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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郁九寒打断了她,又把易书南系好的扣子解开了。

易书南稍微有些慌张,她往后靠了靠,又牵扯到了身后的伤,立马僵硬着蜷缩起身子。

“有没有规模稍微小点的项目,失败了损失也不太大的那种,我要自己带队完成。此前我从来没有经验,我知道你贸然把我捧得太高肯定是想坑我,总得给我个简单的项目练练手吧。”

郁九寒嘴上说的是正经事,手上却把易书南的扣子一颗颗解开,不止是刚才系上的那两颗。

“你干什么?”

晚上睡觉,易书南可是没有穿内衣的。

“我干什么?”郁九寒笑着反问,利索地把易书南的睡衣扒下来后随便扔到那个角落:“你擅自把我揣测成什么样了,我怕你晚上退烧出汗,沾湿了睡衣不舒服,帮你脱下衣服怎么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笑完她又冷下脸:“别自作多情,以为回到自己地盘就能糊弄我了吗?我不会的东西问你你就要告诉我,还有我刚才说的项目,赶紧让刘助理帮我安排,她现在还不听我的话。”

说罢松开按住易书南的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这下能把易书南镇住了吧,郁九寒自己想想都感到得意,那一套说辞实在是太帅太游刃有余了,每个角度都报复回去了。

主角就应该是她这样的人好吧。

第56章 现在真的成老大了吼

易书南没有忽视郁九寒的要求,真的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团队。

从文员助理到技术岗位都有安排,成员相当年轻,都是刚工作一年左右的。算是已经熟悉了手头的工作,但又没太多经验的人。很纯粹的新人队伍。

“好吧,”太有经验的队伍她现在也带不了,“那我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boss,这个问题不该是你问我。”易书南说,“告诉她们应该做什么,这是你的工作。我可以给你几个方向帮你入门,但从策划到完成,应该由你带领这些人完成。”

郁九寒刚要不满,易书南又补充道:“我第一次试图证明自己时,就是带着这样一个小队伍谈下了一个区域的销售权。”

“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太小,表面上发号施令的人不是我。”

易书南很平静地讲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忆往昔的怀念。

然后她又恢复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啧。”这下郁九寒也无话可说了。易书南小时候能做到的事,难道她现在做不到吗。承认自己不如易书南可不行。

郁九寒走进办公室,几个人都抬起头看着她,看着这位面容比自己还年轻的上司,等待她安排工作。

可郁九寒毫无头绪,她像第一次听见老师布置了名为手抄报作业的孩子,连“手抄报”这个名词都无法理解,更别说要怎么去做了。

在死一般沉寂地面面相觑中,郁九寒首先考虑的是她要做一个什么风格的老板。

划清界限,除了工作什么都不讲的。还是和她们相处得更亲近一点,把这些人当作是创业初期的合作伙伴来看。

郁九寒也不知道哪样更好一些,从小到大她连四人小组的组长都没当过。而且布置工作?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工作要做。

“咳咳。”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僵硬,她咳嗽了两声。

“这是我们聚在一起的第一天,彼此还不熟悉,不如我们去聚个餐熟悉一下。”郁九寒说。

她们一个人也没有行动,郁九寒皱眉,担心易书南给她挑了一批刺头进来。

“怎么不去?”

“上班时间吗,那个,额,郁主任?”

听到这个称呼郁九寒自己差点绷不住笑了,她又咳了两声。

“对,上班时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几个年轻人这才欢呼雀跃地起来。

另一边,李明祥怒气冲冲地闯进易书南的房间,没有打理过的火红的头发让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

“你到底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有个大单子被人抢走了!”

易书南安稳地躺在床上,呼吸的频率却很快,她的身体并不健康。任由李明祥大吼大叫了好一阵,才勉强地睁开了眼,一脸疲惫:“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赶紧把你的屁股从该死的床上挪开,然后坐最快的航班飞去法国抽那个该死的老总大嘴巴子,听见了吗!”

“放过我吧,我实在没有力气。”

“我知道你受伤了,但只要你没截肢截到只剩一个脑袋就给我起来工作!难道当初我答应听你这黄毛丫头的建议是为了赔一大笔钱和精力上来吗?”

“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很对,明祥姐。”易书南的声音很漂浮,“踏实地发展也不会怎么样,不必急于求成。这个单子本来风险就大,那位老板一直在摇摆不定。但没有这个单子,我们也有了很多其它的稳固渠道不是吗?”

李明祥气得把易书南提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和我置气,因为我不同意你大踏步地投资计划?我没想到你是那么幼稚的人。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单子加班加了好多天,现在可没有人付给我加班费!草稿我画了八百张,那个挑剔的家伙好不容易就要签字了你知道吗!”

“而且这不是一笔收成的问题,跟她合作能大幅度开拓我们在法国的业务,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可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之前的利弊分析不还是你做的……”

李明祥看到易书南痛苦的表情,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收手,她又不能真的把这小屁孩整死。

背部再次接触到床铺,重新有了支撑的易书南终于能缓一口气。

“我伤得很重,明祥姐,不只是外伤。”易书南捂着腹部,“车祸里最该被关注的应该是内脏是否破裂,不要晃动我,我真的下不来床。”

“怎么可能。”李明祥皱起眉毛,“那么重的伤,怎么会现在就出院?”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易书南闭上了眼:“有人要害我,我不能留在那毫无安全感的地方。”

“可你至少该请个医生。”李明祥不再跟她发火,“难道要任由病情恶化下去吗,更严重了怎么办?”

易书南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她说:“我会请医生来看的,不必担心我。”

“你也不要来麻烦我了,明祥姐,让我好好休息吧。差点死了一次才知道,金钱和事业终究是外物,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李明祥叹了口气。

“那你好好休息吧。”她起身准备离开,“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安排,可以吗?”

“随便吧。”

易书南点了点头,仿佛现在谁想从她手里分一分权利,她都会让步一样。

李明祥离开了房间回到工位上,顺口问了助理易书南带回来那小丫头干什么去了。助理如实回答说带了一帮新人出去玩了,好久之前就离开了。还说特地给她们安排了熟悉的地点,加强了安保。

李明晓笑了笑。

只是个小屁孩罢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易书南那样年纪轻轻就那么抗压,郁九寒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什么也做不到。

她打开电脑画了会图,却怎么也安生不下来地抖着腿。抬头看了看周围,单独的大办公室当然不会有别人。但李明祥还是左顾右盼地走到楼梯间,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嗯,对,她现在很虚弱,什么事都不想管。”李明祥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郁九寒喝了个大的,主要是这些同事太会哄人了。

她们也是第一次亲自经手什么项目,兴致很高,最重要的是如果做成了,那奖金可是大把大把地拿啊。

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五岁左右的小团队,本来就谈不了什么正经话题。上司不知道是哪个资本家的傻孩子,不跟她们摆架子,刚入社会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奉承,喝了几轮酒后反而打成了一片。

虽然不知道怎么油腻地拍马屁,好话还是会说的。

说年轻有为啦,说平易近人啦,反正哄得郁九寒很开心。

郁九寒不缺追求者,也没少听好话。之前总是围绕着外貌来的,当然她也很受用,郁九寒觉得自己长得就是很好看也理应被夸赞。

但是第一次被人说年轻有为,真是比想象中还让人舒爽。

所以喝了很多,第二天早上醒来脑袋那叫一个疼。

睁开眼,发现床头摆着药,醒酒的。隐约记得是助理帮她买的。

易书南给她安排的助理也姓刘,不过和那位刘助理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姓刘的人比较多而已。为了区分,郁九寒叫她小刘助理。

还挺贴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郁九寒又想起了白凛果。

“唉。”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现在她也要有自己的事业,要赚够钱后发展人脉,这样就不会发生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了。

等到了办公室,她先去工位看了一下。好像每个人都有得可忙的样子,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是在假装努力让老板开心吗?郁九寒挠了挠头,可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布置什么任务,既然她们自己有得可忙,她正好轻松一些。

下午下班前,小刘助理哒哒哒过来,给她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郁九寒随手翻看,看到那一大堆数据就觉得头疼。

“小郁姐,这是当地能叫得出名的装饰品线下供销点主营的业务往来和明面上的盈利亏损。”郁九寒是年纪最小的,但该叫姐还是得叫姐,“我删减了一些不必要的部分,如果你想看原始数据的话,我等下一并发给你。”

哈?什么东西?郁九寒看着这份已经被整理过的数据,依然找不到哪里是重点。

“小张有在做策划方案来着,但是这个耗时比较久,等几天才能看到结果。”

看着郁九寒依然迷茫的样子,小刘助理不禁问:“昨天你不是说要跟这个地区的经销商合作吗?”

仔细一想的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易书南把几个方向指给她的时候说过,这是利润最大,可能性也最低的区域。可能喝高了上头,一拍板就定下来了。

虽然想起了有这么回事,但是这份数据给她看又是什么意思,很重要吗?

她知道人家的营业额有什么用,她又不是会计。

郁九寒对着这份文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嗯,我会看看的。时间不早了,你先下班吧。”

“好。”

郁九寒看着看着眼神就开始飘,她看向办公桌上的镜子,看到了自己严峻的表情。嗯,演得不错,就像是很有城府的大老板。

可是她到底要干什么,除了看文件之外,还要写批注吗?

所以说知道对面公司的营业额到底有什么用,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

郁九寒又瞟了一眼镜子。

嗯,这张脸还是好看的。

第57章 困难总比办法多

所谓老板的职责到底应该是什么呢,郁九寒到现在也没有参悟明白。

好像没有很多事需要她做,下属们提交上来的文件,她签个字就可以了。需要钱的话让人给财务写个申报,她签字转交就行。要外包文案的话让法务发个合同模版,她签字通过就行。

每天的工作就这么些,计划居然进行得挺顺利的。

比如她们准备合作的那个欧洲饰品店的负责人很快就同意了郁九寒的线上会议。谈判的内容是下属们分析出来,由小刘助理整理好的,不懂外语也没关系,请个翻译就好了。

总之,远在欧洲的那位小老板邀请郁九寒去线下考察考察。

然后郁九寒得知了除了签字以外,身为老板应该做的第二项任务——吃饭。

有什么问题吃顿饭就好了,能让步的条件不能让步的条件小刘助理都给她分析好了。对方把价砍得太低就笑着摇头喝酒,对方提出能够接受的要求就果断答应。等郁九寒上称发现胖了三斤的时候,合同就已经敲定好了。

这不是还挺简单的吗。

接下来打样生产就不需要她去跟进了,设计师会为了奖金自己去做的,郁九寒等着尾款到账后开庆功宴就行了。

对嘛,又是吃饭。合同谈下来要吃饭庆祝,收款后也要吃饭庆祝。

她总算是明白那些大老板们为何这样热衷于健身,不然一顿两顿三顿饭下来血糖和脂肪都遭不住。

自己经手一个小项目获得成功后,郁九寒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看中了易书南的方案,如果真的能够转型成功,几年后必定取得巨大的利益。

但阻力还是没有变,李明祥坚决不同意转型。她根本看不上郁九寒的能力,在易书南不愿管事后靠着最初入股的金额成为实际上的话事人,将盈利的金额都投入进自己熟悉的领域。

她是设计师,当然要往这方面发展。李明祥的目标是在国际展览上宣传自己的作品,需要的花销可不少。要打通关系,要请教业内顶尖人士,还要选用最珍贵适合的材质制作成品。

而郁九寒试图投资几家未来发展得很好的企业的资金,却迟迟批不下来。

急得郁九寒又要去找易书南,却被李明祥拦下了。

“别什么事都去找她,何必呢。”李明祥翘着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你能给出足够吸引人的方案,我怎么会不同意?”

话是这么说,但无论郁九寒把前景分析得多么天花乱坠,李明祥都不可能松口。

令人争执不下,你骂她是蠢猪,她骂你是笨狗。最后又扯掉三颗扣子才跑上楼去,结果还是被拦住了,这次可不是牺牲几颗扣子就能勉强战胜的李明祥,而是一群训练有素壮得不行的保镖。

保镖都不用和郁九寒动手,一挺胸脯就能把她顶开。

“该死的女人,”郁九寒愤愤不平地说,“非要这么阻拦我吗。”

郁九寒和保镖们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刘助理出面解了围,易书南身边的那个刘助理。

“郁小姐,我们先离开吧,在这里等再久也见不到老板的。”

刘助理拉她到人少些的地方:“我也被拦着好久没能见到老板了。”

“哈?”郁九寒惊讶,“你不是她助理吗?”

“对,所以现在工作上的事,老板真的一概不管,也管不了。”刘助理面色担忧地说,“这也就罢了,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可现在连医生也没法过去给老板换药,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她越说越显得焦急:“我们的根基其实不是很稳,全靠老板一个人把控局面。现在她不能做出决策,李女士还总是投入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是真的担心,因为本家那边一直看老板不爽,他们一直想要她的计划破产。”

“我们内部出了叛徒,不然那个大单子不会在最后时刻被人截胡。”刘助理沉重地说,“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信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能盼着老板赶紧好起来,重新整肃队伍。”

怎么困难险阻这么多啊,难道真的是蝴蝶效应吗,记得上辈子听到的易书南的事业一直是顺风顺水的。

郁九寒又开始回忆上辈子的事。

那时她对易书南了解不多,连她的业务是什么都不知道。归根到底这只是一本烂俗爽文罢了,作者没有那么多笔力支持一个复杂的商战剧情,所以易书南只要爽就完事了。

那时候她有遇到这么多阻碍吗?

郁九寒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如果她能成功破题的话,这钱和名声不都到自己头上了,想想就带感。

首先,李明祥上辈子就是易书南的重要合作伙伴,按理说不会捅出多大篓子才对。

可上辈子有易书南一直统领大局,现在可没有。而且易书南找李明祥合作的年纪可能比上辈子要小,投入的资金也少,这可能会造成李明祥不太把她放在眼里。

刘助理倒是一直跟在易书南身边的助理,上辈子郁九寒试图用经济手段盗取商业机密,就遇到过刘助理,虽然没给她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就是了。

可这公司就算不太大,也不只有刘助理和李明祥两位员工,剩下的人郁九寒压根没印象,更别提分析出个所以然了。

但她还是说:“这事交给我来解决,肯定没问题。”

辞别刘助理,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几个员工都抬起头来跟她打招呼。

她们不把郁九寒当上司看,但也没有因此骑在她头上,反而挺乐意哄着她的。

“小郁姐快看,厂里打好样送过来了。”一人高兴地走到她身前,递来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串项链,以绿色的宝石为主体,设计理念是什么郁九寒之前打草稿时背下来了,但她还不是很能理解这些花纹和情爱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审美还是有的,看设计图时就觉得挺漂亮,打样出来后更令人满意了。

所有人都很兴奋,样品效果很好,等销售商过目后就可以批量生产了。到那时候尾款应该也要到账,就有假期和奖金可以享受了。再者对于第一次承接项目的团队来说,能看到自己设计的东西放在市场上流通,也有别样的成就感。

“这多亏了小郁姐,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我之前在别的组里搬砖,每天加班加到不知道在干什么,方案一版一版地驳回,最后老板把刚有点成果的项目卖了。”

“小郁姐效率真高,事儿也都办成了。”

郁九寒听着这些夸赞,心里飘飘然地开心。

这是她从小到大,为数不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做成了什么事。虽然她的工作没有想象中繁忙复杂,但郁九寒还是花了些心力出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报表她可不敢什么都不懂就往上签字,上一次这样废寝忘食地学习,还是为了跟向芷考上一所大学的那会。

但就算和向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人也没有任何的发展,郁九寒也没有借助这份还不错的学历取得多么好的工作。

可是这个项目做成之后,她不仅能收到分成和奖金,还能获得眼前几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没有投机取巧,也没有偷奸耍滑,虽然费了力气但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果。郁九寒觉得自己第一次理解了小说里那些伟岸光正的主角。

啊,这么一说,她还很有些成为主角的魅力不是?

郁九寒愈加得意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现在正在遭受的危机。

她得想办法解决才行,这可不只关乎于钱。

上辈子她因为识人不淑,被背叛后还惹上了官司,在宴会上咬紧牙关想尽办法找人求助的时候,易书南是人群的中心。

现在,这个年轻有为的主角应该换成她了。

她让刘助理把该转告给易书南的,或者汇报给李明祥的文件也给她一份。最近公司的业务出现了动荡,不只是快谈好的单子飞了,有些已经合作过的,且合作过程很愉快的店铺,在合同过期后都表示了没有续约的意向。

被针对了,以郁九寒的经验来看,绝对是有人带头欺负她们。

她试着像谈下上个单子那样,让小刘助理整理出发言稿来,然后打电话给店铺老板商谈。通常只能打到助理那去,说是会安排时间详谈,结果一个也不见面。

这让郁九寒产生了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她再怎么想挽救一下,对面直接拒绝对话也谈不了啊。

“应该是易家在施压吧。”郁九寒仇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小刘助理插了一嘴,“易老板本家在非洲直接掌握着原材料开采的矿脉,来头比我们想象得还大。听说最近又招揽了传统手艺的匠人,加上政策支持,势头发展的比以前还好。自从易老太太退出董事会后,这么好的增长指标还是第一次。”

“你懂得还挺多。”郁九寒瞟了她一眼。

小刘助理笑了笑:“多掌握些信息,及时为老板分析利弊,方便以后升职嘛。”

利弊没有分析出来,郁九寒只觉得值得头疼的事更多了。

现在所有人的气氛都很浮躁,更别想着拨出款去投资别的行业了。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可能只能期待李明祥在国际展上闯出成绩了。

上辈子她就挺有名的,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靠那个女人稳定局面真是憋屈,但成大事者必定要能屈能伸,这或许就是成长吧。

在郁九寒叹息着试图接受这个现实时,她收到了更不妙的消息。

李明祥拿去参展的作品,被指责抄袭。

第58章 易书南的背挺得很直,没有疲态

抄袭,板上钉钉的抄袭,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的抄袭。因为主要的元素根本就一模一样。

这可是送去国际展会上的作品,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

郁九寒傻了眼,她想上辈子是没有发生这件事的。如果有她肯定会知道,然后对易书南落井下石。

是哪一步出现了纰漏让李明祥做出这样的事?作为即使不去国外拓展名声也已经在国内功成名就的设计师,她应该知道如何爱惜羽毛。

因为公司经营不好太着急了?因为易书南闭门不出没有监管?不,都说不通,李明祥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抄袭会对她的名誉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因为一时心急选择这样的路,无疑是断绝以后发展的可能啊。

而且那样大的展会,审批怎么可能不严格。

郁九寒没想到的是,李明祥的抄袭丑闻只是一个开端,像点燃炸药的那个火星,带来的是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声誉被毁造成的损失不止是公司内部的,还有那些选择合作或投资的老板,所以光是产生的赔偿就是天文数字。看她们不爽的,自然要借此机会继续深扒,查查她们企业有没有偷税漏税,又或者别的员工有什么失误。

郁九寒带的这个小团队里的设计师是李明祥提携的后辈,她的个人信息惨遭泄露,从高考成绩到毕业设计全都被贴出来一一审判。

最终有人发现,她上个商单设计的作品也是抄袭的。

郁九寒经手的尾款还没捂热乎呢,又被当赔偿金加倍送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剩下的几个人,该干活那也是真的干了,总不能把发给她们的奖金再要回来。所以这一折腾下来全都白干,不如不干。

得知这个消息时郁九寒猛地把手机一摔:“该死的李明祥你要坑死我了,故意的是吧!”

本意是为了发泄喊出来的,结果喊完她却愣住了。

为什么李明祥会捅出这么不应该的篓子,为什么她拦着自己不能见易书南,为什么她把未来投资方向的策划书全部否定。

故意的?

郁九寒觉得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她无法忽视这个想法,但是为什么,李明祥为什么要故意做这些事?明明上辈子……

上辈子,上辈子,她总是拿上辈子的经验来考虑现在的事。郁九寒终于意识到这并不靠谱,因为已经有很多条件改变了。

有些事是不会变的,比如新款苹果手机的发布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时间。但易书南的命运已经因为郁九寒的捣乱偏离原本的路线太多。

即使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也不一定值得信任,金钱建立起的关系以利益为纽带,趁你病要你命的事例并不罕见。

现在的易书南远不如上辈子游刃有余,再因为曾经的合作认定李明祥绝对不会背叛就太天真了。

郁九寒尝试了很多方法去挽回,可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她有的只是曾经做过粉丝头子的公关经验。这让她清楚自己在这样群情激愤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能引来群嘲。

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说实话郁九寒也不觉得这公司上下都能承认易书南将老板让给了她,但她对于自己这个小小的办公室的确产生了认同感。她在这里学习,在这里第一次尝试带领团队,她第一次跟比自己年长得多的陌生老板聊天对话,第一次带着商务而不是游玩的目的出国。

在此之前的懒散人生里,郁九寒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费尽心力去做一件与爱情无关的事。

但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大厦倾倒之时,不是她一个人拽住了绳子就能力挽狂澜的。郁九寒努力抓紧手中的稻草,却只能看到它无可挽回地一点点从手心抽离。

“小郁姐,有人来了。”小刘助理对她说。

“什么人?来就来吧烦死我了。”

郁九寒很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其她人如李明祥之类,依然把郁九寒当作一个小喽啰。只有小刘助理真的把她当老板,公司上下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影响重大的,无论郁九寒管不管得了,她都会跟她汇报。

现在小刘助理的神色很难看,她说:“是易家的小少爷,他恐怕不是带着善意来的。”

“什么?”郁九寒立马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

果然,郁九寒就知道是有人刻意针对,不然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会一起涌上来。

“真是寒颤的地方。”易秋行嫌弃地打量着会客厅,“脚盆大点的地方,还装模作样起来了。”

他很自然地坐到长桌一端的主座,无不得意地说:“如果你们给的诚意多一点,我也不介意出个诚意价。毕竟现在你们这名声已经臭了,收购也带不来多少利益,最多做个帐。”

郁九寒踹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第二眼看到的是他身旁的李明祥。

他们当真是一伙的吗?

郁九寒的心跳得很快,她想质问李明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一时冲动闯进来后面临的压抑的沉默让她说不出话来。

除了李明祥和刘助理外,会议室的人她都并不认识,在她闯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目光都探了过来。

审视的,打量的,揣度的。

郁九寒的脸皮是厚了一点,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尤其是这些天她希望能挽回一些单子而到处求情,见过不少这样的眼神。

这总能让她想起上辈子,在她继承了遗产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时,那些本来玩得好好的朋友却突然换上了这样的表情,在心里评估她值几分几两。

也会让她想起高中被孤立的时候,走入教室就能看到的那种眼神。

像是在告诉她你不属于这里,你僭越了。群居动物的本能让她讨厌也恐惧这种眼神,无数次受挫后她已经对这样的排斥产生阴影了。

郁九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她不是没用心也不是想糊弄,她真真正正地去学习去思考还把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打出去,可是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所以凭着一股子愤怒闯入会议室后,郁九寒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她第一次发现古人的屁话居然还有点道理。

“你是什么人?”易秋行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易书南派你过来的吗,放弃吧,她大势已去,别再挣扎了。”

“什么易书南,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真没礼貌。”

郁九寒无所适从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易书南从她身旁进屋,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但眼神还是冲着屋里那个已经变了脸色的人。

她说:“叫我姐姐,没大没小的东西。”

相同的沉默,却是不同的气氛,易秋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咬着牙说:“别吓唬人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底气跟我斗!”

易书南却已经懒得再看他,仿佛易秋行唯一能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机会,就是在没有礼貌地直呼姐姐姓名后的责备。

“刘玉,等下你去人事那把工资结一下,以后就不用来了。”

“老板,我……”刘助理慌张地开口。

“有什么事去跟律师讲吧,看在这些时日的情谊上,我可以提前提醒你多筹点钱当赔偿金。”易书南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又对李明祥说:“姐,你创作的初稿,废稿,收集的参考还有和老师沟通学习的记录都准备好了吧。这可不是小事,发布会要开得正式一点。”

“准备好了有什么用,”李明祥异常恼怒地说,“我的稿件还是流出去了,甚至在低端市场里批发出售。”

“这个也取证一下,”易书南点了点头,“之后让他们赔就是了。”

她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让谁赔,易秋行却按耐不住跳出来:“你不要凭空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

易书南当作没有听见一样,并不去理会他。

“我会把舆论控制住的。”她接着对李明祥说,“明祥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把资金投到互联网企业吗,总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

最后她对站在郁九寒身旁的小刘助理说:“你做得不错,以后接替刘玉的职位吧。”

“啊?”

小刘助理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易书南脸上没有一丝病态,她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她曾经受过的伤是客观事实,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早已经恢复好了。

她整理着袖子,让衬衣的袖口能从外套里露一截出来,来展示她服装的清洁与层次。郁九寒注意到她带了胸针,在领口的位置别了一朵金属的蔷薇花。

“现在,从我的会议室里滚出去。”易书南整理着袖口走到了易秋行身边,“这里不是你家,没有妈妈会惯着你的坏脾气。快滚,顺便叫你的人把你屁股底下这张椅子也一起搬走。”

“既然到了会议室,正好就开个会吧。”*易书南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比起易秋行坐在主位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装出来的样子,她显然才是这里的主人。

郁九寒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屋,她愣愣地看着易书南游刃有余的样子,忍不住问出口。

“你又骗我?”

“到底为什么,骗我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这些破事就算没有我掺和就做不成了吗。为什么非要把我当傻子耍!”

易书南看着她,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她看起来想要笑一笑表示胜利,但也并没有多么高兴:“真是抱歉,谢谢你了。”

第59章 最讨厌的人长着漂亮的脸

“你又骗我?”

两人独处的时间郁九寒再次发问时,语气听起来已经平静很多。

“到底为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为了转移视线。”易书南如实告诉她,“如果站在明面上的只有李明祥一个,她可能会有危险。”

“你不怕我有危险?”

易书南顿一下才说:“你不会出事的,郁家会保你。”

“保我?她们才要害我呢!”

“抱歉。”易书南的态度很诚恳。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你会变得很刻意,引起别人怀疑。而且我想你也不会愿意配合我,真是抱歉。”

易书南没有吝啬说抱歉,态度也还算真挚,可郁九寒只觉得烦躁。她甚至不像之前那样暴怒,没有火一样灼烧心头的愤怒,只有一团毛线缠在那里。

烦,特别烦。烦完之后又很累,累到抬不起一根手指。

这时候连呼吸都是件特别消耗体力的事,郁九寒什么都不想做,连和易书南纠缠谁对谁错都没有心情。

“算了。”她说。

她真的很累。学习了那么多从没了解的知识,因为会议和出差紧张到睡不着觉,试图挽回大厦将倾的局面。郁九寒做了太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结果只能是身心俱疲。

她甚至想,在乎那些虚名和荣耀做什么,有钱不就够了,有钱的话怎样都会受到吹嘘和追捧的。

“就这样吧,我懒得奉陪了。”郁九寒说完要去收拾行李,却被易书南反问。

“你是想要离开吗?”

听到这句话,郁九寒像被针扎了一样激动起来:“怎么,什么意思,你也要关我吗!”

易书南皱起眉头:“我没有什么意思,不想约束你的自由。我只是给你建议,在这里要比随便去哪安全得多。”

“管你什么事!我死哪都和你无关,你多大脸啊非要让我听你的话,我告诉你易书南你就是个混蛋,我是真的脑残才会相信你两次!我现在就要走,我就算被那老不死的管家拆碎零卖也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易书南一开始还任由郁九寒发火,她已经习惯了,郁九寒就是脾气很差生气后就会口不择言的人。但易书南本人也不是多么有耐心,想要交流却被一次次尖叫着打断,很快她也觉得不耐烦了。

“闭嘴。”

“哈?闭嘴,你谁啊要求我闭嘴?易书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把别人当傻子耍得团团转,最后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把麻烦全解决了。你厉害你去管你的员工,把她们全都叫起来加班,你命令我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妈吗!”

一句话就能引出那么多句,吵得易书南脑袋嗡嗡响。

想采取更加干脆利落一点的行动,比如把那张嘴捂起来,又比如掐住郁九寒的脖颈,让她知道应该怎么听话。

但理智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可以的。

“你很不耐烦吗易书南,你有什么立场生气?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生什么气……”

郁九寒的唇形很漂亮,但她只会说那些聒噪又粗俗的东西,正如她特别的眼睛也总用瞧不起人的目光打量别人。

易书南觉得很恼火,面对郁九寒她总这样无能为力地恼火。

凭什么郁九寒能够这样理直气壮地生气,却不允许易书南对她感到愤怒。

“先毁了我人生的人,是你。”

易书南现在依然没法忘记教堂的那一幕。郁九寒是怀着怎样的想法靠近她,然后说出那些令人误解的话呢。她哪来这么大的恶意针对自己,易书南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过她。

所以郁九寒是自作自受,如果她没有在教堂里让人误解她们的关系,易书南就不会被迫和郁家合作把她留在别墅,也不会没有底气和易秋行直接对抗,需要郁九寒来转移注意。

“我失去了那么多,你呢,我甚至安排了最优秀的那批新员工给你。”

“至少你也享受到发号施令的乐趣了不是吗,如果没有我,凭你自己的能力一辈子也不能领导这么一群比你优秀的人。”

易书南把过错都推到郁九寒身上,实际上她觉得就是郁九寒的错。

在做出那样的事后,在把她的人生都毁了以后,再见面时,郁九寒竟然能一点愧疚都不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再惨也是活该。

易书南打从心底里有些看不起郁九寒,或许不是有些,而是非常。

她总是容易情绪激动,没有自己的判断,听风就是雨,偏偏还自以为很聪明。道德感低下是非观不明,欺负弱小就洋洋得意,碰上钉子就闭嘴认怂。易书南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一个能够令人称赞的优点。

而这样一个人,她不认识上帝,她不用每个周天去教堂做礼拜,不用时时刻刻用戒律提醒自己,她不必相信死后的永生与天国的祝福。她这样一个人,想要骂人就骂了,扯着嗓子一点教养都没有的,只是为了发泄情绪就可以骂人。

凭什么呢,易书南又感受到了那丝丝缕缕的感觉。

“我真是讨厌你。”

缠绕在心头说不出的感情,她想应该是愤怒,所以易书南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你是真的相信我吗,不,你从来不相信我,我也无所谓辜负你的信任。你只是因为我开出的条件诱人才铤而走险,赌博失败罢了。”

“你也只在乎你自己,但凡你会为别人考虑一下,当初就不该对我做那样的事!”

“现在我时刻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没有足够的底气对抗家里寝食不安,这都是你的错,你……!”

易书南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

并非是郁九寒做了什么,她却突然停下了斥责,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从互相指责的幼稚把戏中脱离出来,同郁九寒一样感到了疲惫。

她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尽管她恨不得掐死郁九寒,可看到对方那一双深灰色的瞳眸时,依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的气焰一下子矮下去了,易书南在这一刻认识到一个让人痛苦的事实,她的一生的确被郁九寒给毁了。

无论是彻底打破的节奏,还是其它的什么。

“要喝点酒吗?”易书南问。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缓和,郁九寒难得没有乘胜追击,加倍嘲笑对方选择了休战。

她说,不喝。

“你又想喝那么几口葡萄酒,再把所做的一切推在酒精身上吗?”郁九寒摇了摇头,“我都替它感到委屈。”

就像郁九寒没有追着和她吵架一样,易书南也没有反驳这句话。

当然谁都知道矛盾不会因为不言不语而消散,只是在这个时刻,在无论怎样争吵都不可能把话说开的前提下,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转移视线。

“你是个自大狂,你觉得你是高我一等的,所以怎么耍我都可以吗。”郁九寒说着,坐在了床边。

“你也不遑多让,从来不会愧疚之前做过的损事。”

说罢易书南又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茶:“既然不喝酒,那么要尝尝这个吗?”

“是新茶,味道很淡,我比较喜欢这样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郁九寒就走到身前,一条腿压在易书南的膝盖上,低下头扶着她的肩膀亲吻。

她能感受到易书南轻微的颤抖,一瞬间的僵硬后努力平静下来配合。

郁九寒当然是讨厌易书南的,她总是一遍遍想起自己窘迫尴尬的时候,易书南是怎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后解决一切的场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都是这样,她就出现在那里,短短几句话控制局面。

那一刻易书南仿佛真的有了高傲的资本,她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向你展示什么样的人才是世界的主角。或者说,世界的主角会被偏爱成什么样子。

所以郁九寒讨厌她,羡慕她以及嫉妒她,但是另外一种欲望与这憎恶的情绪并不冲突。

可能心理上的厌烦没法盖过身体上的情欲,郁九寒觉得易书南口是心非又很爱装,可她也觉得一身高定的西装穿在身上十分合适。那种开得很艳的花做装饰,郁九寒一般会觉得土的,但看到那枚金属的蔷薇胸针时,她居然也觉得这样的装扮很不错。

还有亲吻的时候,如此距离的接触依然是柔软的,找不到任何类似的形容去比喻。

易书南是喝过茶的,郁九寒也仿佛能闻到茶叶的那股独特香味,但是去品尝的时候,其实并不能品出什么味道。

就是因为这样郁九寒才不怎么喜欢喝茶,闻起来很香,喝在嘴里却只有若有若无的苦味,只能靠回味来品尝味道。

她不是那么有品味的人。

这是比焦头烂额地带领团队求人办事更直白得多,也简单得多的快乐,不用瞻前顾后,也不用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只要控制住呼吸的频率就好,哪怕控制不住,在分离的瞬间气喘吁吁,也没有人会责怪你。

亲吻结束的时候,没人还会考虑现在的气氛不合时宜,也没人还会在意一尴尬就会被提起的那杯茶水。

像这样迫切的时刻,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注视对方显然是浪费时间。易书南搂住郁九寒的腰,无论往上或者往下抚摸都十分柔软。这是从青春期开始产生的变化,更倾向于往肩膀和大腿分布的脂肪让她的身体有了曲线,而易书南无法控制地只会被有着与她相似的身体的同性吸引。

她一歪头,吻在郁九寒的耳朵上。

第60章 她做不到,这没有那么简单

郁九寒好像从来没意识到她也会发出哭一样的声音,这或许是无意识的行为,如果她能知道的话,至少会感到羞耻吧。

易书南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在听到这样的声音时,感觉耳朵都要发烧了。

拥抱着的感觉很好,仿佛连那些不满和愤怒都能融化一样。

“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对不起。”

易书南对郁九寒是没有歉意的,既然这人对她造成了那样大的后果,那么后面发生什么需要弥补的事郁九寒都是活该。何况郁九寒哪怕是少一点贪心多一些思考,也不至于被这样简单的方式蒙骗。

易书南根本不觉得抱歉。

她的道歉很真诚,但那也只是一种表演而已。没有任何目的,只是骗过人后例行地道歉,甚至和歉意无关。

就像饭前需要感谢上帝,易书南活了二十多年谢饭的次数已经太多太多,多到她也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有多少谢意。哪怕是领取救助的乞丐也会在满怀感恩三次以后淡化这种仪式吧,但还是要说谢谢。

郁九寒的胳膊往上张开,搭在易书南的肩膀,手腕内扣着放在她的后颈上。

“我也觉得很累……我好像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作为不被重视的孩子我好像需要通过不断地努力证明他们的轻视有多么可笑。我感觉我活成了一面旗帜,好像但凡说一句很累,我的目标和精神就不够纯洁了。”

易书南是不会向郁九寒倾诉的,她觉得她没有能够理解这种感情的能力,也没有听她倾诉的耐心,两个人的关系和性格注定了她们不适合交心。

“有些同样叛逆的人以我为榜样,认为我是年轻一辈可以反抗古板固执的长辈的证明。可我只是想给自己争取更好一点的生活,我不想证明什么,我不想稍微松懈一点就被认为是如何软弱,玷污了反抗者的名声。”

搂着脖子的手微微往上,摸了摸易书南的脑袋,那一瞬间她是有些想哭的。

就算倾诉,也在像背诵台词一样说着长难句。易书南别扭惯了,哪怕是这种时候,依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掩盖内心所想。

其实她现在没有想到那样复杂的情绪,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撒谎,可内心的独白永远是不加修饰的。

她想说的话很简单。

“在我受伤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关心下我痛不痛,而不是什么时候能起来工作……”

伤口已经好了,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难以忍受的痒。从表皮一直痒到骨子里,让她恨不得把那处痊愈的伤口再度撕开,连痛也比痒好上太多啊,至少不会忍也忍不了。痒到她思索那未出生的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生长,也会是这样的痒吗?

她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眼角确实是酸的,但眼泪流不出来。

易书南躺到郁九寒身边,看着那张脸她又下意识地想要攥紧手环上的十字架,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摘下来了。

她想,算了。

但却很害怕,脱离习惯的事让她感到恐慌。既没有手环上的十字架,也没法去整理自己的袖子,易书南感到了一阵脱离常态的恐慌和不安。

郁九寒为什么就能这样安心,在洗过澡之后,她已经快要睡着了。

凭什么呢,易书南想要去触碰她,但还是放弃了。这个人永远没有后顾之忧吗?

这一觉郁九寒睡得很安生,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足以证明她的大脑得到了足够的休息。

她看到易书南正坐在桌前读经,然后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照易书南的说法,这是安息日。

房间的采光很好,透过玻璃的光线将屋子照得很透亮,但一点都不晃眼。易书南坐在明亮的地方,柔和的光让她的脸看起来不像往常那样苍白,她整个人也因此有了实感。

郁九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能听到窗外的鸟鸣,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声音,格外安静。

她想,不吵架也挺好。

洗漱之后,郁九寒穿上了外套,易书南抬起头问她:“你要出门?”

“嗯。”

不只是穿上外套,也开始收拾行李。

“你要离开?”易书南追问道。

“嗯。”

“为什么?”

郁九寒听到了椅子摩擦着地板的声音,这样聒噪的响声让她讨厌,一下子打破了只能听到鸟鸣的安静氛围。

一扭头,易书南果然走到了身边:“在这留着不好吗?你想要工作的话还可以继续带领你的团队,不想工作的话我也随便你。”

“我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郁九寒把拉链拉好,想了想拿起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又准备再添一件衣服。

“这又不是员工宿舍,就算我还想工作又为什么非要在这?如果不想工作的话,更没有理由留下了。”

易书南皱了皱眉头,她意识到这会让郁九寒不爽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抬头看。

“可……”

“别跟我说安不安全的。”郁九寒又拿了一条围巾护住脖子才抬起眼来看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的这些话?”

易书南一下子卡了壳。

郁九寒看起来很冷静,绝不是恼怒上头时口不择言什么都说的状态。易书南知道这正是谈话的机会,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静静等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的郁九寒耸了耸肩。

“所以,把你的嘴闭起来,别管我要去哪了。”郁九寒说,“我就是死了也和你无关。”

这当然是气话,可易书南却突然恍惚了一下。

像是某种东西从身体里剥离的感觉,她的心脏蜷缩在了一起,就仿佛她真的经历过类似的事。

雨夜,超速的跑车,以及突然而来的事故。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易书南的声音很奇怪,郁九寒却并没有听出来。她自顾自地弯腰收拾东西,因为心情十分平静,居然有耐心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不需要白凛果帮忙,她也能把行李整齐地放好。

“我真佩服你,”她对易书南说,“在你的神眼里同性恋是犯罪吧,你刚犯了罪就敢去送经祷告,我干了错事的时候可不敢主动去找条子。”

她没有得到回应。

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叩上行李箱的盖子,不太费劲就能把锁关好。郁九寒扶着箱子站了起来,哗一声将拉杆拉开。

“我不奉陪了,你安心在这做你完美无暇的信徒吧。”

郁九寒走到门口,却拉不开把手。

门被锁上了。

她沉默着,没有应激后大喊大叫,也没有怒骂易书南神经病,郁九寒只是松开箱子返回到桌前,搬起一把椅子拖向门口。

一声巨响震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但无论是郁九寒还是易书南眼睛都没眨一下。接着郁九寒扛起椅子再次向把手砸去,第三下的时候,终于把门把砸坏了。

她将椅子扔到一边,拉起自己的箱子。

“你知道吗,”身后传来易书南的声音,“我真的恨你。”

“啧。”郁九寒是不打算理会的,可易书南接着又说:“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本不该如此挣扎。”

“你是指哪件?”郁九寒停了下来,“害你提前出柜被家里赶出来,还是害你成为可恶的同性恋?”

“如果是前者,好吧抱歉,你也没少坑我,我就当自己活该赎罪了行吗?”

“如果是后者,那你把嘴闭上吧,怎么可能是我害的。”

郁九寒不想生气的,可看到易书南那张脸,她就抑制不住地愤怒。

她不知道这个人在犹豫什么,上帝不让她喜欢女人,她就别信了呗。易书南聪明,有能力,年纪轻轻就一番事业,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偏爱的主角。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她还有什么值得踟蹰的?

她已经是那么幸运的人了。

“承认吧,你就是个看到女人身体才会有感觉的……”

“我不是。”

易书南像害怕听到那三个字似的,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这是本能的否定,在冲动过后她的声音又矮下来:“这是不对的,是魔鬼的引诱……”

“去你的魔鬼和上帝吧!”郁九寒听到她重复牧师讲过的东西就觉得烦躁,“我才不信我是谁的肋骨,你的神未必有多么公平公正,该死的东西别再信了,你自己能够自洽吗?”

“你不懂。”

易书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也,我也不想,可是……”

“可是个屁,不想就不想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易书南摇了摇头。

“你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你没有出生在那样的环境里,你不知道有些习惯刻在骨子里后是改不过来的。”

“你知道吗,违背从出生就开始养成的习惯就像现在让你去裸奔一样。你从小就穿着衣服,认为身体是隐私的。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观点改变了,人就是一种裸奔也无所谓的生物,你真的能忍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地行走吗?”

“做不到的,听起来只是否认自己的信仰很简单,但是做不到的。从小就生活在用布料裹满自己的群体中,哪怕露出胳膊也会被人注目指责,就算知道社会的观念改变了,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

易书南看着自己的手,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步入青春期后逐渐意识到自己会被同性吸引的,那个恐慌无措的自己。

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对的,她意识到自己是群体中的异类,如果哪天被发现的话,一定会被抛弃。

永远无法平息的危机感从那时候就一直伴随在易书南身边,没有一个角落能让她觉得是安全的。

因为全能的上帝在看着呢,天国的路是窄路,天国的门是窄门。

她注定跨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