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是喜欢她。”
顾婉君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不光有两人的午饭，还有各种水果。
陈璐没有问顾婉君是本来就打算中午回来吃饭，还是因为担心她才回来的，她只知道经历过昨晚之后，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开始渴望着能有更多时间和顾婉君待在一起。
……
吃饭时，陈璐准备把早上没喝完的小米粥喝了，结果却被顾婉君制止了：
“喏，这有我买的小米粥，他家粥特别好喝，你尝尝，早上那个我喝。”
顾婉君边说边要去拿早上剩的粥，结果却被陈璐先一步拿走，她宝贝似地捧在手里，那双亮晶晶的月牙眼格外认真地看着顾婉君：
“我觉得你煮的粥很好喝，我很喜欢，我要喝这个。”
“……”
直白真挚的夸奖听得顾婉君面上一热，一时语塞。
自己的厨艺有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陈璐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不想驳她的面子。
顾婉君这样想，可她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
“你是因为感冒了尝不出味道，才觉得我煮的粥好喝。”
闻言，陈璐并没有反驳，她眼睛渐渐弯成月牙儿的形状，语气里多了几分让人听了心软软的乖巧：
“那等我感冒好了，还要辛苦老师再给我煮一次。”
“……”
说完，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顾婉君渐渐烧起来的脸一样，陈璐端起粥碗，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
吃完饭，顾婉君提醒陈璐吃药，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
顾婉君有意提起上午江蓁蓁和傅一雯关心陈璐的话题。
起初听到的时候，陈璐明显在绷着表情，想起昨天吵架的时候，傅一雯为了替孙丽霞说话，甚至给她贴上了“多管闲事”“忘恩负义”的标签，陈璐说不生气是假的。
可当听到顾婉君说到傅一雯嘟囔的那句“”烧退了就好“时，陈璐还是觉得鼻子泛酸，没忍住撇了一下嘴角。
小姑娘脸上细小的表情变化被顾婉君看在眼里，她知道这种事只能她们当事人冷静下来自己说开，旁人劝再多都没用，所以针对傅一雯的事，顾婉君点到为止，并适时换了个话题：
“你上午都干嘛了？”
“写小说。”
陈璐顿了顿，之后看着顾婉君的眼睛认真道：
“我在试着写你说的顾菱和丁白潇的双视角。”
“是吗？”顾婉君有些惊喜：“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我还没写完，而且还要修改很多次。”
陈璐抿了抿唇，认真承诺道：“等我修改好了，第一个给你看。”
“真的吗？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顾婉君眉眼带笑，原本一句顺势说出来的玩笑话，结果话音刚落，顾婉君就看见陈璐一脸虔诚地朝她伸出小拇指：
“我保证说话算话，拉钩。”
“……”
是她的错觉吗？
对上那双弯出弧度的月牙眼，听着自己逐渐清晰的心跳声，顾婉君总觉得今天的陈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更愿意打直球了，更愿意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了，也更会撒娇了。
难道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的原因吗？
顾婉君想不明白，可却觉得这样的陈璐格外可爱。
……
本来想和顾婉君多说会话，可考虑到这人昨晚守了自己一夜很辛苦，陈璐看了一眼时间，问顾婉君要不要睡午觉。
不提还好，一提顾婉君倒是不自觉打上了哈欠。
睡个午觉也好，毕竟从下午去学校开始到晚自习十点结束将近十个小时，是个格外漫长的过程。
顾婉君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回家。
一旁跟着起身送人的陈璐面上平静，可心里却打起了鼓。
她本想问顾婉君介不介意在自己家睡午觉，可又怕自己把感冒传染给顾婉君，于是乎到最后挽留的话也没说出口。
……
301门口。
“我走了，把门关好。”顾婉君提醒道。
“嗯，老师午安。”
“午安，晚上见。”顾婉君轻扬唇角，转身用钥匙打开了302的门。
晚上见吗。
陈璐一边琢磨顾婉君说的这句话，一边关上301的门。
路过门口墙壁上的全身镜时，陈璐看见了镜子里眼眸弯弯似月牙儿的自己，她就差没把高兴两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
午后的教室，透过窗户的阳光变得柔和，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让人更容易昏昏欲睡。
这一下午，各个班级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都是一睡睡倒一大片。
12班后面的监控转起来几乎没停过，发现课堂睡觉的情况，作为班任的顾婉君不得不进班坐班。
她一会叫叫这个已经去见了周公的学生，一个怼怼那个眼皮儿差一条缝儿就合上的学生，这一下午下来，老师和学生过得都有够辛苦的了。
——
北京时间晚上六点。
晚课下课，学校大门涌入大批来给自家孩子送饭的家长。
文综办公室。
顾婉君刚取到几个班任团购的外卖回来，还没坐下坐下，傅一雯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
“老师，我晚自习想请假。”傅一雯开门见山。
看着这人莫名有些视死如归意味的表情，顾婉君大概猜到了原因，但她还是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
“什么原因？”
“我要去上补习班。”
“补习班？”顾婉君看着傅一雯的眼睛，语气温和：“你家长知道吗？”
“……”
傅一雯低头错开顾婉君的视线，沉默了。
“傅一雯，我是你的班主任，要对你在校的人身安全和学习状况负责，你编理由骗人的话我是不能批你假的，我需要你跟我说实话。”
听着顾婉君包容平和的语气，似乎是收到了鼓舞，傅一雯实话实说：“我……我想去看看陈璐。”
“你家长知道吗？”
“烧烤店平常太忙了，他们根本没时间管我。”
说完，似乎是怕顾婉君不同意，傅一雯又赶紧补上一句：
“但是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要去看陈璐，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话音一落，顾婉君点头，她让傅一雯用自己的手机给父母打个电话。
结果正如傅一雯所说，傅一雯父母的电话都显示正在通话中，发微信私聊也没人回。
东北冬天的烧烤店一般都是晚上最忙，估计是没时间看消息。
电话始终没人接，傅一雯把手机还给顾婉君，以为这下铁定请不下来假了，傅一雯低着头，表情沮丧。
按理来说，学生请假都应该经过家长同意的，可像傅一雯这种特殊情况，顾婉君觉得应该特殊处理。
“假我准了，但到陈璐家记得给我发个你们两个的同框照片，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
听到这话，傅一雯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那张长着小雀斑的脸瞬间绽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谢谢老师！”
“想谢我的话，把今晚晚自习要讲的英语阅读弄明白，明天找个时间来办公室给我讲一遍，就算你是的谢礼了。”
“没问题！谢谢老师！”傅一雯满口答应。
拿到假条之后，傅一雯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她刚一走，刚上完晚课准备回家的李冰一边穿外套一边凑了过来：
“哎，婉君，我刚才听那个学生说要去看陈璐，那个小美女课代表怎么了？”
“她昨晚发烧了，今天请假了。”
“发烧了？”李冰笑不出来了：“那她是在家还是在诊所啊？我一会看看顺不顺路，正好买点东西去看看她。”
“你要去看她？”顾婉君盯着眼前人看了好几秒，温润的桃花眸里闪过一抹震惊。
“是啊，之前我听郑薇姐提过这孩子自己住，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一直挺喜欢她的，买点水果过去看看也行啊，对了，她家住哪儿啊？你们班任应该有学生的家庭住址资料吧？”
“还是不用去看了吧，她明天就能来上学了。”顾婉君下意识替陈璐拒绝。
虽说李冰没有恶意，但依照顾婉君对陈璐个性的了解，小姑娘应该不喜欢别人可怜她。
听了顾婉君的话，李冰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临走前，李冰还在不停地跟顾婉君闲聊陈璐的好——
“哎，我听说那孩子还自己写小说赚钱呢，之前月考的时候我批到过她的作文，那文采真没的说，字儿写得又漂亮，几乎回回考试都是学年作文最高分，你说人家这孩子是咋生的呢，人长得漂亮，性格好，学习也好，哪方面都不用人操心，我要是以后结婚之后能生一个像陈璐这样的闺女，啧，想想就高兴！”
“……”
李冰说到后面，上完晚课回办公室的杨金凤正好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比起“狂热妈粉”李冰，杨金凤的评价相对来说更中肯一点，但她也是毫不掩饰自己对陈璐的喜欢和欣赏。
哪个语文老师会不喜欢文笔好的学生呢？
更何况是陈璐这样除了数学各方面都不错的学生。
……
李冰走后，杨金凤回到工位上拆外卖，吃完晚饭班任还要进班看晚自习。
然而顾婉君却吃不下去。
按理来说，听到有别的老师喜欢陈璐，顾婉君应该替小姑娘高兴才对。
可令她郁闷的是，喜欢陈璐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或者再退一步来讲，要是只是喜欢也行，怎么一个两个的还都想有所行动呢？
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和莫名其妙的埋怨在顾婉君心里翻涌蔓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又没法解释的心情。
——
宁城一中，校门口。
傅一雯把请假条给门口警卫室的警卫大爷看。
警卫大爷刚接过请假条，一片车灯灯光从傅一雯身后的停车场方向扫了过来。
车灯灯光停在校门口，黑色宝马降下车窗，唐瑛那张美艳却冰冷的扑克脸映入傅一雯的眼帘，四目相对，傅一雯表情直接原地裂开！
她还能再背一点吗！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见这个烦人精啊！？
……
“哎，唐老师今天晚课啊。”
看清车上的人，警卫大爷出声打破了只有冷风吹过的尴尬氛围，伴随着一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门口的电动伸缩门开了。
比冬夜还冷的目光傅一雯脸上停留了两秒，唐瑛面无表情地扭头目视前方，关上车窗，几秒后，黑色宝马开出学校，汇入街道上的车流当中。
“哎，孩子，唐老师是你们学年的老师吧，你刚才咋没跟她打招呼呢？”
警卫大爷一边闲聊一边把请假条还给傅一雯，被问到的人一脸尴尬，最后红着脸憋出了一句忘了。
——
玫瑰家园，301。
北京时间晚上六点四十。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上晚自习了。
因此在听到敲门声去开门之前，陈璐没怎么也想到门外的人会是背着书包的傅一雯。
先前吵架留下的刺还扎在心里，握紧门把手的陈璐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语气平静地问了一句：
“有事吗？”
“啊……”
傅一雯舔舔嘴唇，语气干巴巴道：
“我今晚晚自习请假了，顺路路过你家，顾婉君让我把今天发的各科卷子给你。”
“谢谢，卷子给我你就可以走了。”陈璐边说边面无表情地朝傅一雯伸出一只手。
“不是，我来给你送卷子，你连口水都不让我喝啊？”
傅一雯语气有点着急，瞥见眼前人书包侧兜的半瓶矿泉水，陈璐知道这人是在递台阶，可根本问题没解决，她偏偏要装作看不见：
“渴了楼下商店自已买水去，你不是最清楚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
突如其来的“翻旧账”。
傅一雯被这话噎得够呛，多年的好友情谊让她渐渐忘了最开始认识陈璐的时候，这人就是朵浑身带刺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
傅一雯是个容易炸的急脾气，但她深知这次是自己理亏，她从书包最小的侧包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卷子，嘟嘟囔囔着胡乱塞给陈璐：
“不喝就不喝，我还不渴了呢，给你卷子！背着这些沉死了，我——哎，你干嘛？！”
傅一雯眼疾手快地制止了陈璐要关门的动作，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两圈儿：“你还真要把我关外面啊？”
“你不是说你就是来送卷子的吗，现在卷子送到了，你可以回家了。”
“不是，你还真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只是为了来给你送卷子？”
“不然呢。”陈璐挑眉反问：“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猜你你又不高兴，我多管那闲事干什么。”
“……”
扔出去的回旋镖终究是镖回了自己身上，傅一雯让陈璐噎得脸红脖子粗的，却又没法反驳。
陈璐说的都是她之前说过的混账话啊。
……
眼见陈璐又要关门，情急之下，傅一雯灵机一动，直接搬出救命稻草挡箭牌：
“顾婉君说，让我到你家的时候用手机给咱俩自拍一张，然后发给她，这样她才能确保我的安全。”
“……”
提到顾婉君，陈璐表情果然有所变化。
趁着陈璐分神，傅一雯抓住机会，二话不说，硬是凭借体格优势，推着眼前人硬是闯进了301的门。
……
两分钟后。
陈璐把两人坐在沙发上的双人照发给顾婉君，等她一回头，傅一雯已经放下了书包，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缺了半页的英语卷放在桌上。
“你拿英语卷干嘛？”
“我刚才忘说了，顾婉君同意我请假的前提是让我把这张英语卷上的阅读题都整明白，明天还要去办公室给她讲。”
生怕被赶出去，傅一雯张口闭口不离顾婉君。
察觉到这人的心思，陈璐有点哭笑不得，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她耸了耸肩膀，反问：“所以呢？”
“当然是让你给我讲了！”
“讲完你就走吗？”
“……”
傅一雯愣了一下，眼珠子转得比溜溜球还快：“讲完再说讲完的啊，怎么也得以我能听懂为主吧，那明天我还得——”
“傅一雯。”
“咋，咋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莫名有些心虚，虽然按照体格来说，陈璐不可能把她拖出去，可傅一雯还是默默抠紧了沙发边：
“我跟你说啊，我可不走，撵我也不好使，你——”
“昨天的事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先道歉，对不起。”
从见面到现在，指傅一雯提昨天的事是没指望了，还得靠陈璐来直奔主题。
陈璐一句道歉打开了傅一雯忍耐已久的话匣子，她眨了眨眼睛，当即开始噼里啪啦地自我反省：
“璐璐，都是我不对！我知道你和蓁蓁都是为了我好，换作别人你们管都不带管的，昨天那些话我都是在气头上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傅一雯边说边低下头，两只手搅在一起：
“其实……其实我也知道孙老师总支使我干活这件事不太好，但是你知道，孙老师对我意义非凡，高一的时候要不是她的一句鼓励说我一定能学好政治，我现在政治还在二三十分上晃呢。”
“可能在你们看来，一句鼓励没什么，但对我来说，这句鼓励相当重要，后来孙老师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我去做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被信任需要的感觉，那种感觉是我从小到大都想要的，所以我愿意为孙老师做那些事，哪怕是辛苦一点累一点我也乐在其中。”
“……”
傅一雯这些话可以说算是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敏感都剖开给陈璐看了，看似永远天真乐观大大咧咧的人也有自己最在意的地方，这点陈璐明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傅一雯抬头看着陈璐，她笑了，眼圈儿却红了：
“璐璐，你还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我跟一个初三的女生因为食堂占座闹矛盾那件事吗？”
闻言，陈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记得。”
“那天咱们提早放学，初三那个女生为了报复我，找了一堆男生在学校对面的小巷子里堵我，他们堵住了前后的路，之后一个手里夹着烟的男生最先上来拽我的胳膊。”
陈璐看着眼圈红红的傅一雯，两人的记忆一起跳转到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当时蓁蓁害怕得牙齿都在抖，却还是在有人拽我的时候站出来挡在我前面，你看情况不好，直接二话没说冲到就近的小卖铺里拎了一棒啤酒，出来的时候照着路边咔嚓一下就磕碎了，玻璃碴子把你手扎坏了好几个地方，血珠子滴答滴答地流，可你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直接举着碎玻璃把我们和那帮男生隔开，那架势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那帮人最后就是被你吓跑的，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打心里认定，咱仨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傅一雯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听得陈璐的喉咙里仿佛也堵了什么东西似的。
关于那天下午的细枝末节，陈璐都不记得了，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话题聊到这，再大的矛盾都不算是事了。
傅一雯揪着校服袖子要擦眼泪，陈璐看不下去，把写字桌上的纸抽递给对方。
傅一雯抽了两张纸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一脸求表扬道：
“对了，顾婉君昨天找我谈话，跟我约法三章了，我以后会减少去文综办公室的次数，也保证不会再上课迟到了，今天一整天我都没迟到。”
“嗯。”陈璐点头，伸手接过傅一雯擦过眼泪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以为这人气还没消，傅一雯瘪了瘪嘴角，就差没双手合十祈祷了：
“璐璐，好璐璐，我知道错了，我昨天不该冲你们发脾气，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你别生我的气了，跟你闹别扭的滋味比吃了猪苦胆还难受！”
傅一雯说着说着五官皱在一起，就好像她真的吃过猪苦胆一样。
话音一落，陈璐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她走近沙发，坐在傅一雯身边：
“行了，别贫了，后面还有你难受的呢。”
陈璐边说边把桌上的卷子打量了个遍，调侃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五个阅读一共二十五道题，你错了二十个，傅一雯同志，革命尚未成功，你还需要努力啊。”
“你不生我气了？妈耶，太好了，这破冷战终于结束了！”
眼见陈璐不生自己气了，傅一雯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再难啃再烦人的英语阅读都不算是个事儿。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傅一雯拽过放在一旁的书包，拉开拉锁，变魔法似地从包里倒出一大堆零食。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鼓鼓囊囊的书包瞬间瘪了，仿佛被人吃掉了馅的包子皮。
看看着面前倒在沙发上的一大堆零食和水果，陈璐神情有一瞬的惊愕：
“你这是……？”
“听顾婉君说你昨晚发烧了，给我和蓁蓁担心得够呛，你这身体一直不咋好，之前去体检的时候医生都说你得多吃好吃的才能提高免疫力，这是我跟蓁蓁的一点心意，她不能来，我就把她那份也带来了，水果是蓁蓁买的，零食是我买的，都是给你的，希望你能有个好身体，快快好起来！”
“……”
薯片辣条干脆面不能提高免疫力，却给予了陈璐内心深处需要的温暖和关心。
长睫颤动，趁着傅一雯忙忙叨叨地把水果往她家冰箱里塞时，陈璐悄悄用指腹沾了沾湿润的眼角。
“妈耶，你这冰箱已经让塞得快没地方了，咋这么多水果啊？你下楼自己买的啊？”
“不是，顾婉君买的。”
“啊？”
虽然知道顾婉君对陈璐好像很好，可听到这话的傅一雯还是被震惊到了，她手一抖，一个橙子掉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傅一雯的追问下，陈璐把昨晚的事大概讲了一遍，听完之后，傅一雯眼里顾婉君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了不少。
“这么说，昨晚多亏了她照顾你啊。”傅一雯轻啧一声，拍着大腿感慨：“这么一看，璐璐，难怪你会喜欢顾婉君，她真的是个好老师。”
“我是喜欢她。”陈璐声音很轻。
但不单单是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喜欢。
后半句陈璐没说出口，傅一雯也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她还点头附和陈璐的话：
“这太正常了，像顾婉君这么有魅力的人，不喜欢她才不正常吧，连我都开始有点开始喜欢她了！”
傅一雯自顾自地说，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说到自己喜欢顾婉君时、陈璐情绪翻飞的目光。
“啧，这人不但是个好老师，还是个性格温柔的美女姐姐，关键她对你是真的没的说，知道你生病了，守了你一夜不说，早上还给你煮了粥和鸡蛋，中午还给你买了一堆水果，知道的她是你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亲姐呢！”
“……”
听到傅一雯说亲姐，陈璐眉心一跳，眼底温度骤降。
是啊，顾婉君应该只把她当学生或妹妹。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可不把顾婉君只当作老师或姐姐。
——
闲聊完之后，两人也没忘了正事。
陈璐给傅一雯讲英语阅读，完事之后，傅一雯又把今天数学课上王振德讲的重点例题讲给陈璐听，两人一来二去就到了晚上十点多。
考虑到走夜路不安全，陈璐让傅一雯在自己家住一晚，后者欣然同意。
以前她和江蓁蓁来陈璐家玩到半夜，都是直接在这住一晚的。
傅一雯借用陈璐的电话给父母发了条微信，之后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眼见已经下晚自习了，估计顾婉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趁着傅一雯去卫生间洗漱，陈璐给顾婉君发消息说明了自己这的情况。
大约两分钟*后，顾婉君回复了——
【和好了就好，我还替你们两个担心呢。】
【你们两个早点睡，我刚进小区，快到单元门了。】
看到这条消息，坐在沙发上打字的陈璐猛地起身，她快步走到阳台窗前向下看。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棕色穿搭的某人在雪地里行走显得格外明显。
大概是戴着手套不方便，陈璐隐约看见顾婉君摘掉了一只手套、边走边低头打字，哪怕是冻得一直换手拿手机，顾婉君还是没停下打字的动作。
与此同时，陈璐的手机屏幕上，两人的聊天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没一会，陈璐的手机连着振动了几下，对面的兔子头像跳出几条新消息——
【晚上睡觉之前别忘了再测一遍体温，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注意保暖，感冒药别忘了吃。】
【提前跟你说一声晚安。】
【明天见。】
【……】
明天见。
陈璐弯了弯唇角，眼见着顾婉君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盲区里，她才舍得收回视线。
一番挑选后，陈璐回复了顾婉君一个小兔子盖被子睡觉的动图表情包。
……
——
距离顾婉君接手12班将近一个月了，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来到12月末。
月末的平安夜和圣诞节在学生之很受欢迎，可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过洋节，所以那些想互送礼物的学生只能偷偷送。
考虑到学校不让过洋节送礼物，傅一雯不敢送孙丽霞节日特征太明显的东西，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傅一雯最终决定送孙丽霞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
平安节当天。
第二节课下课，傅一雯拿着一个小盒子一路狂奔来到文综办公室，结果不巧的是孙丽霞不在，倒是唐瑛那个烦人精正翘着二郎腿在工位上批卷子。
傅一雯暗骂了一声倒霉，她想把手里的盒子藏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唐瑛那双凌厉的眼睛在她进门之后第一时间就盯上了她手里的盒子，女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飕飕：
“这刚下课一分钟吧，跑得够快的啊，可惜了，孙老师不在啊。”
“……”
对于唐瑛的阴阳怪气，傅一雯习惯性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手里拿的什么啊？”
闻言，傅一雯立马把盒子背到身后，连连摇头：“没什么。”
话刚一说出口，傅一雯突然反应过来唐瑛很可能已经看穿自己要送孙老师圣诞节礼物了，万一这个烦人精又去校领导面前打小报告怎么办？那不就连累孙老师了吗？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这个烦人精的嘴用101胶水粘上吧？
短短几秒钟，傅一雯的脑子都快转冒烟了。
……
眼见傅一雯一直不说话，唐瑛有点没耐心了，她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眼前人突然把背到身后的盒子递到她跟前，就差没怼到她脸上了！
“你干什么？”
“这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老师你拿两块吧。”
傅一雯一改之前的说法，她一边说，一边有些不舍地打开盒盖。
各式各样的包装纸映入眼帘，都是傅一雯一个一个挑选出来、亲手包上的，本来只想送她的孙老师的，可事发突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能这样了。
拽唐瑛下水，只要唐瑛也收了她的巧克力，这样这个烦人精就不能去打小报告了。
这就是傅一雯想出来的办法。
……
盒盖打开，隔着包装纸也能闻到巧克力淡淡的苦香。
面对傅一雯突然转变的态度，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唐瑛眉头微挑，冷笑一声：
“你自己做的啊，我说怎么这么难看呢。”
“？？？”
傅一雯脸色突变，差点没让唐瑛这句话气背过去！
然而最最气人的是，唐瑛上一秒刚说完傅一雯做的巧克力难看，下一秒就伸手在盒子里猛抓了一把！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舍不得了？”唐瑛无情补刀。
“……”
原本满满一盒的巧克力眼看着就要见了底，傅一雯感觉自己得心在滴答滴答的滴血，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却还不得不强忍着怒火回一句没有。
“别瞪了，拿你几块巧克力，眼珠子快掉我身上了，不白吃你的。”
唐瑛一边阴阳怪气，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大盒软曲奇，随手塞给傅一雯：
“一盒软曲奇换你的丑巧克力，这笔买卖你只赚不亏。”
“……”
这话听得傅一雯怒火中烧，白眼儿快翻到天上去了！
谁能拿101胶把这人的嘴粘上！真的是太烦人了！！！
……
第22章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高二（12）班。
课间，陈璐正在班级门口找江蓁蓁问数学题。
没一会，傅一雯从文综办公室回来了，正好跟讨论数学题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看着傅一雯手里那一大盒软曲奇，陈璐和江蓁蓁都愣了一下，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第一次看见孙丽霞反过来送傅一雯东西呢。
陈璐这样猜测，可下一秒从傅一雯那恨不得耷拉到脚背上的嘴角来看，她顿时明白这盒软曲奇不是孙丽霞送的，否则这人嘴角早就裂到耳朵根儿后头去了。
江蓁蓁也看出傅一雯表情不对，她瞥了一眼陈璐，之后才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傅小雯，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气死我了，气得我胃都疼了！”
‘咣当’一声，傅一雯把手里那盒软曲奇扔在江蓁蓁桌上，之后开始跟两人大倒苦水地吐槽刚才在办公室唐瑛有多么多么过分。
……
“嫌丑别拿啊！谁让她拿了！她那大手一把下去我那铁盒直接见底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块！烦死了！”
“……”
听着傅一雯的抱怨，江蓁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劝。
在开口之前，陈璐瞥了一眼曲奇盒，是个挺贵的牌子，这还是陈璐第一次看见傅一雯从文综办公室带出来实际的东西。
比起只会说好话糊弄人的孙丽霞，唐瑛可好太多了。
看着傅一雯愤愤不平的模样，陈璐拍了拍好友的后背，语气委婉地替唐瑛解释：“人家唐老师不是还了你一盒软曲奇吗？”
“谁想要她的破曲奇啊！？”傅一雯气得快喷火了。
“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而且不是你主动跟唐老师分享的吗？”陈璐有点哭笑不得。
“我那是为了我的孙老师！谁知道那个烦人精会不会在背后打小报告啊！结果她一拿拿这么多！咱俩做了好几个晚上呢！”
“什么做了好几个晚上？”
“！？”
熟悉的女声落在耳边，打断了陈璐三人的对话，顾婉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原来这节是语文课。
……
被抓包的三人都被吓了一个激灵，傅一雯第一时间背过身挡住桌上的软曲奇，江蓁蓁迅速把软曲奇塞进书桌，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然而哪怕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的是傅一雯和江蓁蓁，可三人当中表情最心虚的竟然是站在一旁来不及帮忙的陈璐。
顾婉君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了多少？她准备的惊喜不会还没送出去就破灭了吧？
想起自己和傅一雯过去几天一起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手工巧克力，陈璐看似镇定，实际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傅一雯做的是送给孙丽霞的，她做的自然是要送给顾婉君。
只是还没到她送礼物的时间。
……
眼见陈璐罕见地像根木头似地杵在那儿不动，傅一雯心里暗道不妙，她赶忙硬着头皮站出来解释：
“哈哈，没啥没啥，老师，我们讨论数学题呢！”
说谎信手拈来，傅一雯尬笑两声，丝毫没有注意到她随手抓过来的数学卷子拿反了。
眼见着顾婉君瞄了一眼傅一雯手里拿反了的数学卷，之后弯唇轻笑，陈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
好在顾婉君为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说快上课了，让大家都回座。
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肚子里，陈璐稍稍松了口气。
回座之前，江蓁蓁给傅一雯使了个眼神问书桌里的软曲奇怎么办，傅一雯用无声口型回答江蓁蓁说随便，反正她不要。
——
语文课下课。
下课铃刚打响，12班门口来了一个同学说传话说12班英语老师蒋文叫陈璐去趟英语办公室。
英语办公室也在四楼，准备回语文办公室的顾婉君正好和陈璐顺路。
走到二楼时，想起上个课间的小插曲，顾婉君随口问了一句：
“上个课间你们没事吧？”
“嗯？”分神想事情的陈璐猛地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地解释：“没事。”
“是吗，我看你们三个看见我的时候都挺紧张的。”顾婉君笑笑，听语气完全就像是在跟陈璐闲聊。
生怕暴露惊喜，陈璐回答得很谨慎：“毕竟你是班任嘛，谁看见你都会紧张的。”
“可刚才看见我的时候，最紧张的竟然是你。”
唇边笑意有所收敛，顾婉君偏头看着陈璐，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你也害怕我吗？”
“……”
陈璐绝对想不到，此刻的顾婉君脑袋里面想的是上周那件事。
上周周四，顾婉君抓到几个抄作业的同学，起初她只是跟他们每个人都谈了一次话，并要求说不许再有下次，结果第二天周五周考时，被约谈过的几个同学又在考试过程中抄袭，顾婉君恨铁不成钢，第一次在班级里发了火。
虽说抄袭不对，自己作为班任应该严格管理，可事后顾婉君觉得自己的处理方法有些欠妥，毕竟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
然而在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给吓着了，顾婉君发现陈璐这几天上学放学都是自己一个人走，不难看出这人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顾婉君倒不是非要陈璐每天都跟她一起走，可在她看来，陈璐每次的不辞而别更像是一种默默划开两人距离的体面方式，这种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顾婉君难受极了，她有好几次想问问陈璐发生了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可又担心这种事会影响陈璐的学习状态，到头来也没能问出口。
……
顾婉君一句“你也害怕我吗”听得陈璐一愣，一颗心像是被泡在煮沸的柠檬水里那般酸胀难受。
此时此刻，比起安抚顾婉君的心情，惊喜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陈璐希望顾婉君每分每秒都开心，不止不止圣诞节。
陈璐一股脑儿地跟顾婉君坦白了这些天自己的行动，并明确解释说自己没有躲着她，只是想给她准备惊喜礼物。
……
“礼物？”眉眼间的忧愁渐渐被震惊所替代，顾婉君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嗯，也不光是为了圣诞节，我本来就想送你的，之前打算的是晚上回家的时候给你个惊喜，连续几天没能跟你一起走是因为时间太紧了，我怕我自己准备不出来，并不是在躲着你或害怕你。”
说完，陈璐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补上了一句：
“礼物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不贵，你不用有负担。”
陈璐边说边定定地看着顾婉君，那双月牙眼犹如清澈的湖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和掩饰。
原来陈璐没有想要远离她啊。
眼睑颤动，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再开口时，顾婉君明显是另一种心境，语气温柔到不能再温柔：
“你准备了这么多天的惊喜，结果就这么说出来了？”
“嗯。”陈璐点头，语气真挚：“因为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也不想看到你难过。”
“……”
眼前人难能可贵的炙热和真诚顾婉君看在眼里，也烫在心里，先前的担心和忧伤通通被这份真诚融化蒸发。
顾婉君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竟觉得眼眶有一丝灼热。
——
四楼。
两人走到四楼楼梯口，刚要分开时，正好碰上唐瑛捧着一大摞卷子准备下楼，12班下节课是政治课。
“老师好。”陈璐点头问好，话音一落，一旁的顾婉君笑着跟了一句语气客气的“唐老师”。
话音一落，唐瑛先看了陈璐一眼，之后目光才扫到顾婉君身上，语气冷冷地回了一个嗯。
唐瑛高冷扑克脸的事在全学年都传开了，对于她刚才冷淡的反应，陈璐并不觉得奇怪。
可顾婉君却似乎从唐瑛那张扑克脸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刚才那个突然冷下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刚刚自己没叫她的名字吗？
顾婉君摇了摇头，无奈笑笑，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
唐瑛抱着卷子走到一楼，手腕有些发酸。
都说了让她叫她唐瑛，怎么着，唐瑛两个字烫嘴吗？
还有，明明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在看见她之后俩人像看见鬼似地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就那么吓人吗？
唐瑛越想脸色越冷，她刚迈进12班的门，又偏偏正好看见座位上的傅一雯正跟别人眉飞色舞地小声唠嗑。
不知道是聊到什么了，傅一雯笑得直捂肚子，嘴但凡再咧大点儿就能看见胃了。
平常孙丽霞只拿本书这小胖妞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帮着送到一班，她拿这么一大摞卷子，手腕都快断了，这人竟然都没说去文综办公室接她一下？
唐瑛没好气地把卷子扔在讲台上，脸色愈发难看。
……
陈璐被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说近期一个英语竞赛的事，回班时上课铃刚好打响。
路过讲台准备回座时，陈璐看见唐瑛正在讲台上分每组的卷子，贴了黑白配色甲片的手指查起卷子来好像不太方便，可却始终没有同学上前帮忙。
在同学们看来，唐瑛虽然长得漂亮，讲课讲得好，可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冷了，又严厉又古怪，还喜欢阴阳怪气，大家对她都算不上喜欢，甚至还在背后把她和英语老师蒋文并称为12班的“黑白双煞”，以至于这种时候，哪怕是觉得唐瑛需要帮忙，大家也会避而远之。
可别人不帮忙也就算了，政治课代表呢？
陈璐下意识看了一眼傅一雯，结果发现那人在座位上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好像没注意到唐瑛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陈璐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来，她靠近讲桌问了一句：
“老师，这卷子是要发下去吗？”
“嗯，不发我查它干什么？”
查数时被打断，唐瑛眉心微皱，语气不算好，陈璐也不介意，继续语气平和道：“我来发吧老师。”
闻言，唐瑛查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眼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是刚才跟着顾婉君上楼的那个女生。
唐瑛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把手里的卷子递给陈璐时，那双冷冽伶俐的丹凤眼里多了两分柔和。
……
虽说傅一雯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很烦唐瑛，但该课代表做的工作她还是会认真做的。
就比如说现在，直到陈璐借着发政治卷子的机会来提醒她，傅一雯才发现唐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班级了。
不是，这烦人精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走路没声啊？！
……
每堂政治课之前，唐瑛都会让同学拿小条默写上节课的知识点，可这节课却些不一样。
上课铃刚打完，唐瑛突然说默写小条改口头提问，与此同时，找一个同学上黑板默写大题。
听着唐瑛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傅一雯顿感不妙，她心里还没咯噔完，唐瑛冷飕飕的眼神已经射过来了：
“傅一雯，课前数你唠得欢，看样子是该背的都背会了，这不得给你一个展示的机会，来吧。”
“……”
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望向靠窗第四排，被点到名的傅一雯一脸尴尬，不得不起身站起来。
迎着唐瑛似笑非笑的眼神走向讲台时，傅一雯确定以及肯定这个烦人精就是在公报私仇！
……
到底是政治课代表，傅一雯的基础知识也不是盖的，她在黑板上流利地默写出了上节课的知识点。
本来傅一雯还在暗爽这下算是狠狠打唐瑛那个烦人精的脸了，结果她刚放下粉笔，耳边就传来唐瑛冷冰冰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叫你上黑板上展示吗？”
唐瑛边说边挑了挑眉，一脸嫌弃地看着傅一雯的板书：
“你这字儿真是有够难看的了，批你的卷子就相当于在一堆“甲骨文”里找得分点，回头我给你买本字帖，好好练练你那虾爬子字。”
“……”
傅一雯有的时候真的怀疑老天爷是不是不要她这个孙女了，否则怎么会让她碰上唐瑛这个“狠毒”的烦人精！？
——
平安夜和平常上学的日子没什么不同，都是早六晚十。
晚自习放学，时隔几天，陈璐和顾婉君又能一起回家了。
到家之后，陈璐从冰箱里拿出自己做的巧克力送给顾婉君。
想起傅一雯白天说唐瑛吐槽手工巧克力丑，陈璐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紧张：
“我做的不太好看，但味道还行。”
“谢谢，我特别喜欢。”
顾婉君握紧手里的盒子，眼角眉梢皆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和笑意。
除了家里人，这还是顾婉君第一次收到别人手工做的礼物，而恰好这人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这种喜悦和感动言语表达不出万分之一。
然而遗憾的是，她没有给陈璐准备礼物。
……
302。
窗台上，生气蓬勃的君子兰叶片宽大油亮，静静地独占着窗台一角，衬得旁边的那盆多肉愈发娇小可爱。
桌上，鱼缸里的两条小金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新家。
回到家后，虽然已经过十点了，可顾婉君还是第一时间打开巧克力盒的盖子。
她拿出一块包着蓝色糖纸的巧克力，剥掉糖纸后的巧克力形状圆滚滚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入口之后，巧克力外层渐渐融化，藏在中间的夹心流了出来，口感顺滑，甜度正好，好吃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腻。
尝了一块之后，剩下的顾婉君舍不得吃，她盖好盖子，把盒子放进了冰箱保鲜层里。
回到客厅，望着桌上鱼缸里的小金鱼，顾婉君抿抿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给姐姐顾婉容发去了消息——
【姐，你下班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顾婉容几乎是秒回：【我在家呢，怎么了？】
顾婉君飞快打字：【我记得你之前会织围巾来着，织一条围巾需要多少毛线啊？什么样的毛线好呢？织围巾都需要什么工具啊？】
消息发出去，聊天框上显示了半天“对方正在输入中”，两分钟后，顾婉君才收到姐姐发来的一句：【你要是想要织的毛巾，我可以织一条给你寄过去。】
顾婉君弯了弯唇角，打字回复：【不是我要，我想织一条送人。】
姐姐：【送人？】
生怕姐姐误会，顾婉君直接发过去一条语音：
“我打算送学生的，我新带的这个班里有一个我特别喜欢的学生，之前搬家的时候多亏有她帮忙，今天圣诞节她还送了我巧克力，我想还个有心意的礼物，就想着送她一条自己织的围巾。”
语音消息消息发出去后，聊天儿显示框上又显示了半天“对方正在输入中”，之后顾婉君才收到一条：【你这个学生是男生还是女生？】
看清文字内容后，顾婉君刚要回复是个女生，结果顾婉容的下一条消息紧跟着跳了出来，是一条20秒的语音消息——
“婉君，高中时期的孩子处在荷尔蒙旺盛的青春期，他们会对异性格外好奇，也容易产生感情，我们医院心理科已经接收了好几个对老师产生爱慕的学生了，你要注意把握好师生之间相处的分寸。”
语音听完，知道姐姐说的都是事实，顾婉君表情认真了几分，她长按话筒，回了一条语音消息过去：
“我知道，我特别喜欢的这个学生是个女生，很贴心、很优秀、也很单纯的一个孩子，我把她当小妹妹看，放心吧，姐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格外注意的。”
大概是听到顾婉君说是女学生，顾婉容稍稍放心了一些，再加上顾婉君关心围巾问题，姐妹俩没再讨论学生的问题，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如何在短时间学会织一条围巾上。
而另一边，近在咫尺的301。
棕色牛皮日记本摊在白色书桌上，明亮的台灯光晕勾勒出陈璐认真的侧脸，笔记本上印着她清秀的字迹——
【2017年12月24日星期日晴】
【今天是平安夜，串休上课，要补之后元旦的假。】
【傅一雯去给孙丽霞送巧克力，却被唐瑛老师“截胡”了。】
【那些巧克力我们做了很多天，我第一次做出来的时候形状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好在后面多做了几次练手，还算能看的过去。】
【本来想给顾婉君一个惊喜来着，结果还是泡汤了。】
【不过不重要，顾婉君开心就好。】
【巧克力送出去了，顾婉君说她很喜欢，我好开心。】
【明年圣诞节我会做的更好。】
明年。
落笔的动作顿了顿，陈璐抬头望向飘窗外的飘雪。
明年她还会有机会送顾婉君巧克力吗。
……
第23章 暗流涌动四人组
东北的冬天沉寂而苍凉，凛冽的寒风，下不完的大雪，街头巷尾熟悉的商贩吆喝声，宁城这座小县城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慢节奏的日子。
为了响应国家政策，教育局三令五申地强调寒假不允许学校补课，可小县城的教育资源远比不上大城市，而高考差一分就差十万八千里，宁城一中不得不跟高考抢时间。
高二上学期在校学习时间接近尾声，学年各个班级分头行动，纷纷在宁城各个地方找假期补课用的房子，其中大多都是各班的家长委员会去组织完成这件事。
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长，大家都希望帮孩子搏一个好机会，对于出生在普通家庭的他们来说，高考几乎是唯一公平的竞争机会，他们必须拼尽全力。
高二上学期结束，期末学年大榜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可在短短两三天的休整之后，老师和学生又要全身心投入假期补课。
高二（12）班最终选定的补课地点是在县城中心某商场顶楼的一个宽敞房间。
这是江蓁蓁父母搭线找的地方，他们都在当地政府机关工作，在这方面有许多人脉和关系。
这个商场离玫瑰家园不算近，每天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陈璐和顾婉君都会搭伴一起走。
每次出发之前，顾婉君都会往陈璐嘴里塞一块咖啡糖。
甜润微妙的焦香顺着舌尖在口中扩散开来，从糖纸上的牌子认出这糖是之前两人一起逛超市买的时，陈璐想了想，主动问了一句：
“老师喜欢吃咖啡糖吗？”
闻言，顾婉君一边围围巾，一边弯了弯眼睛，笑道：
“我喜欢吃大白兔奶糖，这咖啡糖是买给你的。”
“……”乌黑的瞳仁震颤两下，陈璐一脸震惊：“买给我？”
“对啊，你不是不喜欢吃太甜的吗？”
听到这话，陈璐愣了一下，随即更是一脸不可置信：“老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我……听说的。”顾婉君笑着错开视线，这话听着多少有点没底气。
听说的？
听谁说的？
陈璐陷入思考。
到底是大了十岁，我们顾老师察言观色掌控全局的能力堪称一流。
那边陈璐还在思考顾婉君是不是听到了之前自己和秦浩阳的对话，这边顾婉君已经伸手挎住了女孩的胳膊，岔开话题，温柔的语气里揉进了丝丝笑意：
“好啦，快走吧，再不走咱们两个都要迟到了。”
“……”
被挎住的胳膊血液渐渐沸腾，白茶香味儿持续萦绕在鼻尖，余光瞥见顾婉君的好看侧颜近在咫尺，陈璐下意识低头，悄悄翘了翘唇角。
——
陈璐和顾婉君两个人三观相同，本质上又都是温柔贴心的人，在这个假期补课过程中，两人相处愈发融洽紧密。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反观另一边的傅一雯可谓是相当可怜了。
各班分散到各个地方补课，本班学生每天只能见到教自己班的各科老师。
换句话说，傅一雯一整个假期见不到孙丽霞不说，还要天天面对唐瑛那个烦人精。
这种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有没有人到教育局去举报一下学校私下补课的问题啊，干脆大家都别上了！
傅一雯每天都心里恨不得怨天尤人八百次，然而每次她上一秒还在抱怨，下一秒就被唐瑛冷着脸叫走不是说这儿就是说那儿。
对孙丽霞的思念以及对唐瑛的讨厌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傅一雯的心口上，向来胃口好的人自假期补课开始就茶不思饭不想，补课进程刚过半，傅一雯就瘦了整整八斤。
眼见好友这样，陈璐和江蓁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傅一雯对陈璐带来的果冻薯片巧克力看都不看一眼，这种情况过去从未有过，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
某周五下午。
据小道消息传，下午有教育局领导下基层到各个小县城“微服私巡”，专门抓各个学校假期补课的情况。
收到消息后，宁城一中校领导临时决定今天下午放一下午假，先避过这波检查风头再说。
12班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
下午放假的小道消息已经在学生堆儿里疯传了，仿佛久旱逢甘露一般，学生们顿时炸开了锅。
最后一节政治课，学生们沉浸在要放假的喜悦中，心都飞了，完全没心思听课，以至于光是提问环节就罚站了半个班，唐瑛脸色冷到都快掉冰碴了。
——
北京时间十一点四十。
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任顾婉君正式传达了下午放假的通知——
“事发突然，两件事，第一，各科课代表现在立刻上前面来把自己的手机拿走，给各科老师打电话重新确认一下作业，没带手机的同学可以用我的，和各科老师确认完之后迅速把作业写在黑板上，等一切捋顺好了才能放学，都别着急。”
顾婉君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微信学校大群里的通知，接着补充道：
“第二件事，今天下午需要辛苦一下各科课代表抽时间回趟学校，期末之前学校印刷室印了各科的卷子，当时因为补课地方小没有完全搬过来，今天下午各科老师会陆续回学校，辛苦各科课代表配合各科老师把卷子查出来封好装箱，趁着今天下午有时间把后半个假期要用的卷子都运过来，目前就这两件事。”
顾婉君说完，各科课代表开始该给科任打电话的打电话，该发卷子的发卷子。
顾婉君把陈璐叫到前面重新确认了一下今天的语文作业；
数学课代表江蓁蓁拿着手机走到门口给王振德打电话；
政治课代表傅一雯站在唐瑛身边，她看似在听唐瑛吩咐今天的作业，实则心里已经在为下午回学校就可以见到她的孙老师而放起了烟花……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啊？”
走神的傅一雯被身旁人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含糊其辞道：
“听见了啊。”
“重复一遍。”识破一切的唐瑛皱着眉，脸色相当冷。
“啊……”傅一雯张了张嘴，完全回过神来后放弃挣扎，坦白从宽：“对不起，我刚才溜号了。”
“导学案抄一遍。”
“？”
傅一雯眼睛顿时瞪大了两圈，疯狂替自己辩解：“不是，我都说对不起了，你——”
“两遍。”
“……”
自知理亏，傅一雯敢怒不敢言，不再出声了。
……
短短几分钟，各科卷子如雪花般接踵而至，虽然大家早就习惯这种场面了，可底下时不时地还会传来学生们长吁短叹的抱怨声——
“我去！英语留这么多？半套英语报纸外加一整套卷子？咱们不就放半天假吗？蒋文疯了吧？！”
“服了，政治也留这么多，两张导学案外加一套卷子，蒋文和唐瑛这俩黑白双煞是打算趁我病要我命吧！”
“哎哎，慎言昂，白煞还在这呢，要是让她听见又要阴阳怪气了。”
“数学还留错题本了？行了，今晚真不用睡了！”
“……”
学生们嘴上吐槽抱怨着，可手上收拾卷子的动作倒是一点没停。
……
十分钟后。
该发的该记的该收拾的都完事了，总算是能放学了。
唐瑛五分钟前就走了，收拾好东西的同学也陆续离开。
跟陈璐和傅一雯告别后，江蓁蓁也被她妈妈接走了。
眼见学生走得差不多了，顾婉君和陈璐对了一下意见，两人决定一会先回学校附近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吃完饭之后直接去学校查卷子。
虽然不知道孙丽霞这个时间去没去学校，可傅一雯已经迫不及待想飞奔到文综办公室等着了。
以至于当听说陈璐和顾婉君也要回学校那边，傅一雯当即决定跟两人同行。
外面冰天冻地的，三个人一起打出租车还便宜。
——
顾婉君一行人走的时候，补课房间里已经没别人了。
三人刚出来锁上门，一转头刚好碰见从斜对面卫生间里出来的、表情不算好的唐瑛。
视线交汇，出于礼貌，顾婉君刚想开口打声招呼，结果那道冷飕飕的声音先飘了过来：
“你们三个直接回学校吗？”
“我们先去学校那边吃饭，唐老师要一起吗？”顾婉君回答得很客气。
“我去学校。”唐瑛语气依旧冷冷的。
听到这话，顾婉君眉心微动，她有点拿不准唐瑛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在唐瑛行事干脆，语气直接地继续道：
“我车在楼下，走吧。”
“……”
听到这话，没等顾婉君和陈璐有反应，一旁的傅一雯先抓狂了！
啥玩意就走吧，谁要坐这个烦人精的车啊！
…*…
大概是傅一雯挂脸挂得实在太明显，本就心情不好的唐瑛愈发心烦，她盯着傅一雯的眼睛冷笑一声，语气相当不好：
“不用在那儿跟我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没人求着你坐我车，爱坐不坐。”
“……”
——
五分钟后。
车门解锁，上车之后，顾婉君坐在副驾驶，陈璐和被她拼命拽上来的傅一雯并排坐在车后座。
唐瑛的拎包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瞥见包里漏出来卫生巾包装，顾婉君突然明白为什么唐瑛今天格外“易燃易爆炸”了。
“我来开车吧。”
“你？”唐瑛偏头看向副驾驶。
“嗯，你刚上完课，我来开吧，放心，我有驾照。”
顾婉君考驾照时一把过，不过在来宁城之前，她已经把自己名下的两辆车都卖出去了。
……
虽然不知道顾婉君为什么突然主动说要开车，可唐瑛现在确实是腰疼肚子疼疼得难受，她把车钥匙扔给顾婉君，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下车换了个位置。
趁着两人下车的时间，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陈璐说傅一雯有点过分了，听到这话，傅一雯立马抱着肩膀想要反驳，结果在听到陈璐下一句说唐瑛貌似在生理期，傅一雯明显被噎了一下。
“不是，真的假的，她今天生理期？”
“应该是，我听之前去上卫生间回来的同学说的。”
陈璐尽量放轻声音。
这也就不难解释顾婉君为什么主动说要开车。
陈璐刚说完，顾婉君和唐瑛就先后上了车，伴随着关车门的声音，坐在后排的两人默契地同时开启了静音模式。
开车之前，顾婉君提醒其他三人系安全带。
——
车窗外的世界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呵出来的暖气融化在车窗上，雾蒙蒙的一片。
傅一雯坐在车后座，脑袋里开始自动回放之前的记忆。
政治课上提问一站站一片，听唐瑛布置作业的时候自己溜号分神，唐瑛说要开车送她们时自己又没控制住情绪挂脸……
然而今天还是唐瑛生理期。
长着几颗小雀斑的鼻子皱了皱，这是傅一雯第一次反思自己对唐瑛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
宁城不大，想开车去哪儿大多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黑色宝马稳稳停在宁城一中门口对面的街边。
唐瑛让顾婉君直接把车开进学校停车场，顾婉君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岔开话题邀请她一起去吃饭。
“附近有挺多家味道不错的小餐馆，一起下去吃点吧。”顾婉君一边说一边解开安全带。
“我不去，没胃口。”唐瑛冷冷拒绝，她的脸色比从补课地方出发时看起来还要苍白一点。
“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而且还不知道要干多长时间呢。”
“都说了不去，你这人这么磨叽呢。”
“唐瑛。”顾婉君敛起笑意，字正腔圆。
“……”
——
五分钟后，四人在一家面馆落座。
陈璐和傅一雯并排坐，对面是顾婉君和唐瑛。
点单时，唐瑛看都不看一眼，要不是顾婉君叫她大名，她根本不带来的。
顾婉君之前是这家店的常客，她给其他人大概做了一下推荐。
陈璐从都到尾都安安静静地听着，倒是傅一雯半路插了一句说“要不大家还是都点汤面吧，吃了胃里暖和”。
两个老师两个学生这样的组合实属少见，点完单后，四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子无话可聊的尴尬。
趁着面还没端上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傅一雯蹭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她说自己要去旁边商店买饮料，还问大家都喝什么。
陈璐和顾婉君几乎同时开口选了矿泉水，轮到唐瑛表态时，这人拢了拢身上的黑色皮草，低头伸手欣赏着自己的美甲，就像没听见似的。
唐瑛的不理不睬让傅一雯有些尴尬，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硬是压住了自己的急脾气，好声好气地补一句：
“那唐老师那份就和璐璐她们一样买矿泉水了？”
“矿泉水有什么好喝的。”
唐瑛摸了摸自己的美甲，头都没抬一下，这给傅一雯一下就听炸毛了，说话语气也急了起来：
“那我问你你又不吱声，你想喝啥你说啊。”
“别，我可不是孙老师，受不起。”
“……”
两人的对话针尖对麦芒，听得一旁的两个人都跟着手足无措。
陈璐在桌子底下快把傅一雯的校服裤子揪烂了，与此同时，顾婉君也笑着插话问唐瑛的美甲在哪做的，很漂亮。
直到傅一雯和唐瑛俩人分开，这个局面才算是稳住了。
本来陈璐要跟着傅一雯一起去的，结果傅一雯非说她出汗了，出去容易感冒，最后硬是把人塞回来了。
某个火儿快顶到脑门儿上的白羊座需要自己冷静冷静。
……
回座位之前，陈璐找老板要了4双一次性筷子。
在递给顾婉君之前，想起自己之前被筷子掰开后末端的木刺扎到手的经历，陈璐将筷子掰开后反复搓磨尾端，直到磨到光滑、摸着没有细小的木刺，陈璐才把筷子递给顾婉君。
“谢谢。”顾婉君笑着接过筷子。
一旁的唐瑛看了一眼顾婉君手里的筷子，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包装纸都没拆的筷子，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骨链，似笑非笑的目光在顾婉君和陈璐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
“陈璐，什么情况，你就这么明晃晃地区别对待啊，我人还在这坐着呢，你给你们语文老师的筷子是精心磨过的，给我的就是还带着原包装纸的，怎么着，你眼里只能看见你的顾老师，我的手是铁皮做的？”
“……”
虽然此刻唐瑛的语气听起来明显就是在开玩笑，可奈何她平日里性子实在是太冷了，哪怕是一句玩笑话，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却像是真的在表达不满。
话音一落，顾婉君唇边笑意渐淡，一想到陈璐有可能为了打圆场也帮唐瑛把筷子磨光滑，她就觉得哪哪都不得劲。
不行，得想个办法。
正当顾婉君想着怎么样才能制止这种事发生时，坐在她对面的陈璐想了一下，之后直接顺手从旁边筷子盒里拿出一双消过毒的塑料筷子递给唐瑛，语气相当认真：
“老师，给，塑料筷子不扎手。”
“……”
第24章 “对啊，我就是舍不得陈璐啊。”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塑料筷子，唐瑛也顾不上腰疼肚子疼了，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斜对面一副乖巧模样的陈璐，冷淡的语气里暗暗带着几分较劲：
“陈璐，我看你挺贴心的，我喜欢这样的学生，来给我当政治课代表吧。”
“……”
陈璐愣了一下，这怎么还扯上课代表的事了？
“她身体不好。”
一旁一直在听的顾婉君抢在陈璐面前回答，她接过陈璐手里的塑料筷子，硬塞进唐瑛手里，之后定定地看着唐瑛的眼睛，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陈璐身体不好，不能太累，目前光是学习就够她忙的了，她当不了。”
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目光瞬间转移到顾婉君的脸上，唐瑛单挑了一下眉头，冷声道：
“累人的活不用她干，我干，她就每天来办公室看看我，取取作业就行。”
“这些傅一雯一个人就能干好，不需要两个人。”
“你看傅一雯心思在我身上吗？与其每天看那个小胖妞在别的老师跟前转悠心烦，还不如把她撤了，换成陈璐，至少看见陈璐我心情好，她政治单科成绩每次都是班级前三，当政治课课代表再合适不过了。”
“……”
眼见唐瑛盯着陈璐不放，顾婉君脸上笑意有所收敛，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官方了不少：
“如果照唐老师的逻辑，陈璐语文单科成绩次次第一，要当也应该是当语文课代表。”
顾婉君实话实说。
事实上，虽然开学的时候陈璐说不再担任语文课代表了，可无论是顾婉君还是12班的同学，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陈璐还是课代表。
就比如刚才在补课地方，交待作业时，顾婉君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要告诉陈璐，包括下午回学校查卷子，顾婉君潜意识里默认的也是和陈璐一起，其他同学包括秦浩阳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些事以前就是陈璐来做的。
……
一句‘唐老师’顿时让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察觉到顾婉君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唐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继续不咸不淡地拱火道：
“别的科我不管，既然顾婉君老师也看上陈璐了，那咱们就谁先抢到是谁的。”
“我已经说过了，陈璐身体不好，当不了，唐老师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学生的实际情况呢？”
“嗯哼，我现在是问陈璐的意见，学生还没表态呢，你这个老师怎么着起急来了？”
“……”
话题说着说着突然cue回了当事人身上，一旁一直想插话却插不进去的陈璐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同时对上了顾婉君看过来的“你要给她当课代表吗”的幽怨目光、以及唐瑛看热闹不嫌大的冷笑。
面馆里有些过于暖和了，陈璐感觉自己快被盯融化了，唐瑛看她她心里倒是毫无波澜，但架不住顾婉君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桌下，裤子布料被揪成一团，到底唐瑛是老师，陈璐语气客气地跟对方表态：
“顾老师说得对，我身体不太好，实在是当不了，谢谢唐老师的信任。”
“身体不好还能跟你们顾老师来学校查卷子，怎么着，你们顾老师是什么灵丹妙药？”
陈璐客气，唐瑛可不客气，眼见女孩被自己问住了，她继续加大火力道：
“到底是你身体不好啊，还是你们顾老师不舍得放人啊？”
“……”
陈璐一时语塞，一旁的顾婉君抓住机会，温柔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淡淡的幽怨：
“对啊，我就是舍不得陈璐啊，明明知道我不舍得，还要把这孩子从我身边抢走，唐瑛，你看看你干的这事是朋友能干出来的事吗？”
“……”
真不愧是语言大师，顾婉君一句话直接破局，听得陈璐和唐瑛两人一个暗爽，桌下的裤子都快揪破了；一个明爽，冷冰冰的扑克脸此刻根本压不住嘴角。
陈璐：顾婉君说她舍不得我！？
唐瑛：行啊，终于肯承认我们是朋友了。
……
与此同时，傅一雯正好买水回来，她看到的是就这样的景象——
好朋友陈璐拿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在手上缠来缠去，虽然低着头，可傅一雯还是能看见她悄悄翘起弧度的嘴角；
烦人精唐瑛也不知道是不是犯病了，那张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冷笑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看起来有点明媚又有点温柔的微笑，傅一雯不得不承认唐瑛这样笑真的很好看，但也真的很瘆人……
三人当中看起来最正常的只有顾婉君，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婉君此刻的眼神和刚才自己去买水之前不一样了，而且好像还一直盯着她家璐璐看……？
不是，自己就出去买个水的功夫，这仨人都咋了？
傅一雯一脑门子问号。
然而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傅一雯注意力瞬间回到自己身上，她深呼一口气，拿着手里的东西朝座位走去。
经过唐瑛时，傅一雯故作不经意地把手里的热帖和矿泉水放在那人面前，之后再像没事儿人似地给陈璐和顾婉君分水。
看在烦人精生理期的面子上，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对她贴心一回吧，自己可真是个善良美好的小女孩啊！
傅一雯在心里美滋滋地夸奖自己刚才的善举，她一边把矿泉水递给陈璐，一边疯狂脑补着唐瑛看到热帖时的感动表情。
然而理想饱满，现实骨感。
分完水的傅一雯刚要坐下，结果正好对上唐瑛冷淡中还带着点嫌弃的眼神：
“暖足贴？怎么着，要让我在面馆脱鞋？”
“……”
啥玩意？足贴！？
傅一雯瞪圆了眼睛，一把从唐瑛手里抢过来她以为的“热帖”仔细端详，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暖足贴”三个大字就差怼她眼睛里了！
完了，都怪她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太着急了，没看清到底是热帖还是暖足贴，这下好了，丢人丢大发了……
虽然心里已经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可面上傅一雯还是撑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镇定：
“足贴怎么了，除了形状不一样，其他的都和热帖一样，谁规定足贴就必须得贴在脚上啊？”
“你没地方放就扔给我？”
“？我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傅一雯把热帖扔在桌上，气得快跳起来了！
话音一落，不光是唐瑛愣了一下，一旁的陈璐和顾婉君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尤其是陈璐。
什么情况？傅一雯这是想通了还是刚才出门让大风把脑子吹丢了？她该不会是把唐瑛当成孙丽霞了吧？
……
对于傅一雯突如其来的好心，唐瑛半信半疑，她看似嫌弃地捏着热帖包装袋的一角拎起来端详了一会，再一开口时依旧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呦，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你不要就还给我！”
傅一雯已经生气了，她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去抢，结果唐瑛直接把那只拿着热帖的手背到身后，挑眉冷声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说话呢，到我手里就是我的，想要回去，没门儿。”
“……”
眼见着这两人小学生似地互怼个不停，一旁的陈璐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尤其是在看到唐瑛扬起下巴“挑衅”傅一雯时，陈璐觉得这俩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双月牙眼下意识弯出弧度，结果下一秒，余光瞥见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顾婉君突然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的手指轻敲桌面，那双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时，陈璐当即整个人僵了一下。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刚翘起来一点的唇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可陈璐还是立马收回看向唐瑛的视线，眼睛只看顾婉君。
……
很快，四碗热腾腾的汤面端上桌。
老板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聋哑女人，她一边微笑一边用手比划表示祝四人用餐愉快。
这家面馆是出了名味道好，哪怕是一开始根本不打算吃的唐瑛，在闻到香味之后都没忍住拿起了那双消毒过的塑料筷子。
吃饱喝足后，顾婉君打算买单，结果却被唐瑛抢先一步。
“下次你请，到时候我选顿贵的。”
唐瑛一边跟顾婉君说话一边把五张百元大钞拍到柜台上，她冷着脸举起手机给老板看，手机屏幕上是她一早就打好的一行字：
【你家味道不错，回头我还来，不用找了。】
——
五分钟后，黑色宝马留在学校外面的停车位上，几人步行进学校。
走到四楼时，四人两两分开行动。
……
语文办公室。
早到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和课代表都在忙着查卷子。
顾婉君和陈璐一进办公室，房间里某个正在查答题卡的熟悉面孔闻声抬头，立马笑着搭话：
“婉君来了啊，呦，你这小美女课代表也陪着你来了啊，我还以为得开学才能看见你了呢。”
李冰后半句话是对陈璐说的，被cue到的陈璐微微点头，礼貌回应了一句老师好。
……
简单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顾婉君和陈璐开始分头查卷子，顾婉君说自己查答题卡，让陈璐去查语文卷。
查答题卡查到一半时，同样在查答题卡的李冰跟顾婉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哎婉君，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班学生已经适应了假期补课的节奏。”
“啧，谁问你工作了。”
李冰轻啧一声，一脸八卦：
“除了工作，你其他方面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情况啊”
自上次顾婉君疑似感情方面有情况之后，李冰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她特别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男人那么有福气能拥有顾婉君这样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女朋友。
听出李冰话里的潜台词，顾婉君的笑里多了几分无奈，她直接实话实说，断了对方八卦的念头：
“我每天都是家里和补课地方两点一线，哪有什么新情况。”
“行啊，嘴够严的啊，跟我你还藏着掖着的？”
“真没有，上次我不是说过了吗。”顾婉君有些哭笑不得，她觉得自己似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行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以为顾婉君还是不想说，李冰直接换了个话题：
“上周六我去相亲来着。”
“相亲？”顾婉君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她没记错的话，李冰跟她同岁。
“嗯，我现在还不想找，可家里催的紧，我爸妈天天逼着我找对象，软磨硬泡也好，先斩后奏也好，他们总是有办法逼着我妥协，一开始我还有精力去应对，到后面就累了，随便吧，如果这婚非要结的话，跟谁结不是结呢？”
李冰脸上依旧挂着笑，可眼底的勉强和落寞显而易见。
在当今这个男女不平等的社会，女性晚婚晚育似乎是一项会让全家人丢脸的罪过，从大城市到小县城，这种糟粕观念根深蒂固。
在某些人看来，一名女性不管有多优秀，她都必须无条件顺从所谓的社会规则去做女儿，做妻子，做妈妈，唯独不能做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作为女性的价值。
顾婉君的父母也是典型的传统中式父母，虽说他们没有把催婚抬到明面上来说，但还是会经常表达希望女儿们早日成家、两个人可以互相照顾之类的话，姐姐顾婉容从小就很听父母的话，她和姐夫周海斌虽说是自由恋爱，却也是受到父母这种教育观念的影响，两人一毕业就结婚了。
同在一个家庭里长大的顾婉君和姐姐顾婉容截然不同。
虽然看似和姐姐一样温柔听话，可事实上顾婉君骨子里极具反叛精神，她不是不婚主义，也不是必婚主义，而是幸福主义，她绝对不会为了迎合家庭或社会草草去做有关自己人生大事的决定，在她看来，谁能让她感到幸福，那个人就是她应该选择共度一生的人，退一万步来讲，如果一个人生活就能感到幸福，那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
隐约听见两人的对话，一旁查语文卷的陈璐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她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考虑过顾婉君有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陈璐仔细回想，不知道为什么，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顾婉君看不上那些男人，也没有男人能配得上顾婉君。
——
另一边，文综办公室。
除了堆了一地的卷子，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看样子唐瑛和傅一雯是第一对到的师生。
瞥了一眼身旁因为没有看见孙丽霞而表情瞬间黯淡下来的傅一雯，唐瑛皱了皱眉头，莫名有些心烦。
暖足贴贴在小腹上，虽说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奇怪，但及时雨般的温暖确实让唐瑛感觉好受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胖妞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生理期的，但有人照顾和在意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只是让人讨厌的是，这个小胖妞是个只会围着那个笑面虎转的傻妞。
明明看着挺伶俐一个人，怎么就是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傻子呢？
唐瑛越想越心烦，越心烦脸色越冷，她现在完全不想跟某个傻子说话。
……
脱下的皮草搭在椅背上，唐瑛撸起袖子准备蹲下查卷子，结果下一秒一只又软又热的小胖手硬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哎，你干啥？”
“废话，当然是查卷子，不然来学校干嘛，玩吗？”想到刚才进门时某人那个一下子黯淡下来的表情，唐瑛没好气地白了傅一雯一眼。
冰凉滑腻的皮肤贴在掌心，触感就像唐瑛这个人一样冷，傅一雯眉心瞬间拢起一个小山包，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
“这点卷子还用得着你？我一个人查就行了，你这手腕子冰冰凉的，赶紧把衣服穿上，别一会又冻感冒了，这一天天的。”
“……”
唐瑛很难说在听到这些话时自己是怎么样一种心情，但她开口时还是那副不中听的冷淡语气：
“长本事了啊，现在敢来管我了。”
“哎你这人！分不清好赖话是吧！真是好心没好报！”傅一雯一脸无语。
“喊什么，怎么跟我说话呢。”
唐瑛挑眉，语气依旧冷冰冰，却没有生气：“我可是你老师。”
“老师咋了？老师多个啥？老师是免死金牌吗？老师就能好赖不分了？”
“……”
第25章 “除了我，你还喜欢别的老师？”
傅一雯灵魂四连问给唐瑛问笑了，也不知道这小胖妞哪来这么多新鲜词儿。
挑逗的念头在脑海里生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唐瑛一手撑在椅背上，一只手顺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耳朵。
下一秒，文综办公室响起了杀猪一般的尖叫声！
“靠！你掐我耳朵干啥？！”傅一雯捂着耳朵猛地后退两步，嘴张得恨不得有一个鸡蛋那么大！
唐瑛愣了一下，之后一脸理所应当道：
“谁让你话那么多，赶上电报机了，吵的我头疼。”
“那你就掐我！？”
“喊什么，我又没使劲，就轻轻捏了一下。”
“你这还没使劲儿！？”
傅一雯默摸着自己可怜的耳朵，疯狂吐槽道：
“你但凡再使劲儿点，我耳朵就要让你拧下来了！”
“手感不错，有点像猪耳朵，艮啾啾的。”
“……”
哪个青天大老爷能来给她做做主啊，真不是她对唐瑛过分，哪有人掐了别人的耳朵还说人家耳朵像猪耳朵的？这烦人精也太气人了！
……
之后的十分钟里，两人没再说话。
傅一雯蹲在地上查卷子，唐瑛在座位上把查出来的卷子卷起来用白纸和胶棒缠好，并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上每套卷子的名字。
连着当了三个学期的政治课代表，经验充足的傅一雯查起卷子来速度当真不是盖的。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查卷子的唰唰声，唐瑛停下缠卷子的动作，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埋头查卷子的某个小胖妞。
刚刚被自己掐过的那只耳朵看起来明显有些红。
拇指和食指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唐瑛开始怀疑到底是傅一雯不抗掐还是自己刚才真用劲用大了。
又查出一套卷子外加答题卡，傅一雯起身准备送到唐瑛办公桌上。
刚一走近，瞥见唐瑛突然抬手，刚被掐过的某人一下应激了，她立马捂住耳朵，往后弹了半步，一脸警惕！
“你又要干嘛？”
“……”
傅一雯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唐瑛一跳，原本只是打算接卷子的手顿了一下，之后换了个方向，拢了拢自己披在肩头的大波浪长发：
“你刚才不是说我再使点劲儿就把你耳朵拧掉了吗，我试试能不能拧掉。”
“？？？”
这说的是人话吗！？
傅一雯愈发觉得唐瑛简直就是个魔鬼！
眼见着傅一雯被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唐瑛觉得有些好笑，冷冰冰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松散：
“有那么疼吗？”
“你说呢！”
“过来。”
“我不！”
将‘过来’两个字理解为拧耳朵再次预警的傅一雯连连后退，结果正好撞上了刚开门进来的孙丽霞。
现有的平衡被打破，看见孙丽霞那一刻，刚刚温和一些的脸色瞬间再度结冰，唐瑛下意识挺直肩背，别过脸看卷子，眼不见心不烦。
……
孙丽霞一来，傅一雯仿佛变身成晴天娃娃，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其他政史地的老师也陆续来到办公室，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个课代表，奇怪的是，1班的政治课代表始终没来。
孙丽霞半蹲在地上查卷子，大概是上了岁数，她有好几次查到一半时站起来捶腰捶后背，这种场面看得傅一雯急死了，哪怕她查卷子的速度已经快到起飞，可卷子实在太多了，她查了这么半天，自己班的还没查完呢。
其他班也一样，自己班的卷子还没查完，但考虑到孙丽霞是资深老师，有几个老师想帮忙来着，可最后却都被孙丽霞笑着拒绝了。
本来唐瑛还在一边缠卷子一边思考1班的政治课代表怎么敢不来、这其中会不会有诈的时候，结果下一秒余光就瞥见傅一雯查着查着卷子就眼巴巴地盯着正在捶腰的孙丽霞看。
那张胖乎乎的小圆脸像是遇到了天大的苦难事一样，皱紧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就这么担心吗。
唐瑛磨了磨后槽牙。
贴在小腹上的暖足贴还在发热，可下一秒却被人撕下来扔在了桌上。
……
死手，能不能快点查啊啊啊啊！
一边卷子一边偷瞄孙丽霞的傅一雯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正当她恨不得自己再多长出来两只手时，唐瑛冷飕飕的声音突然飘进耳畔：
“拿来我查，你去帮她吧。”
“……”
原本坐在办公椅上查卷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自己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查卷子用的笔，傅一雯被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刚才唐瑛说的话。
唐瑛刚才那句话声音不算小，就近的几个老师和学生都听见了。
按照距离来看，孙丽霞应该也听见了，可那人看起来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穿破云层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办公室，将孙丽霞的影子映在傅一雯视线所及的地板上，紧接着她耳边又响起唐瑛查卷子的唰唰声，与此同时，她还清楚地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咚咚心跳声。
魔鬼烦人精还是她的孙老师。
命运将选择权交到傅一雯手上。
——
五分钟后。
陈璐从语文办公室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块干抹布，准备去水房。
办公室好久没有人了，书架上面落了一层灰，得擦干净之后才能放卷子。
走廊里没什么人，路过楼梯拐角时，陈璐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她下意识偏头往窗户方向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说话人好像是孙丽霞，对方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这个方向，看起来应该是在打电话。
陈璐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习惯，然而进水房之前，她还是在不经意间听到孙丽霞叫了余淑怡这个名字，后面好像还跟了一句现在马上来学校。
余淑怡，1班政治课代表。
那也就是说，1班政治课代表没来，只有孙丽霞一个人来了？
完了，傅一雯是最看不得她的孙老师辛苦的，她该不会脑袋一热直接去帮孙丽霞查卷子吧？
那唐瑛怎么办？
冷水浸透抹布，陈璐不禁有些担心傅一雯现在的处境。
——
文综办公室。
被撕下来的暖足贴可怜巴巴地躺在桌上，唐瑛重新坐在办公椅上，一旁站着正在查答题卡的傅一雯。
瞥了一眼身旁那张皱出包子褶儿的小胖脸，唐瑛心情复杂。
就在刚刚，唐瑛让傅一雯去帮孙丽霞，倒不是因为唐瑛担心孙丽霞查卷子辛苦，而是她一看见傅一雯那副快急哭了的死出她就心烦。
爱帮谁就去帮谁，她自己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查不了卷子。
当时的唐瑛明显带着几分怨气。
本来以为傅一雯听到这话后会直接屁颠儿屁颠儿地围着孙丽霞打转，结果这小胖妞憋了半天，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最后硬是对唐瑛憋出来一句“你怎么又过来了，说了我自己查就行，你快去坐着休息。”
傅一雯这些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不只是听到这话的、包括孙丽霞在内的老师和学生感到震惊，就连唐瑛甚至都怀疑这小胖妞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自己手里。
傅一雯说完，孙丽霞眼里闪过了一瞬的震惊加不理解，之后便又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两分钟后，孙丽霞拿着手机离开了文综办公室。
或是出于课代表的责任感，或是考虑到唐瑛的生理期，这是傅一雯第一次在二选一的情况下没优先选孙丽霞。
想起孙丽霞离开办公室前看向自己的那个冷淡的眼神，傅一雯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完了完了，她的孙老师会不会生她的气啊？她刚刚真的那么说了吗？她是疯了吗！？
傅一雯闹心地一直叹气，一旁的唐瑛看不下去了，冷飕飕的语气虽迟但到：
“后悔了？”
“……”
傅一雯不吭声，可偏头看向唐瑛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点幽怨。
“看我干嘛，我又没拦着你献殷勤。”
“……”
傅一雯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她很想反驳一句“要不是你今天生理期我能拒绝孙老师吗！”，可说到头来，她也明白自己是12班的政治课代表，查卷子本来就是她该做的事，这事怎么说也怪不到唐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