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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的。”

张言一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显得十分碍眼:“以前呢我都懒得管的,但我还挺想让你知道向芷的真面目的。”

“其实你也感受得到吧,向芷是个喜欢玩冷暴力的感情杀手。而且啊,当面对峙的话她永远温温柔柔的让人找不到把柄,实际上把你逼疯了还看起来是你的错呢。”

郁九寒的眉头皱起来:“说什么呢……这么过分,你什么目的。”

“早点知道真相可以早点伤心,早点哭完可以早点开启下一段感情嘛。”张言一按着胸口说,“姐姐这里有肩膀借你哭哦。”

“神经病。”

郁九寒骂完,一点都不想理她了。

“我认真的。”

张言一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和向芷那种神经错乱的人不一样,我是各方面都很正常的普通人啦。就算之前爱玩,那也是在女朋友知情的情况下嘛。”张言一往沙发上一靠,“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咱俩都知根知底的,等你和向芷分手后考虑下我嘛。”

“神经病。”郁九寒还是那句话。

“干嘛啦,给人家点好脸色看啦。”

“啧。”

郁九寒要毛了:“有病吧你,就算我和学姐分开也不会考虑你。你们不是认识来着吗,不尴尬吗!”

说完她意识到易书南和向芷也认识,一瞬间想从楼上跳下去。

这个房间里最正常的人是不是她自己啊,绝对是史上最正直恶毒女配啊,郁九寒给主角下药的时候下的都是辣椒素啊!

真想把这群脑子有问题的人打包扔进火堆里。

不行,学姐不能扔。

郁九寒的抓狂反而让张言一笑了。

“其实以前我也喜欢过向芷来着。”张言一哈哈乐着挠头,超级不经意地放出重磅消息。

“快让我死好吗。”郁九寒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不过我很快发现这个人她没有心来的啊,还好本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类型。”张言一对她wink,“当然现在我的onepick还是你哦亲亲。”

郁九寒面无表情地抱着平板点单。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吵闹的人群中,她听得到学姐与别人开着玩笑的声音。她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不是第一次见,她也不是在被隐瞒了什么状况的前提下和向芷走到一起的。

可是她如今觉得这些声音越发吵闹。

“很吵对吧。”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张言一笑了笑,发出叹气一般的声音:“这就叫走向成熟。”

郁九寒连一句“别逗我笑了”都懒得跟她说。

“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出来了。”

“难道我要表现出挽留的意思吗?”

“哈哈,以后我就要去上班了。”

上班……是大小姐玩够了回去继承家业吧,郁九寒一点都不想感慨,这种有钱人想玩的时候有资本玩,想收心的时候立马就有高级的岗位奉到眼前。

怕是连简历都没有做过吧,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当下的就业环境有多难。

虽然曾经继承了一大笔遗产,郁九寒还是没法融入她们。

但她还是有点好奇,张言一的家人看起来相当放纵她,就算这样玩乐一辈子也无所谓的人,居然还要去工作吗。

“体验人生去?”郁九寒无不讽刺地说。

“必须得赚钱嘛,不然家里让我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张言一轻描淡写地说,“各玩各的婚姻,以前我也觉得无所谓,甚至还答应下来了。但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是因为你啊,遇见了你就像遇见了真爱。”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对郁九寒说。

“哈?算了吧,你只是迟来了叛逆期然后拿我当借口吧。”

“诶——”张言一拖了长腔,“是这样吗?”

“对啊,给我五千万的话就考虑一下你,愿意吗?”郁九寒点的饮料送到了,她一边去拿一边问。

“哇,五千万诶,那还是算了。”

郁九寒耸了耸肩:“五百万呢?”

“额,五百万也……”

“五十万?”

“哦,五十万的话也许,但话又说回来,那可是五十万……”

“五万呢。”

“没问题,我们结婚吧。”张言一竖起大拇指。

郁九寒露出了“你看我就说”的表情,张言一随后也笑了。笑着笑着张言一哭丧起脸:“时间不早了,我可能要走了。”

“那么,作为告别的礼物。”郁九寒把那杯刚点的饮料递了出去。

“谢谢。”张言一接过杯子,擦了擦眼角不知是否酝酿出的眼泪。

“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说话。我们这些人啊,在玩得高兴时听到有人说说心理话就觉得烦躁,起哄着让倾诉的人闭嘴。然后在自己情绪上头想要倾诉的时候,也没法对着这群朋友开口。”

郁九寒才不相信这种矫情的发言,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就算点最贵档次的陪玩,又有多少人想抢着接下这份工作呢。

张言一捧着杯子,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出来玩就要放肆的玩,一看到谁有心事就不约而同地远离她,以免那些心事把自己玩乐的心情都给毁了。我们这些人就是这样的关系,看起来毫不稳固,但居然从小一直玩到了现在呢。”

她的情绪去的很快,还没伤心多久呢,突然凑近了郁九寒贱兮兮地问:“你猜我妈本来安排我跟谁结婚?”

“我对这个才没兴趣。”

“吼吼,不是男的哦,是你认识的女生。”

郁九寒一愣,感觉大脑都在颤抖。还在玩政治联姻的封建家族,居然能接受同性恋吗,她该说什么好。

“就算是女生我也没兴趣。”郁九寒把她的脸推开,“因为我对你没兴趣,所以对你的八卦也没兴趣,懂吗?”

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向芷往她这看了一眼。

猛不丁和学姐对上视线,郁九寒的心狠狠一抽。她想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可为什么,在心脏因为喜悦的跳动声后,转而是如此空虚的悲伤。

虽然跟张言一瞎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废话,郁九寒还是没有忘记最开始的话题。

张言一说学姐是爱玩冷暴力的感情骗子,对于这点郁九寒居然无法坚决地反驳。因为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感受到了。

向芷冲她笑了笑,郁九寒努力勾起嘴角想要回应,却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笑容。

好温柔的笑容,到底是哪一步出了意外呢,为何她心心念念的幸福,如今看起来如此易碎。

向芷冲她招了招手,郁九寒抿了抿唇,还是走过去。

张言一看着这个场面,低声嘟囔着:“和我说话的时候就毫不心软呢。”然后喝了一口郁九寒送给她的饮料,接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这就是一杯高浓度柠檬汁,酸死了!

酸到无法控制面部神经,张言一的脸都皱缩成了一个柠檬,她从来不知道酸味浓度高了以后也会像辣那样让人痛苦。

郁九寒这人还真是毫不手软,居然能一脸平静地盘算坏事吗。可恶,被她面对向芷时的那副狗样欺骗了。

向芷玩游戏玩输了,所以叫郁九寒过来。

“输的人要和女朋友亲吻呢。”她这样说。

“哟!”周围人起哄道。

“幸好你来了是不是?”学姐向郁九寒伸着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女朋友。郁九寒咀嚼着三个字,她连学姐是那种不确认关系也不想负责的类型都想过了,但就这样轻易的,学姐在众多朋友面前确认她就是她的女朋友。

郁九寒有一点想哭,不是因为身份得到承认的喜悦。

她有点伤心,一想到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就更伤心了。

“你不愿意吗?”向芷还在笑。

她的朋友说:“别这么扫兴嘛。”

郁九寒把手放在向芷的手上,跟着她的动作坐上她的大腿。

“我真的很喜欢你,学姐。”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向芷笑了笑。

郁九寒很迷茫地抬起眼:“你会伤害我吗?”

向芷愣了愣,但是笑容没有丝毫褪色。

“说不定会呢,宝贝。”她这样回答。

第77章 谁有荣幸成为主角

“要杯……这都什么东西啊,就最便宜的这个吧。额,去冰,小孩子不能喝凉的。”

郁九寒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用死了一样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去冰是做凉以后把冰去掉,温度还是凉的,跟常温不一样。”

“什么一不一样,去冰不就是不要冰了吗,不要冰不就不是凉的。”

郁九寒的心情没有一点起伏。

“是把饮料里原本的冰去除,刚刚放过冰块的饮料还是凉的。想喝温的请点常温。”

“什么常温,这么热的天茶放外面不都馊了吗!要去冰的。”

“去冰的口味喝起来会比较凉,您确定吗?”

“你个服务员怎么话那么多!”

郁九寒两眼无神地点好了单。等订单做好,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那人果不其然反回来了:“怎么是凉的!我不是说了给小孩喝不能是凉的吗!”

啊,我就知道,郁九寒想。

其实刚才在下单的时候她擅作主张改成常温说不定就可以了,可这样的话再闹起来就成她的错了。

郁九寒觉得自己的脾气都被磨麻了。

今天是她打工的最后一天,郁九寒没什么情绪甚至不感到期待。她只想按时下班,不想再闹到局子里。

店长出来了,拍拍她的肩对客人说:“我们给您重做一杯吧。”

这样计较的人未必是多么在乎这一点冰块,而是想占便宜。

“你做得很对,”店长安慰她,“如果没听对面的要求擅自点了常温,还指不定要被怎样闹呢。”

郁九寒瞥了一眼店长,她不想说谢谢,也没有多少感动。店长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带饭偶尔外卖,看起来没有什么烦心事。

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事呢,死了一次还不够折腾吗。

店长看郁九寒没什么反应,把视线移到了她手腕上那块闪闪发光的表上。仿制品能做得这样炫彩夺目吗?店长什么都没说,转头回了柜台。

她什么意思,郁九寒觉得店长笑了,但不能确定。

什么意思呢,嘲笑她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吗,就像郁九寒对张言一的嘲笑那样。郁九寒很不服,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像张言一那样的特权阶级似的享受了很多,却要被当作一类人,连抱怨都要被当作是无病呻吟。

她不确定店长真的嘲笑了自己,按照郁九寒以前的性格莫须有的罪名也是要被她问责的,但今天她没什么兴致纠缠。

反正是最后一天,领了工资就走。

以前工资是老板直接发的,现在要经由店长之手。此人很好讲话,无论是发钱还是请假。所以郁九寒也不用担心自己心情不好没给人好脸色就拿不到钱。

但是收到钱的那刻,她还是愣住了。

就这么一点?

店长肯定不会克扣她的工钱,郁九寒知道自己的时薪是多少,她不可置信地按照自己工作的时间算了一算,还真就这么点。

店长甚至没把她打人惹事那天耽误的时间的工钱扣除,就真的只有这么点。

“体力工作就这么些,人不值钱啊。”店长对她说,“你还是学生吧,去接个家教可能赚得更多些。”

刚考上大学那年,郁九寒接过家教,确实比这点薪水丰厚。

可她已经把中学的内容忘记了,加上重生的时间,她都多少年没做过高考题了。

“学校里的兼职群多问一下的话……诶,哎呀哎呀怎么了?”店长手忙脚乱地拿来纸巾,“怎么哭了啊。”

“好了好了,把眼泪擦干,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店长的安慰很不走心,郁九寒听得出来。她自己听张言一诉苦的时候也是这个调子,只不过店长比她还温柔了一些,多少愿意给点面子。

用过来人的口吻神气什么,郁九寒在心底里反驳,我说不定比你还大。

她接过纸巾狠狠地擦着眼睛,好像她的目的其实是把眼珠捏爆一样。接着不管眼泪还有没有往外流,拿着手机扭头就跑。

“明天还来吗?”

打开门的时候自动门铃大叫着谢谢惠顾,身后店长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往后的排班表。

“不来了。”

她就干一个月,提前已经说好了的。

“再见。”店长说。

郁九寒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迈步。

学姐的生日就快到了,她们约好在某家咖啡店见面。现在差不多快到时间了,郁九寒拦了出租打车过去,一路上都在哭。

她觉得好伤心,好像也不是为了某件具体的事伤心,而是单纯地陷入情绪的低谷。

司机沉默地把她送到目的地,没有出现想象中尴尬的安慰场景。郁九寒抹着眼泪,还是忍不住哽咽。她从店家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

郁九寒来到约定的咖啡店,二楼,这里提供包间。老板似乎想走高端路线,除了产品做得不坑穷人的钱外,保密性也很好。

她提前到了十分钟,然而几个十分钟过去了,学姐都没有来。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

她的幸福如同水晶球,那么靓丽也那么容易破碎。向芷对她的态度暧昧不清,处在一个好像很爱又好像毫不在乎的边缘,郁九寒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

学姐会很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照顾她。同时不喜欢回消息,经常迟到。

还会玩消失,时间通常是晚上,大概九点左右。如果那时候学姐不在身边的话,很大可能一晚上都不会回消息。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学姐还穿着与昨天分别时同样的衣服,身上沾着不属于她的香水味。

细节如同玻璃上蛛网般的纹路,它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是第一次被注意到。

郁九寒自虐一般地尝试了不加糖和奶的苦咖啡,太苦了,她被苦得叭叭掉眼泪。自怜自艾了对着夕阳摆了许久的pose,最终还是往里面加了糖和奶球。

咖啡的味道终于好起来的时候,向芷才姗姗来迟。

她没有丝毫为自己的迟到解释的意思,当郁九寒露出埋怨的目光说她来晚了的时候,向芷也会很抱歉地合掌:“真是对不起啊,路上有些事耽误了。”

向芷就是这样的,每次郁九寒觉得她是*不是对自己太不上心了,见面后却又觉得不至于。

“这家店真不错啊,味道很香。”向芷已经把话题从迟到上挪开了。

既然迟到已成事实,还纠结它干嘛呢。

郁九寒皱起眉头,她又想哭了。

“学姐,”她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哦。”

“只喜欢我吗?”

“哎呀……”

向芷停下对室内小摆件拍照的动作,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你知道了?还是谁告诉你了,你不敢确信所以来找我问?”她用一种很玩味的态度说,“你那么在乎我,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更激烈一点。”

向芷把目光放到郁九寒手边的那杯滚烫的咖啡上:“比如说,我以为你会大喊大叫,控诉我的不忠,愤怒地把咖啡泼到我身上,在所有匿名吐槽的平台怒斥我的行为。最后,哭着回来说我们不要分开,其实你对我还有感情。”

“啊,我还是爱你的,为了你的前途,我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狗仔。”说完这句话,她对郁九寒眯起了眼睛,“好感动啊,大家都是如此爱我,在这样的忍气吞声中互相感动。”

向芷的语气抑扬顿挫,展现出了她够硬的台词功底。可内容却是如此的让人瞠目结舌,郁九寒不敢相信学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看她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还是那副温婉的长相,还是那身婉约的装扮。简单的米黄色衬衫配深蓝色缎带蝴蝶结,学姐本该像她惯有的打扮那样温和无害。

“你是要哭了吗?”学姐低下头问,那是十分关心的口吻。

郁九寒摇了摇头。她的脑袋还沉浸在短暂的幸福中,以至于现在仍然反应不过来。

就像刚重生那阵,每天早上起来看着日期都会发懵一样,她搞不明白。

但有一个事实郁九寒渐渐意识到它无法挽回,那就是她和学姐的感情注定无法走下去。向芷终究是那个距离她万里之外的,站在舞台上的明星。

她小小的幸福又一次破碎了,郁九寒没有得到这世界的偏爱。

凭什么呢,凭什么啊,郁九寒因为这个命运真实存在的世界而崩溃。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如意都归结于命运,她已经在努力生活了,凭什么还要不如意。

易书南曾经是世界的主角,是让她嫉妒到牙齿痒痒的存在。现在易书南失去了光芒,那么下一个呢?

到底是谁,到底谁有那样的资格成为命运的宠儿

“时机到了。”

当那个年纪轻轻就与家里决裂,接受了她的资助却没有在最混乱的时候惨和进遗产纠纷里分一杯羹的孩子突然这样说时,集团的话事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时候回去了。”

“现在?”

商业上的竞争和纠纷是复杂的,一个经营了多年的企业不会轻易崩塌。向玲在这场争斗中选择了眼前的年轻人,她看中了她的能力和眼光,把自己的筹码压了上去。

向玲预想过局面会变得十分动荡,但没有想到这样大一场无硝烟的战争,居然开始得如此平淡。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易书南站在向玲的办公桌前对她说,“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会像约定好的那样,给您带给来您应得的报酬。”

第78章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么辛苦

“学姐,聚在一起喝酒玩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向芷笑着靠进沙发里,“劝我找点健康点的娱乐方式,别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事上。”

“不,我是想多了解一下你。”郁九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以了解的名义问这问那,自以为能理解我,过不多久还是受不了走了。”

向芷的模样有些兴奋,她好像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没想到你这样冷静。”她得意地望向郁九寒的眼睛,“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吧,喜欢到连原则都没那么重要了。亲爱的,你怎么那么喜欢我啊。”

就算是如此如此惹人恼火的台词,向芷的腔调依然是她熟悉的温柔。

郁九寒不明白。

“但是像你这样脾气本来不好,却爱我爱到没有原则的人,我也见过。”

向芷眯起眼睛,得意地宣告郁九寒无论怎样做都算不上特别。因为人总是相似的,再小众的特点都能找出成百上千,谁都没有多么特殊,特殊到让向芷直呼闻所未闻,像非你不可的霸总小说里那样感慨道:“有趣的女人,还没有人曾对我这样。”

“喂,来说说看吧,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因为脸?很常见的理由呢,我确实有让人一眼爱上的资本。”她自言自语道。

“因为很会照顾人,其实我没有觉得啦,你们肯定是因为先喜欢上我才会觉得那么点小事也算照顾。”

“嗓音,气质?归到脸上吧。”

“因为技术好……也有那样的人哦。”

向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郁九寒意识到她从来没见过这样迫切的学姐。

她低头叹了口气。

“说嘛,说嘛,让我听听。”向芷坐到了她的旁边,拉起郁九寒的手,就像她们曾经亲密时那样。

郁九寒觉得自己也会生气来着,却生不起气来,她当真那么喜欢学姐吗,都被耍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没有生气。

喜欢学姐的原因是那么模糊,也许郁九寒就是对这个长相温柔的学姐有了好感,在大屏幕上爱上了这个明星,然后在一次次的追逐中产生了粉丝不该有的感情。

要说明显的原因,明显的开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不,其实也不是说不上来,她之所以会对向芷这种温温柔柔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人有好感,原因不是很明显吗?

“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我小姨很像。”

向芷眨了眨眼,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两个人不再说话,沉默中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备注的名字是向玲,看姓氏就知道是和学姐有血缘关系的人。

向芷没有接电话,她突然说:“其实没什么意思,打发时间而已,要什么意义。我就是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吵,热闹。”

她在回应郁九寒最开始的问题,但间隔了太久,郁九寒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电话不接吗,学姐?”

“我妈。”向芷把电话挂了,“不重要。”

她看了眼时间,恢复了那副调侃的模样:“从我这吃一口温柔长辈的代餐吗,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其实有这种癖好的人还挺不少的,她们会埋在我怀里,妈妈妈妈地叫。”

向芷搂着空气,眼神悲悯又慈爱。

多么天生的演技派,她这一生出演过无数电影,从配角到主角,无一不是用情至深之人。从她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就奠定了向芷日后的角色,坚强又脆弱的殉情之人,让人潸然泪下。

“但我理解不了你们这些恋母癖,”向芷耸耸肩膀,“我妈就很烦人。”

郁九寒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下去了。

没有意义,向芷就是这样的人,就连这场对话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想起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向芷的样子,郁九寒还是有些想哭。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她说。

“嗯,分手后假装大度祝福的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郁九寒投去幽怨的目光。

向芷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过不多久你又会恨我啦。是回来纠缠着和好,还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恨,你是哪一种呢?我都见过,哪种都不算奇怪。”

郁九寒把剩下的咖啡喝掉,起身准备离开。向芷还在身后继续说:“因为自尊什么的恼羞成怒离开,这样的情况我也见过哦。想清楚点再走吧,什么时候回来和好都没问题,宝贝你长得真的很好看,我们不谈感情也许会更适配一点。”

郁九寒猛地回头,看到的是向芷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营业的笑容,你分明可以在这双眼中看到深情。

那张脸,明明是如此……

她走出咖啡店,又忍不住想哭。

她想起早上被闹钟叫醒有多么难受,想起夏日烈阳下炙烤的温度,想起昏昏沉沉几乎要晕倒的感觉,想起那些听不懂人话的顾客。她又想起学姐有力的怀抱,还有店长打量的目光。

郁九寒呜呜哭了起来,走在街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一开始她就对自己说了,辛苦工作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庆祝学姐的生日,并非是学姐向她索求了什么。

所以一切的辛苦和后果也应当自己承担,怪不到别人身上。

可是,可是果然还是会咬紧牙关,不甘地想道。

我如此辛苦,不该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对,学姐没有要求过她。可她的出发点就是学姐,所以向芷不该为此负责吗。

当然是不应该的,可郁九寒还是哭,她还是想,如果不是为了学姐的话,她不用那么辛苦。

不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必多出许多辛苦,不必小心翼翼地揣测对方的想法。

郁九寒哭着哭着,突然愣住了。她停下了所有动作,眼泪没了阻挡,还在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她和向芷是两个成熟的个体,就算没有任何付出与奉献也能活得好好的。她为了学姐生日打工的行为完全是自我感动,尤其是后面几天,她已经清楚自己和向芷没法长期走下去了,依然没有辞职,自虐一般在奶茶店里接受折磨。

都是这样自顾自的付出了,到头来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还是会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去呢。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何必这样辛苦?”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郁九寒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动摇过。

她对学姐的付出是自愿的,小姨对她的呢?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离不开人照顾的孩子,小姨不得不辛苦地抚养她啊。明明是不喜欢小孩的那个,却不得不把一个高需求的坏脾气小孩养大。

小姨最后得到什么了吗,一身的劳损,年纪轻轻昏迷不醒?郁九寒比任何人清楚自己是多么不合格的小孩,不仅没有体谅小姨的辛苦,也几乎没有关心过她。

这种情况下,无论多么愤怒,多么怨恨都是能够理解的事。

所以才在最后的时光挣扎着醒来,用那样一双不甘心的眼睛瞪着她。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何必这样辛苦。”

郁九寒一路哭着往前走,到最后支撑不住,只能靠在墙上往下滑。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可她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就算小姨对她的喜爱是真的,也无法抵消白白付出带来的失望。就像郁九寒对向芷的喜欢也是真的,却在此刻无法控制地迁怒。

“我不明白……”郁九寒喃喃自语,“我不懂,那样的温柔也是假的吗?”

“不要,不要,我不要。”

她像小时候那样耍赖,却没有人给予回应。

“怎么能不爱我呢……”

郁九寒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她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什么,甚至也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去哪。只是跟随着身体本能的动作,晃晃悠悠往地铁站的方向挪动。

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的声音,郁九寒不想去看。无论是谁发来了消息,她都不想理会。

走上扶梯,郁九寒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随着扶梯下行一起坠入深谷。

但手机的提示音响个没完,到底有多少条消息啊。

郁九寒烦躁起来,她不耐地拿起手机,看到来件人时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是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人,久到郁九寒以为她们再也不会见面,于是将她理所应当地抛在了记忆的角落。

白凛果。

不需要点开对话框,消息一条叠着一条,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好久不见。】

【您有没有想我?】

【您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真是让人伤心。】

【易书南是好的伴侣吗,我想不是。】

【向芷是好的伴侣吗,我想不是。】

【真是傻得可爱又不听劝的小姐,我不是告诉过您吗,她们并非良配。】

【现在我回来了。】

【我好想您好想您好想您好想您】

消息弹得飞快,没有解锁的屏幕过不几秒就自动熄屏,黑下去的前一刻还有新的消息弹出来。可郁九寒已经没心思解锁去看了,她在漆黑一片的屏幕上,只能看到自己呆滞的脸。

伤心在此刻,已经是太过奢侈的感情了。

郁九寒吞了吞口水,地铁站中的嘈杂环境全部消失,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巨大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清晰而有力。

像感受到了某种预兆,郁九寒僵硬的,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去。

在无数灰白色的、面貌和目的都模糊不清的npc中,白凛果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冲着她笑。

“嗨。”

第79章 推翻一切,站在了最高点

“好久不见。”

面前的人瑟瑟发抖,几乎进入了一种因恐惧而产生的惊颤中。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再前进一步,对方就会采取某些极端的举动发泄情绪。

多么可怜可悲又可笑。

“不想跟我打个招呼吗。”

“母亲。”

易书南知道她已经把对面的人逼到极限了,可依然没有停下。她闲庭信步地跟在母亲身后,步入这座她儿时居住过的老宅,走进大厅,走进长廊,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母亲狼狈地逃窜,似乎正在靠近她的人不是亲生女儿,而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一直跑到了三楼的露台,这再也没有退路的地方,她的母亲才不得不停下来。

此时此刻,应该说一点求饶的话吧。

可她没有,她面前是自己的女儿,那个沉默寡言了二十多年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她怎么会对她低头。

“你个不肖子。”她拼尽全力大吼道,“你毁了你父亲和弟弟的事业,你毁了他们的生活。你没有一点良心吗?看看这养育你的地方,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长大成人,你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易书南不想跟她吵架,拿着大道理互相辩驳什么的,她没有那样的时间。

“易秋行在哪?”

母亲立马瞪大眼睛:“你……你已经做得够过火了,还不肯放过他吗!”

“他总得回来还款才行。”易书南又开始整理袖子,“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母亲的表情几乎抽搐了起来,连易书南都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最终母亲泄了气一样倒在地上,抬起头来仰望易书南:“你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又这样陌生,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你以前那么乖,那么听话。你不知道这个家有多冷漠吗,你爸爸根本不顾家,也不爱你和弟弟。你知道我在这个家有多辛苦吗,我苦苦为你们争一份权啊,孩子。我那么辛苦,逼你学这学那,不就是为了你和弟弟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以前会体谅我的,现在怎么变了,我的好孩子,是谁教坏了你?”

易书南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她把衬衣的袖口扯出来,窝好,一圈又一圈地抹着褶皱。

“你们终究是一家人,血缘是无法抹去的,这可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关系啊。你放他一条生路,这样大的家业你自己打理不过来,还是找亲生的兄弟更信得过啊。”

易秋行想杀我,易书南想这么说但她放弃了。“他还小不懂事”,易书南都能猜到这样的回答。

“易秋行在哪?”她还是这样问。

母亲的脸突然变得可憎起来,易书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脆响。

她的脑袋歪向一边,呆愣愣的,耳朵嗡嗡叫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先听到了声音,然后是耳鸣,慢慢感到了脸颊温度的升高,最后才是痛。

真是奇怪,她不该反应得这样慢的,又不是第一次被打。

手心,大腿,小腿,后背,臀部,击打这些部位和扇耳光又有什么区别,幼小的她常常在哭喊出来之后,才意识到火辣辣的痛感。

“哈……哈哈。”

易书南笑了起来,并且在母亲惊慌失措的表情中越笑越大声。

“是我对您太敬重,以至于您觉得我很好欺负吗?”笑声戛然而止。

“您怎么敢呢,母亲。您的脑子里装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幻想都到这份上了,我还是跪在您膝前的小女孩?”

“不,对不起,我……”母亲感到害怕,甚至开始口齿不清地道歉。

易书南感到了一阵奇妙的满足感。

她不是第一次尝试跟母亲和好,在幼小的她无数讨好的手段都以失败告终后,长大后的易书南叛逆过,也乖顺过。

她与母亲抗衡,最终输的却是自己。在冷战中她无法忍受母亲的疏远,不得不后退一步道歉。

她把一切都交给母亲,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认同。“您说什么我都会去做。”但是呢,只是变成了一头好用的骡子而已。

直到现在,她终于得到了道歉。

是这样的,没错,只有权力才能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

爱意,早就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孩童爱母亲,因为她们离不开母亲的庇护。可易书南已经不需要了,她能自己获得想要的一切。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母亲的偏心,也不是第一次失望。

现在,她已经倦怠了。

“你知道吗妈妈,我一直试图把气氛弄得融洽些。”易书南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所以才慢悠悠地跟在你身后,装模作样地问你易秋行的位置。”

“其实啊,只是玩玩而已。我根本没必要从你这得到什么答案。”

“还有什么是现在的我得不到的消息呢?”

“猜猜易秋行,你亲爱的好儿子,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他卷款逃跑,疑心病犯了觉得司机是我这边的人,在高速上开门跳车。”易书南低下了头,在母亲的耳旁低声说道:“现在,正裹满了绷带血肉模糊地躺在医院里呢。”

“他离真正的死亡,就差呼吸机的管子没拔了。”

易书南很少长篇大论地描述什么,按照她平时的性格,上面的所有话都能被一句“易秋行就快死了”概括。

可她现在就想把话说得那么长,说书人一样卖着关子,明明从第一句话起就预示了结局不妙,却硬是吊着胃口,折磨这唯一的听众,她的母亲。

母亲的瞳孔震颤着,在这样的描述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小儿子躺在抢救室的样子。

救子心切让她忘了一切威胁,她不顾后果地推开易书南想要冲去医院,却被扯着头发拽了回去。

她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仍然不相信易书南真的会对她动手。

想要怒骂,却再也不敢,因为她亲生女儿的表情让她觉得陌生。

“原来我一直梦想的是这个时刻。”易书南看着自己的手心,她刚刚扯着母亲的头发,现在指间难免遗留了被扯断的发丝。

“不是乞求您的爱,”她低下头看着母亲,“而是杀了您。”

她还记得失魂落魄的父亲跪在面前的窘态,那一刻权力完成了交接。曾经的暴君如今任她摆布,认识到这个事实简直让她爽到头皮发麻。

现在,征讨的步伐来到了母亲这里。

她当然不能真的把母亲杀死,那是违法犯罪的事。

但是——

“您老了,不适合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易书南对她说,“您就好好留在家里安享晚年吧。”

“不,你不能!”母亲抓住了她的袖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我会让您参加他线上的葬礼。不过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还是不要亲自前往比较好。”

“你……你这个畜生,魔鬼!”

易书南扯开了母亲的手,起身离开了:“我会请最好的疗养团队来照顾您。这座房子也留给您了,请安心,没有意外的话我是不会登门造访,以免脏了您的眼。”

“您就安心地留在这里,孤独且富足地享受人生剩下的时光吧。”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回来,回来!”

不顾母亲的喊叫,易书南走下了楼梯。

多么畅快,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天。

她从家里分离出去蛰伏起来,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寻找一切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她在一条条的政策中分析未来会被扶持的方向,在一列列数据中寻找新的痛点。

几乎没有休息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她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管理混乱,决策层冗杂,继承人缺失,现任家主独裁。这样一个从发家到现在不过三代人几十年的还未深深扎根的家族,已经如同被白蚁蛀空的木房般岌岌可危。

老太太的死只是混乱的开始,但却还不是矛盾发展到顶峰的时刻。

这半年里,少了约束的子孙们擅自败坏了多少家业,恐怕只有心力憔悴的家主和实时关注的易书南清楚。

再加上一点舆论,比如易父在非洲工厂不符合人道主义的举动,让那些还在观望的顾客彻底失望。

易书南知道自己不能松懈下来,她是把大厦推倒才能站到顶端,如果不能把它重建,留给她的永远只剩这些断壁残垣。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高兴,此生都不会再有这种时刻了。

一楼那个狭小的,专门留作惩罚孩子的房间,她终于可以叫人来把它砸了。

砸碎,掉落的土块石灰也都运走扔掉,和过去的阴霾彻底说杂件。

她终于能面对那个恐慌又弱小的自己,她不愧对那时自己受过的苦。她“杀死了”父亲,成为掌控权力的人,也“杀死了”母亲,再也不用被脆弱的渴望裹挟。

“感谢上帝,让我拥有今天的一切。”她握着十字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从楼梯上下去,特地没有乘坐电梯。她享受这样的过程,这是属于胜利者的长廊。

然而走到大厅,她的步伐突然顿住。

那个狭小的房间已经被砸毁了,垃圾也一并被清理干净。可它的存在感依然是那样强烈,惨淡的灰色没有任何的装饰,和周围的摆设格格不入。像是另一个世界凭空出现的那样,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被过去扼住了喉咙,易书南感到了无法呼吸的恐惧。她扯着袖子,一遍遍不断把袖口扯出来又整理好,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做。

因为一点小事被关了禁闭,被喝醉了酒的父亲遗忘,最终悄悄把她放出来的人——

还是母亲。

“妈妈。”

第80章 别给整得那么吓人啊

对幼小的易书南来说,搞明白上帝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是相当困难的问题。

她在主日学里学习圣经,听着老师讲述上帝七天创造世界的故事。回到学校里,接受的却又是唯物主义进化论的内容。

她只是个孩子,哪能分辨哪边是正确的。

主日学是温暖的,所以易书南希望主日学老师讲的是真的。可同样信奉这一套的父亲却是可怕的,又让易书南觉得上帝可能又不是真的。

易书南不懂做礼拜时和蔼的父亲为何转头便对她变了脸色,也不懂为何被奉作慈爱的神,仅仅因为祂创造的人不认识祂,便让人死后在永恒的业火中受罚。

相信哪边呢,易书南也拿不定主意。

但她渐渐地有了偏向。随着成长,她接受的教育越来越成体系,就越认为唯物主义无神论才是正确的。因为一切都很合逻辑,有迹可循,比起神迹更能解释她理解不了的事。

可比起家里,教堂是那么温暖的地方。小小的易书南站在人群中,闭上眼睛祷告。她觉得牧师所讲都不是真的,自己站在这里格格不入。但她还是喜欢这里的人,依然享受参加礼拜的时光。

后来,她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猫。

脏兮兮的,却很亲人,不知道是不是被遗弃的小猫。

父亲不会同意她在家里养猫的,但偷偷养的话,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这座房子又大又空旷,甚至有些角落易书南连去都没去过。父亲又不经常回来,养这一只无伤大雅的猫咪也不会怎样吧。

可怜的小猫,它没有去处,它只是一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猫。

她喂养它,给它洗澡梳毛,把这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抱在怀里的时候,易书南觉得就像是自己正在被抱着一样。

围着一只猫生活,从此都不再会害怕了。

可是猫生病了,作为一个小孩,她能偷偷买猫粮喂养小猫,却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看病。

她只能去求助母亲,那个总是让她失望,却是唯一能信任的人。

母亲看到猫的一瞬间便皱起了眉头:“让你爸爸看到,他又要关你禁闭了!”

“妈妈,妈妈,你救救它吧。”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为什么要瞒着家里。”母亲怒斥道,“好好向你爸爸请求,从高端猫舍里接一只血统猫来,难道他会不同意吗?你非要偷偷养,不听他的话,让他知道有你好受的!”

易书南只是哭,她大概也能知道养只猫不算太难的请求,可她下意识觉得这是不会被同意的要求。

“我带它去治病,治好了送给别人。”

对当时的易书南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至少猫能活下来。

那时候的她,连一只猫都留不住。

但猫还是死了。

不知道是什么病,也许错过了最佳抢救的时间,也许是没能攻克的疑难杂症。那天母亲带着猫出门,最后一个人回来。易书南跑过去眼巴巴地问,猫呢?

“它已经回归了神的怀抱。”

从那时起,易书南真正地相信了上帝存在。她相信天上有一位无所不能的造物主,能给予痛苦的生灵死后的安慰。连死亡那么一件可悲的事,也能用如此温暖的语言描绘。

易书南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看着那个已经被砸碎的房间,依然无法释怀。

那一次和之后与之前的许多次里,都是母亲将被惩罚的她从漆黑的禁闭室里带出来。

没有安慰,没有拥抱,母亲因为她的哭泣而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整理袖口,骂道:“死脑子,还记不住吗!我看看你下次还忘不忘,脑子长来干什么用的,记吃不记打!”

无论再怎么回忆,也没有多少温情的时光。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为什么还要落泪呢?

质问父亲,将他踩在脚下的时候,是多么痛快。

然而当她胜过母亲,再也不用低头的时候,却觉得心里空落落地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离开了她,易书南知道这部分再也不可能补全。

她再也不用担心谁因为袖口没有整理好来惩罚她了,可她还在对着已经消失的禁闭室哭泣。

然后呢,然后她该怎么办呢。

二十年来易书南试图寻找过很多次母亲对她的爱到底在哪,她为母亲的冷漠找了许多理由。今天她终于确信根本没那么多古怪的理由,不爱就是不爱。

“然后我该怎么办。”

“母亲。”她自语道,“妈妈。”

易书南想起了一个人,郁九寒,那个不用因为那么多苦大仇深痛苦,让她羡慕到牙齿发酸的人。

一想到她,易书南便死死握住了手腕的十字架。

母亲的爱是幻想出来的,猫也未必是送到医院没有救治过来死的,可教堂里温暖的颂歌却是实实在在无法抛弃的回忆。

“我该怎么办呢?”

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易书南已经不想再纠结了。

……

“您那副害怕的样子真是令人心寒啊,”白凛果坐在床边,两条腿来回摇摆,“我做了什么让您受伤的事吗,没有吧?”

“明明向芷那样的才是会伤害您的人,您却完全不害怕跟她相处呢。”

白凛果把手放在胸口:“我这颗心,砰砰跳得十分伤感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郁九寒死死地盯着她。

车站里人很多,本该是利于逃跑的场景才对。郁九寒在看到白凛果的瞬间差点叫了出来,在她惊动人群之前,白凛果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抱了上来。

“好想你哦,终于又见面了,亲爱的。”

郁九寒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白凛果就趴在旁边等着。

一睁眼就对上了视线,想闭着眼装睡都没有办法,郁九寒只能面对一切。

房间里的装饰很眼熟,无论大小,格局还是布置,都按照她们租住过的那间学校附近的公寓建成。但这并不是那间公寓,模仿得再像也会有细节上的不同,郁九寒能察觉出其中微妙的差异。

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房间,不仅没让她感到亲切,反而让郁九寒感觉越发古怪。

这绝对是刻意布置出来的,郁九寒想不出这么做的目的,她只觉得变态。

疯,疯子吧?

“我到底要干什么?”白凛果玩味地重复着郁九寒的话,脸上的笑容和之前并无不同。郁九寒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仿佛下一刻白凛果就会跟她开起玩笑来。

在她心里白凛果总是不着正调,爱开玩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牙齿,以至于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幼稚一些。

本来……是这样才对。

然而现在她却辖制住了郁九寒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床上。

白凛果的头发垂到她额头上时,郁九寒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很喜欢您,小姐。”白凛果说,“可您从来不肯看看我,这么漂亮的眼睛总是注视着别人也太让我嫉妒了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您就这样孤立无援地被我关在屋里。要不您来猜猜看吧,换做您是我,您会想做点什么呢?”

郁九寒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凛果。

在她的注视下白凛果露出了幸福的神情,她低下头在郁九寒的耳畔轻轻说道:“当然是将眼前的人捆解释了,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咯。”

郁九寒猛地把白凛果推开。

意外的是,白凛果并没有那么大力气,能压制住她无法挣扎。从对方纤细的四肢就能看得出来,白凛果缺乏锻炼,体质并没有多么好。所以郁九寒很轻易地把她推开了。

这给了郁九寒很多底气,至少白凛果一个人的话,应该对她做不了什么。

“你,你你你别做梦了!”郁九寒虚张声势地喊着。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向后摔倒的白凛果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坏人哦小姐,怎么会做伤害您的事。”

“不伤害我的话就把我放出去啊。”

“那可不行。”

白凛果叹了口气:“恕我直言,您的小脑袋瓜实在太不聪明了,任由您在外面乱跑的话,您会伤害自己的。”

“哈?”

“我没说错吧。”白凛果又凑了上来,“先是向芷,再是易书南,然后居然又是向芷?她有什么好。”

“这些人,全部,都只会伤害您。”

“不光是她们,其她人也会伤害您。”白凛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露出小狗狗一样虔诚的表情,“没办法的啊小姐,人都是有私心的,怎么会全心全意为您着想呢。”

“有了私心,就会伤害到您。”

“只有我不一样,”她攀住郁九寒的肩膀,“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对您好的人。我们在一起了二十五年,从没有吵过架。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同生共死。”

眼前的白凛果是如此陌生,让郁九寒厌恶的皱眉。

“疯子!”

“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白凛果靠在郁九寒胸前,“不过没关系,听到您的心跳得这样有活力,我就原谅您了。我永远不会责怪您,永远不会伤害您。”

郁九寒忍无可忍,再一次把她推开。

这一次白凛果没有急着凑上来,她打开了电视:“伤害您的家伙,总得受点惩罚才行。让您哭出来却还能全身而退,哪有这样的好事?”

“什么?”

在郁九寒不解的语气中,白凛果缓慢补充道:“首先,是欺骗您感情的向芷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