然声音都在发抖,也还是将昨晚听到的事情一句句讲清楚了。

还没等他将人松绑带走,就听有人在外高声喊道:“有人举报,定安侯府世子谢清棋擅自抓捕朝廷命官,圣上特命我等前来。”

刘大斧进来道:“世子爷,外面突然来了一队禁军。”

谢清棋目光一紧,这下有些麻烦了。

若是他主动带人去面圣,还能说是发现了殿试舞弊一事的线索,若是被人抢了先机倒打一耙……

时间紧迫,谢清棋一个手刀砍在文仲秋颈后将人打晕了过去。

文璐惊呼出声。

谢清棋安抚她道:“没事,只是让他暂时晕过去。禁军是萧瑞的人,他们来得这么快此事恐怕不简单。等下我跟他们走,你去燕府找燕小姐。”

禁军领头之人看了眼谢清棋身后,问道:“她是何人?”

谢清棋:“文大人的女儿。”

那人本想将人一起带走,听她如此说,反而关心文璐道:“文小姐,需要我等将你送回府吗?”

文璐看向晕过去的文仲秋,摇头道:“多谢大人,我自己回去就好。”

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绿叶本以为黎淮音会消沉一些时日,谁知第二天黎淮音便神色如常地同她们说话,按时用膳、吃药,彷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音儿,你若是不开心,不要憋在心里。”绿叶面露担忧。

黎淮音轻笑道:“叶姨,您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不过是一次考试,下次殿试还有机会。”

只是下次殿试……她要等到三年后了。

等人走后,黎淮音忽然掩唇咳嗽起来,待停止后,她看向手中的帕子,上面赫然染上了一片血迹。

黎淮音心中苦笑,昨晚不过吹了一刻钟的冷风,果然今天就受到惩罚了。

她回想起小时候因为身子弱,饮食起居都要格外小心,所以她的世界里并没有寻常孩子触手可及的快乐,只有一碗碗苦涩的汤药和种类不多的她可以吃的清淡菜肴。

那时候,秦素总是安慰她:“等你长大了,身体好些了,就可以吃了。”

小孩子不懂那些,只知道自己想吃好吃的,有一次趁着丫鬟不注意,小黎淮音偷偷溜进了厨房。她蹑手蹑脚打开一个瓷罐,捏起一块蜜饯迅速塞进嘴里,甜味化开后只觉得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忍不住又吃了几个。

可到了半夜,她肚子忽然痛起来,等到丫鬟发现时,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结果就是之后的半个月她喝了更多难以下咽的汤药。

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来没有能够任性的时候,只要稍有懈怠,就会面临更多的痛苦。

“小姐,有个文小姐说想要见你,还说是姑爷让她来的。”红莺道。

听到谢清棋的消息,黎淮音忙收回思绪,“让她进来吧。”

后宫内,萧明烛正步履匆匆赶往皇后娘娘寝宫,忽然被一个孩子撞在了腿上,她倒是还好,只是那女孩被弹飞了大半米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明烛忙将人扶起来,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嬷嬷跑过来,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小郡主不懂事,冲撞了殿下,望您恕罪!”

小郡主?

萧明烛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约莫五六岁左右,被摔了这么一下,不哭也不闹,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嬷嬷见萧明烛脸色并不好看,忙蹲下身告诉女孩:“快和公主殿下认错。”

女孩头顶梳着两个小巧的发髻,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锦缎小袄,两只眼睛乌黑明亮,忽闪忽闪的,糯糯开口:“对不起。”

萧明烛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摆手道:“无妨。”

她因为殿试结果已经心烦了半天,又迟迟没有收到黎淮音的回信,此刻急着找皇后娘娘商量,也就没心思在意其他的,抬脚便走。

奶呼呼的嗓音却再次响起:“我道过歉了,现在该你了。”

“哎哟,小郡主您不要乱说话。”嬷嬷忙将她搂在怀里,“公主殿下,郡主她年幼,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萧明烛转过身,微微蹙眉,女孩也不怕她,仰着头与她对视。

嬷嬷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几息之后。

“撞到了你,很抱歉。”萧明烛道。

她进到殿内,刚喊了声母后,就发现大嫂也在,才想起今日是皇兄他们过来请安的日子,两人互相打过招呼。

大嫂叶允莹是与萧明烛一母同胞的哥哥萧明珏的夫人。萧明珏作为皇长子,本应该被立为太子,可他实在庸碌懦弱,比起这几个兄弟姐妹更是显得不够聪明,不仅萧还不喜欢他,就连亲生母亲皇后娘娘也不怎么待见他。

萧明珏成年后不久便娶了妻,搬出宫外去住了,除了阖家宫宴,很少能见到他一家的身影。

叶允莹见萧明烛来了,起身告辞,“母后,儿臣先退下了。”

“母亲!皇祖母!我回来了~”

殿外跑过来一个可爱的奶团子,一把扑到了叶允莹怀里。

萧明烛心中了然,原来是大哥的女儿,上次见到小家伙,还是在她的周岁宴,难怪不记得了。

叶允莹忙道:“嘉儿,快见过你姑姑。”

女孩听到母亲如此说,看向萧明烛的眼睛都亮了一瞬,跑过去抱住了萧明烛,仰头乖巧地喊了声:“姑姑!”

“你这孩子!”叶允莹第一时间去看皇后娘娘和萧明烛的脸色,见两人并没有不开心,才过去拉女儿。

谁知女孩抱着萧明烛不放手,撒娇道:“嘉儿喜欢姑姑。”

萧明烛自认今日给人留下的印象不算好,听她这么说一下来了兴致,将女孩抱了起来,问道:“为何喜欢姑姑?”

女孩搂着她脖子,软乎乎的下巴趴在萧明烛身上,认真道:“嘉儿听父王讲过好多姑姑小时候的事情,嘉儿以后也想要像姑姑一样厉害。”

萧明烛听完笑了起来,连皇后娘娘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叶允莹一直忐忑的心才算放下了几分。

禁军带人到了皇宫时,文仲秋已经醒了过来。

萧还看着老泪纵横求他做主的文仲秋,问谢清棋:“这是怎么回事?”

谢清棋:“陛下,此次殿试女子无一人考中,臣听闻和文大人批阅试卷有失偏颇有关,作为陛下钦定的副督察,臣自认责无旁贷,便将文大人请了过去,想问清楚后再来回禀陛下。”

文仲秋怒道:“你胡说!陛下,哪有将人绑起来,用布条塞在嘴里强行‘请’过去的!”

萧还:“听闻?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谢清棋:“是文大人之女文璐亲口所言。”

“文爱卿,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啊,请陛下明察!”

萧瑞轻咳一声:“父皇,文大人多年来尽职尽责,想必不会做出此等事情。且不说阅卷一事真相如何,在京城境内,天子脚下,谢清棋擅自调兵闯入朝廷命官的府邸抓人,是不是有些……过于放肆了?”

……

傍晚,谢清棋回到了侯府,被萧还下令要求她闭门思过,一回去就被萧婉华好好教训了一顿。

等到天黑,谢清棋趁着无人注意,身形一跃,又跑了出去。

她着急想要见到黎淮音,更后悔昨天没有第一时间去陪着黎淮音,她怎么能这么自私、这么混蛋!

“阿音!”谢清棋跑进来,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黎淮音怔在原地,感受着谢清棋胸腔内有些过速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似乎连带着她那份死寂的心都活了过来。

就像阴翳森林中找不到方向的旅人,在最疲惫与脆弱之时,忽然看到了森林尽头处的光亮。

她双臂缓缓环上谢清棋的腰,回抱得越来越紧。

“谢清棋。”黎淮音轻声喊她。

谢清棋呼吸一滞,下巴抵在黎淮音的发顶轻轻蹭了两下,回应道:“嗯,我在。”

突然,有一滴泪落在了谢清棋的颈侧,缓缓流下。

谢清棋立刻慌乱了起来:“阿音,你别哭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别哭好不好?我已经知道了是文仲秋搞的鬼,真的!”

“我知道,文璐都告诉我了。”黎淮音抬头。

谢清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眼底若隐若现的几缕红血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对不起,我昨晚应该过来的,不该留你一个人承受。”谢清棋声音逐渐低下去。

黎淮音唇角微微扬起,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还好你没来,不然我昨天就要哭了。”

谢清棋听到这句话,心里瞬间被满足感和愧疚感填满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黎淮音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彷佛毫不在意一般。可是,是人就有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毫无波澜呢,不过是强行积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罢了。

可是现在,黎淮音会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柔软的一面,会在难过时抱紧她,会隐晦地对她表达爱意。

谢清棋的心泛起一阵阵涟漪,从心底一直蔓延向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黎淮音忽然又咳了起来,她有些慌乱地想要将手帕掩下,被谢清棋拦住了。

“这是……血。”谢清棋瞳孔猛然收缩,拿着帕子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她看到黎淮音嘴角有一抹刺目的鲜红色。

怎么会这样?

黎淮音安慰她:“我没事,只是咳了一点血。”

什么叫只是咳了一点血?谢清棋感觉心疼得要裂开了,她颤抖着牵起黎淮音的手腕给她把脉,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凉,好像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指下的脉搏不仅微弱,脉象更是乱得让谢清棋有些崩溃。

“现在,立刻去休息,不准再劳心劳力了!”谢清棋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哽咽。

黎淮音:“叶姨她们已经去找文仲秋,今夜就能有结果了。”

谢清棋仿若未闻,一把将人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闭眼,睡觉。”谢清棋坐在床边,帮她轻轻盖上被子,温柔道:“把事情交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