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孤注一掷地抱住了那个男人。
彼时傅斯礼已经是霖市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贵大佬,只手遮天,翻手为云。
人人奉承他,敬畏他,忌惮他。
唯独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敢‘利用’他。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混沌雨夜,她浑身湿漉漉地扑进他怀里。
青涩的美貌,脆弱的眼泪,动人的哭腔——组成了她天然的优势。
她清楚,无论外界如何神化他,他都是一个男人。
男人是无法拒绝,一个漂亮又柔弱的孤苦少女投怀送抱的。
傅斯礼也没有例外。
何况,她望向他的每一个眼神,藏在虚情假意背后的,都是她少女怦然的真心。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拙劣演技。
可能就是这几分真心,换取了他的心软。
“粟粟,以后跟着我吧。”傅斯礼弯腰轻柔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温润如玉的声线瞬间抚平了她所有恐惧和不安。
“小叔叔养你长大。”
就这么一句,在应粟一无所有的时候,稳稳托住了她。
回首过去浑浑噩噩的那些年,傅斯礼在她身边充当了太多角色,亦师亦父亦友。
供她读书,送她出国留学,支持她读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性别研究和女性主义。
有关性别与女性的研究无论在国内外始终都是一个敏感而冷门的危险课题。
应粟之所以选择它,并非出于唤醒女性自我认知,推进现代文明进程,甚至建立女性平权社会等伟大的信仰。
她纯粹只是想研究一下,她的母亲。
那些年她遍览国内外无数专著,去各个国家参加专题讲座,她自己也在顶级刊物上发表了许多相关文章,母题包括性别与权力关系、父权制权利和性别主义、母
职心理分析和母亲形象等等。
这些论文也使她在这个学术圈里一鸣惊人,赞誉和颂扬接踵而至,很多学者大拿皆称她言辞犀利,思想深度之高、批判性之深切,将来必大有建树。
可没有人知道,她很痛苦。
文字是具有欺骗性的,她可以照葫芦画瓢,随意切换一个角度,写出数万字可圈可点、满足社会和学术要求的论文。
可那千千万万字,只是一滴滴冰冷的墨水。
她融不进一毫感情,因为她阅书万卷,依旧读不懂她母亲。
她用尽了所有方法,接纳了所有知识,也无法圆融赵慧兰的行为逻辑和她的扭曲心理。
那段时日她日渐消瘦下去,傅斯礼察觉她的萎靡,放下手头一切事,连夜飞来伦敦。
他抵达的那日,正好是她父母的忌日。
应粟从未跟他说过自己的心理困境,可他太会洞察人心,也或许他太懂她。
“粟粟,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你没必要看得分明。”傅斯礼站在落地窗前,夺过她手中的酒瓶,然后从身后环抱住她,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捋到脑后,“也没必要一定找出某个人爱你的证明。”
应粟肩膀一抖,突然毫无预兆地在他怀里哭出声。
傅斯礼的声音永远都是温柔的,他放任她流泪,继续说:“由于母性的天生性,世人总不遗余力地给母亲这个角色套上一层伦理道德的外壳,以此规范她们必须坚守节操,无私奉献,甘愿牺牲,为了家庭付出一切。”
“可是粟粟,她们在成为妻子和母亲之前,首先是一个思想独立的人。”傅斯礼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了她们在进入婚姻后,必须奉献,必须牺牲。她们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可以决定是否孕育子嗣,以及在诞下孩子后是否要倾心呵护她。你的母亲如果爱你,是她的天性使然也是你的幸运。如果她不爱你,也无可厚非,这是她本该有的选择,因为她已经把你健健康康地带到了这个世上。”
应粟泣不成声,从他怀里转过身,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胸膛。
“还有一种,”傅斯礼宽厚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后脑,“如果她不爱你,却肆意迫害你、凌。虐你,消磨掉你们所有的母女情分,那你就没必要再心存幻想。”
“粟粟,在她死后纠结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你,除了让自己更痛苦外,没有任何意义。扭曲的爱不如纯粹的恨。”傅斯礼低声说,“从你母亲沿着你父亲的驯化之路,把你关进储藏间开始,母性便已经变质成了母权。你对你父亲的纯粹憎恶同样可以移接到赵慧兰身上。无需再摇摆,也无需感到愧疚。”
“是她先杀掉了你。你没有错。”
应粟哭得越来越大声,可心底有一块腐烂已久的疮痍却好似慢慢愈合了。
她承认,傅斯礼的这番话将她从自我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她长期以来,都陷在对赵慧兰的爱恨交杂里。
但从今以后,她不需要再挣扎,她要像恨着应致远一样去恨她。
因为本质上,他们已经同化为一种人。
哭了许久后,应粟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潮红的眼睛雾气涟涟。
傅斯礼拭掉她眼角泪珠,温声叹口气:“粟粟,要学会和你的父母课题分离,不要永远活在他们带给你的阴影里。”
“而且,一个人并不是靠被爱,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像极一个沉稳宽和的长辈,耐心地为她指点迷津。
“……小叔叔,”应粟感激而动容地望着他,吸吸鼻子说:“我不想继续深耕这门研究了。”
学术无法拯救她。
只有傅斯礼可以。
“那就回国吧,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纵容她的任性。
“我喜欢热闹,喜欢纷繁,喜欢烟火气,我想融进正常人的世界。”
傅斯礼想了想,说:“那回国,我送你几条商业街,或者大厦,你想要什么?”
应粟噗嗤笑了下,“可我最喜欢的是酒呀。”
“所以?”
“所以,”她说,“我要开间酒吧。”
酒吧鱼龙混杂,傅斯礼蹙眉犹豫了片刻,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终究选择了妥协,“好,我到时找个人陪你。”
应粟莞尔一笑,趁机搂住他的腰,得寸进尺:“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说吧,小祖宗。”傅斯礼笑着刮了下她鼻尖,无奈又宠溺的口吻,“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我想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你都能陪在我身边,”应粟踮起脚吻他的唇,小小声央求道,“我不想一个人。”
“好。”
……
应粟抹干泪,从方向盘上爬起来。
四面电闪雷鸣暴雨交加,她仿佛陷入了一片深而静的虚无里。
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
誓言和承诺,只有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最动人。
说者无情,听者也不该有意。
让誓言瞬间即死去,才是它永恒的唯一方式。
应粟深深吸了口气,目视前方,眼底的空茫与浑浊渐渐被雨水洗净,她重新坚定地看向前方一望无尽的大桥。
右手松下手刹,点火,踩油门。
红色法拉利在暴雨中重新飞驰起来,如一柄凌风穿雨的玫瑰利剑。
纵使身后总有万丈深渊拖坠着她,她可以下沉,但绝不会回头。
做错的事,走错的路,爱错的人。
错了就是错了,她认,但不服输。
她还有前方,还有月亮。
她……跟一个人还有约。
第36章 Blue“我怕你,又不想要我了。”……
从医院醒来后,应粟跟席则一直没有联系。
她想过彻底结束和他的关系,哪怕她知道这件事席则没有错,可是他的存在,让她成为了一个靶子,成为了丛林游戏里被同性猎杀的天敌。
她极度厌恶被凝视的感觉。
况且,席则从一开始就对他和席迦的关系有所隐瞒。
这本身也是一种欺骗。
按照她以往的作风,她会果断地铲除所有不受掌控的关系和所有意料之外的麻烦。
但昨晚撞开那扇门的,是席则。
把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也是席则。
席则不是别人,是除了傅斯礼之外,离她心最近的人。
单凭这一点,她就舍不得放弃他。
那就只能彻底解决席迦这个隐患。
周璨办事效率很快,当晚就把调查来的席迦全部资料底细摆到了应粟面前,包括她的人际关系、性格爱好、过往行踪经历等,除了童年的空缺外,她这些年的基本信息全部透明了。
应粟大致翻阅了一遍,抓到一个点,次日便抄起车钥匙,亲自开车去了东霖大学。
她是将车停到学校大门时,才想起知会席则一声。
应粟从中控上拿起手机,点进席则的对话框,一眼就看到了他前面撤回的一条消息。
但她没在意,踟蹰片刻,输入一行:
【你妹妹我带走了。】
后面附着一个位置。
她把一半的抉择交给他,席则可以放任她收拾席迦,也可以赶去救她。
如果他去救席迦了,他们之间就完了。
消息发送成功后,应粟甩掉手机,正好校门口出现了席迦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小香风套装,双马尾,精致的鹅蛋脸上有些婴儿肥,加上满脸胶原蛋白,使她看起来比身边的同龄人更小,带着天然的幼态纯稚感,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和少女活力。
尤其笑起来时,眼尾弯成月牙,灵动又甜美,像一个小天使。
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有让人
呵护和信任的优势。
可惜,她的优势却成为了她的‘杀人’武器。
应粟将手中的烟摁灭,在她走近时,按了下喇叭。
席迦如有所感地停下脚步,隔着红色法拉利的挡风玻璃,与应粟四目相对。
席迦脸上笑容未收,几秒后,她偏头跟朋友们说:“我姐姐来接我了,你们先回吧。”
随后,她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应粟的副驾。
应粟也没有废话,直接启动车子,踩油门,单手握着反向盘,将速度飚到了超速线上。
席迦在座椅上坐的很板正,挺直的脊背和椅背还保持着一拳距离——这是一个警惕和防守的姿态。
但她全程都没问应粟要把她带去哪里。
经历前夜那一番血泪的洗礼,应粟就算把她杀了抛尸荒野,她也无所谓。
至少,给了她一个痛快。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应粟竟然将她带去了一处四面环山的郊区别墅。
然后以她最恐惧的方式——折磨她。
别墅楼顶有个露天的无边泳池。
应粟吩咐早就恭候在那里的黑衣保镖,将席迦双手绑起来,丢进了泳池。
十一月份已进入立冬,加之昨夜下了场大暴雨,气温直接骤降到零上五六度。
露天的楼顶,没有任何遮蔽,四面寒风冷冽,席迦一进入冰水中,周身温度急速流失,寒气直侵入骨头,她全身冻得仿若刀割。可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她最怕的是……水。
从初中溺水后,她再也不敢靠近泳池,甚至有时听到水流声她都会有窒息感。
这是她心里无法攻克的阴影,也是她不为人知的……最大的软肋。
应粟竟然用这个对付她!
她双腿在泳池里拼命扑腾着,身体浮浮沉沉,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嘴巴、喉咙、眼睛和耳朵不断地进水,她绝望地挣扎着,痛苦地呛咳着,那些灌进她嗓子里的水比席则那15刀更让她恐惧。
这是真正的,她没法克制的,源于心底的灭顶恐惧。
应粟这个女人比她哥哥还要可怕。
因为她知道怎么利用一个人的弱点彻底摧毁她。
她如果今日没被溺死,往后她会像恐惧水一样恐惧应粟。
那几个黑衣保镖已经撤出去了,应粟翘着腿慵懒地坐在泳池正前方的黑色沙发上,红唇咬着根烟,白雾徐徐缭绕,她微眯着眼,冷漠地欣赏着席迦在水中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
这也是傅斯礼教给她的。
对付一个人,若想一击致命,必要狠狠刺向对方的至弱点。
她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折磨席迦,但她懒得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所以才选择了这一种。
水中浪花渐小,她自觉玩差不多了,便朝阴影中的人招了下手,两个保镖走过来,将席迦从水里捞出来,扔到地上。
应粟吩咐:“绳子解开。”
“是。”
席迦全身冻得抽搐,雪白的脸庞肿胀不堪,泛出一片瘆人的青紫,瞧着跟死人一样,手腕也因挣扎过度磨出了一圈血痕,最重要的是,她后背似乎有伤势裂开,顺着潮湿的衣服不断往下渗血。
地上很快凝起一滩浓腥的血水。
应粟瞥了一眼,漠然地移开视线。
保镖重新退下,空旷的露台只剩她们两人。
席迦双眼涣散,身体本能地蜷缩成一团,跟条狗一样。
她缓了好半晌,才狰狞地抬起眼皮,望向沙发上的女人。
应粟慢条斯理地抽完一根烟,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她居高临下地迎上席迦淬着恨意的眼神,而后缓慢勾起唇角,“你喜欢席则?”
“……他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他。”席迦极力掩饰着慌张。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没必要再虚伪了。”
席迦后背尚未结痂的疤痕传来一阵刺疼,她突然闭了闭眼,声音嘶哑:“我不是喜欢他,是爱。”
应粟没有意外,平静反问:“你对他是爱,还是占有欲?”
席迦沉默不语,许久后她睁开眼,眼底血丝遍布,闪烁着某种病态的狂热,“应粟,我和哥哥在一起十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和他之间的羁绊更深!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他本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哥哥!”
“能被夺走的,从来就不属于你。”
应粟从沙发上站起身,脚上踩着一双高跟的黑色及膝皮靴,使得她气场更加凌人。
她双手闲散地抄进大衣兜中,如睥睨蝼蚁般俯视着席迦,“早点从你的春秋大梦里醒过来吧,十八岁的年纪可以坦坦荡荡地去爱任何人,别死在对你哥的阴暗偏执里。”
应粟没有义务去教育一个疯子,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说完这句便准备离开。
席迦剧烈颤抖了下,脸色苍白如鬼,猛地喊住了她的背影,“应粟。”
应粟迟缓几秒,还是顿住了步伐,她回过头。
这一瞬,她的身影和那晚席则在门口回头时惊人的重合。
席迦悲哀地发现,原来应粟骨子里和她哥也是一类人。
他们一样的狠,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无情。
她忘记了本来想说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你爱我哥吗?”
应粟被她问住了。
她和席则荒荒唐唐,阴差阳错地走到现在,似乎连句喜欢都未曾对对方说过。
至于爱——
“不,你不爱我哥。”席迦看着她的表情,替她做了回答,“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单纯替自己出气,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动机,在点破我对我哥的感情后,你也很平静,因为你不在乎有别的女人觊觎席则。”
“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对他没有占有欲。”
应粟平淡反驳,“占有欲只是病态心理在作祟。”
她不认为那是爱。
“是么?”席迦突然嘲讽地笑了声,“那你对那位傅先生呢?”
应粟眼神一凛。
“你为什么在得知他有未婚妻后,立马跟他分手。你明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形式联姻是常态,你们的关系除了没有婚姻的保障,什么都不会变,可你依然无法忍受。”席迦紧盯着她,一字一字刺进她心口,“因为你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应粟,这就是占有欲。”
“你对傅先生,才是爱。”席迦眼底更红,语气发狠,“你对我哥,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利用。”
“这也是我针对你的原因,因为你不配。”席迦胸口起伏,“我哥哥值得拥有世上最单纯最完整的爱,你不过是个心里盛着别人的残花败柳,凭什么自私地引诱他和你一起下沉!”
应粟长睫微垂,遮住眼底晦暗的神色。
面对席迦的这句质问,她似乎真的无话可说。
她该承认什么,又该反驳什么?
“凭我愿意。”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席迦和应粟同时一惊,回头望过去。
席则从楼梯阴影中缓缓走过来,他戴着顶鸭舌帽,眉眼漆黑冷淡,敛起过往的玩世不恭,整个人显出几分颓丧和阴沉。
他径直走到应粟身边,却没敢抬头看她,只是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用同样冷漠的眼神俯视着席迦,在她错愕又痛苦的视线里,沉声开口:“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用不着你来说。”
“我和她之间的事,更轮不到你插手。”席则面无表情地说,“席迦,养好这身烂伤,就滚回美国吧。”
“哥哥——”席迦双手撑地,掌心一片血污,她四肢早已僵硬麻木,连呼吸都痛不欲生,可她仍偏执地望着他,“我可以走,我把爸妈、把家完整地还给你,我也可以一辈子不出现在你眼前……”她闭了闭眼,泪水泛滥,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我也可以放下执念,真心地祝福你和未来的……嫂嫂能幸福快乐。”
她睁开眼,手指猛地指向应粟,“但那个女人,绝不能是她!她根本不爱你,她在玩弄你,哥!”
席则静默片刻,倏而极轻地笑了声,“无所谓,我认栽。反正没有她,我也不会快乐。”
“……”
应粟心脏一跳,抬眼看他,席则依旧
没敢与她对视。
席迦瞳孔缩紧,惨然笑了几声,剧烈的悲痛竟让她咳出了血,最终晕倒在血泊里。
应粟有分寸,不会玩出人命,安排人送席迦去医院后,她就从楼顶下去了。
这栋别墅是她的房产之一,不常住,但东西齐备。今夜太累了,她不想开车回市里了,索性直接回了一楼主卧。
席则一直在身后默默跟着她,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应粟进房间后没关门,但席则就靠着墙站在门外,也没打算进来。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滴落在玻璃窗上,连成纷乱无章的线。
应粟心情莫名烦躁,她脱掉大衣,绕着房间踱步几圈,余光瞥到房外那抹还未离去的阴影,走过去将房门嘭一声关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她从衣柜里拿出身睡衣,走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出来后,头发都懒得吹,她踩着拖鞋噔噔走过去,拉开门——席则果然还站在门外,手里夹着根烟,神色忧郁,瞧着有几分可怜意味。
她气笑了,倚着另一边门框,“我给你留了门,你不进来也不走,怵这委屈什么?”
听到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席则才慢吞吞地撩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漂亮的眼眸盈着一点我见犹怜的泪光。
“我怕你,又不想要我了。”
第37章 Blue“能不能试着,爱我一点点?……
席则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让人心软。
应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进来。”
她去浴室拿吹风机,回来时席则已经耷拉着脑袋坐在床尾脚踏上了。
听到脚步声,他起身接过吹风机,“我给你吹。”
应粟任由他,盘腿坐在床边,眼睛望着窗外夜雨。
席则站到她侧后方,微凉的指尖穿过她发丝,房间内只有吹风机嗡嗡的轻微声响,伴着细碎雨声,构成某种抚人心神的白噪音。
应粟心绪渐渐平静,所以当头顶上方终于传来声音时,她也没激起太大波澜。
“我是席家领养的。”
应粟默了片刻,点点头,嗓音有些涩:“猜到了。”
紧接着,她问:“他们对你好吗?”
席则把吹风机调低了一档,风声渐弱,人声便显清晰。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被领养吗?或者我的亲生父母?”
他的声线低沉清冷,看似无波无澜,却藏着压抑的暗痛。
应粟眉心轻动,呼吸被灼痛了几分,她无声地暗吸几口气,竭力保持平静的语气,“我不想探究你的过去。”
席则彻底关掉吹风机,长指缠绕着她红色的发丝,轻一下重一下地拉扯着玩,像牵扯着她的神经。
“因为不在乎,对吗?”他克制着沉涩的嗓音。
“就像不在乎席迦对我的感情?”
那些对话,他果然听到了。
应粟无言以对。
因为她的确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过去。
她允许在他的过去里,拥有其她的感情。
可是这也印证了席迦的话——她对他没有占有欲。
席则在她的沉默里嗤笑一声,手指松开她的发丝,转而顺着她莹白细腻的脸颊往下轻滑,动作轻柔地似调情,直至抚过下颌,他展开手掌,用掌心兜住她精致的下巴,迫她仰起头。
席则自下而上地俯视着她,居高临下的姿态,眼里却满是卑微,“这两天我都不敢找你,怕你生气,怕你又跟我说结束。席迦的事我的确瞒了你,可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说我的妹妹对我有男女之情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你又会怎么想?”
他声音越来越哑:“你那晚来家里找我,你知道我多开心吗?我以为我看到了一点希望。”
“可是这丝希望被席迦毁了。”席则用指腹抚摸着她脖颈血管,眸底染上阴戾的暗色,“我在房间看到你昏迷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把席迦杀了。”
应粟喉咙发紧,太阳穴跳了两下,“席则……”
他俯下身,从后面抱住她,脑袋埋在她肩窝,扑闪的长睫蝶翼般无措地扫过她颈侧肌肤,激起些微颤意,“但你喜欢听话乖巧的男孩,所以我不敢。”
他的嗓音已经带上哭腔,应粟听得心脏抽疼,伸出一只手侧身摸上他脸颊。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我自己的账可以自己清算。”
“我知道,”席则蹭了蹭她掌心,鼻音闷闷的,“你从来都不需要我。”
“不是这回事。”应粟叹气。
她睚眦必报,习惯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经自己之手,才算了结,才更痛快。
“我今晚来找你,是特意来解释的。”席则继续说,“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怎么跟你说,怎么让你相信,怎么让你以后都安心?”
“但我没想到,你根本不需要解释。”席则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席迦的话,他尾音都在颤,“姐姐,你原来真的不在乎我。”
应粟心脏又是一颤,她刚想扭过头说什么,脖颈一痛。
席则张口就咬在了她侧颈凸起的脆弱血管上,咬完后牙齿轻轻磨着她皮肤,又怨又恨地控诉道:“你怎么能给了我希望之后,又亲手打碎它呢?”
应粟忍着痛,侧头凝视他,“席则,我们说好慢慢来的。”
“慢慢来是要有诚意的。”席则额头抵住她,手掌贴上她心口,“你的诚意在哪?”
你的心在谁那?
应粟深叹了一口气,她呼吸声放慢,与席则潮湿的气息慢慢缠绕在一起,两人咫尺相对,彼此眼眸中清晰倒映着对方的轮廓。
应粟看了他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第一次坦然地对他谈及:“我父母在我高中时就去世了,是傅斯礼把我养大的。他于我而言的意义不止是情窦初开时的爱情幻想,更是倚靠,是我人生路上的引导者。我给他的感情可能永远无法再给别人,因为我只有一次18岁。”
“可同样,我也只有一次27岁。我在每个年龄段,遇到什么样的人,倾注什么样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也没有可比性。就像人生不会重来,我也不会回头。”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过去已成过去,只要你坚定地站在前方等着我,我一定会朝你走去。
应粟无法直白地说出口,所以隐晦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席则,你明白吗?”
席则还能说什么,他只要看着她这双眼睛,就会走火入魔地着迷。
哪怕是哄骗他的假话,他也愿意相信。
也愿意为了一个渺茫的结果,赴汤蹈火。
“姐姐,我再相信你最后一次。”席则低下头,嘴唇贴了贴她唇瓣,“你要再骗我,我就真的哄不好了。”
应粟勾起唇角,双手缠上他脖颈,仰起头贴紧他嘴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席则认命地闭上眼,修长手臂勾过她细腰,滚烫气息凶狠地覆盖下来,撬开她唇齿,舌尖划过她口壁的每一处,急切而激烈地**吮吸着她的舌,唇舌碰撞,津液交接,混着雨声,格外暧昧。
应粟来月经后,两人有段时间没亲热了,最近又发生了不少事,他们都需要宣泄。
席则很快抄起她腰将人扔到了床上,他随后欺身压上去,慢慢褪下她睡裙肩带,吻从唇移到她耳后,脖颈,舌头沿着他刚刚咬出来的齿印圈舔了一会儿,再缓缓从锁骨迤逦向下。
应粟手伸向他运动裤裤绳,解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里没东西。”
席则吻沿着她小腹继续向下,“我不弄进去。”
应粟不敢冒险,她扯了下他胳膊,“不行……”
席则额间已
经冒了一层隐忍的汗珠,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抬起眼皮,眸底闪着狡黠的光,有种异样的兴奋,“那我们换个玩法。”
应粟感觉有点不妙,来不及开口,她和席则已经对换位置。
他躺在下面,手臂勾着她两条光滑的腿,往前拖了拖。
应粟头皮一麻,神经末梢猝然炸起电流,滋滋从全身游走。
席则微微扬眉,漆黑的眼里淌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想不想?”
这种事恐怕没有女人会拒绝。
应粟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她五指陷进他发丝里,胸口隐隐激动地起伏着,她挑起眉,清冷的双眸不自知染上靡靡动人的媚意,“你说呢。”
席则也被她的眼神勾起了火,笑着埋首下去,“让你看看我技术进步没有。”
第一次的时候视线受阻,应粟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可现下,他所有动作都在她眼皮底下,床头还亮着壁灯,清晰映照所有细节,视觉冲击感极强。
应粟控制不住地咬住唇角,感觉全身热流都朝一处奔涌而去,绷起的脚尖也无意识蹭了蹭他肌肉分明的手臂。
席则为防止她乱动,大手抓住了她的足腕。他应该是最近练琴的缘故,指腹被磨出了茧子,触感有些粗粝,应粟松开咬住的唇角,心血来潮地握住他一根手指,含进嘴中舔了舔。
席则呼吸一瞬就乱了,他抬头望她,整个人像刚淋了场雨,漂亮白皙的脸蛋被打湿,鼻尖和红润的嘴唇上挂着水珠,在应粟垂眸看过来的时候,他故意伸舌舔了舔嘴唇,将水珠吞入口中。
应粟神经又是一跳,声音虚虚颤着:“你……是真不嫌脏吗?”
“你的东西怎么会脏。”席则搂着她腰把她压下来,仰头要去吻她,应粟有些嫌弃地躲开,席则都被逗乐了,“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诱惑她:“自己的味道你不想尝尝?甜的嗷。”
“不想。”应粟蹙起眉,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尝的,她又不是变态。还甜的,鬼才信。
“好吧,”席则妥协,拍了拍她屁股,“那你告诉我,这回技术怎么样?有没有比第一次让你舒服?”
应粟转过脸去看他,“还用问吗?看我的反应不就知道。”
第一次他给她口的时候,她可没有高。潮。
“姐姐,我就喜欢你诚实的样子。”席则笑了笑,“争取下次让你更舒服。”
应粟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里,忍不住好奇:“你都哪学来的?”
席则挑了下眉毛,“天赋。”
应粟也笑了声,目光向下一瞥,“那你怎么解决?”
“原来还记得我。”席则有些感动,他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摆烂道,“反正你不让我进去,也不可能像我伺候你一样伺候我,那就让小席则立着吧,没准冻一会儿就缩回去了。”
应粟失笑,翻开被子盖他身上,“冻坏了算谁的。”
她是不会给他口,但也不会自己舒服了就不管他,手指从被子里伸进去,“按照你要求做的美甲,这次肯定不会抓疼你。”
被柔软包裹上的一瞬,席则呼吸重了几分,他微眯着眼,侧头凝视应粟。
窗外雨丝缠绵,窗内一片温情。
他目光痴迷却复杂地描摹着她眉眼,有什么情绪在潮热的空气中急速发酵着。
许久后,他滚了滚喉结,莫名开口,“姐姐,我没有家人了。”
应粟手指一顿,她睫毛抖动,几不可闻地说:“我也是。”
“所以,如果我们真正相爱,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席则看着她说。
应粟抬眼看他。
“应粟,”席则拉住她手腕,将她搂入怀里,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似心脏的鼓点。
“能不能试着,爱我一点点?”
第38章 Blue“她是我躲不开的债。”……
应粟和席则恢复常态,各自忙碌起来。
关于席迦、关于席则身世以及那晚最后一个没有回答的问题,他们都绝口不提,粉饰太平般按照从前的步调继续往前走。
席则已经全身心投入新专辑的制作,初悦回来后,他们一起商定好了专辑风格,也选出了六七首符合主题的歌曲,除了一首焦时嘉,一首初悦的,剩下全都是席则独立作词作曲的歌。
这些是他们集体选出来的乐队风格最明显、最突出创作特色的代表性作品。
蒋聿憋屈死了,“我写了那么多首歌,一首都配不上进专辑呗!”
焦时嘉嘲笑他,“你歌词有多抽象自己没数吗?什么‘给我一支烟燃爆地球’‘女孩,别趁醉酒偷吻我我看得见你眼睛’‘今夜天空寂寞,我想你千万次’……哈哈哈哈哈哈!咱是前卫摇滚,你这非主流中二文学是来搞笑的吗?”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笑得前仰后翻,旁边的初悦和席则也没忍住笑出声。
蒋聿炸毛了,脸羞耻的通红,拿起抱枕就往焦时嘉身上砸,“显着你了是吧!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两人闹着,席则和初悦进了工作室。
他递给她一个监听耳机,打开一个音频,“这首歌我已经用合成器bass和采样鼓组搭好了底子,就差你的贝斯线了,你听下找找感觉。”
初悦点点头,听到一半她就忍不住开口,“这首歌和你之前风格完全不一样。”
席则单手支着额,“它会是我唯一一首情歌。”
初悦看了他一眼,沉浸在曲子中,感叹不已,“旋律真美。”
“中间的间奏你是打算加吉他solo吗?”
“嗯。”
初悦听了两遍,摘下耳机,“我明白你想要的感觉了。两天之后给你。”
“谢了。”
初悦提了一个小意见:“这首歌挺适合做点钢琴编排的,放在第二个B段落会有意想不到的宿命感。”
席则认真考虑了下,“嗯,这只是第一版demo,我会再酌情细化的。”
“歌词和歌名没定吗?”初悦问。
“没有,歌词没写好。”
初悦打量了他几眼,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席则,你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音乐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感情全都在这首歌里。
席则别开视线,没说话。
“我真有点好奇了。”初悦低头一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你动摇到这地步。”
席则往椅背上懒洋洋一靠,混不着调地笑:“她是勾走我魂的塞壬海妖。”
“你可不是能被美色惑住的昏君。”初悦了解他,他厌世薄凉,骨子里连血液都是冷的,怎么可能只因为美貌就迷恋上一个人。
初悦问:“她是为你做过什么吗?”
席则想了想,“她什么都没为我做过。”
甚至还恶劣地羞辱过他,刺伤过他,玩弄过他。
“那你……”
“大概是命吧。”席则垂眸,眼底涌起很深的情绪,语气有种自暴自弃,“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躲不开的债。”
初悦心头一惊。
她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俩无忧无虑少不知愁的纨绔走了进来。
蒋聿拍了下席则的肩,“下午排练完,去紫荆宫啊,我提前订个包厢,悦悦回来,咱还没好好聚一次呢。”
席则忙了一周,说好今晚去应粟那,他说:“明晚再聚吧。”
蒋聿嘁了声,看透了他的本质:“重色轻友。”
“对了,明天是不是跟你们学校有个秋季篮球联谊赛啊?”焦时嘉看向初悦,“我们对哪个系来着?”
初悦想起这茬,偷偷瞄了眼席则,口吻无奈:“建筑系。”
“哦,建筑系。”焦时嘉琢磨了会儿,突然尖叫一声,“建筑系篮球队队长,是不是就、就你们学校跟席神齐名的那个大帅逼校草啊?”
“祁司煜,”蒋聿补充道,“那哥们挺出名的。”
“世家出身,祁氏集团的二公子,谁不知道。”焦时嘉纳闷,“但他不是大三嘛,这场篮球赛他应该不会上场吧?”
初悦有点心虚地说:“你们做好交手准备吧,我们学校就是他带队。”
“……啊?!”
席则这时侧头看了初悦一眼,女孩冲他耸耸肩。
随后给他私发了条微信:【好吧,他就是冲你来的。】
席则:【你干的好事。】
初悦:【保证没有下次!】
后面附上一张小狐狸鞠躬说对不
起的表情包。
席则漫不经心敲下一行字:【那就替你考验下他球技吧。】
初悦提醒他:【他还是我们校篮队长,席神,别轻敌。】
席则勾唇笑了声,收起手机。
蒋聿和焦时嘉已经在那排兵布阵了,“席神还是前锋,咱俩后卫,贝铭那玩意已经被我们踹了,剩下两个位置让谁上啊?”
焦时嘉这时想起一个人,“滕凡平时跟我们打球还挺多,配合的也不错,但——”
蒋聿挺了挺胸,大度表态:“我当然以大局为重啊,个人恩怨算什么,不用顾虑我。”
“滚犊子。”焦时嘉嫌弃地瞥他一眼,“我想说他都请假一周了,上哪去拉人?”
蒋聿若有所思地转过脸去看席则,“那晚从你家别墅出来后,他就不见了,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一直纳闷呢,还有应粟为什么被席则打横抱出去?
以及第二日席则为什么突然向学校申请了十个贫困生的社会资助名额,然后匿名捐了500万,以学校名义平均打进了这十个学生的银行卡账户?
他当时正在办公室,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名单上第一个名额就是滕凡。
席则是钱多的花不完,乐意做做慈善散散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怪就怪在,他如此大费周章,申请大学资助名额,是要从政府、教育局、各个部门过一系列流程的。
他是个十足怕麻烦的人,又厌恶与不相干的人打交道,更没有那么多狗屁扶贫的善心。
蒋聿知道,他是为了给滕凡塞钱,为了维护他的自尊,才费这么多周折的。
这份心思,任谁看了都不同寻常。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席则对那晚的事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他背起吉他往外走,“资助名额的事,保密。”-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去,还是出去吃?”
席则给应粟发了条语音,就回了宿舍,收拾出两件衣服,选了副明日要戴的耳钉。
应粟隔了五分钟回复他:“璨璨刚教会我做玉米排骨汤,今晚给你露一手。”
席则挑眉:“你要下厨?”
应粟:“不行?”
席则:“我要不提前叫好消防队,在外面候着?”
应粟:“滚。”
席则笑:“姐姐,真不是我打击你。上次你心血来潮想煮个白粥,结果把锅烧了,这事你还记得不?”
应粟:“再提我拉黑你。”
席则:“好,不提。你最厉害!”
应粟:“。”
席则真怕应粟把厨房烧了,收拾好东西后,他背起书包飞快开车回家。
一进屋,他就闻到了股飘来的香味。
钥匙甩玄关柜上,他匆匆换好拖鞋,走进了客厅,开放式的厨房一览无遗。
他一眼就看到了应粟。
女人系着围裙,头发松松绾在脑后,正手忙脚乱地站在锅灶前,旁边还放着开免提的手机,“要加开水吗?加多少?”
电话那头声音是周璨:“对,开水没过食材就行。”
应粟依言提起暖壶,倒入足够的水,周璨在那边一直提醒她,“小心点,别烫着。”
“知道。”应粟说,“然后放料材,开中火煮四十分钟对吧?”
“先开小火,加入山药块和胡萝卜块之后再开中火炖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行。”应粟抬起胳膊蹭了蹭脸颊上的发丝,“我先切菜了。”
“拿刀也小心点,别切着手。”
“我不是小孩。”应粟煞有介事地撸了撸袖子。
席则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眼底忽而涌起一股热流,某种细致的、难言的涩意清晰缓慢地挤压着心口,叫他又疼又欢喜。
如果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柴米油盐,灯火可亲,烟火人间。
属于他们的……家。
家。
席则苦涩地咀嚼着这个字眼,无力扯出一个麻木的笑,他克制住胸口泛滥的情绪,向前走了一步。
周璨的声音再次响起,“姐,一直没问你,你和安医生见了两次面,聊得怎么样?”
席则脚步微顿。
“还行,至少她不会让我反感和抵触。”
周璨默了片刻,说:“有些话我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毕竟你的经历我也没遭遇过。可是姐,只要你愿意往前走,人生就一定是有希望的。不要把自己永远困死在过去里。”
……不要把自己永远困死在过去里。
席则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手指倏地攥紧,骨节苍白。
“我可以往前走,但我永远不可能丢掉过去。”应粟沉默了许久,嗓音低哑,“璨璨,你不明白,我背负的是什么。”
“除了你父母给你的阴影还有什么呢?”周璨不理解,“那是他们的错,你是无辜的呀。”
应粟双手撑在岛台上,砂锅发出热水煮沸的咕噜咕噜声,她的心脏也仿若在热水里滚了一遭,喉咙发紧,艰难道出一句:“倘若我不无辜呢?”
席则被钉在原地,全身血液倒流。
周璨只听到煮汤的声音,“姐,你刚说什么?”
应粟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平声道:“没什么,我继续煲汤了,先挂吧。”
周璨:“好。”
应粟挂断电话,又愣了会神,才转过身,结果看到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席则。
她心脏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席则并无任何异样,笑着走向她,从背后圈住她腰,低着头,脑袋深深埋在她颈间。
应粟一动不敢动,压下自己的慌张,轻声问:“怎么了?”
席则几乎用气音在说话,“没事,就有点想我爸爸妈妈了,以前他们也经常给我煲汤喝。”
应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亲生父母。
她僵了僵,试探地问:“你爸妈……不在了吗?”
“嗯。”
应粟闭上眼,“怎么去世的?”
“车祸,意外。”
应粟苦笑:“真巧,我爸妈也是。”
席则偏头吻了吻她冰凉的耳垂,“姐姐,你说世上每天都有数以万计车祸离世的,怎么我们这两个留下的可怜人,就偏偏能遇上呢?”
“谁知道,”应粟缓缓睁开眼,视线涣散在虚空中,“缘分吧。”
“不。”席则掰过她的脸,抵住她额头,幽深瞳孔攫住她目光,一字一顿说——
“是宿命。”
第39章 Blue“睡吧,宝贝儿。”……
席则今晚在床上格外凶。
也许是受什么情绪影响,也许是隐忍了太久。
“……不来了,我真的累了。”应粟膝盖发软,全身脱水脱得厉害,嗓子也干涸,出声都费力。
席则长臂捞住她塌下去的软腰,胳膊因为充血绷起明显的肌肉,看起来有几分强悍。
与他穿上衣服时显露出来的清瘦外形和阴柔的长发俊颜,形成了极强的反差,荷尔蒙爆棚。
他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捞着她,不让她躲,另只手伸向床头柜,拎起玻璃罐装的苏打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抬起她的脸嘴对嘴渡给她。
冰凉的液体带着沁爽的薄荷味,瞬间熨帖了应粟干燥的口肺,她抓着他汗湿的臂膀,喉咙不断滚动,像条缺水过多即将旱死的鱼,本能吞咽着,汲取他口腔里的湿润和水源。
席则得逞地卷起她舌头,用力深吻,把她再一次撞趴到床上,“姐姐,你身体里水儿怎么这么多?”
“……”应粟已经疲软到不行,懒得多说一个字骂他。
她意识迷乱地趴在今晚换得第三条床单上,承接着他新一轮冲刺。
“你今晚嗑药了吗?”
她新做的指甲又长出来一小节月牙,全陷进席则的后背和胳膊上了。
他用了多大力顶她,她就用了多大力去抓他。
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还越来越来劲。
席则握住她一只脚踝,把她腿屈起来,然后低头亲吻她跪得发红的膝盖,“药哪比得上你让我上瘾。”
应粟迷离的眼神匀出一缕清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在自己身上驰骋的这个少年,然后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席则,别对任何东西上瘾。”
席则抬眸,投来一瞥,潮红的眼尾上挑着,道不尽的风流,他笑问:“也包括你吗?”
应粟心神微微激荡,她不动声色撇开视线,
“包括我。”
席则一言不发地深看了她几秒,不再动作,将她抱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回来后,他靠着床头点了支烟,在应粟半睡半醒间,问她:“明天我们学校有篮球赛,带你一起去?”
应粟翻了个身,含糊着说:“你们年轻人的篮球赛,我去凑什么热闹。”
席则笑着点了点她鼻尖,“姐姐,别总一口一个年轻人的,非要提醒我们有年龄差吗。”
应粟哼笑了声,“你天天叫我姐姐,不也是一种提醒吗。”
席则啧了声,捏捏她脸蛋,“我这么叫你是情趣,懂吗?”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席则说,“那我换个,怎么也得跟别人特别一点。”
想了想,他垂眸看她,“粟粟,怎么样?”
应粟眼皮跳了两下,但只一秒的异样,她便如常说道:“少没大没小的。”
“就叫姐姐吧,听习惯了。”
这次她掩饰得够快,席则应该没有注意到。
他视线只在她身上凝固了几秒,便转过头,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嗓子有些哑,“嗯。”
他起身又去刷了个牙,才重新躺下,将背对着他的女人捞进怀里,蹭蹭她后颈,故意磨她,“你还没答应我呢,明天来学校吧,看我打篮球好不好?”
应粟懂他的心理。
小男孩都这样,乐于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表现,篮球是首当其冲的一项耍帅技能。
可大学校园已经不是属于她的环境了。
席则又是风云人物,她特意去看他球赛,不知道又给他招多少非议。
“你如果想我看的话,可以让同学录下视频,发给我。”应粟自觉这个主意不错。
但席则不满意,语气有些幽怨,“那跟现场怎么能一样。”
应粟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现场呢?”
“想带你走进一下我的生活。”席则认真地看着她,“让你多看看,不一样的我。”
“……你不怕我给你招来议论吗?”
席则不屑地嗤了声,“其他人的声音关我屁事。”
“我说过,我只在意你。”
应粟服了他,“好好好。”
“你答应了?”
应粟:“你这么烦人,我不答应还能睡觉吗。”
席则咧开一个笑,亲亲她嘴角,“篮球赛在下午两点,到时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席则犹豫着问:“姐姐,你会害怕吗?”
应粟挑眉:“我怕什么,怕你们学校那些小孩嫉妒我太有钱太漂亮吗。”
席则笑得胸腔都在颤,他简直爱死应粟这副骄矜又自信的模样了。
“姐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
“你也是我见过最有眼光的男孩。”应粟真的累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摸摸他的脸,自然而然脱口一句,“睡吧,宝贝儿。”-
因为应粟那句宝贝儿,席则一上午都心花怒放。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蒋聿古怪地撞了撞焦时嘉肩膀,“席神吃错药了?”
“是不是因为下午要和霖大打球赛,他兴奋啊?”
“可能嘛。”
席则压根没把这场球赛放在眼里,球队都是他们临时组建的,两个候补补位上来的,跟他们都没配合过,就算席则球技再牛逼,少了团队合作,也必输无疑。
何况友校出战的是校篮球队啊,还是祁司煜亲自带队!
所以他们已经彻底摆烂了,下午的对抗赛随便打打耍个帅得了,只要输得不是太难看。
“席则,中午想吃什么?”
一行人从球场出来,准备往食堂走,蒋聿回头看了眼低头玩手机的席则。
“你们去,我接个人。”席则收起手机,大步跨过他们。
“接什么人?”焦时嘉疑惑地问。
蒋聿反应了几秒,把书包丢给焦时嘉,拔腿冲了过去,一把扯住席则,“你该不会去接应粟吧?”
“嗯。”
“我操,你疯了!”蒋聿暴躁地抓狂,“你就算不看论坛,也没发现最近学校到处都在传你绯闻吗?”
上回席迦的别墅派对,邀请的人众多,还都是两所学校有名气的公子千金。
席则公然抱着应粟离开别墅,不少人都看到了,迅速将第一手八卦发散了出去。
这一周学校都传开了,说好听点,是席则在校外交了个大他快十岁的女朋友。
说难听点,是席则以往的清冷禁欲男神形象都是装的,其实本人玩得特花,还专挑熟女玩。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他妈造谣席则被富婆包养了!
蒋聿听到的时候,都想把那人找出来削了嘴——席则自己靠音乐挣来的身家已经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他用得着人包养!
当然还有大部分心碎的迷妹们,倾向于席则年少懵懂,没谈过恋爱,不小心被高段位的狐狸精骗了。
总之,这一周霖音可太热闹了,围绕席则的各色绯闻遍地飞。
但反观这位处于舆论中心的风暴人物,丝毫没受影响,不回应不处理,每天上课弹吉他,放学写歌排练,该干什么干什么。
起初蒋聿以为他是要冷处理这件事,等同学们热情消退了,自然没人再讨论了。
可谁想——他要直接玩出大的!
“今天你把应粟带来,是想炸学校吗!”
“她又不是炸弹。”席则漫不经心地回。
“你他妈还有心情开玩笑?”蒋聿快操碎了心,“那些人不敢舞到你面前来,可你堵不住他们的嘴。应粟的年龄和社会身份就摆在那里,你会因为她遭受很多异样的眼光。席则,你是天才,你走的路应该是康庄大道,收获的也应该都是钦羡和崇拜,别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染上污点。”
席则脚步一顿,侧头凝视他,眸色转暗,“污点?”
“别嫌我说话难听,她混迹在酒场里那么多年,又做了那位大佬多年的情妇,你觉得她是个干净的女人吗?”
“那你呢,你流连风月场所,身边女朋友不断,你干净吗?”席则平静地反问。
“我跟她不一样,我没有睡过——”
“没什么不一样,你只是刚成年,不然会更脏。”
蒋聿瞳孔都瞪直了。
这是席则对他说过最重的话。
席则摸出支烟,咬嘴里,缓慢吹出一口烟气,“她的过去是她的自由,我都没资格评判她,你更没有,因为你不了解她。”
“还有,因为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和感情经历就对她随意下定义,我会怀疑你脑子没开智,停留在了猿人阶段。那咱们确实有代沟。”
“……”蒋聿咬了下牙根,好半晌挤出一句,“你骂人真高级。”
“还承认自己是人就好说。”
“……”蒋聿冷笑了声,也回骂了他一句,“我再怎么样也好过你个没出息的恋爱脑!”
“我就是个恋爱脑。”席则坦荡地承认,侧头瞥他一眼,这一眼已经带了警告意味,“她是我的女人,用不着别人喜欢和认可,我知道她有多好就行。”
“蒋聿,你再有下次当我面说她半个不字,兄弟没得做。”
蒋聿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十几秒,最后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
“你因为滕凡跟我闹过一次,现在因为女人,你连不做兄弟这种绝情话都说出来了。”蒋聿眼睛被愤怒和委屈逼红,“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他妈诚心诚意拿你当兄弟!怕你被人骗,怕你被人玩弄,结果你这么对我!就我多余是吗?!”
“哎——怎么一会儿功夫吵起来了?”焦时嘉见这边架势不对,连忙跑了过来。
他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头都大了,急问:“怎么了?”
谁都不说话。
焦时嘉站在中间,向左看了看快哭出来的蒋聿,更急了:“聿子,说话呀。”
蒋聿傲娇地向天空仰起四十五度的脸,防止丢人的眼泪掉下来,维持好造型后,他用手愤怒地指向席则:“他骂我,还要跟我绝交。”
焦时嘉:“……”
席则也无语了:“……”
为什么跟蒋聿三观不合,还是能做朋友,大概就是因为他时而犯蠢吧。
“我骂你是你该骂。”席则到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这人置气都多余,“绝交是你自己杜撰的。”
“哼,敢说不敢认!”
“那只是一种可能性。”席则说,“以后你管住你这张嘴,收起你的偏见,我就为那句话跟你道歉。”
蒋聿的头向下倾斜了十五度,“那你现在道歉。”
“凭什么。”
“凭我思想觉悟高,马不停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行不行!”蒋聿急赤白咧地吼,“我以后不说你女人了,你就可劲宝贝着她吧。”
“哪天你被她玩死了,兄弟我给你守灵七天七夜。”
“你他妈——”席则摘掉手里的烟,上去就要给他一拳,蒋聿飞快地跑开,还特解气地冲他吹了个口哨。他这人就这性格,什么脾气都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就嬉皮笑脸了。
焦时嘉老大爷似地叹了口气,然后拔腿冲了过去,把没有防备他的蒋聿逮了过来,押解到席则面前,“席哥,你今天铆劲揍他!天天净能作妖!”
“焦时嘉我操你大爷,你搞偷袭!”
蒋聿挣扎了几下,然后视线突然一凝,又冲他们身后吹了声口哨,对席则阴阳怪气地说:“喏,你的宝贝来了。”
席则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猛地回头。
应粟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打底衫搭高腰牛仔裤,外罩一件长至脚踝的米色风衣,脚上是双匡威经典款板鞋。
她身姿纤瘦高挑,平底鞋和长风衣分毫没有压住她身高,反而更拉长了腿型,慵懒又松弛。
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没化妆,完全素颜,张扬的红发也被压在了棒球帽下。
她今天打扮得很低调,与周围的大学生完美融入,丝毫看不出年纪。
然而随着她一抬头,一挑眉,她骨子里的张扬和无处可挡的魅力便杀出来了。
她双手插兜站在风中,风衣肆意飘着,帽檐下的眉眼染着笑意。
整个人充满了明媚又青春的生命力。
这一瞬间,席则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应粟。
第40章 Blue“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
席则看到她的那一眼就笑了,跑着过去。
“我也说过自己过来呀。”
他跑得急,应粟伸手扶了他一下,然后向后看了眼他那几个呆若木鸡的朋友,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焦时嘉怔怔地:“应姐好!”
蒋聿撇了下嘴,也喊了声,“应姐。”
席则揽住她的肩,“吃饭没?”
“吃了。”
“那你陪我去食堂吃个饭,吃完饭再去体育馆。”
“你朋友呢?”
“他们自己吃啊。”
“你们赛前不商量下战术什么的?”
“用不着,赢不了。”
应粟乐了,“怎么回事,还没打就认输了,这不符合你性格啊。”
席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什么性格?”
“小天才啊,当然得又狂又傲,样样争第一。”
席则揽着她往食堂走,脑袋微垂,侧向她,“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拿第一就行了,今天的目的不是打球。”
“那是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席则偏着头,又看了眼她今天戴的棒球帽,“这帽子我好像有同款,在宿舍。”
应粟敷衍地嗯了声。
席则说:“吃完饭,跟我去趟宿舍。”
“干嘛?”
“戴帽子呀。”
“我直接把我这顶给你得了。”
“不要,我就戴我自己的。”
“你洁癖呀?”
“我洁癖还乐意吃你的东西吗?”
他这话说的太自然了,应粟反应了一秒,才意识过来他说什么,眼神扫了眼周围,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能不能注意下场合,这是学校。”
“如果不是顾忌这是学校,影响不好,我现在就亲你了。”
席则看着她,眼神沉了几分,“姐姐,你今天很漂亮。”
“……”应粟又气又好笑,“我哪天不漂亮。”
“哪天都漂亮。”
他们边谈笑着,边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拿起手机在偷偷拍照,窃窃私语。
“我去,惊天新闻!席则的恋情瓜是实锤了吗?!”
“这个女的看起来也没比他大那么多啊。”
“她今天没化妆,看起来好年轻啊。”
“你不觉得这俩人颜值和气场都超搭吗,走一起,简直炸街啊!”
应粟自然不惧打量和议论,只是依旧低估了席则的影响力。
他们从操场走到食堂的一路,路过连只野猫都要停下来看他们几眼。
到食堂更别提了。
应粟这辈子没在几百个人的目光下吃过饭。
席则坦然自若地坐在她对面,给她买了杯无糖奶茶,知道她吃过饭,也一会儿喂她一口东西吃。
应粟点评:“你们食堂菜不错啊。”
“比你做的差一点。”
应粟瞥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阴阳我。”
昨晚她精心熬的那锅玉米排骨汤,虽然没把厨房炸了,但排骨根本没炖熟,吃起来还带血丝,汤也咸的要命,她尝了口要直接倒掉,但席则没舍得,他自己一个人全喝了。
要不是感动他牺牲自己胃都要喝掉她的黑暗料理,昨晚她不可能由着他那么疯。
她膝盖到现在还红着,洗澡时发现那处也发炎了,去医院开了点消肿的药,收获女医生一句意味深长的,“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应粟想起来现在耳根还发烫,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席则笑了两声,“姐姐,以后别动你那金贵的手指了。我学做饭。”
“你做的未必比我好吃。”
席则说:“我是天才,天才无所不能。”
应粟笑着揶揄他:“要点脸吧,小天才。先把下午的篮球赛打赢再说,我来可不是看你怎么被人虐的。”
席则犯难道:“对方太强了,而且是抱着把我按到地上摩擦的火气来的。”
应粟提起兴趣了,“哟,得罪人了?”
“被姑娘坑了一把。”席则耸耸肩,“人把当我情敌了。”
“姑娘?”应粟察觉到席则提起她的时候,态度很亲切,想必关系熟稔。
席则微一挑眉,“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她也想见你。”-
下午一点半,室内体育馆已经人满为患。
霖大和霖音是友校,每年都会举办篮球赛,场地在两所学校体育馆换着来,今年轮到霖音当东道主。
往届篮球赛虽也热闹,但没今年这么盛况空前过。
从一周前,校方贴出海报,确认出赛队伍是祁司煜和席则分别领队后,两所学校全都炸翻了锅,从挤破头颅争取观赛票,到申请志愿者、校报记者团和啦啦队什么的,其竞争激烈程度堪比竞选总统。
两大风云人物的交锋,谁不想近距离观看呀?
霖音的体育馆占地1600平方米,能容纳4000多人,现在已经坐满了。
霖大的学生和本校的分布在东西两侧,都穿着校服,能明显区分,各自举着条幅,为自己学校呐喊着。
但有意思的是,他们都在激动地讨论对方学校的人。
霖大的:“我只在校园网和社交平台上见过席则的照片,天哪,真不敢想象真人要长那样,我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玩音乐的男生本身就有魅力,他还是长发,超级戳我XP!”
“听说他弹吉他巨帅!!而且还会作曲,我粉的一当红乐队,纪念专辑十首歌都是他写的!这人真太牛逼了!”
“……”
霖音的:“我之前在一场晚宴上见过祁二少,旁边跟
着个女明星,两人都穿着高定,简直红毯走秀似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他哥哥是真的宠他,抗住整个家族,就为了让他无忧无虑,恣意而活。”
“但人家也不是纯纨绔啊,他是当年的高考省状元,奖学金拿到手软,还获得过好多建筑大奖,而且他去年就自己创业成立建筑设计公司了。”
“出身好,长得帅,又有事业心,他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花心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他。”
“能让海王收心的不是小白花就是海后。”
“……”
“哇——快看快看!他们好像来了!!”
观众席很快爆发出一片尖叫和呐喊。
体育馆入口,陆续走进一队穿着红色球服的男生。
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24号是不是就祁司煜?”
“是他是他!!人群中最高最帅的那一个!”
前排的女生都站了起来,扒出头去张望。
祁司煜站在队伍最中间,个子很高,肩宽腿长,顶着头渣苏感的前刺碎盖,额发下是一张攻击性很强的脸,眉骨硬朗,五官立体冷沉。
平心而论,这是个无可挑剔的浓颜帅哥,帅得极其张扬,身上还自带压迫性的气场。
旁边的人都在玩笑打闹,只有他低头玩手机,眉眼间凝着几分戾气,看起来有些不爽。
他们进来后直接坐到了霖大的休息区,旁边还跟着他们学校的啦啦队,都是系级美女。
有女生拿了瓶水递给祁司煜,他不耐烦地抬起头,似是想拒绝,但视线落到身后方向的时候,他顿了瞬,接过水,还勾唇笑了声,“谢谢。”
女生娇羞地捋了下发丝,“不客气。”
初悦站在‘敌军’阵营里,远远就看到了祁司煜,两人目光隔着中间那个窈窕女生,对视了一秒。
她心里笑了声幼稚,然后若无其事地抽回目光,蒋聿和焦时嘉把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可烦了。
她问:“席则怎么还没来?”
蒋聿鼻孔里哼了声:“忙着陪女朋友呗。”
焦时嘉撞了下他,示意回头看,“来了。”
几人站住,回身望去,整个体育馆尖叫声更激烈了。
席则和应粟正并肩往这边走着,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他们站在一起就是有一种旁人都融入不了的气场。
最重要的是——他们戴了同款棒球帽。
蒋聿无语到家了:“他是想直接官宣吗?”
焦时嘉说:“制止谣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坐实它。”
应粟来学校这一个多小时已经听到了风声,原来这段时间学校一直在传她和席则的绯闻。
而他今天执意带她来这里,是想正大光明地向所有人宣示他们的关系。
也趁机向她表明——他对她是认真的,是势在必得的。
只要她站在他身边,他可以不惧任何流言蜚语。
应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有一条她一直努力绷紧的线,似乎要彻底脱离掌控了。
席则在众目睽睽下,坦然无畏地牵起她手,周遭惊呼四起。
“其他人你都认识了,这是初悦,我们乐队的贝斯手。”席则将她带到女生面前。
应粟早就注意到她了,气质出众,是个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孩。
初悦没有搞成年人社交礼仪那套,只是笑着颔首示意,声音柔婉,“听席则提起很多次了,终于见面了,应姐姐好。”
“你好,应粟。”这女孩挺合应粟眼缘的,她回之一笑。
简单打完招呼后,席则安排她们一起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席则将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应粟,她接过放在腿上,意思性地跟他说了句加油。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分钟,席则和他队员去了前面休息区做准备。
左边就是祁司煜他们队,两人不动声色地对了个眼神。
初悦拉着应粟聊天,刚说起他们乐队组建,兜里手机就响了下。
“应姐姐,我回个消息。”
“嗯。”应粟将视线移开。
初悦翻开手机,消息栏跳出。
祁司煜:【妹妹,别当小三,人家有女朋友了,跟你完全不一个型,趁早死心。】
初悦怒敲键盘:【祁司煜你个狗东西,我说八百遍了,席则是我朋友,朋友!】
祁司煜:【哦。你朋友的女朋友长挺漂亮的,能帮我要个微信吗?】
初悦的仙女气质彻底维持不住了:【要你爹!】
祁司煜:【我爹要不过来,他在撒哈拉玩沙子呢。】
初悦努力深呼吸:【你又抽什么疯?】
祁司煜没回复,初悦隔着人群,望过去一眼,正好迎上他惯常散漫的目光。
不一会儿,他低头敲了几个字,示意她看手机。
初悦拿起手机,看到他新发来的消息时,心跳骤然加速。
【等我赢下这场球赛,做我女朋友吧。】