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Blue“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霖音校长亲自莅临观摩,还发表了一番开场白,强调双方队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随后是两边的美女啦啦队激情助阵,席则和祁司煜在万丈高呼中带领队员上场。
他们身高相当,体型相当,但相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帅气。
一个硬挺深邃,一个妖孽俊美,两张顶级神颜出现在同一画框下,杀伤力非一般的大。
全场不论男女,都在尖叫,快门声此起彼伏。
应粟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能清晰地看到球场情形。
席则他们队穿的是纯黑球服,他是1号,胳膊上戴着护腕,长发扎起一个揪,几捋散下来的发丝戳在他线条优美的锁骨上,却不显阴柔。他站在球场上,又是一种新的气质,和他弹吉他时很像,眼角随意下垂,骨子里透出一种压倒一切的张狂气,凌厉又蓬勃,锋芒毕露,是独属少年的意气风发。
对面的祁司煜与他旗鼓相当,气势丝毫不弱于他,双方身上都带着睥睨者的气场。
虽然席则看淡输赢,但应粟知道,他站上球场的那一刻,一定会全力以赴。
这必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裁判吹哨抛球后,对方跳球成功,将球拨给了祁司煜。
他接过后立刻运球跑位,速度非常快,除了席则根本没人看清他动作,蒋聿和焦时嘉他们愣了足足两秒钟,看到席则迅速拔腿冲过去时,他们才想起来动作。
但席则也晚了一步,第一个球他没能截下来,祁司煜躲过后面几人稀松的防守,轻轻松松突到篮下,起跳投篮,精准入框。
开局拿下两分,霖大瞬间气势暴增,观众席集体爆发出尖叫喝彩声,都在疯狂地喊祁司煜名字。
席则早就料到了,但也没想到自己的猪队友真这么弱鸡,新上来的那俩队员就算没跟他们打过几回配合,也不会打篮球吗,人都攻到眼前了,挡都不挡,其中一个蠢货还他妈错身让了一下。
好像是被祁司煜气势吓到了。
席则经过那人的时候,冷声骂道:“他妈没睡醒?”
那人怂了吧唧地垂下头,“刚没反应过来,不会了。”
席则扫了眼他队员,不轻不淡撂一句:“赢不了,也别输得太丢人。”
“知道了。”几人提起了下精神。
祁司煜可能也没料到自己第一球进的这么顺利,本来以为对手实力和他旗鼓相当,结果弱鸡得不行,基本防守都一塌糊涂。
跟这种实力的人打球,他都觉得对自己是一种侮辱。
于是,他倒退着往回跑的时候,视线游刃有余地扫过席则队里五个人,最后落在同样不爽的席则身上,他极其敏锐地抬起头,与他目光隔空相撞。
他们气场不对付,开局都没打招呼,这是第一次对视。
祁司煜迎着他视线,挑衅一笑,伸手竖了个中指,意指对方菜逼。
“……操。”
席则被激起了火。
正好轮到蒋聿发球,席则接到球,他迅速带球往篮板冲过去,胯。下连闪两人,在三分线外被祁司煜堵死,他晃了几个假动作都被对方看穿。席则擅长突破,运球技术强,很难碰到像祁司煜这样能精准预判他的对手。
他彻底被勾起了战斗欲,眼睛盯着祁司煜,眉梢轻抬,还给他一个挑衅的笑,然后背后运了两下球,做了个变向,在祁司煜以为他又耍了招假动作的时候,他骤然后撤一步,在三分线外直接扬手将球投了出去。
“嘭——!!”
球在空中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篮板砸出一声响,应和着观众激动的尖叫声,弹进了篮框。
“席哥,好球!”蒋聿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祁司煜眼里也迸出了一道光,眸底是对那他那颗三分球的赞赏。
然后——真正的比赛开始了。
祁司煜队伍实力平均而且合作无间,在看出席则真正的实力后,全面堵他。
其他人对席则不足为惧,于是他也瞬间制定了战术,让那俩没用的蠢货负责拦住祁司煜,他和蒋聿攻球得分,焦时嘉给他们传球。
几番回合下来,席则成功又拿下几个三分。
只是祁司煜太强盛,又极擅快攻,依旧冲破严防死守,从他们手里断了好几次球,杀进内线,将比分拉开不小的差距。
上半场席则他们队基本都靠他一个人得分。
想要赢,没可能。
所以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们也懒得商量战术,持续摆烂吧。
至少比赛形势已经被席则凭一己之力扳回来很多了。
席则从休息区拿起条毛巾擦了擦汗,然后起身朝观众席走,拒绝了一个前来递水的女生,他直接弯腰自己从箱子里拎出两瓶,走到第一排,递给了应粟和初悦。
给应粟的那瓶是他拧开瓶盖的。
看台又是一阵起哄的声浪,席则旁若无闻,低头对应粟笑着说:“我没被虐的太惨吧?”
应粟喝了口水,实话实话,“你打球挺牛的,都快成三分王了,只是你队员水平不行。”
她喝完后要旋上瓶盖,席则没让她盖,兀自接过她手中的水,仰头喝了几大口。
“啊啊啊啊啊这跟接吻有什么区别!!”
“我恨自己为什么在前排,看个球还被秀恩爱!!”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呜呜呜心碎……”
应粟对这种起哄已经免疫了,只是席则的确太高调。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初悦,手指有些无措地捏着矿泉水瓶,她咬了咬唇,抬头望向席则,欲言又止地问:“席则,你们真没可能赢下这场比赛吗?”
席则意外地挑眉:“他的实力你应该很了解,我和他1V1都胜负难分,更何况还拖着俩垃圾队友,要想赢,除非他有意放水。”
“不过,你觉得——”席则余光扫了眼休息区,轻笑,“他会让我赢吗?”
“……不会。”初悦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
祁司煜本身就是争强好胜、不甘于人下的性格,何况这场球赛已经超越了竞技本身,他被祁司煜附加了一个赌注,而获胜的战利品是她。
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输。
应粟和初悦看完了半场球赛,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而她的心不在焉很明显——是场上某个人引起的。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席则时,初悦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祁司煜一秒。
而中场休息,祁司煜下场时,她却迅速抽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避开了那个男孩投来的目光。
少女心思,越是欲盖弥彰,越是破绽百出。
席则应该也早看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问初悦:“你希望他输吗?”
初悦低下头,继续用指甲扣着矿泉水瓶上的塑封,闷声道:“我不想让他赢,也不想让他输。”
席则颇为无奈地笑了声,“篮球赛没有平局一说。”
即使分数相当,也会立刻开展加时赛,直至决出胜负。
这也是竞技体育的魅力。
要么赢,要么输。
不可能平局。
“……我知道,”初悦说,“你尽力打吧。”
席则别开视线,和应粟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那边已经提醒了,他将水拧紧还给应粟,扬扬眉,“姐姐,你呢?想要我赢吗?”
这话说的,想要他赢就能赢似的。
应粟看了眼比分牌,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赢的机会渺茫。”
席则:“你给我加个油,没准下半场我就能逆转乾坤。”
应粟满足小孩这个要求,微笑说:“加油。”
“……”席则眼角瞬间耷拉下去,不满道,“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我都笑了。”
席则才是被她无语笑了,“我要的不是口头加油。”
应粟问:“那你要什么?”
席则弯下腰,把脸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脸蛋,意味明显。
“……”应粟心理素质再强,也有点难为情。
这可是体育馆,四面八方围着上千人。
裁判开始吹口哨了,席则催促她,“快点。”
应粟知道这小混蛋不达目的不罢休,僵持下去围观过来的视线可能更多,她朝他一勾手,“你头再低点。”
席则乖顺地把头又低了点,嘴角还扬着丝得意洋洋的笑。
幼稚又……可爱。
和他刚在球场上大杀四方的桀骜张狂,判若两人。
而他这副收起爪牙,温顺乖巧的模样,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
应粟心不免一软,将所有的犹豫和顾忌都抛诸脑后。
她仰起颈子,顶着众目睽睽,将红唇凑近他的脸蛋,还以他同样的热烈。
然而在唇即将与他脸颊相挨的一瞬,席则痞笑着转过脸,用自己的嘴唇迎接上她的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四面八方涌起炸裂般的尖叫声,几要掀翻整个体育馆。
应粟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滚烫到无以复加。
她在黑暗中禹禹独行了太久,被摧残,被囚禁,被毒打,被折磨,被抛弃。
在她离爱情最近的时候,傅斯礼也未曾给过她,如此炽烈的、奔放的、自由的、无所畏惧的……真心。
他用行动击碎流言蜚语,不顾世俗眼光和偏见。
跨越九岁的年龄差,将她强势地带进了他的世界。
在上千人的见证下,把他们的鄙夷、嘲讽、羡慕、嫉妒……通通粉碎。
用尖叫砌成一场盛大的祝福。
然后告诉所有人——
这一刻,他属于她。
她也属于他。
应粟从未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枯竭的心灵好像在慢慢破土发芽。
如果这一刻是真实的,如果真心不再瞬息万变,想来……她也可以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应粟。”
短暂一吻结束后,席则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认真。
应粟心脏狂跳,颤颤掀起眼皮。
少年倒退着往回走,挺拔身姿如一棵傲然于世的小白杨,脊梁塑骨,根根都是不可一世的张狂。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股罕见的锐气,唇畔却缱绻含笑,“等我从球场下来,我跟你正式表白一次吧。”
“你有大约二十五分钟,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第42章 Blue【那个人下周回国。】……
初悦深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发摒绝了外界干扰。
直到耳畔传来一句熟悉到写进论文查重率百分之百的话,她才惊疑地破壳而出,抬眸望过去。
席则已经回到了赛场,可体育馆场面已经彻底失控,场上场下还在因为那个吻轰动不已。
初悦错愕过后,啼笑皆非地看了眼席则,又看了眼左侧和她同样陷入慌乱的应粟。
如果不是知道席则和祁司煜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都要怀疑这俩人是哥们,还提前商量好了表白时机和台词。
……真够抓马。
蒋聿在席则走过来后,已经懒得多说他半个字了,朝天翻了个白眼,站好位置。
倒是祁司煜玩味地跟席则对视
了一眼,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玩的挺野。”
他已经彻底放松了对席则的警惕,能如此高调宣爱的人,初悦和他是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他都不在意了。
因为两人绝无可能。
席则勾唇笑了声,“打的会更野。”
这是拉响战火的意思。
祁司煜扭动了两下脖颈,亢奋的光芒从漆黑眼眸迸射出来,那是一种遇到强者时激发的肾上腺素。
“放马过来。”
席则与他相视一笑,这次主动伸出劲瘦的手腕,祁司煜握住,和他撞了下肩,低声说:“这场我们来回真正的较量。”
经过上半场的激烈对决,两人都看出了彼此的实力。
真正的强者向来都是惺惺相惜的。
在男孩子都热爱的篮球运动上更是如此。
一个击掌撞肩,代表着认可、折服和尊重。
席则以为祁司煜的话也是这意思,可等比赛开始后,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人在球场上的魅力。
——祁司煜替换了两个队员,而这俩人还不是他们队的替补,是刚中场休息时,祁司煜随机在观众席上拉来的两个会打球的男生。
和他们从没配合过,打的乱七八糟,毫无默契。
不仅如此,在开场的前十分钟,祁司煜只负责防守和传球,他不再进攻,有意等席则将分数追回来。
他此举并不是放水,只是尊重比赛的公平性。
他轻而易举看穿了席则队伍的缺陷,然后用同样的缺陷,和他重新站在一个起点,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赢,就要赢的光明正大,无话可说。
席则欣赏他的魄力,也接受了他的“战书”。
比赛进入最后一小节时,席则成功将分数追平,他运球时朝祁司煜扬了下下巴。
祁司煜舒展了下肩膀,然后抬起肌肉流畅的胳膊点了点手腕,做出一个致敬利拉德的看表姿势,意思不言而喻——绝杀开始!
一个潇洒帅气的动作,彻底燃起了两人久违的热血和激情。
席则运着球过掉三人,从右路疾速突破,杀入篮下,被蛰伏已久的祁司煜强势盖了帽,他像是一头刚刚苏醒的雄狮,弹跳力度和速度惊人的强悍。
席则打起十二分精神,被他断了球后,快速回防,对方在即将突进内线时也反被他防死,两人宛若天生的克敌。
祁司煜没有和他僵持,果断地将球传给他们队赶来接应的中锋,那人默契地接球,过掉蒋聿,成功投篮,拿下两分。
席则维持心态,抢下篮板,带球往中场冲,焦时嘉守在他的传球路线里,接过球后,他跑向三分线,席则趁自己这防守薄弱的时候,给蒋聿递了个眼色,对方难得跟他默契了一回,将紧追不舍的祁司煜贴身防死。
席则趁机朝篮板冲过去,焦时嘉再次将球传回来,席则勾手跳投,追回二分。
之后比赛越发激烈胶着。
祁司煜在底线投进了个难度极强的三分,席则再回敬三分。
两人死咬着不放,比赛进展至此,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单人较量。
看台上气氛也疯了般沸腾——为这场两大男神势均力敌的巅峰对决。
几个回合下来,他们都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一个擅突破,一个擅快攻,谁都甩不掉谁。
比分相差无几,目前祁司煜队只领先一分。
最后十秒。
席则带球杀入篮下,祁司煜早就做好了再扣他一次帽的准备,两人同时起跳。
还有五秒,成败在此一举。
球进,席则赢。
不进,祁司煜赢。
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所有呐喊尖叫声瞬间消弭,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们。
等待最后一个结果。
应粟也被这样滚烫的热血所感染,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将镜头对准了准备投篮的席则。
初悦同样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场上。
最后三秒。
席则已经扬起了手腕,祁司煜的手也即将碰到那颗篮球。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祁司煜余光却瞥到了席则不经意露出的腹肌。
他这次起跳高,宽松的球服往上撩起,露出一片肌肉分明的腹部,流畅的线条绷起利落的轮廓,但令祁司煜震惊住的,不是席则不输于他的身材。
更不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暧昧红痕和指甲印。
而是从腹部蜿蜒至肋骨的纹身。
是那只被蛇缠缚住的——蓝色蝴蝶。
蓝色蝴蝶。
类似的纹身,他在初悦的锁骨上亲眼见过。
他的唇还无数次碾磨过那片莹玉般的肌肤。
是巧合吗?
朋友之间会纹同样图案的纹身吗?
祁司煜,别骗自己了。
他颓然地放下手,苦笑一声。
“嘭——”篮球坠地,砸碎了祁司煜的心脏。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霖音的人开始疯狂尖叫,庆祝胜利。
蒋聿他们也跑过来,围着席则欢呼大喊。
“反败为胜,赢得太漂亮了!”
祁司煜落地的时候,心神恍惚,脚踝一折,骤然摔倒在地。
初悦在看到比赛结果的那一瞬,心里百感交织,她以为自己会开心会如释重负,可她的感觉无法欺骗她。事实上,看到那个骄傲的少年输掉比赛也输掉她时,她很失落,心头有些怅然若失,甚而……难过。
可难过什么呢?
她本来就是在玩他啊。
到手也会甩掉。
下一刻,看台响起一片惊呼,初悦再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祁司煜摔倒了。
她心脏骤然被揪紧,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冲过去。
其他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只有和祁司煜近距离交锋的席则,察觉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三秒钟,他分神了,不然那个球他未必扣不下去。
席则拨开人群,朝他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祁司煜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拽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你赢了。”
“你也没输。”
席则眼高于顶,能让他佩服的人没几个,祁司煜算一个。
初悦确实有眼光。
“祁司煜!”
初悦从观众席飞奔着跑了过来,她扶住祁司煜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难掩担忧,“你……没事吧?”
祁司煜掀眸,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她那张昳丽的脸蛋,他曾经为这张脸沉迷过,也早就看穿了她清纯无辜的外貌下藏着的虚情与冷漠,一直以来她都在像戏耍一条狗一样戏耍他,吊着他,等他臣服。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怎么会容忍一个女人玩弄自己这么久。
是他心甘情愿走进她的甜蜜陷阱,陪她乐此不疲地玩这场狩猎游戏。
只是,游戏要有基本规则,中间的百般推拉他都可以当成是情趣,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两情相悦。
他可以陪她一直玩下去。
但——
祁司煜目光向下轻滑,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却如滚烫的烙印般落在她的右侧锁骨上。
从他亲眼看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和她纹着相同纹身时,这场游戏就没有任何意思了。
她没有真心。
而他输得彻底。
祁司煜眼神重新回落到初悦脸上,深黑色的眸中似有寒霜在凝结,他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手臂,磁沉的声线透着疏离感,“没事。”
初悦手中一空,心脏也跟着一空。
她不知道自己得到过什么,却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此刻正在失去什么。
祁司煜望着她,倏而笑了声,他像往常一样,用大手轻柔地摸了摸她头发,压低嗓音:“妹妹,我输了。”
“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他风轻云淡地看了她和身后的席则一眼,笑说,“祝你早日如愿以偿,和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完这句,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和等待他已久的队友一同离开。
初悦心口酸痛到底,她茫然地看着祁司煜的背影,在她视线中一点点消失。
“舍不得就去追,不然可能会永远错过。”席则的声音这时在身后响起。
初悦苦涩一笑:“你不是让我不要入戏太深嘛。”
“但你已经动心了。”
初悦忽然双手掩面,声音有些颤,“席则,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席则不置可否,他视线不由自主望向不远处正在安静等着他的应粟,嗓音低沉:“可我们在一条无法回头的歧途上,遇到了对的人。”
……对的人。
初悦蓦然抬起头来,与席则视线相交,仅一霎,她便抽回目光,拔腿往体育馆门口方向走。
不管还能不能追上,至少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席则看了她几秒后,走向应粟。
蒋聿几人刚沉浸在赢球的兴奋里,转头一看,初悦和席则都走了。
他拔高嗓子,冲那俩人背影大喊:“别忘了今晚聚餐啊!!”-
隔着喧嚷的人群和鼎沸的人声,应粟站在原地,看着她旗开得胜的少年,一步步朝她走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她心跳越来越快。
等他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要给出她的答案。
那并不是她25分钟之内做出的选择,而是和他认识以来的一个多月内她无数个时刻都在思索的……另一种可能性。
她的这个回答,也不是一句简单的愿不愿意。
而是一场或许会颠覆她的整个过去和未来的——豪赌。
她清楚一旦自己赌输了,会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路已经走到这了,心已经动了,她不可能再欺骗自己。
也不可能再后退。
应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席则,眼神比任何时刻都要深浓,她等不及般迈开腿朝前走了一步。
两人只差不到十米的距离。
应粟口袋里手机要了命般震动起来。
她一边接起,一边继续往前走,但席则那边被人流冲挤着,举步维艰。等她再抬眼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低头翻手机。他一边敷衍着解锁,一边眼神时不时焦灼地扫向她。
应粟冲他笑了下,示意不着急。
然而下一刻,贴在耳畔的听筒传来声音。
她听完后,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我马上过去。”她冷静地挂断电话,又抬头看了席则一眼,他正垂眸望手机。
身形同样有些僵直。
应粟没法再等他了,犹豫半秒钟,她转身疾步往外走。
只差十步。
就差十步。
应粟不知道,这个答案她之后还有没有机会,或者……勇气,再亲口告诉他。
有时候,一瞬间的阴差阳错,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人潮翻涌,来来往往,席则静默地站在其间,犹如一尊雕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里的匿名短信,脊背一点点僵直。
【那个人下周回国,你的计划该加快了。】
第43章 Blue“你现在知道,斯礼为你做了……
应粟给席则发了个有急事的微信后,就开车风驰电掣地飚去了颍山医院。
她直奔ICU,远远就看到了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周璨,她急忙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云姨身体不一直很好吗?怎么会突然重病抢救呢?”
周璨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她,她哭得声音都哑了,“我不知道,我妈前几天淋了场暴雨,回去就病倒了,她一直忍着没说,今天我回到家就发现她晕倒了,立刻打了120。”
“……刚抢救了一次,医生说是恶性心律失常。”
“那现在什么情况?”应粟拍着她后背。
“医生说情况很危险,有可能……挺不过今晚。”周璨埋在她怀里,哭声绝望到撕心裂肺。
应粟抱紧她,眉心拧起,不断地说:“没事,别怕。”
生死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这是和周璨相依为命近十年的,最后一个至亲。
太突然了。
连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姐,”周璨缓了好半晌,才出声,“我妈刚清醒了几分钟,她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应粟有些吃惊:“云姨有话要跟我说?”
“嗯。”周璨说,“我刚跟医生说过了,姐,麻烦你一会儿准备一下,去见见我妈吧。”
应粟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云姨真的挺不过今晚了,要留话也该留给自己的女儿啊,为什么会留给她?
来不及细想,医护人员已经走了过来,“是哪位家属要进去探视?”
周璨祈求地望着她,应粟当然不会拒绝,“我。”
“跟我来准备一下。”
“嗯。”
五分钟后,应粟穿好隔离衣、鞋套,戴上口罩帽子走进监护室。
医生提醒她,“最多待十五分钟。”
“好。”
云蔚这会儿醒着,只是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头发花白,面色焦黄,呈现出一种油尽灯枯的死灰色,眼角也生出了许多褶皱,双目凹陷透着明显的黑色,和上次去见她时的精神矍铄判若两人。
应粟真不敢想象如果周璨看到她母亲这副将死之态,能不能挺过去。
她和云蔚感情不算太深,只是偶尔随周璨回家探望她,吃过她几顿饭。
可对亲缘寡淡的应粟来说,云姨已经是最接近她家人的存在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应粟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习惯了克制情绪。
她走过去,轻声唤了句“云姨”。
云蔚撑开浮肿的眼皮,看到她时笑了声,“小粟,你来了。”
“……嗯,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挺好的,很快就能去见璨璨她爸了。”
应粟一哽,“云姨,您别这么说,璨璨还在外面等着您回家呢。”
云蔚叹了口气,“我回不了家了。”
应粟差点没忍住。
“小粟,”她向应粟伸出一只手,应粟急忙上前一步,握住她。
“云姨,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云蔚缓慢地打量了她几眼,温声说:“你第一次陪璨璨来家里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应粟一惊,“您之前认识我?”
“你父母当年那起车祸,我是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
应粟愕然抬眸。
“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璨璨。”
“阿姨也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帮我照看她一下。”
……
十五分钟后。
应粟苍白着脸,走出ICU,她全身绵软无力,出去时都要借助扶着门框和墙壁。
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错愕景象。
——周璨正颤动着肩膀,被一个女人拥在怀里。
而那个女人是——傅斯雯。
周璨察觉到异样,仓促回头,急忙撤离傅斯雯的怀抱。
她眼里的躲闪之意根本来不及藏。
应粟定定地看了她们一秒,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终于连接起来了。
原来如此。
周璨慌张地看着她,张了张唇,似想对刚那一幕做出解释,但她清楚应粟不是她能糊弄的人。
她看出来了。
应粟消化了片刻,不愿把周璨置身难堪的困境中,主动走过去,拍了拍她肩,“云姨叫你进去。”
“……姐,”她红着眼惶惶抬眸。
“先进去吧,云姨这会精神很好。”
“嗯。”
“对了,”应粟问她,“云姨具体哪天淋的暴雨?”
周璨回想了下,“7号,我给你打电话的那日。”
果然是她父母忌日那天。
应粟深吸一口气,“知道了,进去吧。”
周璨离开后,寂静的走廊只剩她和傅斯雯两人。
应粟走到窗边,斜倚着墙。
傅斯雯自始至终都很从容平淡,符合她一贯滴水不漏的作风。
而且这所私立医院是傅氏旗下的,走廊甚至病房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绝对的安全和私密。
所以,她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
静默须臾,傅斯雯走到她身后,开门见山,“云蔚跟你说什么了?”
应粟没什么情绪地说:“一个母亲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拜托我照顾周璨。”
傅斯雯自然不信她这鬼话,脸上浮起冷笑,“你现在知道,斯礼为你做了多少了吧?”
“我只知道,”应粟目光冰冷地射向傅斯雯,“你们又用权势操纵了别人的一生。”
“应粟,别不知好歹了。”傅斯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淡漠地说,“你应该庆幸我弟弟喜欢你,否则你早就和你父母一家团聚了。”
应粟讽刺地笑出声:“我应该谢谢你们,让我苟活了这么多年是吗?”
“你是该感恩。”傅斯雯说,“别总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斯礼除了不能给你婚姻,已经给了你全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有什么底气敢跟他闹?”
“雯姨,”应粟忽然上前一步,凝视着她那双永远高高在上的眼睛,微微挑起唇角,“你爱过一个人吗?”
“……”傅斯雯猝不及防,她目光闪烁一分,随后不屑地看向她,“爱是最没用的东西,我是独身主义,自然只爱自己。”
应粟丝毫不意外她的回答,往后一退继续慵懒地倚着墙,“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雯姨能替我解惑吗?”
“你想问什么?”
“依您的身份地位,眼界格局,”应粟语气里的反讽意味分明,“您为什么会和我母亲成为闺蜜?”
“我母亲蒙昧、陈朽、肤浅,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还把婚姻和男女之爱奉为圭臬,与您天差地别,她哪点入了您的眼?”
傅斯雯神情微怔。
她已经许久没想过赵慧兰了。
那个年少好友,也是她唯一的闺蜜。
如果应粟没问起,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她们的友情非常可笑地源于……一碗蜂蜜水。
大学时,她是尊贵显赫的傅家大小姐,人人奉承她讨好她追捧她。
她也曾借着家族荣耀挥霍过,夜夜流连派对、晚宴和酒场,享受着簇拥和数不清的爱慕。
那个时候的她活得风光恣意,却也很快察觉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热闹过后的恐惧、空虚、寂寞成为了一个吞噬她的无底黑洞。
依稀记得是一个暴雪夜,她烂醉如泥回到学校,意识模糊着走错了寝室。
给她开门的是赵慧兰——学校公认的校花。
她很美,很娇,也很乖,家教严从不出去鬼混,听说家里早就给她定了婚事,一毕业就结婚,所以她从不跟男孩单独走一起。
傅斯雯当时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两人没打过交道。
可偏偏就是这个她从一开始就怀有偏见的女孩,收留了她一晚,见她吐得昏天黑地,还冒着暴雪第一次偷溜着跑出学校,给她从药店买了药和蜂蜜。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小时后才回来,雪白的脸蛋冻的通红。
她喂她喝了药,给她沏了碗热乎乎的蜂蜜水。
蜂蜜水很甜,比酒的滋味好太多了。
后来她就把酒戒了,却怎么也戒不掉那晚的记忆和……感觉。
再后来,她就和赵慧兰成为了最好的闺蜜。
二十年相交,她敛性收心,沿着家族的青云梯在仕途之路上步步高升,成为平凡人望尘莫及的人上人。
然后看着赵慧兰按部就班地在传统道路上恋爱、结婚、生女,绽放、枯萎、腐朽,沦为大千俗世里最微不足道的平凡人。
两条完全平行的路,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交。
所以,一个走向了生,一个走向了死。
傅斯雯微不可察地闭了闭眼,掩住一切情绪。
“因为你母亲够愚蠢。”
她再睁开眼时,眸色一派沉静,毫无波澜,和当年参加赵慧兰葬礼时一模一样。
“并非相似的人才能成为朋友,相反的也可以,因为人是需要衬托的。”傅斯雯冷笑着看向应粟,“只要时时看到你母亲的境遇和结局,我就能永远警醒自己,我走的这条路是无比正确的。”
应粟抚掌一笑:“受教了。”
“可惜,”傅斯雯重复了和当年一样的话,“你和她走上了同一条路。”
“那有什么办法?”应粟无奈地说,“我身上毕竟流着她的血。”
“但你青出于蓝比她聪明。”傅斯雯眼神更冷,“因为你攀上的是我弟弟,也是整个傅氏的掌权人。”
“人总要往高处走嘛。”
傅斯雯瞪了她一眼。
恰巧,监护室房门打开,周璨踉跄着从里面走出来,她浑身虚脱差点摔在地上,傅斯雯走过去搀扶了她一把。
里面传来心跳检测仪惊心动魄的警报器声响。
医生立刻进行二次抢救。
周璨脸色惨白,但已经不再流泪了,她拂开傅斯雯的手,一个人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安静地坐下,陷入沉思。
应粟站在窗边无声地看着她,这么多年的默契,让她能轻而易举看穿她此刻在想什么。
在巨大、不可逆转的悲痛之后,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接受这个世界上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即将离开人世;接受往后漫长岁月里,她将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接受她从此再也听不到母亲温柔的叮咛,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再也无人等她回家,再也没有……妈妈。
三十七分钟过后,医生走了出来。
遗憾地对她们宣告:“患者因抢救无效,于2024年11月22日17点34分死亡,请家属节哀。”
周璨空洞的眼睛滑下两行泪,然后昏了过去。
应粟急忙跑过去,“璨璨!”
傅斯雯也变了脸色,让医生赶紧救治周璨,但她没有跟过去,走向了迎面而来的院长。
“大小姐。”院长毕恭毕敬地弯腰。
傅斯雯沉声吩咐:“把刚才ICU里的监控调出来。”
“是。”
傅斯雯去了监控室,仔细看完一遍后,松口气,给傅斯礼发了个信息。
【云蔚死了,没说不该说的。但应粟知道了我们一直在控制云蔚和周璨。】
傅斯礼听到有关应粟的任何事时,都会第一时间回应:【她心情怎么样?】
这种时候了他最关心的还是应粟,傅斯雯为她弟弟不值,却无可奈何:【算得上平静。你比我了解她,她够狠,也够冷血。】
傅斯礼:【但她对人有真心,她一直视周璨为姐妹,难免难过。去查一下云蔚具体死因。】
傅斯雯叹气:【知道。那周璨怎么处理?】
傅斯礼:【她自由了。粟粟需要一个长久的朋友。】
傅斯雯终究没忍住:【你为她做这么多打算,她丝毫不领情,值得吗?】
傅斯礼:【我不需要她领情,我要她尽可能自在快乐地活着。】
傅斯雯无话可说。
只提醒他一句:【你下周回来,该着手准备订婚礼了。】
傅斯礼不再回复-
周璨是情绪过激导致的突然晕厥,并无大碍,只是还在昏睡不醒。
应粟一直在旁边陪着她,眼神难言地看着她梦中都悲痛难抑的脸色,脑中不断浮现云蔚死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周璨。
她从前还怨恨过她,充当傅斯礼的眼睛,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如今才明白,她是因为自己,才一直活在傅氏姐弟的掌控下。
命运真是可笑。
兜兜转转,她竟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应粟用手按压了下骤痛的心口,深呼吸了半晌,缓过那股劲后,她起身离开。
趁周璨还没醒,她要去完成云蔚交代她的最后一件事。
外面天已经黑了。
应粟开车逆着车水马龙朝城西旧居民区疾驰而去。
云蔚已死,想必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片地方。
只是说不清是命运还是什
么,她在相同的垃圾场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应粟没有多停留,害怕碰到什么似的,疾步奔向云蔚家那栋楼,从蹲在门口的花盆里翻出钥匙。
进屋先打开灯,速战速决地直接走向里屋,拉开陈旧的土黄色衣柜,从最底层拿出了那个云蔚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骨灰盒。
真正看到骨灰盒的这一瞬,应粟才深刻意识到,云姨有多想离开这个世界。
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应粟不敢深想,滑开盒盖,拿出里面躺着的一张SD卡,随后塞到口袋里。
她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不会销毁,却也不会在此时交给云姨托付的那个人。
她要等最后一刻来临。
第44章 Blue“我喜欢她,在追她,就这么……
应粟手机关机,失联了两天。
她不理外事,心无旁骛地陪着周璨,帮她一起料理云姨后事。
因为他们家已经不剩亲人了,所以葬礼一切从简,前来悼念的只有一些云蔚生前在公安局工作时相识的警察,还有街坊邻居。
葬礼全部仪式结束后,应粟扶着周璨离开墓园。
周璨醒来后,精神一直很稳定,她骨子里就是个坚强的人,父母职业的原因或许从小就在她心里埋下了担当的种子。
是人终有一死,她的父母是英雄,死得其所。
从此他们会在天上团聚,然后永远祝福着她。
所以,她不能倒下。
她是云周两家唯一的后人。
“姐,我妈走前是笑着的。”
两人开车去了家露天大排档,周璨仰头灌了杯酒,一抹嘴角对应粟说,“她对我说对不起。”
“说她很舍不得我,只是她太想爸爸了。”
“……璨璨。”应粟不忍看她。
“我没事,我为我妈妈感到开心,真的。她为我苦熬着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见我爸了。”
应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没脸坐在这里。
“姐,谢谢你这两天一直陪着我,我明天就去上班,放心,我会更努力地活下去的。”
应粟嗓音艰涩:“再多休息几天吧。”
“不用,我不想停下来。”
无休止的忙碌是淹没悲伤情绪的一个微弱方式。
应粟依她:“要不你去日本出趟差,正好散散心?”
“行啊,就当公费旅游了。”
周璨说完就低头喝酒,其实她也有些逃避的心理。
她害怕,应粟会问及……傅斯雯。
但可能是照顾她的心情,应粟从那天医院到现在,一直没问过。
“吃完饭,回我那?”应粟问她。
“不用了,我回自己家。”周璨突然想起,“你最近没有和席则联系吗?”
应粟摸了摸口袋里始终关机的手机,她也说不清自己在逃避什么,在畏惧什么。
周璨看她表情不对劲,小心地问:“你们怎么了?”
“没事,我欠他一个答案,不知道怎么给而已。”
周璨见状不再多问。
吃完饭后,应粟先把周璨送回了家,才开车回自己公寓。
电梯打开,她刚踏出去,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人。
他斜倚着墙,单手抄在裤袋里,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长发没扎起来,散漫不羁地披着,微垂的眉眼透露出无可言说的忧郁。
应粟脚步顿住一瞬,才提起一口气,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席则慢半拍地撩起眼皮,眸色被烟雾模糊,辨不清情绪,“等你。”
“等了多久?”
“两天。”
应粟惊讶看他:“两天你一直在这?”
席则夹着烟,懒声笑:“骗你的,我刚来。”
“……”
应粟开门,走进去,换鞋,去吧台倒了杯红酒。
席则走到她身后,“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应粟微滞:“我手机关机了。”
似是为证明,她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
电量只剩两格,刚足够开机。
屏幕点亮后,她戳进微信,越过一堆未读消息,直接点开了席则的对话框。
页面停留在两天前,体育馆里她发的那条:【我有急事,先走了。】
席则半小时后回复:【发生什么事了?】
此外,这两天他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看完消息后,手机耗完电量,自动关机。
应粟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沉默须臾,晦暗不明地看向席则,轻声说:“周璨妈妈前两天去世了。”
席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心微蹙,“怎么去世的?”
“急病。”
席则跟云蔚没有任何关系,他当然不会感同身受,充其量不过发出一声感叹,“生命无常,璨姐应该挺不好受。”
应粟心里深呼吸,抿了口酒,别开视线,“都会过去的。”
“姐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亲人的离去是一生的潮湿。”席则似有若无地看着她,眼神很淡,“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永远过不去。”
应粟心口犹如被刀片切割,她吞咽一腔苦涩,侧头看他,“你也过不去,对吗?”
席则拨开她耳边的发丝,声线温柔,“我爸妈很爱我。他们离开我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幸福里。”
应粟呼吸骤停,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
席则一怔,指腹游移到她红湿的眼角,轻轻按压住,“你在为我哭吗?还是为璨姐?”
应粟极力克制住哽咽的嗓音:“怎么就不能是为我自己,我也没有爸妈了。”
席则笑了声,把她揽入怀里,头埋下去,低声叹息:“我们三个真可怜。”
应粟含泪闭上眼睛。
是啊,真可怜……-
席则一夜未眠,凌晨五点他就睁开了眼睛,抽出自己胳膊,将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到枕头上。
起身时,他垂眸看了她几眼,将她微蹙的眉心慢慢抚平。
然后套上衣服,拿起手机,离开卧室。
清晨起了薄雾,天空昏沉,乌云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黯淡的灰霾中。
黑色宾利刺破阴霾,驶向市中心的人民医院。
尤蔓这一周已经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了,这件事总要了结。
病房里,面容憔悴的女人看到席则走进来时,还有些惊讶,她恍然片刻,起身迎过来,“小则。”
席则叫了声妈,侧额瞥了眼病床上的席迦,她安静阖着眼,脸蛋消瘦苍白,如脆弱的洋娃娃。
尤蔓把他拉到沙发上,压低音量,直言道:“迦迦是怎么溺水的,你爸已经查出来了。”
席则眉心微动。
“迦迦昏迷了好几天,醒过来也是惊悸不已,医生给她注射的针剂里加了点镇静安眠的药物,她现在醒不过来。”尤蔓心疼地从病床上移开视线,看向席则,沉声问,“所以,你实话跟妈妈说,那晚从别墅你抱走的女人,是不是叫应粟?”
席则坦诚回:“是。”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好像总有人爱问他这个问题,席则不冷不淡地开口,“妈,不用拐弯抹角,有话可以直说。”
尤蔓蹙紧眉,索性明说:“她是傅先生的女人,你为什么会和她搅在一起?”
又是傅先生。
席则冷笑一声,“谁是傅先生?”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东霖有几个傅先生?”尤蔓说,“我们席家也算是豪门望族,可在傅家面前也只有毕恭毕敬的份儿。你爸从小疼迦迦跟眼珠子似的,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被折磨成这样,气得差点掘地三尺,结果查出是傅先生的女人干的,你爸都只能忍下这口气。”
席则平静打断她:“
她不是傅先生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名字,叫应粟。”
“你不要转移重点,我现在问你的是,你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有牵连?”
席则漫不经心地向后靠在沙发上,“我喜欢她,在追她,就这么简单。”
尤蔓实在没想到他这么供认不讳,吃惊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跟傅先生抢女人?”
席则嗤笑:“他难道是什么皇帝不成吗?家里娶一个,外面养几个,凡是他沾染的,别人碰都不能碰?”
“小则,你太天真了!”尤蔓不满地瞪他,“傅家政商两通,富可敌国又位高权重,在东霖除了祁家能与之抗衡外,他基本可以一手遮天。自从傅家那位年轻大佬掌权后,这么多年,被他拉下马的企业集团还有政治高官数不胜数。”
“他想要打压谁,踩死谁,易如反掌。”尤蔓加重语气,“你非要跟他作对,是想拉着我们整个家族陪葬吗?”
“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作对干什么。”席则不以为意,还觉得可笑,“至于陪葬,妈,严重了,您口中那位权势滔天的大佬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得师出有名不是?”
“应粟就是他的名。”尤蔓见他油盐不进,有些恼火,“你爸为什么在傅先生公开未婚妻后,还如此忌惮应粟这个小情妇,就是因为傅先生向来行事低调,兵不血刃,却为了红颜冲冠一怒,向垂涎应粟美色的他亲三叔,开了一枪,废了他一条腿。并放话下去,应粟在傅家地位等同于他,谁再敢有不轨心思,子弹射进的就是心脏。”
“这桩秘辛也是你爸偶然听来的,可见应粟对傅先生有多重要。”尤蔓苦口婆心地劝席则,“所以,儿子,咱别往枪口撞。他们那些豪门恩怨,情爱纠葛,跟我们无关。”
席则默不作声地听着,眼底划过一抹深不可测的暗色。
她和傅斯礼那九年,到底还有多少扯不清的牵绊?
为了她开枪,也算是英雄了吧。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尤蔓拍了他胳膊一下,长叹一声,“如果这还不能让你死心的话,那妈妈再告诉你一件事。”
席则掀眸看她。
“你那天不是问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你领养吗?”尤蔓说,“现在我就回答你。”
“——是傅先生的授意。”
席则无动于衷的眼神终于出现波澜,他瞳孔缩紧,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尤蔓语速平缓,“傅先生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除了创办的几个慈善基金会外,还投资兴建了许多福利机构,包括养老院、福利院之类的。他甚至还亲力亲为去走访过,帮助一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找寻合适的领养家庭。”
“你就是其中之一。”
尤蔓看向席则,“我那时是事业上升期,不愿再生二胎,却想要个儿子陪迦迦一起长大。”
“所以傅先生让我们领养了你,还给你留了五千万,让我们在你成年之后把这笔钱打到你账户。”
席则神情僵硬,垂落的手指攥成拳,掌背青筋暴起。
“所以,小则,他还是你的恩人。”尤蔓不忍心刺他,但这就是事实,“如果不是他,你没准还要再福利院多待几年,或者被普通家庭收养。”
“这么多年,我们虽然对你不够关心,但至少从没在金钱上苛待你,锦衣玉食养你长大,用心栽培你,支持你的梦想。”尤蔓轻轻瞥了眼病床,无声叹息,“如果不是迦迦小时候闹的那些事,我真的会把你当亲儿子,去真心疼爱你。”
“……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尤蔓抹了下眼角,嗓音微哽,“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合了,我也知道你一直憎恨迦迦,我甚至知道,迦迦后背那片骷髅纹身是你的手笔。”
席则眼眸一动。
纹身?
“我给她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用纹身覆盖住了刀疤。”尤蔓垂下头,到底没忍住,失声哭泣,“我问她是谁干的,她怎么都不肯说,能让她这么维护的人,只有你。”
她缓了缓,抬眼看着席则,“这件事我没告诉她爸,我也不会追究,就当是对你小时候的弥补吧。”
“但妈妈求你了,看在我们养了你十多年的份上,到此为止吧,别再做伤害迦迦的事了。”
“也别再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惹出祸端。”一向温柔端庄的尤蔓,第一次有些狼狈地拉住席则手腕,以卑微的姿态祈求自己的儿子,“好吗?”
听完这一长串肺腑之言后,席则神色始终冷漠,攥紧的掌心却慢慢松开。
他沉默了许久,将尤蔓的手挪开。
然后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尤蔓鞠了一躬。
“妈,谢谢你们养我这么多年。”
尤蔓一惊,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急声阻止:“小则!”
席则直起身,声线平稳冷淡,“我联系律师,解除收养关系吧。您和爸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双倍还给你们。”
“席迦,只要她不再惹我,我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我之后要做什么事,也跟你们无关,绝不会牵连。”
尤蔓哭着站起来,她后悔不迭,再次紧紧拉住席则手腕,哀声挽留:“小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赶你,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
十多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又成长的如此优秀,尤蔓怎么可能对他没有感情。
“我知道。”席则笑着一点点掰开尤蔓的手指,目光温柔地穿透她,却像是在看一个遥远的人。
“只是我不想再喊别人爸妈了。”
第45章 Blue“不要,我不想出去。”……
席则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律师,拟合同,和席家正式解除了收养关系。
席岭对他毫无感情,字签的很痛快,甚至觉得甩脱了一个麻烦。
尤蔓哭了一夜,但席则用一句‘不想再喊别人爸妈’果断决绝地割舍了他们的母子情分,没留半分挽回的余地。
十年朝夕相处,一个没用心,一个始终没融入,说断也就断了。
他们没有对外宣告,除了曾经的一家人外,无人知道席家赫赫有名的音乐天才,二代子弟里最负盛名的席大少爷,已经……孑然一身走向他自己的天地。
从此,他的头衔不再带着席家的光环。
他只是他自己。
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依旧每天练琴写歌,专辑里面的歌曲已经打磨差不多了,最终定下十首,席则的新歌还差一小节歌词没完善。
晚上他们乐队开始在录音棚录歌,一遍遍磨细节。
后期的专辑封面设计和发行交给了蒋聿家的唱片公司,无需他们操心。
滕凡也回归了学校,人整个瘦了一圈,他把自己的妹妹滕瑶一起带到了东霖。
老家是小县城,一亩三分地,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就能把人淹死。
滕瑶还未走出心理创伤,她暂时休学半年,滕凡给她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用那笔意外打进他账户的资助金。
他没有怀疑那笔救命钱的来历,心里把这个好心人当成了救世主,就差供起来朝拜了。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请席则吃了个饭,去了他力所能及最干净整洁的小餐馆,还要了瓶酒。
席间他一边喝酒一边滔滔不绝,说那50万,说那笔钱对他们家对他弟弟有多重要,说他亲手把玷污他妹妹的混蛋送进了监狱,说自己妹妹需要一段时间走出来……
他太久没人说话了,也完全忘记了席则15分钟的耐心极限,大有一种要把这段时间憋在
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席则也一边喝酒一边耐心地听着。
何止是滕凡,这段时间他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但他无法对任何人提及,他只能自己扛。
末了,滕凡终于问起席迦。
“照片已经处理干净,你妹妹可以放心。”席则隐去了中间的过程,只说,“她明天就会回美国,完成学业之前不会再回来。”
这是和尤蔓签合同时,她状似无意提起的,似乎想让他送席迦一程。
滕凡点点头,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应姐……她还会愿意让我去酒吧工作吗?”
席则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玻璃杯,声调散漫,“她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料理了席迦一个人,至于其他细枝末节她不在乎。”
言下之意,滕凡跟这件事没关系。
他和应粟可以照常相处。
“那我——”滕凡有些吞吐。
席则掀眸,瞥他一眼,“如果你过不去,就跟她主动交代。”
滕凡头又垂下去一点,“……知道。”
之后两人闷声喝酒,滕凡有些醉了,一会儿跟席则说谢谢,一会儿又说对不起,乱七八糟的。
席则给他叫了个车送他回学校。
上车时,他不忘醉醺醺地问:“那你呢?”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和一声鸣笛。
席则给他关好车门,“我有人接,走吧。”
他跟司机说了句话,就往身后那辆保时捷走过去了。
出租车缓缓驶动,滕凡从后座爬起来,隔着车后窗往后面瞧了一眼。
他看见席则上了副驾,在系安全带之前,他揽过主驾上女人的脖子,和她接了一个绵长而亲密的吻。
滕凡的视线被无声无息流出来的液体打湿。
心脏亦被刺痛,他却犯贱般不肯收回视线。
经过席迦这件事,他已经把席则当成了最好的兄弟,明知道自己与他云泥之别,明知道靠近一颗太阳会有灼肤之痛,可他仍不舍远离。
席则太耀眼了,耀眼到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应属于他。
可偏偏……偏偏他吻住的那个女人,是他一见钟情的人。
滕凡狼狈地收回视线,将脸深深埋在掌心里,任泪水洗掉他的妄想和……妒念-
应粟和席则今晚洗了个鸳鸯浴。
起因是喝酒后的席则太黏人了,一步也不肯离开她,连衣服都要她帮忙脱,脱完后还要她给他洗头发洗澡,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结果当然是两人洗着洗着就滚到了一起。
这是自从周璨母亲去世后,两人第一次做。爱。
他们彼此心里都压着太多事了,不似从前那般激烈和情动,像是一场基于生理需求的欲望发泄。
但他们做了很久。
把浴室弄得一片狼藉后,席则直接端抱着她去了卧室,中途他始终没出去过,随着脚步迈动的幅度,应粟一直被时深时浅、时轻时重地蹭着。
她控住不住地叫出声时,席则就会低头吻她,笑容乖戾,“姐姐,你吃太紧了。”
“……”应粟用双腿夹紧他劲瘦的腰,声音破碎不堪,“你能不能走快点?”
从浴室到卧室不过二十米距离,他快走半小时了。
这混蛋就是故意在磨她。
“我腿软,走不快。”席则舔舔她红透的耳垂。
“那你把我放下去!”应粟咬住下唇,“我自己走。”
“不要。”席则颠了下她屁股,很深的一下,应粟呻吟一声,听到他低哑沉欲的嗓音袭入耳畔,“我不想出去。”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和你这样,密不可分,死也死在一起。”
“……”
应粟愣了愣,忽然搂住他脖颈,将脸埋进他汗湿的胸膛。
耳边是他起伏的、滚烫的心跳,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地往深海里沉坠。
她抓不住,也留不下。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只剩彼此在做。爱时传递的体温。
应粟深深地闭上眼睛。
天还有多久才会亮呢?-
席迦的飞机在上午九点。
她没有等到哥哥,却等到了……滕凡。
她将爸妈支开,给了他十五分钟兴师问罪的时间。
可没想到,他上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对席则是什么感情?”
席迦顿时惊讶,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滕凡一改从前的呆板怯懦,眼神炯亮甚至带了点压迫感,“这几周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你的意图。”
“你嫉妒应粟是你哥的女朋友,嫉妒你哥对我好,所以设了那个局。”
席迦饶有兴味地反问:“我是他的妹妹,为什么要嫉妒你们?”
“因为你对席则畸形的占有欲。”
席迦噗嗤一笑:“滕凡哥,你真出乎我意料。”
“你也很出乎我意料。”
“恨我吗?”席迦问。
滕凡说:“你不该拿我妹妹威胁我,你们同样是女孩,怎么能那么恶毒。”
席迦忧伤地叹口气,“如果我哥哥对我,能有你对你妹妹十分之一的好,就好了。”
“不过,”席迦话锋一转,鄙夷地看向滕凡,“我最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那么怂,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和我哥哥从同一个房间出来,你都狠不下心,按照我的计划走。”
滕凡咬牙切齿,“我没你那么丧心病狂。”
“所以,滕凡,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人了。”
滕凡手掌微不可察地紧攥了下,脑海中又闪过昨晚应粟和席则在车里拥吻的一幕。
他表情有瞬间的裂缝,席迦轻易捕捉到了,低嗤一声,“其实你有想过吧。”
她凑近一步,盯着他眼睛,甜美的嗓音犹如蛊毒,“想过走进那个房间,爬上那张床,脱掉她的衣服,进入——”
“闭嘴!”滕凡目眦欲裂地瞪向她,“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席迦用手中的手机戳了下他心口,然后站起身,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
她双手环胸冷漠地睨着他,“滕凡,虽然你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但至少你证明了对我哥哥的忠心。”
“既然这次你没有背叛我哥,那我希望你以后永远记得今日的选择,永远不背叛他,不做伤害他的事。”席迦神色认真地问,“你能做到吗?”
滕凡觉得有些撼动又可笑,“可伤害他最深的,是你。”
“你错了。”席迦自嘲一笑,“我伤害不了他,因为他从不在乎我。”
“……”滕凡惊愕地睁大眼。
机场大厅传来登机提示的声音。
席迦握住行李箱,准备去安检,她走了几步,还是转头对滕凡说了句:“对于你和你妹妹,是我抱歉。”
滕凡一怔,肩膀抖了下。
终于……听到了。
他最后看了眼席迦背影,转身离开。
而席迦在走进安检区时,又回头望了一眼。
终究还是没等到她想等的那个人。
因为一段视频,她马不停蹄赶回国,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挽回不了,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亲眼看一看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模样。
可惜,妒意和爱欲在眼见为实的刺激下疯狂滋长,吞噬掉了她所有理智。
伪装多年的感情一溃千里,见光即死。
这一番破釜沉舟,除了哥哥亲手在她身上刺下的刀疤外,她什么都没得到。
但用一片永恒的纹身,将他留下的痕迹永久烙印,也算是她疯魔一场的证明。
从此,他不再是她的哥哥。
她终于可以在无人处,光明正大地去爱他了。
但在彻底和他说再见之前,她要送他最后一份礼物。
席迦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一条微信,发送出去。
【帮我解决掉一个人,我就答应你。】
对方ID是傅斯洋。
北美留学生圈子里的顶级富二代,风流成性,夜夜笙歌。
为了泡妞动辄便一掷万金,平时除了吃喝嫖。赌就是飙车玩命,一个不折不扣的混球疯子。
席迦也是他的狩猎对象之一。
但因为一直没得手,所以他纠缠了她挺久,甚至表现出了几分真心。
起初她并没有把这个只会玩乐的花花公子放在眼里,但她听到了那晚妈咪和哥哥的对话。
傅斯洋的父亲就是他们口中的——傅斯礼三叔,傅宗年。
傅斯礼因为应粟废了他父亲一条腿,她不信他一点怨恨都没有。
而席迦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
她不敢再动应粟,但她决不允许那个危险的女人一直留在哥哥身边。
正好,傅斯洋这两天似乎在国外犯了事,回国躲一阵风头。
圈里有传闻,说是他这次药下猛了玩死了个小女孩。
他父亲给他找的律师团队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在平息风波之前,他只能留在国内。
而席迦,看上的就是他敢于玩死人的狠劲。
在过安检前,那个黑色老鹰的头像闪烁了一下。
一条五秒语音弹进来。
“谁惹我宝贝儿生气了?哥哥帮你弄死他。”男人腔调散漫,透着兴味。
席迦:【应粟。】
第46章 Blue“当年那一枪,是我开的。”……
应粟今晚买好宵夜,本来打算去席则工作室探班。
他们乐队这几天经常没日没夜地排练,有时候练到凌晨两三点,应粟会开车去接他。
席则心疼她来回折腾,让她在家里等他就行。
但应粟酒吧也常凌晨打烊,不过是顺手的事。
而且她想和席则多一些相处时间,多一分,多一秒,都好。
每晚开着车从‘蓝爆’到他工作室,都会经过曼珠桥。
她会刻意放慢车速。
夜晚的霖市华光璀璨,路灯全部点亮,蔚蓝海面会倒映出两岸高楼的灯光和车水马龙流泻出来的霓虹,各色交相辉映,流光溢彩,有时候一弯明月倒悬入海,在波浪的晃动下,似是铺了条熠熠星河。
美不胜收。
曼珠桥的夜景丝毫不输于它的日落。
应粟想用眼前的景色覆盖住过往。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天她再走上曼珠桥的时候,想起的人不再是傅斯礼,而是……席则。
哪怕他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抉择。
哪怕这段路已经……快走到尽头。
她还是想尽可能多留下一些回忆。
应粟在曼珠桥上停驻片刻,拍了张月亮的照片,发给席则。
刚准备启动车子,未读短信弹出一条匿名人发来的消息。
【紫荆宫,地下A1宴会厅,一个人来。敢报警她就死定了。】
后面附着张照片——是夏小忆浑身被粗绳捆绑起来,嘴巴咬着桌角,后背衣服撕烂,露出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应粟瞳孔骤缩。
她知道自己经营酒吧得罪的人不少,但绝不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绑架。
而且地点是在紫荆宫,应粟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对方身份。
她脸上浮现戾气,回复:【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让你横着出去。】
发送过去后,她猛踩油门冲着紫荆宫疾驰而去,同时拨出了一个电话-
傅斯洋看到手下给他递过来的手机时,大笑一声:“操,她还敢威胁我?”
“阿宰,”男人不屑地将手机摔到他身上,“找几个人去外面盯梢,她要是敢带人过来,或者后面有警察跟着,立刻告诉我。”
“是!”
傅斯洋冲另一个手下勾了勾手指,示意把夏小忆弄过来。
夏小忆是在下夜班回家途中被这群人绑架的,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也从未想过电影里的**场面会发生到自己身上,她都快吓破胆了。
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求生本能让她跪在男人面前,不住地求饶,“大哥!我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没钱,你勒索不到钱的……”
“你看我像是缺钱的?”傅斯洋冷嗤,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小忆早就注意到了他手上那块上百万的百达翡丽,既然不要钱,那要……
她太阳穴一跳,颤抖着环抱住自己身子,往后缩了缩,哭着说:“我、我也没什么姿色呀,我身高才159……呜呜呜,您干嘛非抢我!!”
“哈哈哈哈哈。”傅斯洋放下翘着的腿,笑得嘴里烟都快咬不住了,“你这妞还挺逗。”
他随后眯起眼打量了她一圈,嫌弃地摇摇头,“你这姿色确实入不了我的眼。”
“那您——”
话音未落,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大门被左右两边的人同时拉开。
阿宰还有几个黑衣打手阔步走了进来,而这群壮汉身后赫然是——
“应姐!”
小忆看到身后款步走进来的女人,眼睛一亮,随后又闪过惊慌,她大喊,“应姐,你来干什么!快走啊!”
“——啊!”傅斯洋一把拽住她头发,粗暴地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虎口卡住她下巴,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傅斯洋。”
应粟眼眸寸寸变暗,疾步走过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戾,“把小忆放开。”
身后的大门重重阖上。
阿宰俯身到傅斯洋耳边,“她一个人来的,没跟尾巴。”
傅斯洋点了点头,大掌捂住小忆的嘴,另只手冲应粟挥了挥,微笑道:“应大美人,好久不见。”
他粗粝的指腹划过小忆的脖子,笑容堪称温柔,“我知道你跟那个叫周璨的关系更好,不过她是雯姐的人,我可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